域外篇 卷二十
第四章 龍嘯域外·劍隱黃沙
過去這麼多年以來，雖然看過小殤的睡臉，但昏迷的樣子幾乎不曾見過，更別說她的衣服上還流了那麼多血，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孫武心裏急得像是要燒了起來，頓時手足無措。
「哦？」孫武驚道：「那……剩下的一個是……長河真人？」
當粉衣少女掠至近處，驀地雙手一舉，整個人也同時躍高。似心眼宗主這樣的強人，自然明白這一下舉手是猛招前兆，因為從舉起手的那一刻起，周遭空氣流動便起了變化，一股強悍霸道的氣勢，彷彿神龍咆哮般，迅速壓向四面八方。
但有問題的事情，始終就是有問題，羽寶簪現在仔細一想，整件事就很清晰了。河洛劍派深謀遠慮，一面與朝廷合作，得到各種法寶技術，壯大自身實力；一面做暗裡布局，將精華力量前進域外，開闢另一片新天地。
「小殤小姐的狀況很不妙，她體內多股內氣衝突，需要高手協助來卸去或抵消……很遺憾，目前我們做不到。」
那麼，長河真人到底在哪裡呢？照理說，河洛派的精英戰力都到域外，組成了心眼宗，這麼大的事情，要說長河真人完全被蒙在鼓裡，實在不可能，但長河真人知道此事後，是贊成？還是反對？如果此事是在長河真人的認可下進行，他本人又會在哪裡？
「這個……」
羽寶簪抱著小殤，只覺得懷中的這具軀體輕得嚇人，又柔軟得異常，彷彿全身骨頭皆不存在，就自己記憶所及，想不出怎麼會造成這種傷勢，她體內有多處內氣衝擊，這應該是某種武技打入造成，但……什麼武技呢？她又是什麼時候和人動手的？
「生物的呼吸聲？是敵人？還是什麼原始怪獸一類的？」
被羽寶簪這麼一說，孫武覺得很尷尬，但又不曉得能說什麼，看見羽寶簪的步子搖搖晃晃，連忙過去扶一把，兩人合力找尋出路。
四面八方都被岩石堵住，只有一些十分細窄的縫隙，並不好通過，幸虧孫武不是成年人的體格，羽寶簪也身形苗條，於是，孫武在前開道探索，慢慢從縫隙找路出去。
粉衣少女雙手高舉，聚雲喚龍，以權傾天下一式力壓心眼宗主，但心眼宗主乃當世豪強，若是放手施展「修羅劫」，正面對撞，哪怕是武滄瀾親自施展「天子龍拳」，也未必能壓下心眼宗主。
自己生平見過許多高手，包括一皇三宗那種級數的絕頂強人，但卻從沒見過這樣的例子。那名粉衣少女的速度快得驚人，力量也強得可怕，而且她的動作和一般武者不同，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千錘百鍊的武學高手，反倒像是一頭強悍的凶獸，每一個動作都那麼純粹、直接，充滿野性，超越了一切的招數。
「你不用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是為了大局考量。我以不死身自療，餘下的力量已不足自保，不如用來救醒你，少一個負累，多一個保鏢，碰到敵人時還有一拼之力，怎麼看都划算。」
「還有，小殤小姐可不是簡單角色，要是你有個什麼萬一，她來興師問罪，我可不曉得該怎麼交代呢！」
「我知道，小聲一點，要是聲音太大，我怕會引起連鎖崩塌……」
※※※
話說得很有道理，但孫武卻覺得不是這樣，這位萬紫樓的少主明明對自己很好，卻不肯承認，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羽寶簪微笑著說，彷彿是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孫武聽在耳里，腦里浮現的問題就是：羽寶簪還剩下多少實力？硬挨一記「修羅劫」后，羽寶簪用不死身催愈重傷、回復行動力，代價就是
「別慌，讓我來看看，再怎麼樣都要先把血給止住！」
羽寶簪注意到孫武的失常，但周圍岩石不曾停止的摩擦聲響，更讓她放心不下，現在三人所在的這個地方，只是許多岩石砸下時，彼此堆疊隔出的一個空隙，如果哪一個岩石傾斜角度稍偏，周遭所有巨岩就會一股腦地砸下。
「寶、寶姑娘，你沒事吧？」
這句話點醒了孫武，他立刻站起來，四下張望，找尋出路，羽寶簪抱著小殤，心中暗叫僥倖，周圍岩石很多都是像馬車一樣大，如果錯亂砸下，早就把底下的人壓成肉泥，小殤確實是運氣絕佳，岩石沒有崩塌下來，要不然根本沒有救治機會。
「孫……孫掌門嗎？太好了……我……我終於等到了你們……趁我還能說話……有些事情我要告訴你……」
「太平軍國戰役中，河洛劍派的巔峰人才是河洛九子，現今存在的四子中，仍在河洛劍派的兩人，就是長河真人與虛原子。剛才的心眼宗主與地司祭，他們其中一個應該就是虛原子。」
「也真是，想想很不可思議啊！河洛派來這裏開分部了嗎？」
「呵，天下男人好像都是一個樣子，都想佔便宜，卻不肯負起責任啊！」
在昏迷的一瞬間，孫武完全沒想過自己有再蘇醒的可能，不過，命運這種事的確很難掌握，在一陣外力晃動下，昏迷的少年慢慢地回復意識。
孫武聽了，想要追問那個代價是什麼，話才到嘴邊，想到這種事情極為機密，就算問了，別人也不好回答，於是只好把這問題吞了回去。哪知道羽寶簪微微一笑，竟將「涅盤不死身」的秘密坦言相告。
地勢較為開闊，不用刻意壓低著頭走路，但仍要小心發出太大聲音，造成不測，孫武和羽寶簪的眼睛已適應黑暗，摸著黑走了幾步，孫武突然聽到一陣細碎聲響，羽寶簪也聽到了，並且確定那是生物的呼吸聲。
自從太平軍國之亂后，慈航靜殿在江湖上的聲勢日衰，反倒是河洛劍派得到朝廷扶持，飛快壯大，這是中土人盡皆知的事。
可是，世上有那麼巧的事嗎？
「寶姑娘，別勉強了，這紗巾快裂成兩半，怎麼調都沒用的，不如……別遮了吧！」
等到再靠近些，孫武發現那個人的手裡有一把刀，插入地下，而他是半跪著拄刀撐立，長長的頭髮垂落下來，這些明顯的特徵，讓孫武想到了答案，輕輕地叫了一聲。
「……不勞費心，我還挺得住。」
孫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眼看著小殤緊皺眉頭，好像非常痛苦，鼻端、嘴角還不停地溢血，彷彿全身血液都要傾泄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襲上心頭，之前不管碰上什麼強敵，自己都能以平常心面對，銳身赴戰，但現在……這種恐懼感卻讓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下去。
到了開闊一點的地方，孫武朝左右看一看，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剛才那一陣地震，不曉得造成了多少破壞，四面八方都是錯亂橫插的巨岩，彼此抵觸，搖搖晃晃，不時可以聽見摩擦聲，隨時都會垮塌下來，自己現在並沒有脫險，還是儘快脫離這個區域才是。
羽寶簪從孫武懷中接過小殤，在確認出血與傷勢都是貨真價實，不是故意裝昏或騙人後，連她都不禁大為震撼。小殤傷重昏迷，這件事情確實不得了，自己現在狀態雖不好，但點穴止血還是做得到的。
天子龍拳
「啊」的一聲，孫武有了新發現，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孫武確實聽見，附近除了自己三人的呼吸聲外，還存在著第四個呼吸聲，只不過因為太微弱，所以剛才沒有聽見。
羽寶簪很想回答，但究竟發生什麼事情，自己也不清楚。在被「修羅劫」打中后，又墜落到三角錐體陣，自己的意識時昏時醒，看到的東西片片段段，所得的印象非常模糊。
「寶、寶姑娘，我……」
「嗯，說得也是，被埋在地底下，也不曉得出不出得去，就算是等著見未婚夫，大概也沒這機會了，孫少俠其實是個很好的夫婿人選，武功既高，又俠骨仁義，那就由你來當第一個看見寶簪面目的男人吧！」
羽寶簪輕聲道：「具體來說，這其實不能算武學，只是透過特殊的運氣方法刺激肉體，加快本身受傷部位的生長愈合，無論傷勢輕重，不死身都能讓自身的狀態好轉。」
然而，如果照這樣來推算，事情就更撲朔迷離了，大武皇室的成員不少，但流著最濃龍血的一支，人數卻寥寥無幾，又早被武滄瀾殺得七七八八，「天子龍拳」基本上已經是武滄瀾的獨門武技，在孫武出現之前，江湖上幾乎沒聽過有別人會使用，那麼……在域外大沙海的深處，忽然冒出一名粉衣少女，出手就是「天子龍拳」的重招，這種事情合理嗎？
（不過，這傷還是很嚴重啊！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絕對無法回到第六關以上，要是在這種時候碰到敵人，連舍利邪能都沒法用，稍微提運一下，身體就會被炸碎，徹底完蛋。）
「啊？小殤？我把她都給忘了，她跑到哪裡去了？」
這狀況有些令人吃驚，但如果細細深思，卻又再合理也不過。羽寶簪硬挨了一記「修羅劫」，傷勢奇重，有生命危險，可是跟孫武、伽利拉斯相比，她的傷確實是「最輕」的，而另外那兩位從戰鬥一開始就奮戰到結束的男士，沒有當場斃命，已經能算是好運了。
「小殤？」
乍見龍形氣勁，心眼宗主這一驚非同小可，天下間武學千門萬派，各有神通，但要說能夠召喚出龍氣，並且凝化龍形的武學，恐怕只有大武王朝的至尊絕技了。
少年皺眉不解，但這也正是羽寶簪的疑問，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心眼宗的高層人員，看來全都和河洛劍派的關係很深，甚至可以說，河洛劍派的高層人員，就是心眼宗的首腦階層。
雖然是攻敵不備，打得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但羽寶簪捫心自問，這一下換作是自己，在不使用任何武技的情況下，肯定做不到，那個粉衣少女的強，委實可畏可怖。
孫武鑽著岩縫，一面調息運氣。「金鐘罩」護體、抗擊的威力，天下無雙，重傷只要獲得救治，「金鐘罩」就能回復作用，孫武再運「洗髓」、「易筋」神功幾次，打通體內鬱結經脈，覺得滿身痛楚舒解許多，戰力也在一點一滴回復中。
「寶、寶姑娘……」
「……況且，如果真的傷勢嚴重，就算愈合了，事後也要大病一場，那滋味實在不好受……」
「剛才的地震太厲害，聖堂崩毀，我們是穿過地面摔下來的，現在……應該是在地底下，但實際的狀況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不管是敵人或友方，幾乎都是成年男人，不可能有這樣的小手，唯一可能的人就只有……
叫聲喚醒了對方，半昏迷的男人抬起了頭，用沙啞的聲音勉力回應。
「這個……
特別是最後那一擊，攻向心眼宗主的一式，那是貨真價實的「天子龍拳」，霸道無匹，如果不是龍拳的正統繼承人，絕對打不出這麼剛猛的一擊！
羽寶簪道：「現在的你，雖然沒辦法使用神掌，但是運金鐘罩應該沒問題吧？遇到危險的時候，就要拜託你了。」
孫武道：「難道……他是因為發出一記修羅劫之後，大傷元氣，發不出第二擊，就像我運使神掌一樣？不對啊！當時在洞窟里，他連發了數擊，不像是體力透支的樣子啊？」
「啊！」
「寶姑娘，你有沒有看到小殤？我是說……你醒來之後到現在，有沒有看到小殤啊？」
「寶……寶姑娘，你自己傷得那麼重，還幫我療傷？」
在這附近的第四個人，會是誰？
光看這氣勢，心眼宗主便曉得此招不凡，但是當這一招的全貌具體成形，心眼宗主這才真正大吃一驚。
羽寶簪回想起這位河洛派掌門的資料，覺得這個長年閉關清修的絕世高手，和同盟會主席陸雲樵有相似之處，都是近年來鮮少露面，但陸雲樵是資料太少，難以了解，長河真人卻是資料太多，虛實難辨，反而讓人迷糊了，越是想從那些資料分析，形象反而越模糊。
「寶姑娘，你看小殤她……她怎麼會這樣子啊？我們能不能為她做什麼？」
睜開眼睛，世界由黑暗轉為光明，出現在眼前的第一張臉，是一張覆蓋著面紗的臉孔。
孫武驚得魂飛魄散，把那具已昏迷的人體抱起，黑暗中湊近一看，儘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從那輪廓、體態、衣物來判斷，確實就是小殤沒錯。
「……但是，心眼宗主那時是用河洛劍派的武技，卸勁化勁，這樣做風險很大，天子龍拳不是普通的武技，如果純用柔勁來卸，那恐怕要出動長河真人才有把握十拿九穩。心眼宗主不見得卸得掉，但……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冒險的方法？」
那麼，真正通曉河洛派武學精華，憑靠自己實力打出河洛威名的一流高手，都到哪裡去了呢？河洛劍派對外的說法，包括掌門長河真人在內的主力高手，都在深山洞府中閉關修練，鑽研天人合一、飛升成仙的至道。這話聽起來雖然很虛無飄渺，但江湖上行蹤成謎的高人本來就不少，比如說同盟會的陸大主席就是一例，所以，這麼多年來，人們只是在心裡頭犯嘀咕，倒也沒有人公開質疑過什麼。
還沒有思索出答案，在前頭爬行的孫武忽然停住，像是前頭別有天地，過不了多久，羽寶簪也從前方露出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無論多重的傷勢，都能夠加速痊癒，這聽起來固然神奇，但任何一個稍微具有常識的人，都明白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代價，甚至……那個代價還沉重到讓人覺得有些得不償失。
當時，粉紅色的影子晃動，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大地神戟」揮得雖急，但她的身影猶如野豹，一下子就竄了進去，地司祭立即進行防禦，但那看似平實無奇的一爪，蘊含的力量卻大得驚人，瞬間錯身而過，立刻廢去了地司祭的一臂。
稍微進行處理，羽寶簪越來越心驚，本來自己就不認為小殤會被落石給砸傷，這一下檢查，發現她體內有多處粉碎性骨折，經脈、腑臟傷得一塌糊塗，還有好幾股內氣在交互衝突，加深傷勢。
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替這場原本已無法改變的戰局，投下了新的變數。心眼宗主技壓全場，應該是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但在看見這名神秘少女一擊便斷去地司祭左臂的手法后，不由得
「這麼神奇？」
「伽、伽利拉斯先生……」
……不過，怎樣都比當場傷重死亡要好多了。
羽寶簪微微一笑，笑中帶著幾分苦意，這種事情如果回到中土宣揚，肯定沒人會相信，但若細細想來，裡頭又有些地方很合理，絕對說得過去。
猛招對拼，旁人看不清楚拚鬥時的詳細狀況，只聽見一聲驚人巨響，兩人戰鬥之處的土地，因為承受不住這股爆炸性的威力，在轟然聲中裂出一個大洞，連帶造成整座聖堂崩塌，不管是心眼宗主、地司祭，或是孫武一方，全都隨著地面的大幅度崩塌，往那無底的黑暗掉落下去。
「涅盤不死身」的運作原理，是加倍耗損本身的力量與元氣，增快肉體生長速度，達成加速愈合的效果，雖然可以治療重傷，卻極損力量，在面對同級數對手激戰時，極不實用，如果一下子計算不好，即使瀕死重傷的身體在瞬間痊癒，力量卻下降一半，到最後被敵人一招宰掉，那就很划不來了。
羽寶簪不敢輕易回答，從跡象上來看，心眼宗主與地司祭都是河洛劍派的一流高手，要說裡頭有一個是虛原子，那絕對錯不了，但要說另外一個人是長河真人，似乎又說不過去，因為就自己看來，地司祭也好，心眼宗主也罷，他們的功力都還沒有精純到那個地步。
「孫掌門，這樣看起來，我們的位置還很危險，最好……」
孫武順著呼吸聲響，慢慢尋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好像是跪在地上，頭低垂著，彷彿睡著了般，可以看得出來是成年男子的體型。
「寶姑娘，我們現在……」
「寶姑娘，其實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到現在也想不出結果……」
想起小殤，孫武頓時一驚。以小殤的本事，這種程度的危險應該還傷不了她，不過一切還很難說，儘管她總是做一些很不可思議的事，但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女孩，要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孫武的心緊繃著放不下來，往前爬行的速度頓時快了許多。
「這是鳳凰七絕中的不傳密式：涅槃不死身。」
流了這麼多血，這個人肯定傷得不輕，即使是敵人，恐怕也威脅有限，想到這一點的孫武，壯起膽子往前一摸，在黑暗中碰觸到了一具人體，小小的手掌異常冰冷。
不過，在河洛劍派聲勢如日方中的同時，也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河洛派的一流高手幾乎都沒有在江湖上走動，全數歸山修練，在外行走的全是新一代青壯弟子，和同為兩大聖宗之一的慈航靜殿對比，這顯得很異常。
這建議雖然是順應情況，但也存著少年的一份私心，他確實也想看看，面紗底下的絕色姿容是何等面目，不過，這個建議卻被羽寶簪委婉地拒絕了。
河洛劍派得到朝廷的支持與資源，大力研究各種法寶，年輕一輩的子弟得到不少好處，倚仗著神妙的法寶，再配合武技，稱雄江湖，將同年紀、同輩份的慈航子弟們壓得抬不起頭，但另一方面，也正因為法寶太好用，不需要刻苦鍛煉，所以這些年輕一輩的河洛劍客們，往往只學到河洛劍術的皮毛，難得精髓，看在前輩眼中，委實惋惜不已。
附近沒有光源，周圍的景象一片漆黑，孫武運足目力往旁邊看去，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岩石，自己和羽寶簪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個岩石倒塌時，交相錯落卡出來的岩縫，看起來還算穩固，但隨時也都有可能崩毀，不能在這裏久待。
「這…
孫武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但情況的發展卻出乎他意料，當他順著這微弱的呼吸聲尋過去，鞋底首先一滑，好像踩著什麼液體，從鼻端嗅到的氣味，讓他確定這是鮮血。
羽寶簪說著，伸手要去解開面紗，對面的孫武驚得臉如土色，慌忙搖手阻止，連連說不。
「寶姑娘，你還好嗎？撐得住的話，我們先設法離開這裏。」
真氣雖是熾熱，但並不強，顯示羽寶簪重傷之餘，內力也只能勉強施為，無復平常的實力，可是也絕非重傷垂死之身，這和她剛才中「修羅劫」時的瀕死狀態不同，難道短短時間內，她的傷勢已經痊癒了？
絕世龍拳的強招，正面轟來，威力絕不遜於「如來神掌」一擊，心眼宗主倉促間無法閃避，唯有硬拼這一式龍拳，左手畫圓，右手虛捧，心眼宗主雙臂像是抱著一顆大圓球，一震一抖，迎向三頭金龍。
孫武開了口，羽寶簪本以為他要說粉衣少女的事，卻沒想到孫武說起了心眼宗主接招的那一瞬間。
羽寶簪幫著運了一會兒的氣，孫武周身的疼痛消減了一些，氣息略順，腦里第一個浮現的問題，就是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處？
羽寶簪搖了搖頭，想不通這件事，而那名粉衣少女也在地震中和心眼宗主一起消失無蹤了。
腦中正在尋思，輸來的真氣卻忽然中斷，孫武一奇，只聽見羽寶簪劇烈咳嗽，這才明白羽寶簪的狀況極為惡劣，為己療傷的真氣已是輸不下去。
不過，有些東西，哪怕自己當時意識昏沉，也是絕不會看錯的。當自己勉力在三角錐體陣中維持清醒時，確實看到了一道驚人的粉紅色身影。
羽寶簪搖搖手，站了起來，因為上方有巨岩壓頂，所以她站起來時必須壓低著身體。重傷之下，即使是艷色無雙的傾城佳人，也顯得狼狽憔悴，羽寶簪的衣衫上染了多處血漬，鬢髮散亂，目光黯淡，就連遮住面容的那條紗巾都破破爛爛，彷彿隨時會掉下來，羽寶簪察覺到這一點，將面紗調了調位置，卻怎麼調都還是要掉下來的樣子。
這話說完，連孫武自己都吃了一驚，再回想起洞窟中的那一戰，心眼宗主的驚人力量，足以與一皇三宗那等絕頂高手並列，如果要說是長河真人所化，也不無道理。
孫武這麼想著，一面也注意後頭羽寶簪的狀況。萬紫樓的武技確實很有一套，那道熾熱真氣輸入自己體內，活絡血脈，對於貫通鬱結經脈大有好處，如果沒有羽寶簪的幫助，自己不可能這麼快就回復行動力，但寶姑娘的呼吸聲音粗重，她的傷勢似乎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嚴重。
羽寶簪想到亂石崩落的時候，自己是在下墜過程中找到孫武，落地時看準位置，這才沒有被巨石砸扁，小殤能夠保得平安，是她自己也在墜落時看準位置，落地后才暈去？或者只是單純的巧合呢？
在粉衣少女雙手高舉的正上方，也就是聖堂的屋頂上，水汽凝結為雲霧，氤氳矇矓，正上方雲氣變動，隱約浮現幾個明亮光圈，光華燦爛，逼得人不敢正視，而光圈之中出現梵字，整體的亮度迅速提升，恍若烈日，跟著，三頭金龍由梵字中竄出，速度奇快，張牙舞爪，咆哮著往下飛降。
「孫少俠，這裏恐怕不適合久待，要救治小殤小姐，我們必須立刻換個地方。」
孫武問了一聲，發現羽寶簪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口，將一股灼熱的真氣輸入體內，為自己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