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漠沙如雪
「什麼地方？」
他這話自然是玩笑，阿離卻好像有點當真，神色惋惜地道：「確實可惜，你的心態意識都不錯，假如加以琢磨，假以時日，成就定然無可限量。可惜，你大概過不了這一關。」
要是練個武功都能讓玩家練出問題，那絕對是遊戲商不想混了。
阿離輕笑一聲，身子宛如柔軟的柳條一般向後彎了下去。
可是阿離越是給自己增加限制，司南就越是擔憂：阿離這些限制是建立在他的絕對自信的基礎上的，他根本不清楚阿離的全部實力有多少，也無法確定在這麼多的限制下，阿離還能發揮多少實力。
三人一前兩后，走在荒漠之中。
「那就快走吧！」司南正要抬步，小菜卻冷靜的拉住他，道：「不要馬上去，那傢伙可能也會和我們想到一處。」
司南想起楚天舒曾經用這招出其不意的傷了他一次，但是此次情況與前次不同，一來阿離不能反擊，二來他這次不是橫斬而是下劈，就算阿離變態得不似人，下腰的速度能快過他的劍，可是也僅僅能保全上半身而已，他腰部以下的部位卻完全暴露在了他的劍下。
司南手腕反轉，雲千重向下斬去！
司南很有耐心的等阿離吃完，道：「吃人嘴短，你吃了我的燒餅，就答我幾個問題吧。」
司南點點頭，道：「我們回月牙泉附近藏著如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書上都是這麼說的。
司南鬱悶得要死，心說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早早地把這隻鳥宰了燉湯！
只有一掌，他的內力比較深，或許能捱過去。
「莫高窟！」
可就在這個時候，阿離抬起一條腿，單足鉤住劍身，好像空中的飛鳥，輕盈無比的翻了個身。
小菜立即駁回意見：「不好，萬一那傢伙也和你想得一樣，就在原地等我們回去呢？」他取出羅盤辨認一下方向，果斷地道：「不能回城也不能回月牙泉，最近的村落少說有兩個小時路程，我們去另一個地方！」
司南一劍橫掃，飛快斬向阿離胸口，雲千重半明半昧的劍身劃出一個扇面。
眼見阿離的腳跟已經挨到了圓圈線內側，司南一劍刺向阿離眉心，後者仰頭避開劍鋒，司南手腕一扭，雲千重劍鋒微微偏轉，向下斬去。
燒餅向阿離臉上飛去。
司南身軀一震。
第一場考試就算這樣結束了，可是阿離卻好像在想些什麼，沒有做出下一
司南嘴角翹起，反手一遞，一劍七影，分別刺向阿離眉心，咽喉，雙肩，心口，以及雙膝。
靠！重心偏移得這麼恐怖還能保持平穩，根本不符合力學原理嘛！
一著失手，司南只能將後來取出的鐵劍歸於儲物手鐲。
「早知道他是用鳥追蹤的，我們就應該早早地回沙州，通過傳送陣跑得越遠越好。」小菜很後悔的說。
司南撇撇嘴，道：「我現在知道了。」
司南微微一笑，道：「被逮著就算了吧，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說不定考驗並不難呢？」起初，他有點擔心，不過事已至此，擔心亦是無用，不如放寬心面對。
司南嘆了口氣，道：「以你這樣的輕功，別說是在這個圈子裡，就算圈子再縮小一半，我也傷不了你啊。」他現在已經明白過來，阿離是故意順著他的意退到圈子邊緣的，為的，就是讓他看清楚他的輕功到達了什麼樣一個水準。
猶豫無用，司南點點頭，在阿離站入圈內后，果斷地出劍了。
「太簡單了吧？」只是因為他對那個不斷念叨的聲音表達了抗議，就算他突破瓶頸了？
小菜雙眼發光道：「我們現在跑遠點，然後在一個地方躲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以後他就不能找你麻煩了！」阿離現在沒有追來，並不代表以後不會追，一想到他們現在被一個強大得近乎恐怖的NPC追著，他就忍不住緊張又興奮。
司南笑道：「你要真捨不得我這麼天縱奇才根骨絕佳的學劍之人，就乾脆放水讓我過關吧。」
阿離咬了一口燒餅，評價道：「有點硬，不過味道還不錯。」
阿離一愣。
片刻后，阿離看著司南道：「這麼廢了你的劍術真是可惜了，我們先考第二場吧，我打你一掌，只要你能活下來，便算過關，假如過關之後你還能使用輕功，我便保留你的劍術。」
小菜幾乎要叫出聲來：他已經明白了司南的想法，司南想先將阿離逼迫至圓圈內的一小塊位置，讓他無從閃避。
阿離笑道：「第一關，你攻我一百招，我不還手，一百招內，只要你能傷到我，便算你合格。」他將腰間佩劍取下來，在沙地上畫了一個半徑一米的圓，「在這一百招內，我的腳不會出這個圈，假如出去了，也算你合格。不過假如中途有別人出手攻擊我，那麼我出手也不算
兩人逃出環繞月牙泉的沙山，小心的向後看一眼，發現阿離沒有追來，相視哈哈一笑。
就在司南想到這一點后，阿離忽然伸出手，用兩根手指輕巧的夾住司南的劍尖：「一百招了。」
對習武者來說，勤勉和經驗自然是非常重要的，可是除此之外，臨場應變也佔了很重的分數，假如以十分為滿分，司南的勤勉只有四分，經驗亦同，但是臨場應變這一項，卻幾乎可以拿九分。
而阿離弓著的身軀忽然綳直，雙腳還在圈內，大半個身體卻傾斜著越出沙地上界限，烏黑的長發垂落在半空中。
阿離微微一笑，道：「可惜了，我還真不想廢去你的劍法。」
趁司南思考的時候，阿離抓緊時間又咬了兩口燒餅，咽下肚后覺得有點干，很無恥的朝自己的測試對象伸手：「有水么？給我喝兩口。」
阿離拍拍手，輕鬆地道：「逃跑的機會，我已經給你了，此處乃觀光勝地，不宜動手，你們隨我來吧。」
三人走了大約一個小時，阿離忽然停下腳步，淡淡道：「就這裏吧。」
旁觀的小菜在司南出手的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也認為這個辦法非常可行。
兩個小時后，司南和小菜再度上線，小菜先進入遊戲，小心的前後左右看看，看不見半個人影，隨即鬆了口氣，退出遊戲。
司南將自己在比武大會上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念「殺」字，以及後來莫名其妙突破瓶頸的事說了一遍。
還是說，他那個慢得讓人心碎的輕功，以後會發生什麼預料之外的變化？
司南面上流露出沮喪的表情，將左手背到身後。
長劍劍尖點上阿離的腹部時，司南一陣欣喜，卻不料劍尖並沒有傳遞來刺中物體的實感，而是有一種毫不著力的錯覺。
「那確實是突破瓶頸的辦法。」阿離毫不猶豫地道。
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隻雪白的海東青不斷的盤旋飛翔著。
從方才幾招中他已經看出來了，想要傷到這傢伙，普通的進攻方式根本行不通，因此只能使詐：他先表現得很沮喪，好像已經完全灰心的樣子，再將燒餅丟出去，這個燒餅有兩個作用，第一，遮擋阿離的視線；第二，假如運氣好的話，阿離也許會小小的吃上一驚，他錯愕
「你們玩家真好。」阿離瞅著司南，毫不掩飾滿懷的羡慕，「七殺劍法專橫暴戾，內力運行方式詭異狠毒，每修鍊七層，都會有一道大關卡，運劍之際殺念大熾，外魔入侵，必須牢牢守住心神才能熬過，輕則走火入魔武功盡失，重則癲狂入魔神志不清，乃至死亡。我好不容易將劍法連到三十四層，卻沒有把握繼續安然無恙的練下去。」
司南也不由自主感染了少許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地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他很清楚，阿離追上他后，說不定會將他一掌拍死，但是這樣巨大的壓力下，他居然覺得有一絲絲的期待，就好像小時候看恐怖片一樣，明知道接下來會看到可怕的場面，卻依然忍不住要看下去。
雖然已經見識到阿離的輕功，可是他還是不打算就這麼放棄，不到最後一招，誰都不能說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怎麼樣？接著來么？」阿離好像故意顯擺一般，站在劍尖上不肯下來，司南低下頭，輕聲道：「我知道我不可能合格了……」
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小菜先上線望風，若無意外，就下線讓司南一同進入遊戲。
「對，那是七殺劍法的心魔障，也是我們NPC練劍時最難熬的一關，但是對於你們玩家而言，卻是最為簡單的一關。」因為這是一場遊戲，不管NPC多麼拉風帥氣，其本質終究還是為玩家服務的。
阿離淡笑，足下微錯半步，上半身稍稍後仰，就那麼從容而瀟洒的避過這一劍。
阿離忽然一仰頭，張口咬住燒餅。接著他歪了下腦袋，讓長劍貼著他的頸項擦過。
碎葉飛花這門暗器手法的好處就在於：不光可以作用在暗器上，只要你內力足夠，丟個人都可以。
司南點點頭：「我們開始吧。」
小菜長長的吁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小菜眼珠子一轉，道：「沙州城是回不去了，那傢伙說不定會提前去那裡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阿離再退一步，又避開這一招。
「成功了！」兩人擊一下掌，很開心的按照原定計劃前往莫高窟。
在這個過程中，司南握著雲千重的右手沒有絲毫動彈，因為阿離是站在他的劍上的，假如強行抽回來，也許會讓阿離更為警覺。
小菜苦笑著轉過身，道：「你怎麼找到這裏的？」他用力握了一下司南的手掌，後者嘆了口氣，跟著轉過身來，直視
劍尖逼近了阿離的咽喉。
阿離亮了一下他自己的武功面板，打開劍法的那一頁，司南一看上面一長溜的各種劍法，嚇了一跳，接著在阿離的指示下，他看到七殺劍法的後面，標註著：三十四層，除此之外，其餘所有武功都是最高的四十九層。
又過兩分鐘，二人同時出現在遊戲里。
他的身體好像滑溜的游魚，纏著雲千重繞了半圈，接著好像完全沒有重量一般的，立在劍尖。
阿離揚起手掌，道：「你聽好，我這一掌的名字是……大漠沙如雪。」
好機會！
阿離只說了他自己不能出圈子，沒有說司南能不能進來，所以司南這麼做，並不算違反規則。
燒餅貼上了阿離的臉。
他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亮出來，拿著什麼以碎葉飛花的手法發射出去！
司南很鬱悶地瞪了他一會，不甘不願的從儲物手鐲里取出水袋遞給他，接著便見阿離一口水一口燒餅的吃得暢快淋漓。
阿離抹抹嘴，將水袋遞還給司南，很爽快地道：「說！」
一開始就已經說過，只要腳不出圈子，就不算違規，所以他現在不能有絲毫放鬆。
因為敵人的不同而不斷調整應對策略，在這一點上，司南所做到的幾乎超出阿離的預想。
所以一想到待會要廢除司南的武功，阿離便覺得有點可惜。
一百招，根本不夠用啊。
阿離沒說話，只微笑著抬起手，指了指天空。
燒餅剛脫手，司南便飛快取出另一把劍，握在左手飛快刺向阿離的咽喉！
司南鬱悶道：「我不是讓你吃的。」
司南後退三步，以同樣淡漠的口吻問道：「怎麼考？」
心裏抱怨著，司南動作一點都沒含糊，抬腿往阿離腳上一踩，手中劍毫不猶豫地又刺了出去。
避得好！
司南的腳踩了個空，心中卻大喜過望，眼下這個狀態，阿離在半空中根本沒有借力之處，也就再避不開他這一劍！
莫高窟位於鳴沙山東簏的崖壁上，周圍都是戈壁荒漠，走近莫高窟，司南感覺到空氣中亘古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小菜還沒答話，二人身後便傳來一個柔和的嗓音：「只怕你們哪一個都去不了。」
司南腦中不由自主浮現阿離凌空擊掌擊斃那個玩家的景象，心裏明白，勝敗在此一舉。
司南挽了一朵劍花，自覺架勢十足，心說難怪小菜這麼喜歡做這個動作。
阿離道：「你的劍法層次才第七層吧，我也不怕告訴
阿離這個考試看起來很放水，半徑一米圓圈範圍內，根本沒有多少閃躲的餘地，而七殺劍法又是最擅長進攻的劍法，表面看來司南好像贏定了。
居然是這隻鳥壞了他大事！
司南再仔細看了一下，意外地發現，在那一長溜劍法中，並沒有小菜所學的破雪劍法。他想了想，沒有問出口。
越是進攻，司南便越是對阿離的輕功感到心驚：除了輕盈與飄逸的感覺有點相似之外，阿離所練的，真的是和他一樣的輕功么？
司南一嘆，收劍。
司南後退半步，站在圈子圓心的位置。
和玩家不同，NPC是不能使用傳送陣的，他們要到達某處，只能老老實實翻山越嶺。
金色的沙海綿延無邊，沙子里透出令人難過的熱力，就連空氣中的風也是火熱而乾燥的。
司南一腳踏入圈內，自己先佔去一部分的圓圈面積，這樣阿離閃避的餘地就變得更小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們先下線，讓他趕在我們之前四處逛逛，過兩個小時再上來，去莫高窟躲三個小時。」
阿離輕飄飄的跳離雲千重，落在地上，笑道：「我知道你是拿這個燒餅來遮擋我的視線，可是你別忘了，我的眼睛雖然被遮住，耳朵卻沒有，聽風辨位的本事，我可不比任何人差呢。」
莫高窟，又稱千佛洞，離二人所在位置只有二十多里路途，有窟千余洞，絕對是藏身匿蹤的最佳地點。
「這麼多洞窟，你說我們去哪一個好？」司南看著外牆上的壁畫，這些壁畫的色澤有些淡，大概是被陽光直接照射的緣故。
阿離連退兩步，簡直就是在成全司南的計劃，太順利了，反而顯得不對勁。
阿離雙膝微屈，足尖輕輕一蹬，離開地面，整個人好像失去重量一般懸在半空中，避開司南的一腳，也以毫釐之差避開司南的劍鋒。
司南站在圓心，左右出劍如飛，而阿離則繞著他的劍飛快的騰高躍低，好像在風中飄蕩的柳絮，輕盈而縹緲。
兩人靜立片刻，身體很快變淡消失，再過一會兒，黃沙上淺淺的足印也被風吹動的浮沙所掩蓋。
那是一個燒餅，一個能蓋住人臉的燒餅。
疑問獲得了解答，一百招還要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