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零四章 一路平安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零四章 一路平安

「那你不是在騙人么?」我有些感覺被騙的感覺。
那人朝背後看了看,稍微客氣了一些對我說道:「昨晚府上出了賊,因為雨大天黑,料那些個盜賊也跑不遠,故而現在出來抓。這位似乎在此夜宿,可有看見什麼竊賊模樣的人。」
忽然,聽的外面馬蹄聲響,葉劍在人指引下便進了來,見到我一拱手拜下,「智哥,你怎麼來了也不找我。」
此時的葉城還算熱鬧,至少顯得很有生氣。所以,我的心情也在這春日淡淡的雲中薄日之中好了起來。
這一路的農人也許都在準備春耕,趁著太陽不錯,農居院內外都在曬著什麼。那些農人見到我也不為怪,只是隨便注意一下我,只當我是個普通騎馬的路人。對他們,我只能作休息時,百無聊賴時的一個可有可無的景觀,對他們來說,我並沒有實際的存在意義。
自來人世,本就是孑然一身,現在這般棄官一去,也只多一馬而已。縱馬枯葉衰草之間,只是認準東去的大路,不問身處何處。
正自迷迷糊糊遁入夢鄉之際,忽然聽得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我就聽到背後的人驚呼:「羽兒,快起身。」
「現在一切平靜了。」我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說的竊賊有多少人,什麼樣子。」
剛說完,蹄聲已近前,回身吩咐照我說的做,便整裝提劍出門,作翹首南望狀。
「噢,劍,這身甲胄很是合身啊……我是獨自返荊州,不想出什麼事情,本打算晚上天黑了去找你……你怎麼找到我的。」正說著,忽然想起這件事情,感到很奇怪。
「這些事情,我只需要知道大概的事情,然後下面就是自己去想了,想些有意思的事情插在裏面。這樣故事就有了。」他說得很輕鬆,但聽的人就不這麼輕鬆了。
那婦約二十多歲光景,可能就比銀鈴大點,臉型清瘦,彷彿過多勞累所致,不過皺紋較少,還能看出些年少的模樣來;那少年倒是個小書生的樣子,白白凈凈,不過此事二人這種打扮現在讓我看來,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到底怎麼回事,他們到來還有一刻,我曾從伍領軍,知道霧中聲音傳來比常時更遠。他們到此尚有一刻以上時間,我便問你怎麼回事?」我從容不迫地問。
「罩子,快點走啊,照著時辰,那邊又該開始了。」一種很熟悉的打招呼的話語,聽得我都想回話了。
「你是公馬,得注意一下男女授受不親。」我帶著惡笑教育著我的馬,不過我覺得用處不大,它依然需要我牽著才能稍安於檐下;我把這個歸結于自己的道貌岸然,所以純樸無欺正直無偏的馬兒絕不肯吃這套。
我轉過身去,不顧她的好意,摸摸席面,找了塊稍為大一些的乾地便躺下,背對他們故意賭氣似的睡了起來。其實心中暗忖:是不是有點太膽大了。
接著掏出一個錢袋,扔給那個掌柜,吩咐道:「此子所需,盡皆呈上便是。」便和葉劍互請離開了。
這一覺睡得很是踏實舒服,等醒來時,雨似乎停了,不過天沒放晴,而且應該是下午了,懶洋洋不願起身,銀鈴就不無遺憾地這樣說我,早知道就不讓我睡午覺了,開始不肯睡到處亂翻,一家不得安生,等睡下去,要叫起來又有得她麻煩。翻來覆去,覆來翻去,來回磨蹭一番后,忽然感到周邊有股臭味,定睛一看,頭邊兩尺開外,馬屁股下赫然有坨熱騰騰的東西,大罵這隨地大小便的東西,忙起身,忽發覺自己的幾件衣服蓋著自己,再環顧那母子二人已然不知去向。
孟德兄屏退了眾人,然後很是惡劣的說道:「你放開食腸吃吧,我料定你今日正午多在聆聽教誨。」
原來是個說唱的,他的故事早就開始了。讓這幫後去的毛頭小子們不斷問詢前面講了什麼。但我是一聽他的故事就明白過來了,如果沒錯,我還和這個故事的主角很熟。因為這是個女賊的故事,而且這個女飛賊似乎有個小幫手,這個小幫手可能是只狸貓,可能是只猴子,總之每次行事時的樣子都不同。也許那個小孩聽到會很不滿,不過此時,我聽到的就是這樣。
那老人講了一會兒,忽然注意到了我,我對他笑笑,他也對我笑笑:「小夥子,你嘴怎麼了?好像吃飯不是很利索。」
說完,再也不顧什麼其它,走到火堆前坐下,烤起火來,但是全身心在注意這一男一女的動靜。我琢磨著他們也是一對姐弟,估摸著活不下去,便當了賊,反正窮人家沒什麼可偷的,富人家被偷點也餓不死。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管了,管了費兩條人命,有什麼意思。
「這平安風雲侯幹嗎這樣,如果我是平安風雲侯,我才不會這麼承認呢?」其中一個少年這樣不解地說道。
「啊喲,平安風雲侯之禮,葉劍當不起啊。隨兄弟來吧。」這個少年做出向後仰去不止的動作,讓我忍俊不禁。
渡口的人要我三倍的錢,因為我多了一匹馬,讓他少拉了兩個人,當時便有人幫我說話,說船頭貪了,但我沒有多說什麼,給了錢,笑著謝謝幫我說話的人,只說不礙事了。
師傅曾經擔心,希望老師找人保護我,不過老師覺得這時候我一個人倒更安全。而且現在我們送人會遭人非議,給那些人落下把柄。師父動了氣,說師父不近人情。老師卻不爭辯,倒苦了我兩邊勸說。
有些心亂,一時也不想去尋故人,便在城內的路上隨意晃了起來,想是這一臉風塵,而且鬍子拉碴,況且很多人都根本沒想到我的到來,所以,只是稍微打發了幾個懷疑的目光,就可以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漫步葉城之中了。
「我請你吃飯,你說去哪吃吧?」我立刻作出大財主狀。
「此事與先生無關,我們立刻自棄路自草間向東而去。他們決計難以追上。」
但是,我依然決定幫他們。吩咐好了,問了幾句要緊話,得到總算相應的答覆后。便提出要他們的一支劍,那位母親決定一切聽我的,便一切照做了。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等到手中有些麻了,衣服幹了,火也快熄滅了,雨依舊沒停。我依然沒有睡意,那少年早已支持不住,倒在了姐姐的懷中,只是那女子依然警惕地盯著我,其間因為雨從各處罅隙中被風吹入屋內,以及屋上頗多的漏洞,致使屋內各處積水也越來越多,她和我換過不少位置和姿勢,其他就是在這種互相不信任,互相警惕的氣氛中度過。
不過很快想到自己還年輕,以後機會多得多。而且這讓我有了不少空閑的時間,我想起作為一個男人下面應該做的事情。
「我又不是大臣官宦,我哪進得去?但校場的歡呼聲那叫一個大,我在東市採辦時都能聽到歡呼聲,不過後來聽說場面上是打平了,但是平安風雲侯說自己支持不住了。」
我想了想,笑著說:「平安一路,一路平安。」
我承認,今天我整個情緒有些低落,只能想著回家後會好一點。但一想到家裡那個「夫人」,竟對歸去之路有一絲迷茫無知,便如這早的大霧。
「卻原來是官爺,這就再沒事了?不會出亂子了。」他們似乎忘了來幹什麼似的,忽然對這個北來的最新消息,感其濃厚的興趣起來。
我一定是把它憋急了,這傢伙居然踹了我一腳。讓我毫無防備地挨了一下,且極為痛苦的捂著自己的右邊小腿,心道怎麼連馬也只踢這裏。但恐他們受驚,讓瘋馬踹了人,便不顧腿上傷痛低頭蹇步告罪連連進了進去,徑直去拖拽那無禮之馬,卻清晰聽到身後刀劍出鞘之音。
銀鈴曾告訴我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所以我想當然地認為我在雨停下之前是不可能找到可以避雨之處的。但是在雨中淋了一個時辰后,雨勢毫無削弱的情況下,我居然見到一座路邊的破屋赫然在前,一端破損的牆口露出的火光讓我更感覺到暖暖的希望。所以,我便快樂地拉馬過去,心中感覺自己還沒有倒霉到家。
「子睿不惜一生仕途全部身家託付于兄,孟德不能清君之側,剿滅外戚禍端,何顏再見兄弟。」孟德兄趕忙扶我。
然後我就走神了,當他們停下馬匹來問我,而我也盯著他們的時候,其時我還在想著方圓百里以前是什麼地方。
那麼,下面我們必須讓關外的實力人物得到相當大的好處,讓他們不需要依靠朝內的人,我們便能輕易地剷除那些人,但是如果培養出來新的極具實力的諸侯,那麼以後天下還得亂。老師他們不易啊!我覺得我還是不行,我想不出來。
一群蓑衣斗笠之人縱馬來到,此時節的人這樣勞師動眾過來,除了為身後的他們,真的很難想出理由來了。
「聽我說啊,我聽說啊,這平安風雲侯是當年何太后在民間的野種,現在他舅倒台了,哪能不出來幫他老娘忙啊。」當時聽著有趣的我正在喝水,聞得此言,噗哧一口水便噴了出去,惹得一眾人停下來看我。我也不解釋原由直接問:「這位老哥,你這是從哪聽來的?」
「這京城上下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啊?」他倒擺出一副正義凜然,堂堂正正的模樣,讓我差點跳起來。這謠言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又給我亂編出來的。
「小人不敢,老爺少爺對我等終歸不薄,雖則難為,然盡些人事吧?」這個領頭的還頗有些義氣,也免去我其他麻煩事情了,對他不由得感激起來。他們朝我打了招呼,行了個禮,便紛紛繼續縱馬去了。這些人的主人恐怕也是個讀書人,這些禮節倒沒缺了。
我起身和他見禮,順便還打擊他一下,「鼻子又見漲大啊。」
我忽然來了興趣,一個能讓人下這麼大決心的人要去做的事情,肯定很有意思。所以,我立刻跟了上去。
「噢,你們卻是何人,這種天氣這麼多人出來?」手故意按在劍上。
「十八歲少年能有如此大度和心胸,哥哥不如,然這般送行都不能為之,于兄于友皆是大謬,況且如此反能顯出更通人情,那幹人若知更不疑。」孟德兄臉色略帶凄然道。
「噢,您問這個,實話說吧,其實大家都知道……您是個讀書人吧?」他放下心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我說道。
「聽說,在皇上辦的宴席上,平安風雲侯說要抄斬董氏一門,你要知道,那何進倒了以後,那就是董貴妃那一族受到隆寵了。其他三卿都怕這董貴妃吹那枕頭風,尚且處處退讓三分。哎,這個風雲侯聽說無父無母,膽子好大,直說要抄斬這董氏一門,你說這不是找死么?」
這一思,路上就慢了,到晚上還是沒到宛城,我知道此時宛地三城皆在荊州軍之手,雲書就在那裡。那天老師只是稍微告訴了我一下,現在我是很有興趣讓雲書給我講一下,此事必是很有意思,尤其是他給我講。
「稟官爺,改元,入閏之事小人等已知,只是聽說京中尚亂……」那人對我明顯添了幾分尊敬。
我這步許是沖得快了,也狠了些,雖然對天下是好事,但是對自己恐怕是太對不住了。
回頭想想,感覺自己這一夜還是有些小孩子氣,想到這個我就有些愁,我這個樣子怎麼勸司馬老混蛋岳父大人?
「孟德兄小心,董重背後勢力不小,那天我在他家大宴當場,此人竟公然藐視我,沒有相當的實力料此人亦絕不敢。」我皺了皺眉頭,覺得還是需要叮囑一下。
但是他們似乎被我說服了,這讓我心中大喜。不過這時我忽然想起一件剛剛忽略的大事情,「你們是母子?」我感覺我的頭腦似乎很是遲鈍了。
「母親,是他們么?」少年也有些慌張,緊緊執著劍,拄在席上。
我努力想想,我承認我想不出來。卻在這時堂屋內來了一個人,老人一見他,便就和我說:「我的很多消息,便是由他們傳來的。小二子,你從洛陽回來,那裡又出了什麼事情了。」
天亮了起來,火堆里只有零星的火星了,雨小了些,但霧氣正自各個縫隙之間源源不斷地鑽入。我也感到一絲寒意,昨天的晚飯沒有吃,此刻又很是睏倦。想了半天,起身再次回到馬身邊,馬對於我的近前毫無反應,紋絲不動,似乎也在睡,只是尾巴似乎稍微動了動,看來可能還不能算是紋絲不動。胡思亂想之間,忘了過來幹什麼,竟傻在了那裡。忽然打了個冷戰,才想起來,忙取出包袱里所有的乾衣服,先遞了一件給她,我自己便又裹了兩層,看著手上還有一件,便又遞給她,她將衣服披在身上,點頭稍微笑笑對我表示感謝,我點點頭,坐在那裡,感覺暖和了很多,便開始打起了瞌睡。恍惚之間,看到她小心的給那少年又蓋上一件,然後才是給自己慢慢披上一件。
「噢,那好,我就不客氣了,謝謝這位先生了。」他似乎對我也很有興趣。
「饞咬舌頭餓咬腮,你當時一定是餓了。能吃是好事啊,我這一把老骨頭,牙齒都快掉光了,嘴風都快把不住了。」這應是個很有睿智的老人,他的語氣始終保持著那種不緊不慢,只是此刻他帶上了一絲笑容。應該說,上了年歲的人都挺喜歡我,原因銀鈴給我總結過,她說是因為我是飯桶,這讓我很是鬱悶,沒想到很快便又讓這老人再次證明了一遍。
起身稍微收拾一下,看看身上好像沒少什麼東西,看了看那坨東西,還是換了一身上下,才覺得整個人舒服了很多。便拉著那匹惡劣至極的馬離開了,不過心中還在想著那兩個人。
「這位是什麼人?」其中一個領頭的陰在斗笠下鬍子拉碴的臉龐顯得不是很快活,精神也不振地問我,剛回過神來的我立刻挺直胸膛,便反問回去。
隨即心情又好了起來,其時殘陽似錦。
我承認他們讓我有種好感,所以,我把那件烘乾的衣服遞了過去,她沖我點點頭,帶著感謝的神情接了過去,輕輕地蓋在了那少年的身上。而少年依然在酣睡,只是蓋上衣服時叭嗒了一聲嘴往我的衣服中使勁地蜷了蜷。
「好啊。」我轉過身來,看著那個說唱的,他呆在那裡,嘴裏不知什麼時候塞上的牛肉還有半截在嘴外。「這位兄弟,我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再聽你講女飛賊的故事。」
前行三十里,卻被人攔住,那人抱拳馬上見禮,「子睿公,戲志才盼君久矣,我家主公在側,請隨我而來吧。」
所以,我故作愕然狀:「如此,你們怎麼好找?」
我做得對,尤其是我無意中惹了這些頗有實力的朝臣,這般才能讓他們放掉對四卿的戒心,也會認為四卿不過如此,而其他人也會相信三卿肯定會給大家一個好的結果。
我低頭不語,眼眶中不知何時已經濕了。旁邊的人勸慰老人,而老人也只顧自我解嘲,一時沒有再言語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和其他人回完話才又轉向我:「小夥子,你像是個讀書人,看這衣服和你的樣子,該不愁衣食,你餓了一天,也許還沒什麼,現在這麼大吃一頓,也就沒事了。可你想過餓了三年么?整整餓了三年,永遠吃不飽,而且最後都沒有那種吃飽的奢望,我們這就這麼挨了三年,餓了三年,三年就是在餓,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還好這次十常侍全被殺了。」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那張餅其實應該是很大的,但是在我手中似乎就小了很多,在嘴裏就更小了,好像沒費什麼時間,那餅便消失了。說實話,我都快認為這是個夢了,不過其間咬了自己腮幫子一下,以及至今滿口留有的淡淡面香,讓我確信曾經有這麼一塊餅在我眼前,拿在我手,咬在嘴裏只是現在不知所蹤了。
我扔回佩劍,自己找個地方躺著。然後忽然坐起身來,把那兩人嚇了一跳,其實我只是和那婦人道個歉,畢竟剛才有些占人家便宜的嫌疑。不過他們兩個人似乎對此沒什麼介意的想法,但是他們肯定對我的身份有了些懷疑。
忽然幾個似乎剛剛換了崗的士兵的談論吸引了我,這開頭便是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對話。
「孟德兄,此後之大計,便請兄多費心了。」言畢便拜,我可真的不想把這番全部心血都白白費了。
不過,我的另一個自我膨脹的想法是:憑我敢在兩支劍下依然敢坐下烤火,再比對我的身量,怎麼著他們也有些怕我。
拜別之後,孟德兄還是送了我二十多里路,最後與我說的話甚是耳熟:「如事不諧,弟可隨時來我處。」
「還有,再過了幾天,我正要走,聽說平安風雲侯被抓了,在宴席上被抓的,立刻就下了天牢了。」那少年有些故作神秘般地說,聲音都故意放得低了很多,旁人立刻問緣由。
「爺爺,為什麼你們稱他們是黃巾賊,他們四處掠奪嗎?」
那女子搖搖頭。
「所以你小子永遠成不了平安風雲侯,人家這叫武德。」一個長者拍了那小子的腦袋,笑著教訓道。
剛出酒肆門口,便聽身後不知是自言自語,或是其他什麼:「我的媽呀,我居然和平安風雲侯一起吃飯了。」
忽然,一陣輕聲「嗯嗯」的呼喚聲把我吵醒,隨著濃濃的面香味,一睜眼竟發覺她遞了張麵餅給我,飛快接過,以非常燦爛的笑容以示回答,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太好收買了些。但她把指頭豎在嘴邊讓我什麼都不要說,然後自己也拿起一張餅慢慢小口吃了起來。我便再沒什麼客氣、羞愧和原則,只顧大口吃了起來。
「是,這位先生見笑,小女子十三歲便有了羽兒。」言畢這個最讓我吃驚的地方,她便把她的故事,節衣縮食,榨乾有用之處,有一句沒一句,惜墨如金地極為簡略地告訴了我,讓我理解力這麼高的人都只明白了她不想讓我明白這個事情。
「噢,吃早飯時急了,把腮幫子咬了,不好意思,我食腸大。」我傻笑著。
講完,眾人大聲喝彩,給了點錢,便紛紛離開了。那人整理一下別人的打賞,便準備離開,卻發覺一條巨漢依然佇立在他的眼前。
這個人很有些本事,一些本來沒什麼可樂的也能被他說得讓大家笑得不停,而且不斷用男聲女聲自己對話延續故事,為這,我還想起我們軍中「美麗的」孫校尉,那人要是也說起女聲來,不知天下何人會懷疑他是女的。
「賢弟之言,愚兄記住了。來,稍微吃些東西,早些上路,路上很可能會有人對你不利,你寸兵不帶,一人上路,小心小心。」孟德兄說的很是在理,正好午飯沒怎麼多吃,只因這個長輩叮囑幾句,我答應幾句,那個長輩囑咐一套,再拜,兄弟們個個都送行一番,一頓午飯分了好幾次。所以,稍微客氣了一會兒,便坐下,吃了起來。
「那又有什麼?」他似乎很是奇怪:「我又不是編史書的,本就是為了讓大家開心,講那些洛陽城中的風流韻事,也許街坊大媽願意聽,但大部分老百姓不願意聽。講官場,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一個腦袋,不敢。所以,到一處,我們這些人都有一個本事,就是最快的知道這個地方最近的話題是什麼,然後知道儘可能多的事情。然後就是編,要不然怎麼有人聽。」他說得很有道理,但中間少了些東西,有些過於簡略,主要原因是他的口中不時在作咀嚼的工作。
只能說謝謝了,轉身時還在想這話的意味,一年前,我平安風雲侯何等風光,而他還是一個城門校尉,此刻我變為庶民,他卻依然是輔政大臣。現在已是他在招攬我了,不過我只是也只能打打哈哈。
他們似乎很是驚訝我的表現,猶豫了一刻,收回了劍,但對我仍很有戒心,但他們的收劍讓我更是確信他們是被逼當賊的。兩個人都有點過於單純和幼稚,我對他們的盜賊事業能進行多久表示懷疑。
每日當三省吾身,孔老夫子這句話是完全正確的,所以我一直照做,只是省了自身以後,也省了改正了。
「可能是一個可能是兩個,應該是黑衣服,沒帶什麼東西。」果然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天已黑,卻全無乏意,便過了本來打算歇下來的鎮子,又走了一個時辰,卻發覺越走越慢。此刻才想起來,我就算不累,但馬卻一定累了,我騎著它,卻把它給忘了,帶著些歉疚,便下馬與它一起走了下去。
我覺得我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總能找出理由自尋開心,不被注意說明我的安全和自由。我可以肆意的歡笑,不用在意別人的觀感,因為他們不關心,也不在乎。
但這回我是決計不要了,雖然開始有所企圖,但是此刻我只做了一個動作,指了指那個熟睡的孩子,便揮手拒絕了她的好意。因為我只看到了那是最後一張餅了。
天快亮了,雨還在下,似乎小了些,但風似乎驟然又大了起來,屋內已經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我們分別四處嘗試找尋一遍后,便只能看著火越來越小下去,而屋內則越來越冷起來。
我稍微清了清嗓子,卻有個新的發現,熬一夜並吃干餅一個,可以讓嗓子變啞,在當時,倒也算是好事。
「聽著很有意思,仔細說說。」我的興趣立刻濃了起來。
一邊吃,我一邊繼續剛才的問詢。他仔細品味了口中牛肉的味道后才意猶未盡地先放下了箸,繼續和我說了起來。
而我也只是躺在那裡而已,因為睡不著,倒不是為了二人手中的劍,也不是為了兩個人裹著我巨大的衣服顯得很是有趣,而是為了二人的關係,十三歲的女人就有兒子了,皇上十二歲就有閨女了,我豈不是很不上進,要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帶著惡惡的笑意,合著睏倦,總算睡著了。
「孟德兄何需如此,子睿自請如此,為何還要如此招人非議。」我覺得我需要裝出一點大度,全不顧酸酸的感覺正在蔓延。
「爺爺,這外面綿延百里的蘆蒿之地,一直是這樣么?為何不辟成田地啊。」上次北上走的是官道,雖然繞道但是有驛站,此次繞小道看到這些場景,著實還是有些奇怪。
「十八。」
那天下午一路皆是有我腿高的枯蒿野草,間或有些溪流蘆葦。此刻千里一色,看慣皇城內的輝煌,這灰黃一片倒更覺壯觀秀美。一路行來,的確不亦樂乎。
「我在洛陽,便聽得那天下午西涼飛將呂奉先要與輔政卿平安風雲侯在校場比武。」旁邊年輕人的興趣立刻被調了起來,立刻有人問這個人結果如何。
本來是很感人的君子送行,最後演變成一人饕餮而餐,一人侃侃而言了。
「請問裏面朋友,可以容我進來避雨嗎?」行之屋外,看見門柵掩起,便禮貌地問道,畢竟我覺得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驛站之門不會再為我而開,所以我不便走官道,而且這一路需要相當的花用。幸虧老師似乎很清楚我會遇上什麼,給我留了一筆讓我驚訝不已的錢。讓我只得走之前照著姐姐——不得不承認,這讓我發現銀鈴還是生活在我的每一刻中了——以前的吩咐,把錢分成幾部分存放在身上各處。
只是為何不報官,這有些奇怪,難道是他那城的官府有問題。如果我還是平安風雲侯,我去那裡還少不得管一下。現在只能這般回去了,嘆了口氣,追回頭來,看到兩雙極為驚疑不定的眼睛在閃爍。
應該說,這天晚上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亦悅,這小丫頭不知怎麼樣了,我感覺出了作為一個父親的感覺,雖然她流的並不是我的血。
「兩位何人,恐非什麼孤兒寡母吧?」當下一驚轉身,看著他們二人一襲緊身黑衣短裾,出鞘之劍執于身後,似乎還要掩飾,只是二人姿勢一致,而且其中一童男身量短小,藏不住劍鋒,故而一見便知前面這一男一女頗為不善。
「不是就好。」那小孩很是長處了一口氣。
「是啊,這個是件好事啊。」老人嘆了口氣,「可當時人死的好多啊,那時節,大家都在眼巴巴等雨,其實也就是等死,那年直到秋收一滴雨沒下,很多人早早出去逃荒了,身體差點,年歲大點走不出去的,除了我算命大,有個孝順兒子每天去好幾十里的山裡摘果子,取些山泉回來將就度日。其他的也大都在那年過去了。我一次自己發昏出去看看我的老兄弟,還沒進他家門,就看見他家鍋里的東西,那是一條小孩子的腿啊!」
「天地良心可見,馬兒不耐雨淋,撒蹶撩我而去,實非我所願。」我感到很委屈,指指長長裾擺上那個泥印記。
「光和七年,也就是中平元年,那年天熱的早,河裡也有水,大家播下種子等著收成,卻趕上黃巾賊鬧亂世了。」
「別拉了,再放幾天就消化了!」真是精彩,我從來都沒想過還有這種方法解決這種問題,而且聽完后也決不打算這樣嘗試。
這個老人完全不明白京中各種事情的緣由,卻認為自己的想法準確,這讓我有反駁他的想法。不過,旋即我就打住了。
「此時衰草已濕,你們一踏就倒,稍微有人注意,便可發現,而且這方圓不知幾百里的蘆蒿叢,你們能進去,便不一定能出來。如果白色霧中灰黃色蘆蒿中黑色非常顯眼也算一個理由的話,你便真的躲、藏、逃都沒辦法。」其實他們躲掉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只是我想好了計策,如果不能用,我覺得太可惜了,尤其可惜了我剛剛捋完一遍腮幫子上的鬍子。
那天下午到了葉城,看著城頭的葉字大旗,便覺得好笑。隨口拈出一詞,「葉覆葉……」忽然想起那天和銀鈴在一起的事情,不禁嘆了口氣,便接著道:「風乍起,一葉飄零,一葉無蹤,飄零者心傷,無蹤者何方?」
投宿吃飯時,也不用再在乎別人大談平安風雲侯,甚至加入他們熱烈的討論,便似乎自己和這個名號毫無關礙,雖然有種酸酸的感覺。
我也許對得起所有人,但我確實對不起我自己。
事後我都為我當時敢睡感到吃驚,我想當時我一定感到自己沒什麼危險,因為我當時確實感覺不出她還要殺我的理由。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太困了,有種生死由我的態勢和決心。
「先生是什麼人,故意縱馬進來,意欲何為?」那女按下那躍躍欲試的少年,朗聲問道,頗有兩分氣勢。
「小夥子,你多大啊,看著聽老成的,可是聲音和見識為何如此稚嫩啊?」
「是啊。」我感到奇怪,好像很多人都能感覺我是個讀書人似的。
「事情出大了。」那人本來還是有些疲頓,但一聽有人問便立刻精神百倍起來,立刻到人從中間坐下,叫人幫拿一碗水過來。水一到,一飲而盡,便如讀書人般,故作斯文道:「,如此佳釀,其甘若醴,妙乎哉。」眾人鬨笑,他這才開始講。
「小孩子,沒有規矩,這裡是大漢的土地,皇上在上,不可如此目無君上,卻替反賊說話。」一番話說得我唯唯諾諾,趕緊認錯,這才讓他又緩和了下來,才發覺,剛才這段是他唯一一次話語說得急的時候,「壞是那些貪官壞,皇上是天子,只是沒有辦法管住他們,現在好不容易去掉了何進和十常侍,便又出了什麼四卿,不知這四人是什麼樣的人,希望是好官。」旁邊有人也在誇獎老人知道的事情多,比如這什麼四卿他們還不知道,他只說自己平時就好和人打聽事情,從那些南來北往的小商販那裡總能知道些事情。
「這位先生,有什麼指教。」他有些不知所措,顯然我的目光可能有些奇怪。
「吾是荊州的武官,年初攜妻兒去洛陽省親,沒想到出了亂子,現在事情平定了總算沒什麼事了,我才能回來。」我帶著一絲怨氣般地說。
在場很多上了點年歲的人對這個話題都不感興趣,尤其是剛才那個給我講典故的老人,甚至說道:「都這個時節了,還比什麼武,天下便要被這些武夫所誤了。」
「我想先去拉泡屎,再和你們去。」我覺得他說話時應該換個地方,至少饅頭鋪前大聲吆喝這種事情很倒人胃口。看來周圍很多人和我有同樣的感覺,尤其是有些女孩子,便如聞到什麼似的捂住了鼻子。
這一路向南還是這般樣貌,只是路泥濘非常難行。聽著馬蹄下叭嗒的泥聲,我是決計不願下去一同走的,不過這馬小子似乎很有力氣,不知在那屋裡啃過什麼了。然後就想到這馬小子在屋內拉下的那一坨,深覺噁心。
心頭一熱,孟德兄當真重情重義之人,此時節不避嫌而來,除了兄弟們,便是他了。不過念叨城內無甚其他故人,才稍放下心來,卻又覺得自己心頭還是放不下。
我如同一個路人般觀望,但他們絕不會把我只當一個路人般放過,畢竟我是他們這百十里路來難得一見的一個人。
委屈鬱悶至極的我最終第二天早上早早離開了那裡,也離開了那百里蘆蒿盪。離開時,心有餘悸,背後總有冷風襲來。
我覺得此刻是我派用場的時候了,因為我這時才是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那天晚上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風還不小,讓身邊這百里的蘆蒿簌簌聲忽大忽小,自遠而近,由近又遠,恰如水面風過,百里波濤。不過這風吹得我總覺得要變天,相對來說下雨比較讓我擔心,所以,我覺得應該下雨了。風大了起來,路也越走越難走,知道自己頭腦發熱的壞處。偏巧我這人還是那種一條路走到底,不見棺材心不死的那種。鑒於最近的糟糕運氣,所以這些必然意味著半個時辰后,我已和我那可憐的被迫陪著我的馬兒一起在一片灰暗蒼茫的重重水瀑之中了。
第二日,不再有人叫醒我,我是被窗外各式各樣逐漸嘈雜起來的聲音所驚醒,一夜沒有做什麼夢,或者做了忘記了。按照老師要求,摸了摸身上各處的錢袋,一切都正常,一個沒少,至少我記得位置的都在,心想總算對得起老師的囑託。
我等了老人很長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卻又希望能繼續聽下去,他也逐漸穩定住,才緩過來,有些自嘲似地說:「年歲大了,也沒什麼出息了……那年平了黃巾賊,改元中平,可也是秋後了。屍首曝於野,卻沒人管,我們也不敢回去住。那年便在山裡又熬了一冬。我這麼大歲數了,知道一件事情:凡是土下有屍首,屍油入土,次年的茅草便長得格外茂盛。何況那麼多具屍首就那樣放在原野上,第二年天熱得快,很多村子就這樣十幾天內淹沒在無邊無際的草海之中了。」他頓了頓才鼓起勇氣繼續道:「我們不敢回村子,只敢在這草海的邊緣住下,本以為能討個還算不錯的收成,卻又趕上一場大雪……苗死了……我們卻又哪來的新種啊?草是越長越瘋了,可我們不能吃草啊。」老人竟又哭了出來,很是傷心。
「先生對不住,鄙婦孤兒寡母兩人在此避雨,先生進來不便,便請在屋檐下避雨。唐突之罪,望先生體恤孩兒體弱,受不得風霜了。」很有禮貌的年輕女子聲音,雖然讓我有些失望。但是,我也只能讓我和馬兒在檐下將就一下,總算能擋去不少雨,忽又覺得還是夠倒霉。只是馬兒不太願意在外面,它很有進去躲雨的想法。
下船隻管向南,憶起昨日傍晚過虎牢之時,登高丘眺望關外連營,百里不絕氣勢逼人,但當時我看著也只覺得下面的事與我無關了,便稍微看看便走了。昨日不覺,今日思起忽然覺得自己只顧自己,自私得緊,心胸也太窄,一事不順,而且還是自找的,便這般頹廢,實在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另一個我便勸自己:本就不欲成大事,安穩過一生便可。這個自己便立刻又挺起胸膛:哀吾百姓,念之涕零;民自可棄我,我絕不棄民也。此念一定,立時便覺得天地廣闊,隨我遨遊,胸中自有一股舒暢與無愧之氣。
然後那個被稱為罩子的人,便立刻作了消化那些東西的決定,跟著那幫人眾一同去了。
「外面雨大,你們下馬進來休息便是了。」我很是同情般地說。
「噢,你說二十八我也信,你少年老相啊。」他好像就是感慨都是這個聲音語氣和速度。「好吧,你都叫了爺爺了,我不能不告訴你了。這裏本來這百里都是田園的,又有數條河水灌溉,本也算是個富庶豐饒的地方。可光和六年那場大旱便讓這裏好幾條河都斷了流。大伙兒的田裡什麼都長不出來,其實連人都沒水喝了,那還顧得過苗來。偏就是還有水的一條河,還被當年十常侍中不知哪一個的什麼親戚霸佔,建什麼花園,給引了過去,還派人在河的上下游來回巡視,只要看有取水的百姓一律杖擊趕走。」
隨即同請入蒿草深處,片刻即見一無名水邊枯草亭中,竟擺下了一桌酒席,孟德兄也一襲庶民打扮迎我。
那女子把那孩子緊緊擁在胸口,用自己的為這依舊熟睡的孩子,遮去無法抑制的吹進來的風溫暖毫不知情的孩子。而我則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小時候的種種相似之處,只不過這對姐弟相對我們年齡差距差太多了。
也是快回去了,這錢我也不用省著花了。所以,叫了一桌好吃的,讓這個說書的年輕人著實驚訝異常,他肯定沒想到我這麼大方。他說他吃不了這麼多,說我太客氣了,我告訴他,讓他也別客氣,因為我吃得了。
晚上也沒什麼其他可想,只是傾聽外面的人來人往以及他們的瑣碎的言語,直至慢慢稀疏沉寂下去得以讓我也就如此這般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是,羽兒,母親看不清楚。」女子焦急地搖搖頭。
雖然有些依依不捨剛才的痛快,但是禮數還是得有的,而且我還對下面的事情有所期待,等我再看向她表示感謝時,才發現她正看得目瞪口呆,手中之餅仍是圓月般,這讓我很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便轉過身去,將一塊包袱皮打開,取出一張餅便又遞給我。
然後下面我便開始為自己辯護,利用自己絕對豐富的第一手材料向大家顯示這個人還是不錯的。而他們也找得出理由來駁斥我,其中最難反駁的就是:如果不是他大舅當政,哪個十七歲小孩子能封侯,而這個人本來還是庶身。
我知道我敢玩險,而且頗有樂此不彼之勢。所以片刻后,起身轉回馬那裡去,嚇得他們往後挪了一步,還將手又壓上了剛收回的劍柄。但是我只是從包袱的油布中取出稍微干一些的衣服,再馬後面草草換上,便將濕衣服拿在手中對著火烘了起來。
「主要是,這些故事中間都有一個東西,老百姓都喜歡,因為這個女飛賊她只拿那些為富不仁的人下手。給老百姓出了氣,這個老百姓心情就好,就願意聽。」他似乎在介紹他自己編故事的經驗,但是我卻若有所思。
我便立刻起身,用徵詢的同時很是懵懵懂懂的眼光看著他們,他們沒有看我,只是忙著收拾東西。稍微整好東西,那女子便走之門柵前透過薄霧向南方看去。
「噢,這不是到了晚飯時候么,我去巡城,便聽一些人說,有個從北城門進來的大個子,有一丈多高,腰帶奇高,我就覺著只能是您了。後來聽人說,您去聽說唱,接著就說您進這裏了。我這就摸過來了。」
那夜宿在一家小鎮上的客棧,見一老人在緩緩地講著什麼事情,便湊過去,一邊狂飲大嚼,一邊聽著那些陳年舊事。能飽飽吃頓飯真是件好事,還能有故事聽更是好。就是腮幫子上那個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此事非你所願,我不計較,這裡有些碎金子,以後若有人找你問起我們,別說見過我們就是。否則,我們一定會殺了你。」這女子看著似乎弱質,不過話夠硬的,這有些傷我自尊心。按打扮著兩個人應該是什麼飛賊一類的了。思索間,便見一個錢袋飛來,隨手抄下,立刻扔回,只說:「我記性差,也許走不出三十里便忘了你們,錢我不需要,我不說便是,只管讓我避雨烤火就是了。」
「我要吃飯,我餓了。您有興趣,以後碰上我再和你說吧?」他倒直接。
「您說不是?我們哥幾個也不想,官爺,您說也沒丟多少東西,也不知道人家什麼樣子,報個官讓官府去查不就行了,但他非要我們去給他追。」這個領頭的顯然也是一肚子苦水,後面立刻一片哀鳴呵喝,顯是對這份差使都大為不滿。
「不必擔心。」我好像還是有些官威在身上,還是聽著胸膛,指手畫腳,「你怎麼知道這個女飛賊這麼多故事?」
「讀書人不知道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東西,我們這些東西都是憑一張嘴,因為我們記不下來,只能一代代把這些東西能傳多少是多少,主要是教個說的方法。其實在什麼地方說什麼,詞都是現編。要說那些大家感興趣的,而且我不用掉腦袋的。」
光和六年大旱,對我的記憶本就只是傳說中北方黃沙漫天,以及到處都有吃人的事情而已,雖然想著嚇人,但遠比這個小孩子的腿要溫和的多。但這回經他這番雖慢慢吞吞,而且頗多地方隱諱的描述,卻能讓人有如親身經歷一般。
「你這麼說,這平安風雲侯倒還是個人物。」那個老人又發話了。
「是啊。」我也似乎忘了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一般,趕緊答道:「上闔平安郡王,荊州韓楚公韋大人,荊州平安風雲侯謝大人,高陵侯大人為輔政,大舉封賞年初變故之中有功之人,詔令天下百姓安撫,改元初平,加閏月,此事你們不知么?」我帶著荊州人應有的驕傲,挺胸言道。
應該說,這個瞌睡打得不怎麼樣,因為肚子很餓。很快肚子的哀鳴便把我「吵醒」。醒來想想,確信自己確實沒有帶什麼乾糧,便只能咂咂嘴繼續打瞌睡了。
結果越解釋越亂,嘴也越來越結巴,最後一幫嘴皮子利索的老農逼得我想殺人。第一次發現荊州人鬥嘴都能輸。
「說遠了,我還來和你講講這百里蘆蒿的事情吧,這裏當年官軍和匪軍激戰之時,我們全家都躲在了山上,只敢偷眼看看山下的戰場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屍體的濃重腐臭在山裡都能聞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被中傾聽便能聽到豺狗爭相撕裂屍體骨架碎裂的聲音。那幾個月難熬啊。躲在山洞里,身上被褥都發霉了,不敢出去曬一曬。兩邊這樣打過來,那樣打過去。」老人忽然哭了出來,「那幾個月,慘啊。」
聽著那口氣,似乎很不相信那是真的,或許有些自得意滿,沒有聽清葉劍的問話,有些對不住地問葉劍問我什麼。他才又問道:「我是問您,您這一路過來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