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冬月十三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冬月十三

我忽然想起來了,當時的他就是嶽麓山上的小毛賊頭,被周倉給拎回來的。實際上毛賊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小毛孩子,太小搶不來東西,就和一群小東西一起刨了人家祖墳。夠狠,我心中暗贊,那幫小孩子還真敢玩。
我還是到弟妹她們車邊,問問她們情況,就在這時,我還看見一支軟弱無力的箭打在車篷上,然後慢慢滑落。它掙扎著像扒住車子想顯示自己的一些價值,但最後還是摔在黃沙上,被車輪碾成兩截。
我覺得有些不妥,讓人趕快命令不用抓了,但廖化一眾還是立刻遠去了。
「廖化啊,和弟兄們在揚州要小心啊!」
「大哥,小心,對方動了。」龍行沒有急,語氣平靜,免得動搖軍心,因為只要仔細看一下這個主將,就可以發現此人顯然睡意頗盛。
把他們送走了,我問問誰來接我們的,一個幹練的侍應官走進來對我行禮。這個侍應官感覺是個人才,但我卻有些失望,不過我早知道他們沒來接我,否則無論是誰,估計早就跳著就來拍我了。但是我還是有些失望,但是我知道他們現在很是麻煩。嫂嫂有孕,政兄遣兵派將非常地捉襟見,能派人來,這麼周到的把我們接上船,已經很不容易了,顯然這個人是那種很有能耐又可靠的人,所以才得到政兄的信任。不過,本來我們也是匆忙出發的,只是派人去江邊,難道就這樣正好碰上他們,有些過於巧了。因為本來我打算在江邊要等幾天。
雖然不能說多密集,但是還是從西北遠處黃沙溝下湧出一些持弓弩的劫匪,從我這裏看去只是一片小黑點。好像是狠命地向這裏射來。應該是由於天黑,好像距離上有些分辨不清,所以,看著人不少,但箭疏了很多。我還在納悶為什麼我這麼輕鬆的感覺。
甲一褪下,艙內火盆就被生起來了。他又撥開了我的「尾巴」,他大概是發現我脖子后的血跡了。因為他隨即打開我的發束,應該是去看我的頭上的傷口。
不過,我知道他們準備充分,決心很大,因為半個時辰后,他們居然還在射。月亮在走,我們在走,他們也在走,而箭就這樣飛來。他們領袖的腦袋肯定有些問題了。
還好,我的精神立刻恢復了不少。趕快向遠處看,果真那幫人明顯在接近,人不是很多,只有大概一千人左右。我舒展了一下身體,忽然感到冬天的早晨是如此的冷。我使勁地搓了搓臉,努力讓自己的狀態達到完全正常的情況。終於可以擺脫這種孩子般的遊戲了,我想我們都有些煩躁了。
「男孩。」
「我沒事了,沒事了。」我說著活動了一下身體,以示無礙,只是還是有些齜牙咧嘴。
然後我扶著轅木遠遠看了看戰局有何發展。小宋謙也在旁邊的車上看著,不過,看得出來他好像盼望能讓他上陣;小南就更不用說了,但是他的姐夫不讓,我知道不是他姐夫不讓,是他姐夫的夫人不讓。結果就是兩個小孩都有些失落的感覺。
「大哥,土荊烈要見見你,你是不是……」我趕忙披上衣服,稍微一紮,便示意讓他們進來。
我一直在龍行家眷那輛車左近,因為幾個不參与戰鬥,或我們不讓參与戰鬥的人都在這裏。一定得小心,雖然現在整個場景有些怪異,但是還是小心一點好。
龍行手下的箭矢還是起到了很大作用。那邊的前進勢頭立刻一滯,不過他們的反映確實也很快,顯出訓練有素,他們立刻退後一些,也開始向我們射擊。我更確信他們是官兵,他們沒有戰馬,但是所有人都有弓箭,同時還都配備了長戈或者刀盾。他們一列列地射擊,其他的迅速稍退,張好弓便上來繼續。
前面車的土荊夫婦也出來透透氣,土荊夫人臉一直背向戰場,而土荊烈雖然在拔車上插著的箭,但臉卻不時回過去看看。他的夫人顯然注意到了這種情況,有些生氣,說了兩句,跑到了車棚后看不到戰場的地方,土荊烈像犯了錯誤一般,立刻跑到篷后開始哄起自己夫人來。
那些剛睡下去的人又立刻爬了起來,但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的扯起弓箭還擊。
好象是大家都習慣了,沒有人慌亂,馬車上的人很認真的將弓弩撐好,一絲不苟。然後,臉無表情地看著車兩邊,理論上,不會存在傻瓜從一字長蛇的正或正後面衝鋒。所以,我也提起天狼超左看看右看看,努力回憶剛才的號角從哪裡傳來。手在身上摸摸,甲穿戴整齊,沒有頭盔,還是馬尾巴。我捋下披風,準備大殺一場。我有些不自覺的看了看龍行的馬車,看到周圍閻柔和宋謙,小南正趕往那裡。我有些放心,又看見文文也進了那輛車。
「這幫小孩真厲害。」小南咽了一下口水。他肯定把自己當大人了,不過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說話者是誰,只是附和,龍行閻柔連附和都沒有附和,直接一個跑前一個跑后讓大家保持好隊列,不要亂了陣腳。又開始催整個隊伍前進。這地方畢竟不是個安生的地方,不過還好,至少現在前面的廖化已在收拾那些落跑的散兵走卒,準備收兵了。我讓人去命他抓個活的,看看是哪個這麼討厭,居然又來劫我。
「嫂嫂生了?男孩女孩?」我很有興緻的問。
我沒有道理不相信他,他看上去就顯得非常誠實,甚至有種迂腐的感覺,感覺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樣。從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就知道,在他眼裡人只有兩種:病人和健康的人。頂多分成三類:男的健康的人,女的健康的人,病人。但也許也會分四類。
「無妨無妨,你這就嚴重了,你的傷本來就不是致命傷,我看了你臉色就知道你無性命之憂,我給你稍微上些葯即可,不礙事,請起請起。我只是一個醫生,神字不敢當。」他趕快來扶我,有些慌張。
「要不要把他洗乾淨了?」龍行果然聽了我前兩句,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順著我的意思說下去。
「最近潮濕,不要留髮髻,你就這樣扎一下就行了,我給你上點腰,可能有些疼,忍住。」
我立刻給他跪下,「神醫救命大恩,子睿一生難忘。」
揚州江北的冬夜反常的溫暖,沒走出幾里,我都出了些汗。雖然是曠野,卻沒什麼風。黃沙般被大水侵襲過的土地,在月光下猶如白晝。四周沒什麼樹,除了前行常因為輪子陷入泥沙中而遲緩外,倒真是平平安安的樣子。
血順著脖子往下淌的感覺確實不好,但我一動就感覺後面更難受,只好忍著不動。就這樣硬挺著,我不知道我能硬挺到什麼時候,我不斷的說服我自己,再忍一刻如果戰鬥還沒結束,我就趴下去休息,但我的手卻一直死死抓住轅木,沒有倒下去。
「廖化!」他很響亮地回話,讓我對他的觀感更好。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才女說了話:「我們很感謝你這樣救我們……你現在沒事了吧?」
「再餓他兩天,讓他裏面也清凈點。」我覺得我越來越像一個妖怪了。
「明白,謝謝謝大人……」我猜他稍微盤算了一下說的謝的數量是不是正好,所以停頓了一會。不過停頓了之後我沒有聽到他的下面話,我又聽到了一陣破空的哀號。我知道那是敵人來襲的信號。我心裏當時還惡狠狠地發了句牢騷:沒一天是安安穩穩過來的。
我有些奇怪,居然只中了一箭,想想也是,在漢中被人砍了那麼多刀都沒受什麼傷,我欠奉先的人情大了。
不過當時我看見他們時,他們只是一群凍得快受不住的可憐孩子。而這個就是他們的帶頭大哥。現在想起來,那他還真是長大了不少。
溝里的毛賊還沒有動,也不點火把。而我們這裏則有些過於燈火通明。主要是路況比較糟糕,幸虧我們牲口多,要不然大家在這種地上費力的推車肯定不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的,當我恢復知覺時,我只感覺頭很痛。廖化已將我們送到了水邊,他要回去了,我還記得一件事,從腰帶里掏出那張字條,讓他帶回給楊閻二位。據說,廖化是看見我上了船,又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走的,我想他一定充滿了自責,但這事也不能怪他,因為我也沒想到對方來了這麼多批人。我想不通誰和我有這麼大仇,非讓我死他們才開心。
「別動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救我們?你畢竟是堂堂萬戶侯。」
我的馬時慢時快,繞著龍行夫人的車子轉啊轉。不過沒看出有人打算出來和我搭訕的跡象,只好灰溜溜地縱馬向前。在隊伍前面作主帥的樣子。
廖化在這間隙推來一個人,說是抓來的賊兵手下,他有些害怕眼前這個高大的不留髮髻的大將——我。忙讓我饒命,我問他為何來劫我們,他們說,有人給他們送信,說我要過這裏,還會帶著大量的金銀珠寶糧草輜重等各種東西。本來當家的不敢來,不過,冬天山上沒糧食,來往行人少,最後就只能打我們的主意。說完,就給我磕頭,請我不要吃他。我想我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然後看著同樣有些稀里糊塗的大家。
我聽到這話,立刻咬著牙準備頂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輕人,別這麼緊張,沒關係的。」我也感到自己好像太緊張了連整個身體都綳得硬梆梆的。不好意思的我手撐在榻上,卻碰到了那件甲,便拿過來仔細端詳一番,背後新添的不少小缺口,但都沒穿透。只是在心臟左鄰位置有一個稍淡些色澤的刀痕,刀痕上又有處新損,箭應該就從這裏射了進去,我心裏恍然。
我在隊伍里沒看見黃忻,這讓我有些不安。龍行上來告訴我,那個和他夫人在一起。女人在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這是我和龍行的一致結論。龍行沒和我多說什麼,他還要經常的跑前跑后看看各種情況。不過他還是很賊地問了我一句那女孩是不是未來大嫂,幸虧他跑得快,否則他鐵定被我一頓痛打。
而我只是想清靜的想過過一個萬戶侯的幸福生活的將要十八歲的青年而已。這樣狙殺我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
忽然,龍行的白馬忽然開始亂叫。兩條前腿騰空亂踢,龍行一見,立刻跳上車,向另一個方向看去。實際上根本不用看,因為一支箭插到了這邊的車棚上,留下尾翎在外猛顫。緊接著,在我的視線中十幾支箭便毫不客氣的朝我這邊飛來,我回過頭來,看到這邊竟然還有四個毫無反應的人,他們的眼神還留在那支車上的箭上。
「我是在長沙入行伍的。」他看出我在回憶,但是他也看出我一時回不出來了。
一絲熱熱的東西順著臉淌了下來,頭髮上插了一個箭,箭簇應該是劃破了頭。不過沒有感覺頭上有什麼疼痛,因為背上的感覺要糟糕得多。我向前撲倒,把他們順勢從車下推過去,而我一時好像是站不起來了,因為我感覺不出我的腰在哪裡。我聽到了龍行的大呼,迅速有號角聲響起來,我不清楚他們各要幹些什麼,但是我知道我得站起來,我不能墜了大家的士氣。雖然我不管什麼事,但我一定得站起來。我用手扒住車輪,想著這應該是第幾次受傷了。好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在長沙拉傷了左胳膊,我舔了舔順著瘦削的臉頰流到嘴邊的血,腥腥的還有些溫度,靠著車一條腿立住,使勁的拎起另一條腿。那次,在飛揚的雪花中我迎來了黃巾的末日,想著想著身邊的弓弦的響動似乎都成了美妙悠揚的天籟之聲,陰雲密布的天空似乎也下起了雪花。第二次,我被人把右胳膊和肚子一起給廢了,結果我不知道睡了多少時間。但我還記起了卡圖艷和阿爾塔的故事,我扶著車邊木走到原來的那輛大車,嘴裏念叨著還記得那幾句詞:「弟弟挺身上前刺其心臟,姐姐聽到吼聲把籃拋下……阿爾塔在獁猊肚中掙扎,卡圖艷在崎嶇路上慌張……卡圖艷呼喚弟弟的名字,阿爾塔卻不能給出回答,姐姐伏在弟弟身上痛哭,卻無人安慰姐姐的悲傷。」姐姐,姐姐你可知兄弟有多想念你。我嘆了一口氣,用手猛拉轅木登上車,背後的疼痛讓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我畢竟還是站上了車,還摘掉了那草標一般的箭支。龍行對我大喝一聲,道聲大哥小心,到後面閃避。我揮手致意表示我沒什麼事。後來是第三次了,我又中了毒箭,沒想到我中了鴆毒還沒死,應該說真是命大。我揮手拍飛了一支箭,不過看來是有些暈這一拍只是稍微改變了方向,箭扎透了我的披風。這是第四次了,但我還不知道我傷成什麼樣了。不過我至少還是看清了那邊的敵情,不超過一百人,就是不知道兩邊的人是否是同夥。但至少我覺得這幾撥人應該有些關係。只是不知道又是誰派的人。我也懶的去想。土荊烈好像動了感情,急切地衝上來扶住我:「謝大人,小心啊,您趕快找地方躲起來。」
後面車上許文文這個野丫頭看到沒什麼事情了,立刻就蹦了出來,隨著出來的還有那個才女,宋謙看到這種情況,立刻去問那才女,不知道他會問什麼。我還是繼續注意戰局,只是偶爾隨便看看這裡有什麼情況。我看到連黃忻都感到犯了難,我想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很怪的。而龍行到車窗口隨便說了幾句,臉部表情居然還是保持那種正經。
結果兩邊就這樣,我們一邊走一邊射,他們也跟著我們射,也不衝過來。偶爾會有人受傷,但是好像沒那麼嚴重,主要是被箭刮破擦傷,或者自己拉弓時扭了胳膊。強弩之末,連普通的皮襖都不太穿得透了,最後有些鮮卑人感到距離是有些遠,乾脆不射了。不過他們到沒有繼續去睡。而是閑得沒事幹整理一下行囊。然後談些其他的事情。結果很快大家都不射了,都開始做一些別人衝上來的防禦工作。車隊在破六韓各種奇怪的口音的指揮下變成了三列,將老人孩子保護在中間。
事態比我想象得還嚴重,這小子嚇昏過去了。旁邊的人顯然都理解過來了,畢竟一路上,他們聽到的各種傳聞也少不到哪去。雖然西面溝里還有敵人,還和我們保持著距離,大家還是縱情地笑了一番。
潛山城的守軍也撥出了五百軍馬沿途保護我們。我對此表示滿意。領頭的那個人我看著眼熟,我令他到我身邊,我仔細端詳,越看越眼瘦。這還是個娃娃兵頭,臉上常掛著孩子般的笑容。當然,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大概十六七的感覺。沒有什麼鬍鬚,乾乾淨淨的下巴上稜角倒頗為鮮明,象是經歷過些場面了,目光中也有他這個年紀的其他人眼中所沒有的那種感覺。我看了看保護我們的那些士兵,中間很多還就是和他這個年紀差不多的,我想我得修改我說過的話。
箭雨越來越小,不知道是他們沒什麼箭了,還是我們不還手讓他們感到了什麼,還是那條溝離我們有了距離,而他們不肯離開那條溝。
那幫煩人的傢伙還沒有撤,他們還是和我們保持距離一起進發,就這樣跟著我們,即不靠近,也不遠去。很是讓我感到討厭,應該說,我有些想睡覺。雖然,我想著那溝下面的敵人,但還是經常會從打盹中,得到些許休息,我想我簡直不該活在戰場上,這種關頭我居然還能打盹。
「你叫什麼名字?」當時我還沒有注意他,但是現在我覺得他會成為一個人物。
正在暗自誇自己的機敏妙言,他的手已搭在我背後,一邊說著:「箭傷一處,在心下一寸,入半寸。」
小南的驚呼聲已經響起。但我的動作已完美地完成。四個人被我兩隻長臂一起攬在懷前。同時低下頭,心中甚至期望後面忽然長個烏龜殼。
廖化趕回來,見到我一臉的愧疚,便要命人衝過去,我攔住了他,然後隨手綽住一支箭,告訴他對方的距離太遠,衝過去反倒會增加傷亡。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對方的實力。
我被劫看來已經成習慣了,包括大家都是這樣。其他人還好,龍行手下的鮮卑一族的族眾,已經把這個看得就像吃飯一樣隨便。因為天晚,不趕車的鮮卑人扔下弓弩就扯被子去睡了。而其他人則還有些警覺地四處張望。
龍行和閻柔看了我一眼,我也點了一下頭,不過我還是留下了龍行保護大隊,閻柔帶著我們的幾十個異族少年也沖了上去。隨即我們的弓弩也漸漸停止了射擊。我有些興奮,很久沒這種感覺了。不過,馬總在不斷的亂動,勒它,它就總是不斷的打轉。
我揮手示意讓廖化所有的騎兵趕快出擊,因為我看到箭狠狠地插在了馬車上,我們這裏開始有人真正的中箭。我想這時是衝鋒的時機了,不衝鋒廖化他們就只能白白被射殺了。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的救命恩人已消失在艙門口了。
當要給我醫治時,我才知道一件事,我在的這條船上正好有個雲遊郎中!
「躲避不符合我的性格,你先下去吧,安頓好尊夫人,打完了,我在和你們敘話。」我將他趕下車,繼續站在車上,不過我做的也只是站在那裡當眾矢之的,不過由於隊伍中英勇的還擊,向我攻擊的箭矢越來越少,實際上到最後,只要不是射到臉上的,我都只會能看著它射到身上來,不過必須承認,其實當時我也在納悶,這甲這麼好,後面是哪被射穿了,因為所有射到我身上的箭,至少我看得見的,好像都是讓我癢一下,然後墜下去,有的會掛一下,然後掉落。我就在那裡看著龍行在那裡指揮。那聲號角是讓去西邊的我們這支異族軍團中的騎兵們回來加入這邊戰團的,而小南也被派上去衝殺,最後除了閻柔留下主持本隊,連破六韓族的族長都上陣了。
還真有那種不開眼的,從前面的聒噪和龍行大聲的指揮聲中,才知道居然真從我們正前方殺來,不過,當我看到龍行車隊中大批弓弩手沒法放箭時,在車上有些焦急,我不得不緊了緊心,對方顯然知道我們的弓弩厲害,所以才選擇不好打,但卻可以避免大批人暴露在如此準確的一批弩手的射程之內的車隊頭,他們對我們似乎非常了解。不過,他們肯定是低估了龍行那幫鮮卑族的應變能力,後面的車慢慢的向前面展開,而廖化他們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我才剛看見敵人,就看見廖化他們像一群瘋狗一樣沖了進去,我承認我的比喻有些不雅,但我當時的感覺確實如此,因為他讓我想起了周泰。對方立刻有些混亂,很快就開始要撤退了,不過看來這也由不得他們,他們一定很恨出這個餿點子來劫我們的人,現在看來他們想逃也逃不掉,就像被瘋狗死死咬住了一樣。龍行和我說,為什麼這次連他看得都有些膽戰心驚,然後提議,不要和這個人對戰,除非你能在捉對中趕快殺了他。我想我們大家都在你看我我看你,看著那群瘋狗把這群敵人咬得七零八落,七葷八素,七上八下,最後,橫七豎八躺了一片。這小孩太厲害了,除了這麼說,我還真的想不出其他的語句來形容這些人。
「兄弟們,湊過來。」他們二人的腦袋依言湊了過來,「咱們上了賊船了,通知其他船的兄弟。」
「箭出,傷口無毒。」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什麼,但是當我看見一支箭被扔到我前面時,我才忽然明白箭被拔出來了。心中大驚,因為我真是毫無反應,但是看到這箭我反應過來后,我卻感覺到身上無比的暢快,我懷疑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今天不是十五,月亮也不圓,沒胃口,先把他捆好了,等二日後再讓我慢用。」我還故意磨磨牙。
「好啊,好啊。你先下去休息吧,幫我們準備午飯。」
不過進來的是四個人,就是那四個被我攬於我胸前又被我推出的人。
為什麼我感到要出點什麼紕漏,就會出點什麼問題?我感到有些奇怪也有些懊惱,因為這次也不例外。
我們沒有按我的那個計劃行事,因為離河二十余里有官道,而五十里的地方是一片矮樹林,我覺得沒有必要完全按照我的有些浪費時間人力的計劃而放棄這種陽關大道,雖然會有人追,但那時我們該能出去百十里路了。
「那就有勞先生了,不必拘禮,因為我沒法回禮。」
箭雨很快就停了,對方開始肉搏了。在幾近「兇殘」的廖化式瘋狗型打法下,對方的陣勢還是被撕開了缺口,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見了,但這種打法連身經百戰的龍行現在看著都還有些表情不自然。不過,看來這場戰鬥又將以我們的勝利而告終。我們也有了想周泰那種蠻小子那樣的人,戰陣之上我們應該會佔一些便宜。
「好了。年輕人不錯,身體好啊。沒事的兩個傷口都不大,就是流了不少血,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多吃點好東西。」瘦削的中年人竟已在我眼前收拾一番,然後和我一行禮,道一句去看看其他傷兵,便要走了。
當我真的帶著歉意時,黃忻過來了,她手牽著小宋謙。看來她也有問題要問我,應該是小宋謙的問題把她給難住了。
忽然一陣風過,吹得天狼發出一陣怪叫。那人立刻縮成一團,倒伏在地上。我立刻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惡作劇的想法隨即產生,不過我需要人來幫我的忙。但現在西北敵勢不明,我暫時放下那大惡作劇的想法,只是先通個口信,因為我看到最好的騙人搭檔就在我旁邊。稍微來一下應該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影響。
我下了車,對這對平白被卷進這亂事的小夫妻表示歉意。但我心裏在想些什麼,那就不可告人了。但他們都有些惶恐,說我嚴重了。我說到了荊州就好了,他們也連忙稱是。不過我還真有些歉意,畢竟他們跟著我,本來以為平安風雲侯多大的面子,卻沒想到一路遭人追殺,累得他們受苦。還不如他們自己走得可能還會安全一點。
天蒙蒙亮,我更感覺有些吃不住,眼皮子就這樣合著閉著來來回回的糾纏,龍行的指揮很有效,總是有人在休息,但是可惜主將只有一個,雖然是幌子,但也至少得裝得像個幌子。
雨終於徹底停了,我下令大家全部做好戒備,下面應該就不是這種玩笑了,他們可能要衝了。旁邊有個鮮卑人嘟囔著,早沖就好了。我注意看了一下,他還真有耐心,居然收集了半天的箭,車上都快堆出兩尺高了。我覺得那邊的指揮者的腦袋肯定出大問題了。還暗贊此人的耐心。
「您可記得十八年前曾救過一個已斷氣的嬰兒,與那嬰兒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小姑娘。那嬰兒便是我。」
龍行小心地幫我把頭髮紮好,問我感覺如何,我的回答是沒有什麼感覺。但稍微動動還是有些不適的感覺。不過,聽到華陀的話后,我的感覺就是好了不少。
「遵命。」他唯唯諾諾的回答。
我登上一車,讓人拿來紙筆,寫了幾句話,準備讓廖化帶著這個嚇暈過去的小土匪。讓他回到楊閻兩位兄長那裡復命。我還專門加了對廖化的表揚,斟酌了用詞,最後決定用勇烈一詞來概括。讓他再多讀一些兵書,這樣應該能有大用,畢竟他還小。而培大哥現在是什麼樣,將來就是什麼樣了。我明白,我不自覺地又想起姐姐了,現在姐姐的麻煩事情要遠比我多。不知道他撐不撐得住。我嘆了口氣將寫好的字條折好塞在腰帶中,結果我在裏面還翻出了那張地圖,還好甲是才換上身的,否則依我的習慣,這時候腰帶里已經塞滿了東西了。
「去甲。」他朝旁邊人說了這句。
「萬戶侯?你們看我像不像個倒霉蛋!堂堂大漢平安風雲侯一路遭劫,受傷多次。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盜賊污吏橫行,連我也不能倖免。我們這一路還沒走到真正窮的地方,因為一路都是官道。但我不得不救你們啊,你們是我大漢的百姓,我就是憑著頂著個平安的銜號也得救你們啊。老師一直教我們為官則以天下百姓為重,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你們回去休息吧,等渡了江,我儘快讓你們到荊州安頓,荊州是難得的沒有什麼戰亂的地方,政理也算比較修明。到那裡好日子就算到了,只是其他地方不知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像我們那裡一樣。」別信我的鬼話,我當時根本沒這麼想,實際上我沒這麼想,甚至我是什麼都沒想,只是心中大罵一句:「四個礙手礙腳的東西。」就完成了那個動作。
一個滿臉寫滿了辛勞與奔波的中年人出來,聲音清朗而有力地說:「感謝您手下這位閻兄讓我一同登船,我正打算到揚州去行醫,困於北岸而不得過去,多謝了,您的傷應沒什麼大礙,讓我給你診治一下吧。」
廖化讓那人回來說他立刻去抓。
我可不想讓別人來替我干這事,但大夫卻不讓我動,龍行和閻柔立刻過來在他的指揮下替我褪掉那層救命的靈犀皮。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拔的,因為,我確實沒感到什麼疼痛。
「我姓華,請原諒我說話有些沒有尊卑,我平時散慣了,那些官場禮儀,禮節,言諱,我都不懂,我叫華陀。」
「請大夫留下名號!」我趕忙說。
「這有些對不住,我曾診治過的嬰兒很多,我實在記不得了。」
也有箭射向我,開始我還會遮擋兩下,後來我也懶得碰它了,就是射到身上有些癢。最後不得不到有頂棚的車後去「躲雨」。我心裏在問自己,我們是在打仗,還是在玩什麼遊戲?好像我們和他們都不怎麼重視一般,他們無聊,我們更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