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龜茲篇 卷三十二

第二章 落荒而逃·犧牲無益

龜茲篇 卷三十二

第二章 落荒而逃·犧牲無益

這個河洛劍派的掌門人,虛江子的生父兼師父,在全身精血枯竭后,結束了不長也不短的一生,雖然死得極慘,但在死亡那一刻,他臉上所浮現的,卻是一種近乎解脫的寬慰微笑。
虛江子回復意識后,就倒了下去,對他而言,這個滑稽的結果,雖然遺憾,但其實反而是最好的情形。若是天魔仍在,兩人生死一戰,勝負之數固然難料,即使能打贏,一身血肉承受能量的劇烈衝擊,只怕不死也要殘廢,如今雖是令赤城子白白犧牲,可是體內超過負荷的能量平安泄散,保住了性命,勉強也能算全身而退。
「……可……可恨……」虛江子倒在地上,雙手鮮血淋漓,清醒之後的他,已經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並且為此深深負疚與悔恨,只是不管他怎樣想發泄情緒,用那已傷痕纍纍的拳頭去打地面,身體都不聽使喚,別說舉手,就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這種時候,難道我還可以說個不字嗎?反正對上你們這票傢伙,一向都是我們樓蘭人當壞蛋就是了。」
說到底,這根本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戰術,行險成份高得離譜,不但事後的後遺症很麻煩,過程中只要一個環節稍有不順,不用等天魔殺來,在場的人就都要死光,若不是沒有其它方法,怎樣也不會用到這一著的。
世上有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其起因可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甚至是荒唐的小事,虛江子以前就曉得這樣的道理,不過,這倒還是第一次,覺得這種鳥事深切地影響到自己的人生。
「這……怎會……這膽小鬼!」太陽王驀地省悟,怒道:「不!好個毒辣的狗賊!」
虛江子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就是想不通太陽王為何要偷襲自己,驚愕之中,已經被太陽王整個人抓起,提到了赤城子的面前放下。
但另外一方面,赤城子的身體出現異狀,本來充盈的血色,很快就變得蒼白,身軀開始漸漸乾癟下去,明顯看得到血管突起,模樣可怖,而額角不住滴下的冷汗,也顯示他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雖說如此,赤城子嘴角與眼神中,卻有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笑意。
「這個……我……」虛江子語塞,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腦里更是亂成一團,足足傻了幾秒,才道:「總之就是不行。」
「我……我對他們……對你們有愧,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父親……」赤城子道:「……我不是一個好人,又沒法去當一個壞人,我……我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孩子,你以後千萬別像爹這樣子……」
如果換作是別人,還有可能說謊話來騙人,但以太陽王的驕傲,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也不是那種會害怕復讎的人,這些話的真實性應該是百分百。
「……呼……這算是賭贏了嗎?」
(其實……師父他……)
話沒說完,遠處又傳來一聲劇烈炸響,聲音比之前大,而且還又近了好多。從聲音裡頭判斷,天魔這一擊不僅力道雄強霸絕,身法還維持著相當的高速,怎麼都不像是外強中乾的硬撐模樣,要指望他是強弩之末,這實在過於一廂情願。
「終於結束了……」
太陽王道:「主意是沒有的,不過必勝的方法倒有一個,這鬼地方既然封藏了那麼多阿默茲狼,看來都是還能用的,要是一股腦地整個放出來,別說一個天魔,就算是一百個,也會被撕成碎片。」
最後,虛江子終於有了動作,但並不是進行破壞與殺戮,而是高速賓士,朝著那最後一下巨響傳來的方向,飆馳衝去。
「……鬥來鬥去,都是無聊的鬥爭,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
「糟、糟了!」虛江子憶起了外頭的威脅,那個天魔武功蓋世,而且心機深沉,要與他武鬥是鬥不過的,若要智取……
一世英雄,要是為了這種鳥事而死,真是死不瞑目,傳出去都會被人恥笑。
赤城子表情平淡,似乎對這意外不感驚訝,正雙目微閉,提氣運功,在準備著什麼。
「反正,還是一樣,最惡劣的狀況,也不過就是全部死光……」
眼前的情形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天魔的傷勢比表面上看來更重,眾人倉皇逃入秘窟深處時,天魔的傷勢也爆發了,之後勉力追來,連續破壞了幾道屏障,卻也令自身傷勢更重,最後終於撐不下去,一方面忌憚敵人連手反撲,一方面又不曉得要往裡頭走多深,再考慮到自身傷勢,終於含恨放棄,用力打破最後一道石門后,放棄深入,就此退走撤離。
「老、老師,天魔不像是硬撐啊,你……你還有沒有其它的主意?」
太陽王之前為虛江子運功護法,受到真氣反震,極度疲弱的他,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跌坐于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看來像是已耗盡了最後一分體力,別說再戰,就算想站直起身都不行了。
另外一個可能性,就讓人很懊惱了,天魔見到虛江子勢如瘋虎地衝出,瞬間判斷情勢,把前因後果聯想在一起,掌握到整個事態,立即做出判斷,也不考慮什麼勝算或危險、利益,掉頭就走。
「白虎一族的吞噬異能,雖然有強化體質的效果,但你吞你老子,這是以弱吞強,即使他是自願被你吞,還強灌給你,仍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進入體內的血肉精元超過你本身負荷,形成能量爆沖……坦白說,你直接粉身碎骨,還有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機會,超過一半……這本來就是一個亂七八糟,不考慮後果的最後戰術。」
己方兩大高手都傷重,不能發揮實力,赤城子更是負有不治之傷,垂死瀕危,所以要將內力傳給自己,保留戰力,他們曉得自己多半不會同意,所以實行之前先將自己制住,強迫灌功。但姑且不論自己的意願,以現實面看來,自己的狀況雖然比師父要好,卻也是重傷之身,莫說是激烈戰鬥,就算是提氣運勁,對拚數招,都有可能經脈斷裂,把內力輸給自己,現在根本是白輸,於事無補,這種鳥戰術有什麼意義?
赤城子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能夠穩坐河洛劍派掌門多年,赤城子絕不是一個一個無能的人,但他此刻的苦笑,卻異常深刻,虛江子很想問個究竟,但卻再也沒了機會。
話還沒說完,虛江子背後一麻,已經莫名其妙地中了暗算,穴道受制,動彈不得,滿腦子都是困惑。
「我們該怎麼辦?照那聲音聽來,再過不久,天魔就要殺到這裏來了,我們怎麼……」
赤城子說話時,蒼白的臉色迅速泛紅,聲音也變得越來越中氣充足,渾然不似早先奄奄一息的瀕死模樣。如此反常的現象,已經不是一句迴光返照所能解釋,虛江子越看越是心驚,隱約猜到了赤城子的打算。
太陽王的口氣仍像平常那樣差,但虛江子聽得出來,至少在這件事上頭,太陽王的話絕非兒戲,自己的傷勢遠比表面上看來要複雜,治療需時,大概有半年左右的時間,自己就只是一個癱瘓病人,連下床都不行了。
「天曉得,老子是天才,不是心理醫生,哪知道他為什麼來這套?說不定,就是因為你這笨蛋到死都不肯叫他一聲老爸,師父來師父去的,他心灰意懶,乾脆自殺。」
「如……如果,你真的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破壞慾望,要把這裏的人都殺了,那也沒辦法,豪賭本來就可能會輸的,反正本來最糟的結果也就是全部死光,現在死光了,那就是……嘿嘿。」
致命危機迫在眉睫,虛江子本來無暇想別的事,但見到赤城子萎靡在地的樣子,再次意識到這位師父兼生父重傷瀕危的事實,一陣難言的傷悲湧上心頭,人雖然還在眼前,但生離死別卻已是不能避免了。
「唉,還說什麼消解世仇恩怨,這些白虎族人根本一個個都是來討債找麻煩的,要和他們和睦共處,這個心愿真是太不划算了……」
「收斂心神,不要多想,配合為師傳給你的內力,調理自己的傷勢。這裡是我族聖地,殘餘的能量對我已然無用,但對你仍是有用的……」
以天魔的個性來看,太陽王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很高,這個要命的強敵不但敢於行險,追求可能的最大利益,也能忍耐判斷,果決地捨棄未到手的誘惑,保住已經入袋的實質利益,這種人……實在是令他的敵人恨得牙痒痒。
「十幾天?回家做夢去吧!這次你沒死沒殘廢,已經是走運萬幸,你現在雖然只是覺得痛,但這傷勢牽連腑臟、骨肉,還受到經脈中殘餘能量影響,複原速度極慢,別說動手,你半年之後能下床走路,就要謝謝祖宗保佑啦!」
這個判斷,在不久之後就變成了現實,虛江子一直沒有能夠回復對身體的操控,是太陽王稍事調息,回復了一點力量后,先離開去找來姍拉朵,再一起扛起虛江子,走過黑暗的漫漫長路,離開這座早應被封閉的秘窟。
豪勇如太陽王,這時也已經做完了一切能做的努力,直視著虛江子變得血紅的雙目,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太陽王運功調息,希望能儘快回復個一兩成力量,那便能夠參戰,影響戰局,不然單靠虛江子這著奇兵,雖然有與目前天魔一戰的實力,可是敵人狡獪多詐,虛江子則是半失智的瘋狂狀態,要是被敵人算計,那就……
「自……自殺……」虛江子沒有反駁,每當赤城子斷氣時的那抹笑容浮現眼前,自己便深切地有同感,「我師父為什麼要自殺?他有什麼事要求解脫?」
「喂,笨蛋徒弟,別在那裡傻呼呼的,敵人要殺來了。」太陽王拍了拍虛江子的後背,手指前方,道:「眼睛往前看,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須你來做。」
拜月之門被天魔所破壞,虛江子也不清楚開關門的方法,已經無法封閉,但太陽王打定主意,離開地下洞窟,回到地上后,先封閉地上的入口,再用重武器轟炸,讓這周圍整個崩掉,把一切永久埋在地底,再也不會見到陽光。
聽了這回答,太陽王也不答話,只是望向赤城子,道:「你有這樣死腦筋的兒子、徒弟,應該可以放心了吧?這小子雖然傻了點,但總算不會走先人的錯路。」
太陽王道:「別埋怨自己,也別感到遺憾,你老子的自我犧牲,目的是為了讓你能有一線生機,能生存下來,只要你能活著,他的犧牲就有意義,你還年輕,來日方長,報仇還有大把時間,不用感到遺憾,更何況……你老子的那種死法,我看根本是存心自殺求解脫,也不完全是為了你,你不用在那邊白傷心啦。」
赤城子的嘴角流出鮮血,慘笑道:「苦忍多年,今日得以贖我罪業,就算是死,我……我也瞑目了。」
可惜,眼下沒有這樣的餘裕,如果能有那種閑空,赤城子也就不用行此最後一著。虛江子一提氣運勁,就像把氣球開了一個口子,體內充塞的能量會迅速泄去,這種情形雖然可惜,大大浪費了赤城子的犧牲,但其實也不是壞事,因為赤城子灌輸血肉精元的手法,太過霸道,這些灌入體內的能量,短時間內難以吸收,反過來衝擊肉體,隨時會衝擊成傷,最壞的情況,這個氣球里的氣不是緩緩泄出,而是瞬間爆炸。
「好個正氣凜然的俠士。」太陽王冷笑道:「那等會兒,天魔殺了過來,把我們全部幹掉,看到了這些魔狼,你說他會不會把魔狼給放出來?如果他把魔狼全放出來,你現在不肯放,有意義嗎?」
太陽王心知有異,極速趕去,抵達現場之後所看到的,卻是一幕非常令他驚愕的景象,虛江子披頭散髮,高聲吼叫,雙拳狂砸著石壁與地面,有若大鑿巨槌,所到之處,什麼堅硬的岩石都碎裂紛飛,威猛之至,但在這個慘被瘋狂破壞的石窟里,卻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沒有敵人,沒有天魔。
「你……」太陽王喘息道:「用這種方式強吸于體內的能量與血肉精氣,未經穩固,就要動用,很快就會流失,沒有多少能夠留存體內,但……一兩個時辰內,你的力量……足夠與當世任何強人一爭雌雄,就算不能把天魔活活打死,至、至少……要威脅一個有傷在身的他,綽綽有餘了。」
產生變化的,不僅僅是外表,虛江子的內心也同樣劇變,剛才被強行壓下的嗜血、破壞衝動,如今就像江河潰堤,不可抑制,將理智的約束全部沖毀,驅使他做出實際行動。
「呼」的一聲,虛江子霍地站起,全身肌肉怒賁,力量充塞身上的每一寸,不只是經脈、血肉,就連頭髮都彷彿被狂風吹動,一根根如針硬直,頭髮更在瞬間變長,乍看之下,好像是一頭半人半狼的奇特生物,邪異恐怖,就與水晶柱里那些被封印的魔狼差相彷彿。
……赤城子死了。
這種百分百屬於獸性的渴求,強烈衝擊著理智,令自己全身血涌如沸,幾乎就要失去意識,狂性大發,化身為獸,跳起來瘋狂吞噬周圍的所有生物,幸好在這關鍵時刻,一根手指點在自己的腦門,熾熱真氣自天靈灌入,滾燙有若岩漿,把即將失控的心智拉回正軌,重新穩定下來。
太陽王看著那消失的背影,長長地呼出口氣,事情能這樣發展,這個豪賭應該不算輸,但看看赤城子那凄慘的屍骸,太陽王也不覺得自己算是贏了。
虛江子曉得師父再沒剩下多少時間,連忙問出自己最大的那個疑惑,「師父,海姊和阿河,你對他們……」
太陽王的這番感嘆,也要了不小的代價,能夠讓虛江子平靜下來,回復理智,已經是幾個時辰以後的事,在這幾個時辰里,太陽王九死一生,面對一場有生以來最困難的激戰,既要設法取勝,完成目標,又不能以重手法傷人,實在是高難度任務。
虛江子看了看在場的同伴,很悲觀地搖了搖頭,自己的兩個師父,雖不能說是正直好人,但都算直線條的那種,要與天魔比心機、鬥智謀,那是肯定無望,恐怕只有西門朱玉這等詭變百出之人,才夠資格與天魔互相算計。
虛江子大驚失色,因為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起,赤城子所輸來的已不是單純內力,而是一種奇特的能量,這股能量進入自己體內后,所產生的效果不只是精神一振,自己彷彿餓了很久,一股強烈的饑渴食慾被喚醒,卻不是想要吃熟食,是極度渴望生噬血肉,師父所傳來的這股異種能量,一定程度上填補了這股饑渴,不過也讓自己越來越「餓」,想要得更多。
「為、為何……」
太陽王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神情萎靡,狼狽得無以復加,虛江子沒有答話,整個空間內只剩下兩個同樣粗重的喘息,靜默得讓人膽顫心驚。
強大的火炎真氣,來自太陽王,虛江子為之一醒,明白自己所料無錯,師父正以奇特的功法,將他的血肉元氣凝化為能量,全數輸入自己的體內,而自己得到這份血肉精元后,白虎一族的血裔異能完全被激發,在力量迅速增強的同時,所有傷勢也同時好轉,甚至連身體都得到強化。
就這麼離開,等若就此放棄白虎秘窟里的一切,也無法再對殘存的重傷者下手,趕盡殺絕,乍看起來是非常不合算的事,但卻也可以馬上獲得兩個肯定的收益:將燙手山芋扔回給敵人、把悔恨的苦酒倒給敵人品嘗。
「師父,你……」
魔狼如果從此地脫困而出,就算自己四人能夠得救,天魔也伏誅,魔狼沖了出去,整個域外不曉得要犧牲多少人命,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解開魔狼封印。
「嘿,你這個太陽王……」
在這座峽谷內,存在著微弱的奇特能量,能與白虎血脈相呼應,連瀕死重傷都能救治,但這股神奇能量的真面目是什麼?自己最初不知,但聽太陽王方才解釋之後,有了一個很恐怖的答案。
虛江子全沒考慮過這方面的可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清楚嚴重性,斷然道:「不行!」
「我……」稍一開口,虛江子覺得全身酸痛難當,尤其是後背,痛得簡直像快要裂開來,偏偏再怎麼痛,就是無法動彈,特別讓人難受,「我這種狀態,要持續多久?療養十來天,應該能起來走動了吧?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不過,要悔恨什麼,都是更以後的事了,眼前太陽王要頭痛的,是收拾這個自己搞出來的要命局面,既要設法讓虛江子的內息平復下來,回復清醒,不為體內的爆沖能量所傷,又得注意不被虛江子給打到,畢竟自己此刻力量降至低谷,與如日中天的虛江子恰成反比,若是被他一下重擊打到要害,搞不好真會沒命。
「……這早已不是問題了,能否請閣下協助一臂之力?」
太陽王望向赤城子,道:「一個荒謬的開始,不該弄到一個荒唐的結束。數個世代以來,歷代太陽王都希望能有個機會,對白虎一族的族長作個交代,讓他們知道白虎是為何而亡,現在……這個任務由我完成了,當然啦,我也沒想到這裏還藏了那麼多魔狼,要是早就知道,不斬草除根也不行了。」
「什麼事?」
太陽王冷笑說話,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的模樣,是此生所未有的狼狽,比起虛江子,他的傷勢絕對不會好到哪去,背靠著破碎的石壁,也就只剩下說話的力氣了。
當初白虎一族覆滅,這座秘窟處於封閉狀態,樓蘭的戰士發現了秘窟,通報上級,當時的太陽王考慮許久,最後決定將洞窟完全封閉,不讓任何人接觸。儘管洞窟是被白虎一族以咒印封閉,但如果硬要打開,以樓蘭一族的能耐,也未必不能恃強而破,只是太陽王懷念故舊之情,這才決定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
話雖如此,眼前的鬥爭卻關乎性命,那個傻小子如今的狀態,就像是一個吹起來的汽球,如果能有三五個月的時間,慢慢把體內的能量鞏固下來,那一身力量就會突飛猛進,完全接收赤城子的畢生修為。
「剛剛亂七八糟打了一場,老子是傷得只剩半條命了,那個什麼鬼天魔的,照理也不可能沒事。」太陽王道:「那傢伙這麼會演戲,搞不好現在根本是強撐的,看上去很龍精虎猛,實際上傷得比我們還重。」
「師父……」
「唯有如此,你才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天魔,不然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這是最好的作法,你……你不用覺得歉疚。」
這些擔心,其來有自,不過整個情況的發展,卻遠遠超出太陽王所料,當他終於能夠起身,趕赴戰場,一路上聽見頻繁的山石爆裂炸響,似乎戰鬥相當激烈,可是隨著距離拉近,太陽王馬上察覺不對,因為那些山石炸響聲中,並沒有夾雜著氣勁撞擊的聲音,換句話說,那邊正在發生大破壞,卻不是戰鬥。
太陽王盡量引導虛江子游斗,卸去體內多餘的能量,也幸虧虛江子還有一絲靈識未泯,能主動配合,把破壞對象鎖定在山石岩壁上,否則要是拚了命與太陽王死戰,想游斗拖延也不是那麼容易成功。
沉默半晌,赤城子發出乾澀的聲音,「你為何……要告訴我們這些事?」
虛江子驚喜道:「真的嗎?天魔已是外強中乾?那我們合力與他一斗,說不定就能……」
赤城子乾笑著說了一聲,忽然一下震天巨響,遠遠傳來,雖然還距離頗遠,但誰也聽得出來,必定是外頭髮生什麼劇烈衝擊,才會有這麼大的聲響,換言之,也再次提醒眾人,還有個要命的敵人就在附近,正逐步逼近。
「別想亂動了,你能保住一條狗命,運氣算是很好啦,但身體雖沒四分五裂,骨肉之間的各處拉傷卻是難免。」
對於這個微笑,虛江子似懂非懂,但他已經無暇思索,因為體內爆沖怒涌的熱血,已沖開一切的壓制,令他身上每一處都充滿勁力,不吐不快,還將太陽王按在頭頂的那一指都給震開。
虛江子對自己的兩名恩師,不抱任何的指望,但不管怎麼說,他們見的大場面總比自己多,或許能有什麼主意也不一定。
「確實也只有這個鳥辦法了,不過,老兄你想好了嗎?」
赤城子點了點頭,嘆道:「時間所剩無多,該是行那最後一著的時候了。」
太陽王的胡鬧言語,虛江子當然不會理會,關於赤城子與虛海月、虛河子之間,肯定還有些什麼問題,師父臨終之前沒時間把話說清,又或是根本不願意說,這些只能由自己慢慢去查證辨明了。
虛江子只叫了一聲,赤城子突然雙掌齊出,打在他胸口,雙掌與胸口接觸瞬間,一股極強的內力,源源不絕地灌入虛江子體內,剎那間,他明白了赤城子與太陽王的打算。
赤城子與太陽王的這番言語,高來高去,虛江子聽得是一頭霧水,完全不解其意,心中暗嘆,天魔轉眼就要殺到,這兩個人還在玩啞謎,真是好興緻,難道等一下天魔來了,大家不比武功,改斗猜謎嗎?
白虎一族全族覆滅在這個峽谷中,所有族人死得奇慘,肢體不全,血流成河,他們的血流在地上,滲入土中,這座峽谷的每一處,只怕都飽吸了白虎族人的鮮血,漫漫歲月過去,血會幹掉,能量卻長存,儘管微弱,可是擁有白虎一族血緣的後人回歸,仍能吸收這些血肉能量。如果這個理論正確,那麼赤城子想做的事可能就是……
在離開的時候,姍拉朵異常沉默,沒有說半句話,虛江子本以為她是見到太陽王,所以神情反常,就沒有多問她什麼,這件事……每當他後來回想,都深深地感到懊悔。
「為什麼?難道會是為了向你們求饒嗎?白虎一族就留下幾個死剩種,別的不說,在這裏的兩個,一個現在不成氣候,將來……唉,多半還是廢柴一條,另一個看來很快就沒將來了,老子別的力氣沒有,斬草除根是輕而易舉的。不過呢……」
虛江子回頭望向赤城子,發現他也是一副震駭莫名的表情,白虎一族覆滅時,在外行走辦事的族人,身分全都不高,沒資格參与、知曉族中大事,不知道阿默茲狼的事,當然也無法把真相流傳下來,但赤城子沒出聲反駁,看來也是認可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