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篇
第八十七章
「騎士團啊！」國王有些尖酸地說，「用蚯蚓就釣上條鯨魚，為什麼這種好事沒發生在我身上？要是有人能在普羅西亞內地這麼干，要我多封個公爵都沒問題。」
掌理情報的大臣此時提供更多資料，「根據派在留斯坦的間諜回報，藍伯特自從戰爭爆發以來幾乎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過，也很少召重臣進宮議事，政務幾乎都是身邊的親信大臣在處理，但是人事職務卻沒出現什麼重大變化，而御醫幾乎一直留在宮中沒有回家。」
在兩人會談結束后，米西魯元帥走出時，有人聽見奧克斯將軍大聲說：「雖然相信你的判斷，但我手上真的沒有賭本可以跟著下注。」
不只如此，還有許多稀有金屬、礦石和藥品也必須透過轉口貿易取得，這種情況三方皆然，因為得透過布魯商人才能取得某些本國所缺乏的貴重物資，所以在經貿戰略的考量上，東岸三個大國都必須維持這個轉運地的存在。
「陛下，雖然藍伯特病危一時會影響敵軍，但要用武力收復失土仍須付出重大代價，何況西哈克兵以擅守而聞名，優秀的將帥也仍然健在，萬一久攻不下，等新王登基局勢穩定下來后，那時就算要談判，對方也不會提出如此有利於我國的條件。」
會出現這種情況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封信並非出自國王本人意願，一是他已經無法寫字了。
「遵命，我會設法和對方洽談的。」魔導師馬爾迪姆應道。
「當然不是，若卡羅斯接受停戰協議，他就不會為一支原非自己麾下的部隊重啟戰端，只要在逃過邊境之前全部解決就行，敢這樣蹂躪我國土、殘殺我貴族的流氓，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如果奇襲、埋伏沒有用，那就以十倍的兵力圍困，然後用大軍直接壓碎他們。」國王到後面近乎嘶吼地說。
普羅西亞軍艦以緝捕走私和海盜為由攔檢兩國船隻，甚至沒收貨物。
「是的，不久前斯堪地的馬爾迪姆有聯絡來，希望能得到我們的幫助。」琳法妮依舊保持著一貫的甜美笑容。
密爾汀閉目沉思，臣子們此時都不敢發出聲音打擾。
若是兩國停戰，那麼普羅西亞就可以專心應付北方戰事，局勢將對斯堪地更加不利。
「為什麼？難道被察覺而消滅了嗎？」密爾汀又皺起眉頭。
國王退朝後眾文官彼此額手稱慶，武官們則表情沉重的低頭不語，終結這場戰爭的主導權落到別人手上對諸將而言是個屈辱。
普羅西亞朝庭內正為昨晚乘空馬到達的布魯特使帶來的消息騷動不已。
片刻之後，他終於睜眼開口，「派出使者跟卡羅斯接觸，他最大的好處就是沒什麼野心，若我們歸還佔領的土地撤軍，那傢伙只要能順利的結束戰爭為自己添些功績、爭取賞賜，就會繼續安心地當『北方王』。」
西哈克和斯堪地私掠船則專搶普羅西亞商船，尤其針對東方貿易航路。
「只要主人同意的話。」
眾將的功勛都是在先王時所立下的，對現任國王而言那
在鄰近各國中，普羅西亞是最富有的，文化發展也處於領先的地位，國王以大陸東部最偉大的君王而自負，當然無法忍受帕威魯趁機壯大威脅到頭等大國的地位。看準這點的文臣們便順利地將情勢拉向有利於他們的方向。
「一旦消滅西哈克軍力，帕威魯人必定會要求其割讓西北礦區，之後大批精良的盔甲和武器裝備將會讓他們的軍隊更加壯大。現在是我國每年提供經濟援助給帕威魯，但十年後說不定是他們向普羅西亞索討保護費了。」
既然如此，就可以知道藍伯特已經病重到無法親筆簽名，只能授意臣子擬寫文書。應該就是自知命不長久，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刻要求停戰，好專心處理繼承問題。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愛德恩三世連夜召集重臣們進宮商議。
「謝謝主人，這樣已經足夠，況且帶著兩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只會礙手礙腳。」琳法妮用甜美的聲音和笑容說著譏刺的話語，兩名女僕雖然氣惱，可是偏偏礙於現實無法反駁。
奧克斯在短時間內創造佳績，卡羅斯也有所建樹，相對就顯得朝中的將軍們無能。
這樣的談判照理代表中應該選一名熟悉軍務的官員，可是愛德恩卻全指派文臣，這表示他對武將們缺乏信任。
「沒有問題，可是現在僅各有四具試作體，數量可能太少，要不要讓卡洛兒和夏露兒和你一起行動？」主人詢問道。
「哼！我早該想到的，藍伯特幾年前就開始經常卧病，這次開出優厚條件要我配合出兵，就是急著在死前吞下普羅西亞南部平原這個糧倉，好留下一個歷史性功績。現在健康撐不下去了，就想抽身先解決自己的繼承問題，這混蛋是想拉我陪葬嗎？」連粗口也當著眾人說出來，大臣們都明白密爾汀已經氣到極點了。
比對之後果然有不尋常之處，「國璽印記為真，但書信和簽名雖然模仿的很像，可是都非藍伯特親筆。」掌理文書的大臣辨識后做出結論。
即使是和鄰國戰爭的狀態，普羅西亞武士仍然可以用高價買到由西哈克頂尖工匠打造的精美鎧甲和鋒銳寶劍，貴婦們依舊選購產自斯堪地的名貴雪貂皮草，那些都是布魯貿易商提供的貨品。
位於普羅西亞外海的島國布魯是東方貿易航路的門戶，同時也是南北海上聯絡的中繼站。
「是……敵軍發現跟蹤以後，就用三位貴族的性命要脅，還砍下泰倫斯子爵的手做警告，所以他們……」對方惶恐地回答。
休憩時間被打斷讓兩名女僕有些不愉快，但主人抬手示意，他們也只能順從地停下動作。
北方戰場雖互有勝敗，但還是佔了上風，現在還有一隻精銳在敵國領土上大鬧，攪得對方疲於奔命。
「喔！你們查出什麼？」國王的語氣神色並沒有因此緩和多少。
卡洛兒和
白衣綠裙的女僕將如液狀紅寶石的溫熱茶湯自精美的東方白磁壺中傾瀉入杯中，濃郁的芬芳隨即擴散開來。
但他沒有表示出來，反而問道：「你打算動手是嗎？琳法妮。」
「撤軍時有價值的東西盡量拿走，帶不走的就燒，不必留給敵人。」
「先前我軍曾和那支敵軍發生激戰，卻因為兵力不足而戰敗，有三位貴族被俘虜，但辛吉亞伯爵手下的武士在接觸中認出對方的來歷，所以才能查到這些情報。另外那名武士還在報告中強調敵軍有不明的特殊方法可以探查出我軍位置，所以他們總能輕易地破解或避開我軍的埋伏和奇襲。」
臣下們都被他講話時的眼光瞧得低下頭去。
艾爾以極快的速度看完資料，笑著說：「原來是那個傢伙啊！那些雪地野犬怎麼是他的對手。」
外務大臣咄咄逼人的問題讓科孟多一時答不出話來。
大陸東岸三大國中，普羅西亞擁有最強大的海軍，西哈克也有一支頗具規模的艦隊，斯堪地的實力雖不及兩者，但許多私掠船都向該國繳稅納貢以換取靠港的權利，甚至接受任務或徵召，成為王國潛藏的海上戰力。
黑衣主人舉杯享受香氣，正要啜飲時門口卻傳來聲響。
主上對某些情報掌握得比他們更清楚，這些大臣未感到意外。雖然有許多消息都是經由他們整理彙報給國王，但有能的統治者不會只有一個情報來源，大家很明白他有別的管道和專屬特務組織，因此想蒙蔽這位君主絕非易事。
藍伯特的病危在他們眼中是個良機，國王猝然駕崩必會引起西哈克內部混亂不安，勢必要撤兵。到時趁勢追擊敵軍，讓帕威魯輕騎兵截阻、分割對手，己方再逐一消滅陷入混亂的西哈克軍。
「是的，有情報指出在對普羅西亞宣戰前，他們為緊急補充戰力而決定收編優秀的傭兵團。在我國境內的原本是支叫『晨星』的傭兵團，因為受到愛德恩特別賞識而破格拔擢為騎士團。」
因為曾有文書官在寫公文時弄錯字母大小寫而造成一樁烏龍事件，幸虧接到文件的人謹慎地再查證確認才沒出大紕漏，但從此以後奧克斯將軍的姓氏就成為一種忌諱，在各式文書中都刻意省略，因此只有少數人知道南方軍團長的全名。
報告的大臣又用手巾擦汗后才繼續說下去，「這個……，陛下，他們已經停止跟蹤敵人了。」
「夠了！不用再解釋。」愛德恩的反應極為不悅。
無論是商業還是外交，情報都是至為重要的，因此布魯蓄養不少能遠程飛行的優秀空馬以利快速傳遞消息。
「會來打擾我的享樂，想必你已經準備好更有趣的東西了吧？」說話者用帶著興味的眼光看著對方。
「啪！」艾爾彈指發出聲響，「重新倒杯給我。」剛才的茶放置了一段時間，已經開始變冷，香氣也已經散失大半。
「陛下，我也有
當其他朝臣都退下后，密爾汀在王座上小憩片刻，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他心煩，這次的出兵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而軍方因為先前失敗的焦土作戰計劃和屠殺事件已經給愛德恩留下他們不重視國民性命財產的惡劣印象。
雖說三方都不希望在海上發生大戰，可是小衝突卻從沒間斷過。
剛結束的王誕慶典上擄獲的敵軍巨大人造魔獸的效果也超出他們預期，壯觀的遊行隊伍不但讓國王十分高興，就連觀禮的貴族、士紳和平民也都一致盛讚新任南方軍團長的功績。
在軍事戰略方面，雖然普羅西亞強大的海軍可以輕易攻下這個島國，但是維持這個據點的代價是非常大的，且南北航路受制必定會引發兩國不安，海上的全面衝突將無可避免，到時帶給國家巨大財富的東方貿易必定會受到重創。
「做的好！那名武士叫什麼？值得嘉獎。他們現在還繼續監視著敵軍嗎？」國王的表情終於變得舒緩了些。
只是考慮到自己的部隊以輕裝為主，用於攻堅會遭到很大的損傷，而且得保存實力用於之後的擴張戰果，必須讓普羅西亞軍立刻出兵配合進攻西線，所以他即時飛往普羅西亞南方戰區的大本營商討此事。
「好，你還需要什麼支援嗎？」艾爾很乾脆地答應。
西哈克透過布魯以歸還所佔領的土地為條件提出停戰協議，從其王都留斯坦乘空馬出發的信使在西哈克外海的島嶼據點將國書遞交給另一位待命的信使，接手的人將文書送回本國后再派特使前往普羅拉那，超過千哩的路途只花了三天。
「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奧克斯將軍日前才和米西魯元帥發生嚴重爭執，拒絕配合出兵的要求，侯爵為此事甚至惡毒地詛咒將軍，這樣子兩軍真的能好好合作嗎？」
布魯的執政官很明白自己所面臨的局勢，選擇順從海上力量最強大的國家，卻又維持與另外兩國的關係。不想正面衝突的三大國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朝議中密爾汀顯得極為不悅，「今天又有領地受害的報告送到，幾隊敵軍在我國的土地上流竄，你們居然到現在連任何一支都沒有消滅。」
「你們是怎麼查到這件事的？」密爾汀忽然想到此事。
「那在本國境內的敵軍要怎麼解決？若是告知停戰協議要求撤離我國，這樣恐怕對他們太過放縱了。」一名臣子鼓起勇氣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西線的帕威魯軍一直監視著對面的敵軍動向，突然發現雷歐不再出現在士兵面前。透過收買的間諜得知親王正卧病休養，但想從醫生處得到情報時，卻意外發現根本沒有人被召去為統帥診治。
「是琳法妮吧！進來。」
第一次聽見這消息的其他人都瞪大眼睛，而國王更是緊握雙手，以致於指節發出
雖說不久前敵軍才遭到挫敗，但仍保有可觀的實力，根本不必提出那種接近投降般的求和條件，因此有人懷疑其中有詐，建議先鑒定書信確認真偽。
停頓了一下，「對了，提起生意，我倒是想起上次那個女商人，能否再和對方接觸，詢問有沒有適合的東西可以用，只要有那個價值，即使是眼前用不上的，也可以留待適合的時機使用。」
這對他是個絕佳的機會，只要此時進攻，在戰場上散布敵軍統帥已經被刺殺身亡的謠言，除非雷歐及時現身闢謠，不安的情緒遲早會瓦解掉敵軍士氣，這一戰將可輕易獲勝。
雖然才取得一場勝利，可是還不足以重創敵軍，西哈克兵又擅長防守據點，即使有優秀的指揮官和鄰國的援兵助戰，想用武力收回失土也必須付出重大代價。現在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在談判桌上收回領地，曉得這是自己大展長才的好機會，以外務大臣為首的文官們同聲倡議接受和談。
人口不過數萬也沒有最終手段的島國卻位於戰略要地上，能夠到現在還沒有亡國所依靠的就是轉口貿易和外交手段。
「傭兵改編成的騎士團？」密爾汀此時才顯得有些意外。
「真沒想到，那個財大氣粗的愛德恩居然也會做出這麼划算的投資。」他沒有回頭直接對藏身在帷幕後的宮庭魔導師說。
「雖然他們現在沒有主人想要的，可是所提出的事情我稍加調查后，認為您一定會感興趣的。」說時他呈上一疊文件。
聽到這些說明，嫻熟政治的眾人也不需要他說出結論了。國王一直不露面而人事又沒有調整，就表示這不是政變，御醫的動向則說明君主的健康出現問題。
「未必如此，藍伯特若去世，西哈克的局勢要穩定下來沒那麼容易，反倒是兩名王子可能因繼承問題引發爭執，只要煽動其發生內亂，他們將會元氣大傷，幾十年內都無法對我國構成威脅。」科孟多元帥提出不同看法。
若非主人不喜歡看到爭吵，兩名女僕很想直接破口大罵。
和談是一國大事，這種文件照理應該親自書寫以示慎重，最起碼也得加上親筆簽名。
開門入內的金髮美人與房內的兩名短裙女僕穿著類似，只是長裙與他們有所不同。
「我希望能調用主人新開發的魔鬥士和魔騎士。」
這番話讓愛德恩皺起眉頭，看到同僚漂亮地突破局面，外務大臣也趁勝追擊。
雖然在這裏三人的身份只是女僕，其實都各自擁有專屬的組織和部下，而琳法妮所擁有的實力遠在卡洛兒和夏露兒之上。
對照幾日前空馬和飛龍的異常起降，米西魯得出一個結論——雷歐因為某種原因被急召回國，而且目前西哈克的士兵和中下級軍官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只要能徹底摧毀留在南方平原的十萬大軍，二十年內他們都將沒有能力對外發動戰爭。
「事實上敵軍並非如我們所想的數支分別為正規軍和傭兵團的千餘人隊伍，而是一支三千多人的部隊。其主力是個由
「到時候滯留我國境內的十幾萬軍隊要怎麼處理？他們必定會大肆破壞擄掠后才回去。要是因為內亂回不去就更不得了，十幾萬武裝精良的盜匪在我國境內流竄，元帥需要多久來平定這場混亂？南部人民要等多久才能恢複原有的生活？」
外交的口頭承諾毫無價值，所以特使帶來藍伯特國王的書信，上面加蓋國璽可以視同有效文件。
武將們卻是另一種想法，雖然也有人私底下希望議和，但首腦人物都是主戰，認為只有給予敵國短期內無法複原的重創才有可能維持邊境的長久和平。
雖然對這個目標很有興趣，可是黑衣主人認為這並非適合出手的機會，周圍環境的變數太多，對敵手的了解也未夠充份，貿然行動只會增加不必要的損失。
「朕已經決定了，不用再爭論，接受議和，派代表前往布魯和對方談判。就由外務大臣擔任正使，財政大臣和法務大臣擔任副使。」
軍方兩派雖彼此相爭，但在此事上是立場一致的，會後各首腦人物見面討論，很快就發現己方的失策和文臣們比他們更準確掌握國王的想法。
格蘭德沒料到自己急切之下開口，聽在國君耳中反而坐實兩位指揮官不能配合的傳言。
「陛下，請容微臣解釋，這必定有誤會，就我所知兩人是舊識，只是用兵風格有極大差異，米西魯擅長尋找對方的弱點伺機給予致命打擊，奧克斯則偏好將敵人引進陷阱再殲滅。」格蘭德將軍急忙起身辯護。
「這個弔死的，什麼時候也變成這樣了？」這句小聲嘀咕也落在旁人耳中，只是聽者並不知道那不是在詛咒將軍。
這段話讓國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雙方的意見一時僵持不下，但財政大臣的意見打破這個局勢，「想殲滅西哈克的兵力，需要藉助帕威魯人的力量，為了請他們牽制敵軍，我國已經付出不小的代價，如果再讓對方建立這個大功，陛下認為該如何酬謝呢？」
「那麼我這就去準備，會儘快為您帶來好消息。」說完這名金髮褐眼的美人便轉身退出房間。
「馬爾迪姆？我需要的已經到手了，難道他們還有什麼值得交換的東西嗎？」主人不解的問。
那件事確實有所誤解，只是和他所想的有些差距。
「哈！戰爭中還會有什麼好談的，除了想議和以外。」國王把他沒敢說完的話直接講出來。
「還有別的事要報告嗎？」密爾汀勉力壓抑著怒氣繼續主持朝議。
所以傳出去就成了兩人起爭執，奧克斯將軍拒絕出兵的要求，米西魯元帥惡毒詛咒對方的事件。
「陛下，我們已經查明敵軍確實的數量和真面目了。」雖然是冬天，但是軍機大臣說時還是取出手巾擦汗，自從敵人開始在國內四處掠奪后，主上的脾氣就越來越差。
而西哈克和斯堪地都明白佔領布魯等於是直接挑戰普羅西亞海軍，現階段就算聯合兩國的海上軍力勝算也十分微小，所以他們更需要這個緩衝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