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四章 刺之尾〔上〕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四章 刺之尾〔上〕

二人異口同聲:「欒照。忤逆之事皆為步騎校尉欒照密謀。」
盧照台、堯汗田的心都快跳出喉嚨,如果一語答錯,就是人頭落地,全家、全幫派萬劫不復的下場。
居右禪道:「他的劍術早自成一派,獨闢蹊徑,開宗立教亦不為過。你我又怎能看出他的來歷。」
堯汗田豁出去道:「你什麼你,本就是你做的好事,休要以為別人不曉得,我今日就把你的惡事統統說給品大人聽聽。」
——兩人到這個關頭,只互相反咬,已問不出什麼了。而一脅就反,無道義可守之人,萬萬留不得。
盧照台、堯汗田聞言如遭霹靂轟頂,目光獃滯。
葉東風一直都未見到白轎中人的廬山真面目。行動開始,他才知居右禪將顧鐵心的白轎也掉了包。葉東風先任戍邊之將,憑藉顯赫戰功調入「翠羽營」,他身經大小百戰,早對驚奇場面不感新鮮。此時,葉東風望著漸行漸遠的轎子,卻不禁有些好奇道:「這人劍術端地匪夷所思,他不露面容,但劍術是藏不住的。而一劍之下我竟看不出他的師門,其劍法無跡可循,堪稱幻劍。」
葉東風遺憾道:「此等人物,不為朝廷所用,不為大司馬所動,只一意南下,著實可惜。」
居右禪不列朝班久矣,但其德高望重,桃李天下,品無三也不得不賣些情面給老侯爺。品無三聽「獨眼候」一咳之後,突兀旋身。
盧照台揭露道:「他一方面使盡手段,阻止他人接手青州。另一麵粉飾太平,是想以此為本,希翼朝中有人替他進言。」
品無三語調輕柔卻是滿含嘲諷與怒意。
堯汗田「撲通」跪地,顧不得美髯蒙塵,急道:「在下所知僅止於欒照,小人之所以參与此事,一是欒照相逼,二是我的四歲獨子在半月前被人綁去,有人以我兒性命要挾,我不敢不來,到則到矣,賤民實無謀逆之心啊。」
盧照台手足無措,堯汗田汗水涔涔。兩人眼巴巴對視一陣,盧照台先道:「今日之事,乃,乃是個誤會,今日……」他說到關鍵一陣磕絆起來。
盧照台卻當這個「他」依然是指欒照,跟進道:「他勾連殺手,蓄謀已久。就是郡守盧選之死,也是他尋得用毒高手,下毒殺害!」
「呵呵,品大人多慮了。我這位朋友行事耿直,他只是不願偷襲罷了。」居右禪笑道:「今天如無他相助,局勢難料。救走李純一的,接應那蒙面人、女殺手的,皆是不梵谷手。他們只因局勢早定才沒有出手吧。」說完他忽暗咳一聲。以居右禪的功力,談笑間已經平復了大半接「九魂花」損耗的內息。他這聲咳嗽是看盧照台、堯汗田一直在品無三背後狼狽跟隨,神情沮急。
品無三一挑眉,道:「進何言?」
品無三扶刀的手掌筋骨抖動。
動了殺機。
盧照台反擊道:「你沒和欒照勾結?要數起來,你只比我多。就說前年,你得欒照消息,連化外異邦進獻的朝貢也敢劫掠,分贓之後卻栽贓到獺搭山的賊寇身上。」
盧照台、堯汗田貼得極近,險些被撞上。
品無三聞言,倏然失笑,哂道:「欒照怎麼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苗將軍是何等樣人,豈是他欒照可以相比的?苗將軍子承父業,那是朝廷欽許,大司馬點頭,別說苗將軍世襲一州,就是總督北疆那又怎樣。」他仰天看著一隻雁鳥飛北,手扶刀柄,悵然道:「看來他,他是真想反了。」
盧照台與堯汗田神色尷尬,到了這該說話的時候,他們又說不出話來。完全有失一派領袖的風範。
「盧某小女也被人所擄,性命攸關。究竟是誰雇得殺手,小人確實不知,但草民料定府衙一干功曹人等皆有與謀可能。」盧照台亦伏頓于地。
這兩人找了十數次和品無三搭話的機會,都碰了一鼻子灰。二人活像兩個單相思的熱戀少年,被無情佳人置之不理,別說表白,他們連個邂逅的門路都找不到,面上充滿被宣判的絕望。盧照台、堯汗田之所以參与刺殺行動,一是欒照咄咄相逼,二則有更深潛流的擠壓,他們不得不來入局,可是來了,他們卻不敢出手,縮頭縮尾,如今弄到兩面不是人。
品無三厲聲道:「夠了。品某對過往之事不感興趣,品某要的是未知之秘。你們告欒照逆反,這尚且不論。我問你二人,此事幕後是否還有人主使?是誰雇得『一家親』來?又有誰可能串謀其中?你們今日來此裝腔作勢,遙出攻勢以為做的巧妙,但瞎子也知道你們是暗裡牽制葉都統,好助殺手一臂之力。汝等竟把這也說成誤會?欺我品無三是不辨是非的三歲稚童嗎?你們再有事隱瞞不報,真要弄到人頭落地,滿門抄斬,幫業覆滅,方肯罷休?」
盧照台道:「仿效燕州子承父位的先例。」
品無三瞬間面如霜冷,看兩人如對板上食魚。
品無三語帶森嚴道:「本朝官吏清廉有節,我奉上命至此,汝等不可輕誣。」
堯汗田乾笑道:「那是欒照迷惑朝廷的手段,妄圖製造虛假的清明安樂。」
在場中人只有居右禪知道品無三那一頓之間,已經換了個「他」。此行鎮撫青州,早有敲山震虎之意,否則只為一個欒照,何用出動這麼大的陣仗。
「復夢派」與「恨愁幫」常年爭鬥,舊怨極深,此刻即算一身麻煩也互咬起來。
品無三「哎喲」一聲,彷彿才看到兩人似的,驚奇道:「盧掌門,堯幫主,你們二位怎麼在這裏?在下初來暮望還不及拜望兩位,真是失禮,唔,怎麼這有名的同心街變得一塌糊塗?兩位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盧照台見他揭秘,怒道:「你……」
堯汗田還要細數欒照罪狀,品無三打斷道:「為何品某所聽到的卻與你的說法不同。暮望近期景象不是清明得很嗎?」
「此人不為俗名,我看倒也未必。經此一戰,即算無人知曉他的身份,他卻更因此名動天下。」品無三在一旁靠來,冷冷插言道:「此人劍法高則高矣,可他殺傷李純一的一劍還有保留。我為此人創此良機,可他竟暗留情面,不全力一擊,城府極深。他不為大司馬效力,只怕是嫌侯爺封許不夠,這人遲早必放光芒,侯爺為他一直掩藏蹤跡倒也多餘。」
「噢。」品無三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品某要多謝二位幫主提點了。那麼,是誰行這大逆不道之事?有誰參与其中?你們來這又是怎麼個誤會法?」
居右禪道:「他不願引人注目,邀他出手,已是強人所難。」
倒是堯汗田鼓起勇氣,大聲接道:「今日之事大逆不道。城中有人狼子野心,密謀圖害朝廷命官。此人喪心病狂,萬惡不赦,一經查出應五馬分屍,曝屍於市,以警天下。」
對於兩人家室安危,品無三當然不會挂念,甚至欒照也不是他的重點,他關心的是在背後煽動欒照的人。
堯汗田憤聲道:「品大人神機明斷,小人怎敢妄言。暮望郡守空缺,欒照以兵權壓府威,橫行無忌。府衙雖有別駕、薄曹主事,但府內大事小情都要向欒照通報,外人道暮望無主,但城內人皆知步騎校尉欒照大權在握,暮望之府庫為欒照一人之府庫,暮望之子民為欒照眼中之豕犬,就連我們這些江湖幫派也要被他橫徵暴斂,其手段無孔不入……」
堯汗田沉聲道:「啟稟品大人,起先陳泉陳大人赴任,于中途告老還鄉一事,乃是欒照委託『恨愁幫』派人在中途截留陳大人,並以其家人性命要挾所致!」
他倆眉目稍抬,正撞上品無三殺機蘊藏的眼睛。盧照台、堯汗田知道此間不再有轉圜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