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古尼爾》卷四 將軍的陰謀

第九十三章 燒烤

卷四 將軍的陰謀

第九十三章 燒烤

照規矩侮辱一下失敗者,大家娛樂過後,上樓取東西的匪徒剛好滿載戰利品前來報捷。「瘋狗D」躊躇滿志,離開椅子清點一番:現金一整箱,珠寶首飾若干,盛地契的盒子,外加被煙熏暈了的活人兩個。高利貸老頭大可製成鹹魚干晾起來示眾,老頭的女兒質地不錯,還有幾分姿色,此行可謂取得了完勝。
公平的說,「火柴幫」不光造型新穎,點起火來也很出色。十分鐘左右,鎮里的木結構建築大都被他們光顧過,騎手投擲的燃燒瓶不知用去多少烈酒。震駭中平民四散奔走,不少倒霉蛋遭馬蹄踐踏,被猛犬盯上的結局就更凄慘。要不是剛下一場大雨,多處火源足夠將外圍房屋付之一炬了。考慮到敵人故意選擇雨後來襲,還指明勒索錢財跟地契,這些動作更像在驅趕小鎮的住民,以便他們侵佔無主土地。
傑羅姆正把玩著繳獲的金屬火柴盒。盒子內裝十二根長柄火柴,點燃后火苗呈現幽藍色,燃燒速度非常穩定,用力揮舞都無法令其熄滅,還發出特殊的香味。翻過火柴盒,背面有個火花形的商品標識,盒子外殼仿照流動的熔岩製作,很適合男士貼身攜帶。除去精美包裝,長柄火柴看似地下出來的工業品,比地面上常用的打火匣方便許多。東西雖小,要做到量產卻不簡單。
眾人大嘩,刀劍出鞘。這時不知從哪湧出一股強烈的氣流,瞬間吹滅了領主庭四壁所有的掛燈。幾秒鐘過去,接連響起的咒語令歹徒們驚慌失措,閃電法杖、「游電術」、「連環閃電」交叉施展,電芒劃破廳堂里的黑暗,慘叫聲不絕於耳。一分鐘過去,剛才站著的都已經趴下,觸發一記「光亮術」,狄米崔放低法杖,望著趴了一地的匪徒。
「喲,這一定很疼……」狄米崔說。
匪徒的兇殘程度直接鎮住了守軍,堡門一開,剩下的守衛無心戀戰,很快便一鬨而散;傭兵們沒料到這伙狂犬病患者見人就殺,根本不分敵我,這會兒被迫繳械蹲伏下來,或鑽進任何可藏人的角落裡避避風頭。衝進來的騎手們噠噠噠不住催馬前沖,個個騎術精湛,在狹窄的小路上輾轉騰挪,斬殺任何看不順眼的目標。隨後衝進來的猛犬更不認人,身上帶有血腥味的便淪為攻擊對象,蹲在牆角邊的傭兵又有幾人給活生生拖出去,身旁的同伴自然沒法子跟瘋狗爭論。用不了多久,小堡壘外圍的防禦圈徹底崩潰,投降者一多半被趕進羊圈,周圍只留少量匪徒看管,全都手持燃燒瓶,隨時有向人群投擲的可能。
傑羅姆發現刀疤男和債主大人都被電得氣若遊絲,唯獨債主的女兒毫髮無傷,不禁瞟了朱利安一眼。「下次沒有特別優待。」
亂糟糟的兩分鐘眨眼過去,弔橋終於在吱嘎聲中被迫降下。沒等橋身放平,已經有匪徒策馬前突,裹著一團疾風,飛速跨入堡壘內部。
即使來敵令人不齒,堡壘的防禦仍需面面俱到,武器、人手必須小心調配。參加堡壘防禦的人數並不多,應付起騷擾足以自保,假如發展成嚴重的武裝衝突,其實勝負並不好講。
「有多變態,能形容一下嗎?」傑羅姆邊記邊問。
聽到這正義凜然的說法,傑羅姆立刻分辨出疤面男的聲音,傭兵頭頭一把推開堡壘的主人,看樣子準備自行打開前門,出去跟敵人玩命。老頭自然氣急敗壞,身邊的衛士轉而把刀劍對準雇來的傭兵,弓箭紛紛上弦,未接敵倒先起了內訌。
這番話再度證明,簡單的計劃就是好計劃。
檢驗過「細語戒指」的通訊頻率,兩人分頭行動。這時外面已亂作一團,堡壘中隨處可見張慌失措的身影。幾發火箭誤打誤撞下點著了牲口棚里的草垛,四面傳來「救火」的叫嚷聲。幸虧堡壘內部建有兩座水塔,不知是誰打碎出水管,又將木桶分發給空手的警衛,快速撲滅近處的火源。傑羅姆領一隻水桶,沿堡壘底部繞個半圈,不忘招呼大家幫忙滅火。除了中途碰見個中箭的守衛、請他快找人救助自己,甚至沒人上前盤問過他。雇來的傭兵大都集中在弔橋附近跟守衛對峙,內鬥進一步削弱了防禦力量,城牆上人手不足,「火柴幫」見勢發出響亮的吠聲,投擲燃燒瓶時更加肆無忌憚。
見對方緩過神來,森特先生沉聲道:「怪不得叫『火柴幫』,可惜了一身好肉。我就想知道,你們的頭頭是誰,共有幾名管事的?到這份上,別以為我會重複第二遍。你有半根火柴的時間總結你的前半生。」說著搖晃一下手中火苗,一張撲克臉上表情為零,遠勝過任何口頭威脅。
兩分鐘后,由同一扇窗口望出去,附近的麥田平靜如常。微風一吹,除了參差不齊的圓餅形狀若隱若現外,男性三角褲的圖案已經不翼而飛。面對奧森無辜的注視,蓋瑞小姐都懶得分辨,只把他扔在原地,獨個吃早餐去了。
被訪問的哨兵咽一口唾沫:「說起他們,簡直是想吐吐不出……」
白天的時間轉瞬即逝,朱利安在熱心人的帶領下將堡壘內部好好參觀一遍,這期間森特先生四處繞圈,又打聽到幾條詳細情報。
中箭者慘叫,遠程兵器隨即一通爆響,破風聲響徹夜空。接下來雙方刀劍相會,數十名傭兵和守衛環繞控制弔橋的絞盤展開血拚,前排戰士為躲避自己人的長矛被迫全力廝打,就這樣還是背後受傷者居多。窄樓梯上湧現出七、八桿亂搖的利刃,夾在中央的活人馬上多出幾個對穿窟窿,化作臨時掩體的一部分,被捅得面目全非。下面的人只能借繩梯向上攀爬,上頭的則三五個抱團陸續栽下了牆頭,跌個半死不活。亂戰中債主老頭不見了蹤影,刀疤男連續擊傷幾人,大吼道:「快放下弔橋!」
「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上身配輕便的鎖甲,表面漆成黑色,頭盔兜住側面和後頸,前方一律佩戴短小的黑眼罩,設計得相當邪門。這堆人個個留有鬍鬚,而且刻意修剪成各種花樣,叫人懷疑是些貼上去耍賤的假貨。騎手們渾身裹在黑色皮裝里,緊身裝束配合長短不一的皮帶,將手臂大腿發達的肌肉勒到線條畢露,好比一群口味很重的筋肉愛好者,叫人打心底里感覺彆扭。除去以上的「標準配備」,來犯之敵人人安裝著一隻三角形護襠,將下體的關鍵部位防禦到滴水不漏……相比於他們的腦袋,顯然這裏才是優先順序最高的要害。
傑羅姆摸出真正的地契打量幾眼,突然自言自語道:「我正在想,等收完麥子再走,如何?」
目光回到騎手本人,傭兵們的穿著讓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利安和狄米崔禁不住對視一眼,又各自瞧瞧千瘡百孔的領主大廳,一時間無話可講。
相比之下,另一方向正對著綴滿露珠的麥田,陽光一照看上去賞心悅目……咦?那是什麼?刷牙的動作稍緩,蓋瑞小姐沖汪汪努努嘴。小狗偏頭掃一眼,遲疑著大聲叫起來。
心裏說古怪程度應當在你之下……小女孩附和著嘿嘿兩聲,把手裡的紙片遞給了他。觀察一小會,死靈法師抬起頭,無奈地說:「讓我到你屋裡瞧瞧好吧,這種圈是比較罕見。」
傑羅姆自然明白內外夾擊下守軍支撐不了多久。對方應當不必向他撒謊,眼下「火柴幫」佔據著顯著優勢,就算說出來又何妨?況且命懸人手,傭兵的忠誠根本不夠應付「要死要活?」的選擇。
眼看火柴梗即將燃盡,這位卧底人員經過片刻心理鬥爭,很快就和盤托出。據他供述,歹徒首領綽號「瘋狗D」,是本次行動的組織者,穿一件黃銅護襠,人堆里也十分扎眼。傭兵頭頭刀疤男早拿了他的錢,雙方約定共同行動,如何分賬他可不清楚,「瘋狗D」的兄弟負責斷後。一切順利的話,不用多久這裏必定落入「火柴幫」之手……
傑羅姆和朱利安商量一下。現在出發找不到合適的交通工具,路上又不太平,入夜前未必能抵達下一處市鎮,不如在有城牆的地方多呆兩天。傑羅姆從錢匣子里掏出幾枚硬幣,當作第二天的留宿費用,但願今晚別碰上什麼倒霉事。
奧森眨眨眼,故作神秘道:「在我老家那邊,單數年的麥收季節里偶爾會出現『麥田怪圈』,當初日子好過些,我還沒打第一針。那時節啊,常爬到鐘樓上往下看,還走進麥子地里踩過……大圈套小圈、圓環裝圓環,什麼都瞧見過。不瞞你說,可怪了!」
一問一答的工夫,弔橋附近已然動起手來。
他只覺手臂一涼,肩關節遭人一擰一托,順順噹噹地脫了臼。嘴巴張開一小半,後腦便挨一記猛撞,眼球像瞬時跌出了眼眶。耳邊只聽「嗡」的一聲,然後化成撥動細針尖似的長鳴不住迴響,眼前則金星亂冒,一口氣岔開兩段,連慘叫都給憋了回去……這期間似乎有人架起自己,模糊地嚷嚷著「傷員」、「醫療」之類的話。等意識恢復清醒,額頭的血管開始一下下抽痛,他才發覺自己癱坐在不通風的工具間里,被丟進橫七豎八的鐵鏟之間,渾身上下浸透了黏答答的燃油——還是不久前親手調配好的。只需半點火星,立馬會有人形火炬可看。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涼風夾雜著麥田特有的甜澀味,吸一口能驅走所有睡意。蓋瑞小姐站在二樓窗邊,一邊刷牙,一邊監督汪汪用鹽水漱口。她站立的位置勉強可以瞧見鎮里兩條街道的情況,只見排水渠不知給什麼東西堵住,地面泥濘污穢,耕牛卧在泥湯里甩著尾巴。三五名鎮民靠在自家木板房邊,頭頂殘破的屋檐無所事事,中午以前,指望這幫人來改善環境基本不太現實。至於圍牆上的傭兵,此時人手一杯麥酒,窩在向陽處聊天取暖,懶散程度同昨晚判若兩人,好像連戒心也隨著夜色消失殆盡了。整座鎮子嚴重缺乏活力,像個宿醉初醒的酒鬼,亟需被人甩上兩巴掌。
腦袋左右擰轉超過三百度,蓋瑞小姐這才發現,過道中還立著一位活人。死靈法師今天的造型稍顯不同,一對假睫毛上下忽閃,身穿室內專用的圓領呢絨短上裝,腳踩平跟軟底便鞋,腰帶扣系著不少叮噹作響的金屬環,像個參加化裝舞會的新潮男士。沒準他剛才就追在朱利安身後?不知道這副打扮怎麼會被忽略到現在。
揭開盒蓋拿地契在手,「瘋狗D」笑呵呵地看幾眼,很快皺起了眉頭。「什麼玩意這是!……」話沒講完,手中的「毒化信」已經發揮作用,只見他原地哆嗦兩下,像條死魚般仰面倒地,立斃當場!
還來不及擦出火花,這人的右臂已被傑羅姆鉗住。
朱利安無奈搖頭:「不解風情的傢伙。算了,外頭還有一群烏合之眾等待閃電的召喚呢。至少,這回咱們賺到不少路費。」
再看防守的一方,不等敵人進入有效射程已放空不少箭只,許多人嚇得手足無措,把敵人的親屬挨個謾罵一遍,躲在掩體背後不敢露頭。對峙雙方不光人數不對等,水平也不在同一檔次,傑羅姆嘆口氣,剛想找疤面男談談如何應對,只聽下面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執。
剛聞見早餐的氣味,汪汪心不在焉地哼哼著,沒顧得上表示憤慨。這時牆角傳來個男低音,把她倆嚇了一跳。「麥田怪圈,我也見過嘞。」
勝負雖沒有懸念,餘下的戰鬥仍十分血腥。匪徒們沿盤旋的石頭階梯登上頂層,遭遇了迄今為止最頑強的抵抗:幾個貼身護衛在易守難攻的拐角處布置好掩體,放冷箭擊斃數名「火柴幫」歹人。雙方對射兩輪,互有死傷,護衛們從樓梯頂推下來的大塊滾石差點將隊末的匪首「瘋狗D」碾成肉餅。氣急敗壞的匪徒祭出拿手把戲,拿冒濃煙的燜燒瓶子向對方不斷投擲,不料煙霧實在太濃,連他們也只能暫時退卻,順帶射死了衝出來的兩名守衛。反正財物和地契不會走路,等上面濃煙漸疏,再派人奪取戰利品也不遲。
這時牆上有人瘋狂射箭,下頭儘是些亂跑的平民,不知從哪竄出幾頭羊來,「咩咩」叫著引來一串怒罵。混亂中傑羅姆游目四顧,很快鎖定住目標:一名馬夫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借夜色掩護兩手各持一隻木桶,桶里裝滿漂著油膜的液體,碰見易燃物立即潑上去,然後從懷中掏出一盒引火物來。
很快,鎮子東北和西北方向傳來滾滾馬蹄聲,踏著夜色出現在視野中。光看對方人頭濟濟的場面,足夠令堡壘中的守軍膽寒。
把一張紙反過來倒過去看了好幾遍,朱利安實在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只得拍拍小姑娘的頭,「沒關係,你這年紀正是最好奇的時候,這就是青春(期)呀!要是再發什麼怪夢,隨時到叔叔這來,我恰巧有幾本書適合給你看。啟蒙讀物,嗯……」
此時剛過十點,大部分匪徒聚集到領主大廳內,照明的燈火搖曳不定。推推搡搡的,有人把叛變傭兵的首領刀疤男推進了大廳,引發眾人一片笑罵聲。只見這位先生極度狼狽,連佩劍都被沒收,錯信了無良的同行可能是他做過最白痴的決定。「火柴幫」匪首坐在領主的椅子上,下身果然穿戴了黃銅護襠,表面雕刻著叫不上名字的異教神祇,燈光一照差點能當成鏡子使用。「瞧這軟蛋!哇哈哈哈——」
「哼,既然你自稱領主,難道連保護鎮民的勇氣都沒有?降下弔橋!不能幹看著他們把人當柴火燒了!」
森特先生聽膩了狼嚎,伴隨這夥人的現身,他們幾位禁不住面面相覷:「火柴幫」的成員一致發出凄厲叫嚷,再怎麼聽也像一群發現了狐狸氣味的獵犬,引得汪汪跳起來大聲回應。學狼叫情有可原,學狗叫就讓人有些費解……不論如何,外頭的恐怖動靜絕對「先聲奪人」,伴隨紛亂的蹄音,鎮民的慘呼也開始充斥著耳鼓。
這下傑羅姆明白為什麼鎮里人煙稀少了——半夜衝出來一批學狗叫、穿著鐵護襠的縱火犯,稍有點常識的人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別說此刻數量接近兩百,即使十來個也能搞得烏煙瘴氣。留下來的人要麼沒地方可去,要麼就打著過一天算一天的主意。
「火柴幫」成員個個口吐白沫,無一例外地兩手捂住下體,表情極度痛苦。顯然,金屬護襠善於吸引電弧反射,剛才釋放的能量基本沒有浪費,某些倒霉的甚至冒出縷縷青煙,好像大塊半熟的裡脊。
未開始短兵相接,守軍的士氣已近崩潰,等敵人當真翻過城頭,他們只有繳械投降的份兒。眼見空中劃過夏日焰火般的光,一名守衛被當頭落下的酒瓶擲中,慘叫著沿屋頂滾下來,傑羅姆好心把半桶水澆在他身上。留下傷者原地打滾,他繼續到陰暗的角落裡耐心搜索。
「喔?你發現了一個『麥田圈』,還做了素描?」傑羅姆·森特斜眼瞧著小女孩,臉上就寫著「老實玩去,沒空理你」。他一口回絕了參觀的邀請,冷淡表情可以留到明年夏天冰鎮大桶的黑啤酒。
遭遇森特先生的冷眼,蓋瑞小姐氣鼓鼓地轉回房間,穿過狹窄走廊時,半路撞見了朱利安和狄米崔。狹路相逢總不好裝不認識,「手裡拿的什麼,能讓我看看嗎?」朱利安和顏悅色地彎下腰,接過她手中的塗鴉耐心端詳,「呃,這個是……」
原來發出死亡威脅的敵人自稱「火柴幫」,是個出名詭秘的傭兵團體。雖然照例是拿錢辦事,但他們接手的任務與普通傭兵不同,包括收拾喜歡鬧事的小貴族啦,對不服管的自耕農殺一儆百,甚至還劫掠過迎親隊伍,把新嫁娘擄走、破壞了幾樁政治聯姻。「火柴幫」的成員夜間才外出活動,個人行蹤詭秘,從沒有明確的組織與營地。談起這伙歹徒,說者大都認定、其成員應當來自本地領主們的親衛打手,外加一些找刺激的貴族子弟,甚至有專程前來尋仇的個人。加入團伙既能鍛煉身手,又可打壓討厭的競爭者,組織方式類似一個以暴力為紐帶的秘密結社,成員行動時打扮極其變態,成為眾人無聊時的談資。
目送他們走沒影了,小女孩苦惱地蹲下身,彈了汪汪一記,「真是的!還青春呢!這幫人難道都是蛋生的,跳出來統統二十多歲?你說嘛,大人怎麼都沒半點想象力?半顆星——」
獨自登上視野較好的位置,傑羅姆抽出單筒望遠鏡,借火光朝下探看。只見來者全是騎兵,身上裝備差別很大,既有菜鳥使用的路邊貨,也有極漂亮的定做產品,其中幾匹馬尾巴後頭確實跟著猛犬;許多騎手高舉火把,還有的正射出火箭,彷彿一支長期配合的打獵團隊。
朱利安·索爾不慌不忙,從挎包中取出份信箋,站起來說:「我剛打發狄米崔進廚房的地窖清清場,一併把小女孩塞進去。那邊僅有一條過道,地方窄方便控制,留他看管足夠了。你辦你的事去,我先上三樓拜訪一下領主的女兒。老辦法,盡量保持隱蔽,過會兒頂層樓梯間碰頭。」
一旦看清楚畫像,旁邊的狄米崔面無表情地解說道,「一張陰陽臉,笑容猥瑣,腦袋上還套了一條男式三角褲。」末了他向蓋瑞小姐投來同情的眼神,彷彿正注視著某個生理早熟、誤入歧途的悲情人物。
老頭子和刀疤男的「談判」由相互威脅升級到大聲叫囂,緊張氣氛令守衛們鼻尖冒汗,短弓如同蓄滿了勢能的豎琴,被風一吹都發出隱約的低鳴聲。牆外敵情緊急,牆內對罵又無果,雙重重壓下某個守衛實在支撐不住,弓弦一顫,箭頭轉瞬釘進一名傭兵的前胸。
「火柴幫」乘勝追擊,組織最精銳的力量沖入堡壘內部,同負隅頑抗的守衛作最終較量。襲擊發生至今不滿一小時,憑藉中途叛變的雇傭兵,這伙暴徒只花極小代價便攻陷了堡壘,免不了志得意滿。雖然有零散埋伏尚未掃清,但自信挫敗了敵人的士氣,再不會受到有組織的抵抗,剛開始那股狠勁漸轉向更實際的利益訴求。戰鬥尚未結束,「火柴幫」的歹徒們一分為三,一半分散於堡壘牆外維持警戒,一小半隨首領深入堡壘抓捕高利貸老頭,剩下的則開始到處搜刮值錢物品,行事方法與其說像雇傭兵,倒更像一群職業強盜。
見此情景,傑羅姆馬上回頭尋找朱利安。「不妙。兩撥人裡應外合,怕是守不住了。咱們得找一條退路。」爆裂聲傳來,已經有點燃的酒瓶被飛擲過城垛,撞上石牆綻開一團火花。
牛皮褲和鐵護襠閃閃發亮,狗叫聲中十字弓肆意攢射,著火的玻璃渣雨點般濺入人堆里,中招者無不抱頭鼠竄。馬匹人立長嘶,鐵蹄落地時下面的傷者恰似充了氣的破皮口袋,骨折筋斷脆響連連。立在堡壘門前的一名傭兵還大力招手,口中呼叫著快來人助戰!狂吠的「友軍」們剛一現身,兩股輕騎便左右夾擊,頃刻間馬刀連閃,將他劈成一副滴溜亂轉的肉架子,最後被馬鞭鎖住脖頸,拖在後面蛇行了十幾步。肝腦塗地不過如此。半分鐘內慘況難以言表。
平安度過了幾小時,城牆附近的哨兵特地跑來通知他們一個好消息:森特先生馬上會親眼目睹神秘傭兵的真貌。壞消息是,這群人顯然不是來打個招呼就走。晚飯過後三個鍾,堡壘里的駐防人員全都警惕起來。哨兵的火把使勁搖晃幾下,警告聲音傳達到人,城牆上的弓箭都開了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