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一卷 螞蟻窩

第四章 盒子〔中〕

第一卷 螞蟻窩

第四章 盒子〔中〕

施怡萎然而亡。
兩人並肩而上卻同時向對方出手。施怡長於暗器、媚術,而沈重寬一身橫練,手上更有侵淫了三十余年的鐵砂掌。沈重寬全然不顧施怡飛射胸前的連環金環,僅身軀輕擺避開了心脈要害。金環悉數打在沈重寬左胸,沈重寬口中溢出了鮮血,但拍出的一掌卻是牢牢印在施怡的額頭。
欲殺高行天先殺蕭溫菊。
沈重寬長吸一口氣,怒叫一聲,再次撲向蕭溫菊。非是救兩人,他是在救自己,亦為領得重賞做最後一搏。江湖傳言蕭溫菊的「暖兒刀」出神入化,但未見其動手孰知真假,江湖中虛假的造勢、炒作大有人為,他不信自己侵淫幾十載的鐵砂掌能輸給一個毛頭小子。他飛縱祭出的鐵砂掌,掌風呼嘯,沈重寬一身硬功的確非同小可,旁邊桌上的酒水都因這掌風而濺溢。
這個共識在他們來的時候就達成了。「細雨公子」蕭溫菊的武功深不可測,如果五人相爭,最後得勝的肯定是蕭溫菊。所以他們定下沈重寬三聲咳后,就齊取蕭溫菊的性命,先殺了威脅最大的競爭對手再說。
想入「無雙門」必殺高行天。
飄雨客棧,濺血樓堂,唯有少年眼中的燭火依舊溫暖而筆直,剛才蕭溫菊那麼大的刀風,連「三清三世」的衣襟都刮動了,卻吹不滅這盞燭火,少年趴在桌子上,似乎除了這根蠟燭其他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三清和尚看了這一刀,就低下了頭,輕道:「無量天尊。」
沈重寬頻著點尷尬再次輕咳,這已經是他今夜的第三次輕咳,但這次輕咳卻不同,這一聲不帶風寒而暗含殺機,按捺已久的人都出了手。
「不錯。有的商量嗎?」
合力一擊之下,蕭溫菊毫髮無傷,四人卻是兩殘、一傷一死的局面。沈重寬即怒又悔,澀聲罵道:「狗娘養的,蕩婦、小人、土鱉果然不足與謀!呸!」
他們身上都有些甩不掉的麻煩,這些麻煩都並非是金錢能夠解決的,金子對他們並不重要,他們只想傍上「無雙門」這個大靠山。
蕭溫菊繼續搖頭。
劍客道:「那你是要與我一戰?」
追擊的四人攻不到蕭溫菊卻接連發出了驚叫與慘呼。
三世道人亦輕頌:「阿彌陀佛。」
蕭溫菊出刀,他是反手握刀,刀勢向內而拐,輕盈而飄逸,彷彿細雨之湖的一條鯉魚突然躍出水面。不過看似輕盈的一刀卻帶起了猛烈的刀風,刀光乍起,刀風大作,不僅瞬間壓下沈重寬的掌風,簡直把屋外的雨也卷了進來。
蕭溫菊彷彿怕了四個人的合擊。
這一刻,媚眼不媚,怒目含煞,雙方都從彼此的神色中讀出了惶恐與敵意。
蕭溫菊退後三步,緊接又是兩個側翻。
董八荒與趙亞馬的要穴被對方重創,半身麻痹,難以開口。面對悠悠回身的蕭溫菊,二人神色驚懼,發出哼哼唧唧的怪聲。
劍客打量「三清三世」,見一僧一道巍然不動,靜坐如山。劍客緩緩道:「你錯了,這一戰只是我和你,或者是我加上高行天對你。」
這個姓蕭的很取巧,高行天靠坐與樓梯轉角暗忖著。別看四人無間配合,但絕非鐵板一塊,從剛才的言語、神情就能知曉其互相之間早動了殺心,四人一路上或許還曾經動過手,蕭溫菊不攝其鋒芒,是聰明的選擇,這幾個人就像撞到一處的賊寇,個個居心叵測,有默契但無信任。一旦動起手來,誰也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詭變。
猛撲而上的沈重寬見二人自相殘殺,心中驚悸將身形一收,本能的警惕扭頭,他一側目就對上了施怡的眉眼。
這是求饒的聲音。
趙亞馬手上翻出一對判官筆,連點蕭溫菊手三陰經。董八荒一甩手,袖中飛出一線魚鉤直向蕭溫菊咽喉。靠後的施怡和沈重寬亦揉身而上。
蕭溫菊一刀揮出,只斬了趙亞馬、董八荒。殺死沈重寬的另有其人,他死於背後突襲的一劍。這是一把短劍,正滴著鮮血,它握在頭戴斗笠、沉默不語的劍客手中,劍客的劍招完全沒有先兆,他倏然一劍追挑上沈重寬的后心,沈重寬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摔在地上,藏在鐵砂掌後面的鐵頭功也不及施展了。
蕭溫菊還在輕輕搖頭,他微笑道:「不只是與我,這一戰恐怕還要加上兩位老人家。」
董八荒的魚鉤飛到一半就繞了方向,激射向趙亞馬,鎖穿了「小氣書生」的琵琶骨,而他同時也慘嘶一聲,因為趙亞馬的一支判官筆亦脫手而出,正中他的肩井穴。
「你幫我?不……」蕭溫菊揣摩著劍客的意圖,他凝視著劍客,一雙俊目似乎要鑽透斗笠,看清劍客的真實面目,蕭溫菊搖頭道:「唔,你是想幫他?」蕭溫菊藏刀入袖,用手指指向高行天。
四人此時聯手施為,威力非同小可。如果蕭溫菊驚慌中接下四人的殺招,四人的後手也會接連而至。但蕭溫菊對眼前的攻勢只冷眼相對,他一退三步,避開飛鉤,躲開判官筆,絲毫沒有戰意。
誦念間地上早已灑滿了鮮血。蕭溫菊一刀之下,趙亞馬、董八荒皆人頭落地。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苦處,同盟四人幾乎是混到了末路。沈重寬乃一江洋大盜,專干劫掠鏢車的勾當,遭鏢局通緝是家常便飯,本來他還能逍遙下去,怎奈他一時貪慾,竟劫了「遠威鏢盟」的鏢車,「遠威鏢盟」已經放出話來,要盟下七家鏢局全力圍捕,三個月內要生擒沈重寬,活剮之。施怡則是修上了一種密功,需要取盡男子元陽之氣,已經壞了數位名門俠少的性命,無處容身。而董八荒在南疆招惹了「身體幫」,苦心經營的基業被夷為平地,好不容易才逃到中原喘口氣。這幾個人當中就屬趙亞馬的處境還好些,他雖平日氣量狹窄,陰狠毒辣,但得罪不起的他是一概不惹,因此也受夠了窩囊氣,想找棵大樹好乘涼。
高行天看到劍客的出手,他內心似乎升起了一絲希望,但想來又覺得不可能,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四人攻勢不一,但目標只有一個:搏殺蕭溫菊!
蕭溫菊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他手腕一抖,刀已在手,刀短而彎,不及人半臂,平時納于袖內,此時脫殼而出發出一聲清吟。
董八荒與趙亞馬像兩條搖尾乞憐的狗,齊頭轉向沈重寬。
三清和尚是對著蕭溫菊的「暖兒刀」有感而發,而三世道人超度的卻是沈重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