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一〕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一〕

金寒窗嘴角一撇,道:「哼,但現在尚未是時候。」
他們只覺喉嚨發緊。
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中,幾步就會被逼到死角,要求避趨談何容易。但是,有一種步法卻可以做到。
單打獨鬥,這種步法幾無用處,可是愈是逢上群攻就愈顯奇效。
金寒窗一路縱情狂奔,攪得雞飛狗跳,等他累了喘口氣,已到了破板道里的東頭。
唬住敵手,金寒窗偷瞄牆頭,其眼神滴溜溜亂轉,逃走的意願表露無遺。金寒窗稍一分神,全軻就瞅准破綻,向前移步,要冒險出拳。
金寒窗冷笑一聲,緩緩將手插進懷中,寒聲道:「惹急小爺,死的卻是你們!」
板鋪搭建的雜亂而密集,擠出來的過道空間里更胡擱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情急的金寒窗一不留神就碰到諸如水桶、掃把、夜壺、晾衣桿、柴薪、燒火棍、雞籠之類的物件,屋內人聽得外面「叮噹」作響,好奇探頭,街上儼然有一個瘋癲老年在撒歡狂奔。
舉凡多人合擊,攻擊者為了不妨礙和傷害同夥,相互之間就有顧慮、有餘地。「騞砉步」就是周旋于這毫髮其間,它能讓施展者走出一條遊刃有餘的路線,而相對的把敵人放在捉襟見肘、難展拳腳的位置上。
奔出去二十餘步,那巷頭轉角處紅影一閃,一個紅裝老嫗堵在了前方。金寒窗心下大驚,掉頭就走,不到出口,又有一個疤臉漢子晃出,正擋在眼前。
除此外,更緊要的還有一點:金寒窗身上會有的東西,讓他倆忌憚非常。
一時間,三人對峙於牆角。
蘇嬈的老臉笑出了層疊的皺紋,喜道:「那……」
如今二者齊攻,金寒窗更加不能接了。只要接了一式,隨後二者的攻擊就會連綿不歇,直至將他擊倒。
不過,卻是一場虛驚。
金寒窗更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擺在金寒窗面前的是三條並排路口,分別去往東城門、魚市、菜市。金寒窗略看第一條巷口,巷子盡頭闊街暢道,這巷通的是大街,他不能去。
金寒窗狼狽倒退數步,一腳踩上滑軟之處,那是牆邊死者的腳踝。面對敵手狂風暴雨般的進攻,金寒窗縮到了牆角。
蘇嬈急退兩步,全軻也露出了怯色。
說到金家的幾門絕學,金寒窗掌握得最純熟的就是「騞砉步」。
蘇嬈轉而陰笑道:「娃娃,城內天羅地網,識相的話,快快束手就擒。」
此次行動,全軻與蘇嬈得來的情報隱秘,想達到目的也是為了私事,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全軻甚至把帶來的手下都支走,以防礙事。
全軻與蘇嬈收到效果,兩人加快節奏,一時間鶻落兔躍,左穿,右出。金寒窗頓覺眼前攻式應接不暇,他倉促間接了兩拳、一掌,雙臂幾乎酸麻的難以抬起。
金寒窗只是躲閃。
這一塊街坊稱作破板道里。破板道里白天甚少住人,大人都出去忙著生計,留下的儘是一些孩子、老人。
城中巡查的兵勇尚未滲入到破板道里,這裏似乎是府衙留待最後清查的地點。以目前形勢,兩人不想把金寒窗迫到大街上去,鬧出動靜。除此,他們也不願金寒窗躲進人流擁擠的魚市、菜市。
當初,他立意闖蕩江湖、增長見識,其父金月游提出的一個條件就是:把「騞砉步」練到七分成就再說。
金寒窗衝進了中間的小巷。
金寒窗拔身而起,竄牆逃出。
「清明時節」是金家左派傾力打造的殺人機關。據說,那盒子打出的暗器如同瑩瑩鬼雨一般。院中無遮無避的,如何接得下那傳說中鋪天蓋地的針雨!
金寒窗厲喝一聲:「咄!」
他們一時不下殺手,首先顧慮到金寒窗家境深厚的因素。金寒窗的背後就是金月游與唐棠,這兩個人在金家、唐門有著莫大的影響力。他們於此拿了人,再傷得重了,日後江湖上見面,不好說話。
「你們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呃呀,還有行蹤?」金寒窗搓揉幾下臂膀,忽然間就傳來一陣疼痛,讓他頓時為之呲牙咧嘴。
在破板道里拿下金寒窗是上策。
金寒窗不熟悉破板道里。
很不自然的變化。
金寒窗譏嘲有所指,蘇嬈和全軻的表情都有所變化。
蘇嬈怒道:「娃娃,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想討苦吃,老身劈斷你的手腳四肢!」
依仗這步法,金寒窗穿梭在敵手招式的縫隙之中。他在蘇嬈、全軻密集的掌風、拳勁下仍能堅持。
顧不得什麼變化,全軻跨前的步履瞬時變為倒掠,蘇嬈亦倏然後退。一聲虛「咄」之下,兩人感覺整個庭院的細松都因那背後隱藏的恐怖氣味而輕顫起來。
這步法就是金家的「騞砉步」。
金寒窗對蘇嬈的話不以為然,他和唐表入城行事隱蔽,唐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那一條街應該是安全得很,不會有消息泄露出去。如果有問題,問題還是出在那個孩子身上,金寒窗道:「老太婆,你沒事吹牛,指望著返老還童嗎?你們恐怕連個孩子都不如吧?」
他逃得飛快,但仍在圈套之中。
蘇嬈怪笑數聲,道:「娃娃,你以為是站在誰的地盤上?我們兩家發動起眼線,就是想知道你在暮望掉過几絲毛髮都沒有問題。婆婆念及你爹爹名聲,不讓你難堪,捉你在官牢里,婆婆也會多方照應,替你打點。現在你逃來逃去的,又能跑到哪呢,趕快伏法吧。」
——那可怖的盒子!
「清明時節」被「無雙門」取走一事極為隱秘,參与者甚少聲張,只有利益攸關的幾方知曉詳情。
教金寒窗動用「清明時節」絕對是最壞結果。
蘇嬈的「折碑掌」、全軻的「莫貪歡」均是剛烈的技法。這兩種武功待到爐火純青,劈岩斷碑只若等閑。
逃者無心,追者有意。蘇嬈、全軻熟悉地形,兩人分頭行動,蘇嬈繞行前方,全軻則緊躡在金寒窗之後。經過一番追逐,兩人終於在向著魚市的小巷將金寒窗截個正著。
這一下,步法未到巔峰的金寒窗就難以應付。
蘇嬈、全軻根本不知道金寒窗早失了盒子,揣測不到金寒窗是在虛張聲勢。
江記的後院毗鄰一大片交錯板鋪,這一片板鋪錯綜複雜,是絕佳的逃亡途徑。金寒窗甫一落腳,就展開身法掠入其中。
他只認準了向東跑,城東是他來時方向。
全軻、蘇嬈變了合擊的節奏。
他插在懷中的手霎時祭出!
破板道里的居民大多是苦役、勞夫、集市商販等暮望城低下階層,整日勞碌只為一頓飽飯。對於住所,他們只求遮風避雨而已。這些板鋪、木屋俱是自發搭造,沒有什麼整齊劃一的講究。破板道里紛雜污亂,連通著魚市、菜市、前清街、同心街、福遠街,距此往東,再遠穿一兩條街可以抵達東城門。這一帶流動人口極多,向來是暮望差役頭痛的區域。
金寒窗冷冷道:「少頃,即使無人抓我,我也會投案自首。」
——這小子身上帶著殺死欒祥光、殺傷十幾位高手的「清明時節」!
全軻封住方位,不著急下手,勸誘道:「金寒窗,你是朝廷重犯,早晚都要自投羅網。今天落在全某手上,全某不會為難於你,只押解你到府衙,為我幫主脫罪。你若頑抗,我可不敢保證下手之輕重。」
單對其一,金寒窗就硬接不下幾式。
全軻與蘇嬈一時取金寒窗不下,大出二人意料。金寒窗只是閃來避去,偶有還手,卻屢屢引得兩人招式重疊,有幾次的攻擊幾乎自戕,全、蘇二人出招變得小心翼翼,逐漸看出了金寒窗的玄妙步法。
二人由同時出招,改成交替攻擊。
兩人不想逼急了金寒窗,皆不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