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四章 刺之尾〔下〕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四章 刺之尾〔下〕

居右禪搖頭聲:「老嘍,連謙讓也沒底氣了。」他一躬身進了轎子。
全軻肅然道:「來的是翠羽營和夜魅營的混編精英,還夾雜著大內『逆鱗衛』的高手,帶隊的是『逆鱗衛』的副長宇文商奘。」
品無三皺眉道:「侯爺?」
品無三目光冰冷,絲毫不為所動,他拔刀。
葉東風翻身下馬、附耳上前,聽品無三道:「這兩人暫行收押,嚴加看管。另派可靠人手接管封城之要務,暮望城只許進不許出,一隻飛蟲都不要給我放走。」
品無三拉開轎簾,盎然一欠身道:「老侯爺,您建功立業的時候,無三還沒斷奶呢,您請。」
聽到兩人荒謬託詞他差點失笑。
「按常理,回報是不會遲的,一切都安排停當。不過趕巧了,堂口的人在回返途中,于風沙林和『復夢派』的探子逢上,雙方互相截殺火拚,死傷慘重。堯汗田這匹夫也來入局,就知他們的消息也因此晚了。」全軻面容凝重道:「再者,趕來的人馬並非全是北華、遺石的兵勇。」
盧冰返身向中年男子哀戚道:「金堂主,今日危矣!父親恐難脫罪,這可如何是好?」
全軻臉色一黯,應道:「探哨是屬下安排的。」
品無三「嘖嘖」兩聲,揶揄道:「那,請決生死吧。」
品無三一揚眉目,他剛剛所言只是戲謔之語,鬼才相信這兩個人來到這長街是為了一場決鬥。
——「復夢派」與「恨愁幫」在暮望城紮根多年,一時清除還真不易。眼下殺手還沒有緝捕,將此事先緩緩,卻也合情。
葉東風聽遣道:「品大人,這下一步?」
品無三一聲戲言,他們就當真對決!
鮮血暴濺,兩人額頭相抵,奄奄一息。
居右禪嘆息道:「他們罪無可赦,不過要殺要判還是等青州事了吧。」
居右禪的傷手。
過了好一陣子,沿街的窗門才陸續開啟,內里正藏有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面孔。這些驚疑隨著長街屍體消弭、鮮血拭凈,也將淡緩轉為空談。
閣窗突然大開,如遭巨蛾一撞。
品無三沉吟剎那。
品無三鬆了拔刀的手,敬道:「侯爺所言甚是。」
七人無可奈何之際,樓下迅疾上來一位中年男子。男子中等身材,方臉濃眉,其左眼角下有一記向下直達嘴角的細長傷疤,傷疤如淚,卻添剛悍之色。他一掃盧冰的緊張模樣,立刻低喝道:「冰少爺,請快關嚴窗戶。這節骨眼上可別讓外面的兄弟亂了心。」
「放心,他們一時半會死不了,賊廝出手可有數的很。」品無三轉向居右禪,笑道:「老侯爺,您請上轎。這次請您老人家前來相助實屬無奈,您老也知道北漠大亂,朝廷最近實在是抽不出人手。而這些想鬧事的,一看北邊動靜大,都收不住心了。」
一隻蒼老的手格在他拔刀的手上。
既來之,則應認命。
他正對堯汗田而說,語意戚戚。他倆始終不承認有謀逆之意,可是他們或有或無的都參与到了這場刺殺。
多年仇家此時卻像相濡以血的兄弟。
那服上飛魚舞翼弄麟,直欲騰出噬人。盧照台絕望道:「如侯爺所言,我二人是素有讎隙。不過今日一齊到此同心街並無歹意,我們是……」
但對品無三而言,這隻是一種煽情的表演,其所有的內容都令他平添憎惡。
只要來了,縱不出手,又有何用。
年輕人身後有六名緊衣打扮、各背刀劍的大漢,他們神色焦急,也拿不出辦法。這幾個高居玉京樓的人物都份屬「恨愁幫」。
——這些個逆臣賊子!
全軻聞言疤臉驟變,忙拉盧冰到窗前,于其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葉東風應命,他掃一眼盧照台、堯汗田,皺眉道:「這兩人還行么。」
一個人什麼時候出現,又出現在什麼地方,往往比他要做什麼更有說服力。
同心街上盧照台與堯汗田面喪如灰。
葉東風於一旁撥馬趕來,恭聲道:「啟稟品大人,居侯爺。暮望按察使,別駕從事到了,獨缺步騎校尉,派去的人傳報說欒照稱病不出。」
剛上來的中年男子是「恨愁幫」最大堂口「寒食堂」的堂主全軻,此人向來被盧照台倚重,在「恨愁幫」的地位舉足輕重。全軻拍拍盧冰的肩膀,沉聲道:「冰少爺,眼下就是最糟的結果,咱們也不能造次。屬下剛剛接到探報,北華城、遺石城方向都有調兵的動向。從兩城抽出的人馬今夜就將到達暮望,朝廷蓄積已久,要用雷霆手段了。」
盧照台與堯汗田緩緩抬頭,一隻彩綉飛魚就躍于眼前。
同心街最高樓玉京樓四樓一扇閣窗大開。
居右禪輕咳道:「品大人,請。」
有幫眾看了看盧冰焦急無主的眼色,趕忙關合初開的閣窗。
盧冰納罕道:「那來的是什麼人馬?」
盧冰震動道:「這麼說,北華和遺石竟被肅清了!」
此閣窗戶一開,流光樓、玉荷樓、望心樓、中古樓、米道鋪子,宋記店家等十幾處同心街的顯要或隱秘位置都有了動靜。他們都留神那扇閣窗的指示。那扇窗前立著一個憂容滿面的年輕人。年輕人俯視街心,只是倒吸一口涼氣,他雙手抓著窗棱,身體不安的有些發抖。
——豈不太視正逆為兒戲!
「既然人員不齊,讓他們先滾回府衙候著。」品無三再招手示意。
灰影一閃,盧照台一桿就戳進堯汗田胸腹,狠到透體而出。同一瞬間,堯汗田須髯振散,他也一掌劈進盧照台左肩,掌切肩內。
不過兩人竟把他的話當真。
兩人互搏一擊,受創甚劇,幾乎是以血洗罪,以命換赦。
全軻將閣窗輕推一個縫隙,觀望道:「冰少爺可將此事交給屬下,但願幫主吉人天相,避過當下一劫。」
「病了?」品無三失笑道:「這個時侯操勞過度,積鬱成疾,真是國之良臣。」
全軻點頭道:「朝廷在北華和遺石早有布局、滲透,一朝發動,就在最短時間一擊而成。現今兩城狀況是北華正制使董襲被殺,遺石正制使趙竟被押,兩城兵權皆被收回。暮望之所以沒有動靜,那是謀划之人怕打草驚蛇,只留足高手前來應局。品無三一向行事如刀,狠辣無比,我們切莫妄動。」
品無三對盧照台、堯汗田的死意求存,反升怒意。
盧冰咬牙道:「前些天,姐姐的失蹤就是在和『復夢派』的爭鬥之後。今日爹爹又騎虎難下,這都是與『復夢派』互相牽制所致。我們與『復夢派』鬥了近十年,不想一起誤在這裏。覆巢之下,無有完卵。謀逆之罪一旦定下,我們全幫都脫不了干係,不如就在此大幹一場,死得其所也好。」
年輕人是「恨愁幫」的少幫主盧冰,六名大漢均是少年堂口下的幫眾。
盧照台一震,呆看這個老對手一眼,頗為茫然。不過他到底是一派掌門,平日靈通百變,瞬時他就明白了其話中之意。盧照台慘然道:「是為決鬥。」
盧冰一震,隨即罵道:「欒照這雜種,滿嘴胡言誆騙。說是北華、遺石掌管兵權的正制使都與他熟絡,兵都發來了,熟絡在那裡?大軍又在那裡?金堂主,我們在北華城、遺石城方向都設有探哨,專門窺探虛實。怎的此時才把消息報來?這些個疏漏的斥候是那個堂口的?我絕輕饒不了他們。」
——如說出幕後消息,可能還有所用。但兩人卻施演這種伎倆妄圖自救,豈不太過天真!
他倆匍匐于地,叩首不起,忽聽居右禪曼聲道:「盧掌門,堯幫主,你倆一向不和,幫派之間也常有爭端。今日來此,恐怕還有隱情吧。」
居右禪的紅轎在刺殺中早被他的氣勁摧毀。
堯汗田睹見老對手凄然面目,知道今日絕難善了。他側首一瞥,就見品無三森然的刀、手,一悚之下他想及適才居右禪所言,心中猛醒,脫口接上盧照台的話,道:「我二人是……是為決鬥!」
盧冰眼神閃爍不定,但眉目間生出了希翼之色,輕問道:「還有轉機?」
他指著自己藍轎。
盧冰急道:「金堂主,你一向行事謹慎,在這緊要關頭卻怎地大意了。」
兩人更瞬息出手!
品無三輕喝一聲「起轎」,四個兵士便抬起轎子,一行人先去暮望府衙,街中留下葉東風安排后情。
盧照台與堯汗田立時跪步挪進,僅距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