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龜茲篇 卷三十一

第五章 焚滅凈火·金剛魔軀

龜茲篇 卷三十一

第五章 焚滅凈火·金剛魔軀

虛江子以前總是抱怨,太陽王出手不知輕重,不管學生死活,從來不留手、留力,但直至如今,虛江子才明白,太陽王確實有手下留情,在平日的教學課程里,樓蘭上乘武學的威力,他連三成都發揮不到。
「嘿!」
算來應該是第四次看到這個男人,但幾次見著這個男人,都沒有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這次他同樣是在臉上蒙了一塊黑布,嚴格來說,這不是什麼很周全的改扮招數,只要被人在臉上一扯,那塊黑布隨時都會掉落,然而……能夠扯下他臉上黑布的人,非但這裏不存在,恐怕當今世上都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師父,你……你的傷……」
從拜月之門尾隨而出的赤城子,搶在虛江子前頭,手臂揮出,畫一個圓弧,「太極真勁」圓轉如意,渾厚氣牆將那道火焰擋下,隨手化消無形。
慈航靜殿四大神功之一的「金鐘罩」,練到相當高段的時候,據說一催起金鐘勁來,全身金光閃閃,遠遠看去,仿似銅人,虛江子雖然沒親眼見過,卻遇過練成金鐘罩的高手,雙臂勁道一運,猶如銅鐵所鑄,金芒耀眼,一點都不像血肉,此刻天魔的這尊石像,就有些類似,不過閃的並非金光,而是一種冷冷的冰藍白光,比起金屬的質感,更接近石質,甚至還有些透明。
七道分身,光是看都令人眼花撩亂,江湖上並不乏利用高速移動製造殘像、產生分身效果的武技,但在虛江子的認知中,那種殘像分身技,不可能做到這樣複雜的攻擊,這無疑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知識範圍,而虛江子更不會知道,一次化出七個分身,這不但是「鳳蹤瞬動」的極限,更幾乎是最高紀錄了。
「我們白虎一族與河洛派結合,已有數個世代了……」赤城子道:「當年,白虎一族突然覆滅,少數流落在外的族人,為了怕樓蘭鳳族追殺,逃往中土,隱姓埋名,改變相貌,在中土生活,但樓蘭一族勢大,中土又有大武龍族的威脅,為了怕被仇敵斬草除根,於是藏身河洛劍派,希望託庇于河洛的保護傘下……」
由於赤城子的沉默,虛江子搶到了發言權,問這問題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只是想要確認一下,不想連自己到底死在什麼人手裡都不知道,但對於這個希望,對方並沒有理睬,虛江子也只好當他是默認了。
縱然看多了江湖上的奇門武技,虛江子仍為著眼前所見感到驚愕,藍白光華的源頭是一座人像,這個洞窟中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座人像來,姑且可以不論,這個人像看起來還和天魔長得一樣,最合理的推論……難道天魔突然變成了石像?
「那個人並不重要,重點在樓蘭!」赤城子打斷虛江子的思路,急問道:「你深入樓蘭,有接觸到本代太陽王嗎?此人武功如何?為人如何?」
動手才幾招就陷入困局,天魔好像也大出意外,似懊悔、似遺憾,低聲嘆息飄出。
天魔身影一晃,如箭離弦,從拜月之門的破口穿梭飛出,大笑聲就從外頭傳來。
和血緣這個傳統一同流傳下來的,就是「責任」,上任掌門傳位給赤城子時,除了光大河洛劍派的囑託,另一句沒有公開說出口的話,就是要他務必把白虎的血緣傳下去,萬萬不可絕嗣,成為白虎一族的罪人。
但這麼一來,情況就更顯得惡劣,自己處於不能戰鬥的狀況,師父的傷勢也不輕,嚴重影響實力,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即使身上有傷,河洛掌門豈是尋常宵小能欺?然而,在外頭不住破壞拜月之門的那個敵人,卻不是尋常之輩,而是赤城子十足狀態都未必能敵的絕世天魔,眼見破門在即,虛江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朝更裡頭的地方走。
鳳凰七絕·鳳蹤瞬動!
地下空間別無光源,本來應該是黑暗一片,但衝出拜月之門的虛江子,卻只見上方一片火雲遮天,熾烈奪目,光焰亮得讓人無法正眼直視,哪還有半點黑暗;天魔牢牢站定,無視空中火焰一再朝他轟擊,光是鼓動護身氣勁,就把所有火焰阻擋在周身五尺以外,無一能近。
話又說回來,雖然魔門之中號稱高手如雲,但應該也沒有強到隨隨便便派一個出來,就能力壓河洛掌門,照這種驚世駭俗的武功來推測,此人恐怕……
下這個評語的時候,虛江子表情古怪,因為太陽王實在也是個怪人,他本想再補上一句「但他其實對我很不錯」,可是轉念一想,太陽王這個鳥老師,見到學生就痛打,這到底算不算不錯,實在也不好說,而赤城子沒等他開口,突然重重一咳,竟然嘴角溢血,虛江子這才知道師父的傷不輕。
「那……海姊和阿河……他們……他們……」
虛江子驚道:「這……我、我一直以為,上一任掌門是師父你的師……」
「這……這是……」
「為、為什麼要瞞著我?」
正想得出神,戰局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火焰與巨爆,猶如怒濤狂潮,一度將天魔整個吞沒下去,過強的光與熱,誰也沒法看清楚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當火光減弱了溫度,一種藍白色的瑰麗光華,就在火焰洪流中閃動,越來越強。
在域外碰上西門朱玉,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他本來就愛亂跑;在域外碰上姍拉朵,這也沒啥好奇怪,因為這女人本來就怪怪的,在哪裡遇到都不足為奇;但是從認出赤城子身分的那一刻起,虛江子就知道有些特別的事要發生了。
面對如此兇險的攻勢,天魔想要閃躲,不正面硬拚,可是火焰氣流形成強烈漩渦,早已將他的整個身體死鎖,以他的絕頂修為,一時間也僅能舉臂、晃動,無法有更大的動作,被這一下耽擱,火焰浪濤輕易攻破天魔的護身氣勁,吞涌至他身前,封死所有出路。
雖然看出了這點,虛江子也很明白,直接問是問不出答案的,而自己並沒有什麼套話的技巧,只能懷著疑問,慢慢觀察,尋找答案。
結果,赤城子抵達時,虛江子等囚犯已經先到一步,赤城子覺得情況混亂,暫時不便現身與弟子見面,只好先暗中潛伏,等待機會,沒想到虛江子弄破石壁,找到了通往地下空間的道路,赤城子進入查探時,見到虛江子被人襲擊,出手相救,打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這些膚淺的侮辱詞語,儘管沒什麼層次,但要拿來挑撥太陽王,已經非常足夠了。重點在於,天魔為什麼要做這種挑撥?單純只是為了惹太陽王發怒,好讓他心浮氣躁,易於露出破綻嗎?
「撐得住……不礙事,都是那可恨的天妖……」
不管怎麼說,堂堂河洛劍派之主,孤身一人來到域外,不帶任何門中高手隨行,還行動鬼祟、蒙面出沒,這實在太不尋常。就算是刻意低調行事,以河洛掌門的身分,也沒有必要這麼偷偷摸摸,搞得像是小賊、陰謀家一樣,更別說獨自一個人密謀行動,這樣和太陽王改扮進入監獄大鬧,根本是差不多的行徑。
「哪裡來的王八蛋!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全部給老子死出來!」
驚人的豪語,但石像並沒有因為開口說話,就變回人形,仍舊維持著藍白色的石質外形,呈現一種非常詭異的畫面,看來渾然不似人類,像是某種不屬於人間的魔物,令人心怯。
虛江子本想說「就連師父你好像也打不過他」,話到嘴邊,想想不妥,便頓住不言,但赤城子何等人物,又怎會看不出弟子的這點心思。
「……此人武功奇高,但江湖上偏偏聞所未聞,從沒聽說有這麼一位邪派的大高手,如無料錯……應該是出自魔門吧!」
在那之後,虛河子便一直認為「大哥愚魯遲鈍,腦筋不好」,如果告知真相,不但會讓虛江子天人交戰,受到很大的壓力與煎熬,更有可能因此壞事,泄露秘密,危及白虎一族的利益,所以為了保護虛江子,虛河子主張徹底瞞住這件事,而這個主張得到了虛海月的支持,赤城子儘管反對,並多次想要告知虛江子真相,卻總是被虛海月、虛河子擋下,若非虛江子後來從軍,這個秘密應該早就被赤城子揭開了。
「師父,你……」話才出口,虛江子突然注意到,赤城子的表情有點古怪,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看得出不妥,剛才的話……赤城子有所保留,隱瞞了些什麼?
「你就是那個什麼見鬼的太陽王嗎?長相滑稽,一張可笑的臉,準備好要和你的族人一起見閻王了吧?還是……你這蠻夷土人聽不懂中土語?」
從裂口中衝出拜月之門,外頭的激戰已然爆發,昨晚在這個地下空間發生的兩大強者之戰,如今再次上演,級數相同,卻戰得更為燦爛。
不在天魔、天妖之下,另一層意義,也就是在赤城子之上了,虛江子不好明言,但這層意思誰也不會聽不出來:「至於為人……我想應該算不上好人吧!」
虛江子想得出神,完全沒發現到有一團火球失控亂射,正朝自己噴射過來,這些火球的威力,足以熔斷岩層,虛江子要是被打中,當然是死得慘不堪言,幸虧他有一個武功夠高的師父。
站立不動的石像,忽然開口說話:「要不是你們提起,我都快忘了自己有那麼了不起呢!」
師父雖然也是初次到此地,但他知道開門的方去,顯然在世代傳承的時候,知道很多有關此秘窟的事,往更裡頭走有些什麼?有沒有更強力的抵禦機關?一線生機,全繫於此。
天魔緩步走入洞窟,負手於後,意態悠閑,但一股無言的威勢,霸道雄猛,彷彿獅王俯視百獸,令人膽顫心驚,虛江子以為他馬上要出手殺人,哪知道他卻在十余尺外停步,朝外頭看了兩眼,開口說話。
當初,虛河子也是口口聲聲為了自己好,與銀劫共謀,一下把自己調到域外來當特務頭子,從小看大,這點他倒是沒什麼改變,可笑的是,自己被當成了沒有思考能力的弱智,居然也沒有人來問問自己,就直接把自己排除在秘密之外,但到了最後,還是自己最先來到白虎一族的故地,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虛江子的聲音苦澀,整個人處於強烈的暈眩感之中,勉強壓下去的內傷,因為心情極度激蕩,險些就要爆發出來,赤城子見狀,本來要衝上前來,助虛江子運功導氣,可是一步甫踏,腳下一下跟蹌,身體也搖搖晃晃,以他河洛掌門的武功,竟會這樣腳底虛浮,顯然剛才搶救虛江子運氣鎮傷,大損真元,現在可能連一半的力量都不到,沒有幾個月的療養,絕難平復。
虛江子這時才驚醒過來,但看見師父的這一手,換作是以前,他會為了師父的武功而驚嘆,如今……虛江子不禁好奇,師父的河洛武術也是練到爐火純青,卻從未見過師父使用「白虎拳術」,是師父深藏不露?還是師父並未修練白虎一族的武術?
太陽王駕到,以他的暴躁脾氣,一場激斗勢在必行,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太陽王與天魔站在同一線,那自己就會死得非常徹底,不過這個可能性太低,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的,那麼……
自己姊弟三人,為何被赤城子撿回收養?為何在人跡罕至的山巔上長大,盡量避免與人接觸?流有異族之血的身分,被長期掩飾,動手的雖是虛海月,但這麼大的事,沒有赤城子的指使與協助,虛海月一個人能做得如此面面俱到?
「呃,對了……師父,那個黑衣人是何方神聖?弟子兩次看他出手,如神如魔,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血肉之軀能將武功練到這層次,就連……」
匪夷所思的破壞威力,看得虛江子目瞪口呆,過去除非是強力法寶之間的對戰,否則幾曾見到如此戰局?血肉之軀,居然能催發到這樣的破壞力,若非親眼所見,哪有可能相信?太陽王不愧是樓蘭一族之主,而樓蘭也確實不辱「聖族」之譽,但樓蘭與白虎齊名並列,太陽王能夠做到的,白虎後裔是否也……
這種層次的火舌,純屬試探,只能算正式攻擊的前奏,當試探攻擊無功而返,真正的重招就要發動。被滿天火雲弄到睜不開眼的虛江子,正在想太陽王不曉得藏於何處,多半是藉火雲而藏形,伺機待動,沒想到他眼前忽然出現一幕奇景,剛剛不見蹤影的太陽王,非但出現,還一下子出現好多個太陽王!
「他媽的!」
如果真是打這種算盤,那天魔馬上就要失望了,因為根據自己的經驗,「沉默的火山」爆發時,招數運使間確實沒那麼精細,比較可以看出軌跡,不過那絕不代表比較好防禦,太陽王的含怒出手,威力比平時更增兩成,就算看出進攻路線也擋不下來。
沒有樓蘭鳳血所催發的火焰輔助,就不能算是正宗的樓蘭武技,太陽王以往不管怎麼「爆發」,從來沒有催發火焰,只是單純地揮拳、踢腿,但此刻碰上敵人,真正的樓蘭武學終於展現在虛江子眼前。
「魔門無上秘傳,天魔金剛身。」
「居然是這種理由……」
不做保留,一交手就是全力以赴,七道分身攻至中途,熊熊血焰透體而出,七個火人、七道火影,爆發性地連手攻向中央。
最初,只是為了這樣一個單純的目的,沒有任何野心,但其中的幾個白虎遺民資質非凡,在武學上有著驚人的天分,成為河洛門徒,修習武術后,屢有卓越成就,倍受矚目,最後積功升為高層人物,甚至還有一位後來當上了掌門。
一聲炸雷似的轟響,雖是怒喝,卻比剛才連串山石炸裂的聲音更大,震得外頭又是一陣碎石砸落,彷彿天怒雷動。
揶揄、嘲諷的口氣,天魔彷彿在質問些什麼,虛江子聽不懂這幾句話,所以他第一個產生的念頭,便是這些話並非對自己說,而是對自己身後的赤城子所說,而且,天魔往外看的那兩眼,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赤城子用一種近似嘆息的口氣在說話,說的時候,眼神看起來非常痛苦,好像想起了一件畢生恨事,虛江子一顆心筆直往下沉去,猜想這背後可能牽涉到什麼很不好的內幕。
虛江子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不曉得自己是該老實說聲謝謝,還是該大發脾氣。虛河子的主張,善意有餘,但未免太看不起人,自己就算以前不太聰明,也沒有蠢一輩子,用那種理由剝奪自己知情的權利,實在很過分,問題是……自己也了解,這確實是虛河子的思考模式,又是出自善意,難道要為了這個去找他算帳嗎?
「我問你,太陽王他這個人……」
「師父你是我父親,那……我的母親是哪一位?也是白虎一族嗎?」虛江子想起赤城子所說,姊弟三人均是由他所出,頓時意識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這麼說……海姊和阿河都是……他們知道自己的……」
「師父,你知不知道這裏……」
虛江子注意到了這點,並且發現那道藍白色的光芒,由最初的一小點,迅速擴大了體積,甚至還蘊藏著很強大的能量,反過來迅速迫散火焰,只是短短的幾秒過後,藍白光周圍的火焰就被盡數驅散,露出了裡頭完整的景象。
虛江子說出了這個名號,但對於這個人,虛江子其實非常陌生,感覺就像聽到某個神話故事里的人一樣,因為魔門多年來行事低調,江湖人只知魔門之首的稱號是「天魔」,卻不曉得本代天魔是什麼樣的人,甚至還有謠言說魔門多年前內鬨,本代天魔根本沒有人在位,魔門處於分裂狀態,這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但不管怎麼說,魔門之中既然有這樣的絕頂強人,又有西門朱玉、天妖這樣的人才,那些無謂謠言等於就是不攻自破了。
「他們都是你的親生姊弟,你們……都是我的孩子。」
赤城子緩聲道:「天魔金身,可卸千刀萬刃,水火不傷,與慈航金鐘罩齊名,但在兩百五十年前,當時的魔門之主另闢異徑,將天魔金身強化,創出硬度更高、抗擊力更強的天魔金剛身,不過由於修練困難,在他之後,這套護身硬功未有傳人,已經失傳兩百多年了……」
見到這樣的情形,虛江子反倒是鎮定下來,搖手阻止了師父的援助,想聽聽他的解釋。赤城子顯得遲疑,但在虛江子的堅持下,他還是提出解釋,本來有關身世的秘密,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該讓本人知道,這也是一種傳統,但虛河子聰敏多智,又與虛海月走得近,十歲不到,便不知怎地得知了這個秘密。
虛江子腦中閃過許多念頭,出於個人的經驗,他嗅到一股很強烈的陰謀氣息,彷彿有什麼巨大陷阱已經展開。基於這點顧慮,虛江子追了出去,想要對太陽王提出警告。
虛江子曉得事情不尋常,卻實在沒想到會複雜到這種程度,赤城子一開口,居然揭開了自己的身世之謎,一下子變成了認老爸的驚愕時刻。太過突然的反應,虛江子沒有太多的激動,第一時間竟是嘴角微微上揚。
「魔門?」
赤城子武功雖高,卻是首次來到域外,更不曉得樓蘭一族的位置,缺乏情報,欲救無從,想來想去,決定先探訪故土,照著以前族人所留下的各種訊息,找到白虎峽谷的位置,趕來此地,希望能在這裏得到什麼援助,或者能查到什麼樓蘭的蛛絲馬跡也好。
幸好,有魔物現世,也就有相應的驅魔人出現,在與天魔遙遙相對的另一側,火海之中也步出了一道高大身影,每跨出一步,周圍的火焰就彷彿受到鼓舞,雀躍般彈跳著。
「小心!」
赤城子點點頭,嘆道:「他是我的師父,暗地裡也是我的生父,這點和你是一樣的,幾代以來,都快成了本派的傳統了……」
虛江子與赤城子幾乎同時開口,師徒兩人的話對撞在一起。虛江子倒是有些詫異,都已經什麼時候了,師父對太陽王還有這等興趣?這實在很不尋常,不過,虛江子也沒什麼機會再行確認,因為一聲轟然巨響,恰於此時響起,拜月之門堅壁破裂,碎石紛飛,震耳欲聾,土塵飛揚,一道偉岸卓絕的身影從石壁破口昂然步入。
赤城子這麼一說,虛江子才記起,自己離開中土之前,師父就率領本派高手,連同慈航靜殿的高僧,與天妖激戰,並且慘敗,看來那時所受的創傷,至今未愈,還在持續影響身體,與天魔交手時落在下風,很有可能就是受這傷勢所累。
赤城子無聲地點了點頭,虛江子再次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原來……他們兩人一直都是知道的,所有人都曉得自身身世的源流秘密,就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若不是姍拉朵無意撞破,自己不曉得要被瞞到什麼時候,難怪虛海月、虛河子兩人一直特別親密,因為……他們姊弟從很久以前就共享著這個秘密了。
虛江子一怔,魔門勢力極大,只是行事低調,已有許久不曾向兩大聖宗挑釁了,若此人出身魔門,那豈不是和西門朱玉、天妖,同一個門派?
「這個……」虛江子想了想,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詞彙:「太陽王的武功很高,高到不可思議,不在這位天魔之下,也不在……嗯,不會輸給天妖。」
「天魔?」
對於太陽王的怒吼,天魔似乎無動於衷,被蒙住的面孔,看不見表情,但在眼神中那抹一閃而逝的冷笑,卻成為虛江子不安的源頭。
想到這裏,虛江子好過了一點,畢竟虛河子的出發點是善意,又沒造成什麼傷害,自己不可能為了這個去責怪他。
「這……」
「天魔?」
樓蘭之主的魁梧身影,同時在七個不同方位出現,包圍住天魔,以同樣的高速朝中心圍擊,一模一樣的形影,卻分別發出指、掌、拳、爪、肘、腿、膝的變化攻擊,不可思議的奇幻武技,虛江子瞬間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當從小到大發生過的許多事,在腦海中一一浮現,虛江子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他不得不承認,這並非是個玩笑,而是事實。
「師徒兩人在做最後交代嗎?氣氛很好啊,不過……這樣子可就傷腦筋了啊!主角不在,戲要怎麼演下去?」
「狗屎!不過是一點三流硬功,裝什麼武學天才?要真那麼厲害,怎麼不去天橋底下擺個攤位,表演胸口碎大石啊?」
「域外的王者啊,我實在太低估你了……」話聲未完,就被烈火所發的轟隆之聲所掩蓋,七道熾烈火影,夾帶驚天之威,在同一時間轟中目標,造成巨爆,剎時烈焰衝天,吞噬掉所有的一切,爆發所激出的高熱氣流,瘋狂破壞周圍環境,不但震得上方岩石再次坍落,亂射亂噴的火焰旋流所經之處,土石為之熔解,形成岩漿似的火紅物質。
熟悉的怒喝聲,聽在虛江子耳中,竟是如此振奮鼓舞,從天魔突然出現,將自己打成重傷的那時起,自己就一直在納悶,太陽王到底跑到哪個角落去沉思,為何鬧這麼大的動靜,連拜月之門都被人打破了,還遲遲不現身?
「哦?是這樣子嗎?」
幾句話說完,由中土語改換成域外語,又說了幾句,都是一些侮辱人的粗俗字句。聽見這些話,虛江子驟然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天魔現身以來,給人的感覺一直是超級霸者,不怒自威,但從這些挑釁言詞看來,他也是伶牙俐齒、善於舌辯之人,不愧是跟西門朱玉同出一系。
而今,這個救星終於被盼來了,此時此刻,再也沒有比太陽王更可靠的援軍,儘管樓蘭與白虎是死敵,但太陽王的行動卻很曖昧,未必大家就只有你死我活一途,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太陽王,虛江子還真不知道有誰能敵得過天魔。
既然能將掌門大位把持在手,掌控河洛劍派的龐大資源,一切情勢就不同了,從此白虎一族便與河洛劍派結合,連續三任河洛掌門,都有著白虎血緣,赤城子的父親就是上一任河洛掌門。
「你在中土失蹤,我直到前些時日才得知你到了域外,那時我便知你的身世秘密早晚保不住,這是我族至高秘密,不可被外人得知,於是我借口閉關療傷,孤身趕來域外,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你已被樓蘭一族囚禁……」
話交代下來很容易,要執行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但是到最後,赤城子還是努力完成了自己的傳承責任,於是就有了虛海月、虛江子、虛河子三個人的誕生,如果不是西門朱玉闖進不周山,打亂一切布局,他們三人應該會在山頂上平安度日,以更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進入河洛劍派,逐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