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章 月光刀光燭光〔六〕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章 月光刀光燭光〔六〕

——但照目前這個情形,自己則要親手扼殺這個江湖新苗。
「唐表,你憑什麼如此自大又不自重?田下一別,再見已是陌路,你滾回唐門吧。」
現在,居右禪明白了。
樓內一對人走了出來。
銀色的「杏葉」連續閃動,窗外黑暗之中激起了嘈碎的腳步聲與格擋聲。數發以後,樓內樓外的人對彼此的實力都有了了解,外面的不再接近,唐表也停了暗器。
居右禪對江湖新秀一向留意。「杏在天」唐表狂狷而有節,使氣任俠,是居右禪最為看重的幾人之一。
一禮之後,唐表口氣轉傲,冰冷道:「晚輩管不了那麼多。」
唐表淡淡道:「門主會取了晚輩性命。」
燭光是一記充滿力量的推手,令楚紅玉直起腰背,趺坐于地,內心忽明忽暗,竟又萌生了希望。
唐表訕然問道:「侯爺,我那一朵小花沒有傷到無辜的人吧?」
楚紅玉等待著進來結果自己的人,完全喪失了鬥志。
居右禪轉了顏色,懇藹的道:「若傷到無辜,老夫還能站到這裏嗎?小子,你們出了欒府也出不了暮望,出了暮望也仍在這天下,天下就是這麼小啊。這位姑娘,本侯對你的保證依然有效,你只要受降待法辦,老夫保你軀體不受私刑,護你家室不受牽連,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
守在月門樓周邊的「逆鱗衛」觀察到樓內有人在救助楚紅玉,對那人的身份半猜半疑。在這個節骨眼上,竟還有人敢援手刺客!?他們從剛才接得幾發暗器判斷,樓內的的確是個強敵,大內精英們嚴陣以對。
經後院一陣掃蕩過來,欒府的爪牙幾乎被消滅殆盡,居右禪不知道前院的情形如何,那裡是欒府僕役的起居地點,搞不好會有一場大亂。後院這邊卻已無憂,這裏已經變成了他的主場,居右禪並不急。
「這樣就好。」唐表沉靜道:「我接下外面的人,你從欒府南邊偏門出去,府外還有兵丁,要小心應對,到附近的南城門等我,會有人接應你。」
「事到如今,為何還執迷不悟呢,我只是你的一塊絆腳石啊,不光如此,你若抱著不放,還會拉你沉入深湖,不要幻想我是成可以共舞的人魚,放棄我吧,城內重重圍困,你身上也有未完之事,趁居右禪沒有發覺,走吧,我一個人有辦法的。」
居右禪道:「看來你很明白,何苦呢?」
「不成器的小子。」居右禪搖頭,道:「唐霄儀聽到你這句話會怎麼想?」
那就是沒有光。
——總是如此,怎麼能知道那裡是可以閉上雙眼的終點?
楚紅玉的眼眸掛著凄紅的色調,伊勉強一笑,恨恨道:「你還是來了,你是成心的,成心的啊,唐表,你竟讓我最後的心愿也落了空。」
唐表先向居右禪行了一禮,恭謹中充滿了歉然。
唐表寞寞道:「許了什麼,讓我丟下你?見到了娘親和哥哥,你是沒有了牽挂,但也失去了驕傲嗎?這種泡影似的願望,碎掉很好。」
青年的手掌托著燭火,燭火跳躍像是一個傷痛的心靈,青年的眼神深沉而哀憐。
伊先是迅出幾指封了傷處可以止血的穴道,然後咬下袖口一條布緞,僅憑牙口和單手包紮了傷口。驚喜在她的面上只停留了一瞬,隨之而起的是酸楚的表情。
有一種感情可以解釋的。
那是人生來所具有的最無由的一種感情。
楚紅玉正依偎著唐表,聞言玉靨暗紅,她撐開唐表的懷抱,舒動一下傷處,嗔怒道:「傷的又不是腳。」
居右禪惋惜道:「孺子,那個萬一早有過一次了吧。」
楚紅玉滑墜在冰冷的地堂,她對濺血的傷口亦麻木了,除了責怪居右禪沒有一掌殺了她之外,楚紅玉還有一點不滿。
它可以等貴賤,均貧富,超越人類後天身份這個鴻溝,有了它,即使黑暗組織的殺手和世家的貴公子走在一起也不奇怪。
居右禪道:「孺子,你這麼做,唐門將徹底被卷進來。」
作為殺手,她已經在黑暗的地方滯留了太長的時間,她不希望死的時候也是被黑暗所包圍。
月門樓附近立著九名「逆鱗衛」,九人從各個方位封鎖了月門樓。「逆鱗衛」有許多曾是江湖中名震一時的好手,加入「逆鱗衛」后,他們就抹去了所有的過往,只用代號區分彼此。這次「逆鱗衛」的行動分了數撥人馬,分頭襲入欒府,居右禪率領一眾高手從後院而來,他比于正門而來的品無三還早了幾刻侵入。
居右禪怒道:「本侯還想對你網開一面的,唐表,你是一心要領這個逆反之罪了。」
一個青年從側窗進入,點燃了燭火。
突然的光亮像是一個漫長的開始,暈黃的光在黑暗的室內切開一個剖面,微弱的連接了沿著破碎門板鋪入的皎潔月色。
唐表一手托著燭火,一手震顫如蜂鳥之翼。
漆黑的月門樓內亮起了微弱的燭光,居右禪負手觀天象而待。
居右禪暗嘆看似簡單的執子之手連接了不同領域的人,但這種連接是要代價的,這種代價同樣可以傾覆天堂與地獄。
獨眼候在等。
唐表打斷她,道:「你還能施展身法嗎?」
太暗了。
楚紅玉黛眉緊蹙,道:「外面除了居右禪,少說還有十余名高手,應該是份屬大內的『逆鱗衛』,你有我這個累贅,怎麼沖?如果品無三、宇文商奘、葉東風也來了,還有那個轎中不曾露面的絕世高手……」
唐表向居右禪微一欠身,再次行了一禮,沉聲道:「侯爺,不到萬一晚輩絕不想和您交手。」
唐表。
蠟燭燃久而成灰,天上的星光亦非永恆閃爍。
可是,冥冥間,竟有了光。
一邊是湖,三面是敵,甫一出樓的唐表和楚紅玉已被包圍。但是兩人沒有慌亂之貌,他們的面上充滿著堅定和希翼。
唐表道:「侯爺擋住我,又是何苦呢。晚輩只是想帶一個負傷女子離開這是非之地,天下已經變得如此之小了嗎?」
見到樓內射出的暗器,居右禪抬手示意現身的「逆鱗衛」不要著急搶進樓內。
「有些東西,一旦放下就再拾不回來,我很清楚的知道啊。丟下你?你有能力丟下我試試。」
居右禪睹了攜手而行的唐表和楚紅玉一眼,瞭然心中一個懸疑。居右禪料到出現的人可能便是在同心街發「九魂花」救走楚紅玉的唐表,但他不明白唐表為什麼和一個女殺手扯到一起,唐門和「一家親」有關聯的這個推測也比較荒謬。
「陌路嗎,那也是出了暮望之後的事情……」唐表將蠟燭點在地上,用手指撩動著寸寸光輝寸寸灰的燭芯,「何當共剪西窗燭,此刻正是歸期,難道我們不曾有過約定?」他扶起楚紅玉,冷望月門樓外的人影朦動,決然道:「我和你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