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五冊 花田喜事

第二章 比女人還美的男人

第五冊 花田喜事

第二章 比女人還美的男人

雷猛道:「掌門,如今混沌甲御派有難,羅生天九大名門沒一個出手相助的,傻子都明白裏面有勾當了。我猜羅生天那幫傢伙,不會是想利用魔剎天對付我們清虛天吧?」
雲大郎一愣,隨口道:「形化意不化,取其神而凝之。」
何求長生盤,滴得仙人露?」
妖怪們面面相覷,土八郎罵道:「誰他媽半夜唱歌?」蜃三郎卻閉上眼,搖頭晃腦:「這首歌謠洒脫玄妙,暗含出塵的仙意,好詩,好詩啊!」
甘檸真沉吟道:「大千城現在一定亂得很,不如我們就在這裏露宿一晚,我和師叔多年不見,也有很多話要說。」
雲大郎倏地飄起,向我撲來,視野中一片白雲無限擴大,將漆黑的夜空再次遮住。
我笑嘻嘻地道:「不管畫眉,黛眉,反正名字都像女人,沒什麼大丈夫氣概!這柄刀,我看最適合女人用。」說實話,在洛陽我一見到衣著光鮮的公子哥,就嫉妒得要死,每次他們招搖過市,我和李潔凈、大熊等一干兄弟都會眼巴巴地盯著他們,直到背影消失,再恨恨地吐幾口唾沫,然後哈哈大笑。眼前的公子櫻,無論長相、地位、法術,都甩我好遠。連一直待我冷冰冰的甘檸真,也對他微笑。老子當然覺得不是滋味,要出言譏諷他幾句。
雷猛怒道:「你這廝罵誰烏龜?」
我頓時汗顏,我這麼冷嘲熱諷公子櫻,他都不惱火,氣度可比我強太多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就算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吧,都比不上公子櫻吧。我偏過頭,望著深沉的河水,怔怔地不說話了,心中驀地感到一絲酸楚。
他們嘮嘮叨叨個沒完,我實在不耐煩了,羅生天、清虛天的爭鬥關我鳥事啊?聽得沒趣,我打著哈欠道:「都半夜了,還睡不睡覺了?」
「一點黛眉刀!」海姬情不自禁地叫道,水六郎大喝一聲,頭髮化作水箭激射,水龍夾起呼嘯的狂風,張開巨口,俯衝向公子櫻。
「閉關十年,公子櫻風采依然,可能到了知微的境界。」海姬低聲道:「真是天才!難怪在他弱冠之年,已經執掌了清虛天第一名門。」
公子櫻默然不語,雷猛氣呼呼地道:「你當我們掌門不曉得?否則誰願意大老遠趕到大千城?就你小子和雲大郎的打鬥,比狗屎還臭,值得我們來捧場嗎?」
我洒脫地擺擺手:「咱們又沒有殺父奪妻之恨,幹嗎拼個你死我活?切磋嘛,友誼第一,比試第二!再說了,我對雲兄一見投緣,一眼看出你是個好漢,怎麼會隨便下殺手呢?」
聽到「師叔」兩個字的時候,一絲憂悒在公子櫻眼中一閃而逝,就像浮雲的陰影掠過海面。他轉過身,先向海姬禮貌地問好,再對雲大郎一夥妖怪道:「夜深了,各位忙碌一天,也該休息了。」
公子櫻道:「何止是我,清虛天十大名門的璇璣宗、補天門、步斗派、破壞島,羅生天十大名門的影流、風雷池、乾坤教……掌門人來得可不少,只是大家都沒有現身,躲在一旁悄悄觀戰罷了。」忽地抬起頭,望向夜空,一道熒熒微光正從上方掠過,消失在一抹烏雲背後。
有緣橋下客,無底舟上渡。
雲大郎倉促閃躲,身上被霜雪二氣沾到的地方頃刻碎裂,只剩下絲絲縷縷的雲絮連在一起。面對魘虎眼這樣的天敵,他如同遇上貓的耗子,一籌莫展。
「那我就給你一個交待。」公子櫻溫文爾雅地道,從琵琶腹中,慢慢抽出了一柄澄碧色的彎刀。即使是抽刀這樣的動作,他都不帶一絲煙火氣。
「參見雷護法。」甘檸真對老人微微一揖。
海姬也贊道:「秘道術練到這個地步,稱得上是至妙至極,至神至虛了。即便是昔日的晏采子,也不過如此。」
妖怪們默不作聲,雲大郎頭也不抬,冷冷地道:「原來閣下就是名滿北境的公子櫻。」
「沒錯,就是我!」水六郎目射凶光,雙掌連連掀動,粗壯的水龍繞著他頭頂飛旋,張牙舞爪。其餘的妖怪紛紛聚在他四周,拉開了架勢。
公子櫻微微一笑:「虛名罷了,不值一提。」聲音溫和、有禮,不急不緩。他的眼睛是碧藍色的,如同清澈的海水。凝視著甘檸真,公子櫻還是那樣溫和的聲音:「檸真,很久不見了。」
我忽地一陣心虛,翻個身,頭枕胳膊,閉上了眼睛。水濤聲一陣陣傳來,沒過多久,我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荒誕的夢。
水六郎失魂落魄地站著,身子僵硬,好像陷入了一個魘夢。
公子櫻搖搖頭:「最多三成,我最多只有三成的勝算。」
「雷叔,請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計較。」甘檸真道,又對公子櫻道:「魔主擊斃胡老糟和柳宗元的一幕,掌門師叔應該都看到了吧?」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我心裏清楚,魘虎眼珠化成霜雪二氣,破風碎雲的奇異力量也隨之流轉全身。現在雲大郎只要碰我一下,就會遭到反噬。
新月般彎彎的刀光,輕輕地揮灑開來,在夜色中淺細而翠滴,宛如少女的黛眉輕輕綻開,帶著三分曼妙的弧度,兩分寂寞,一分單薄。
我聳聳肩:「一個罵我懂個鳥,一個誇我法術巧妙,紅臉白臉唱得我都糊塗了。」
哈哈!老子明白啦!我心頭湧上一陣狂喜,轟然一聲,鼎爐開啟。魘虎眼珠在這一刻融化,但形雖散,意不化,又在下一刻凝結,化作霜雪二氣,噴出鼎爐,一路沿著經脈直衝而下,將羽鼎雲英全數吸入,融化成兩道冰清玉潔的氣流,流轉全身!
我老臉一紅:「你們都去陪公子櫻好了。我是小無賴,你們全是大人物。」
水六郎眼睜睜地看著刀影落在身上,卻無法閃避。然後公子櫻抽刀,送回了琵琶腹中。
「你懂個鳥!」雷猛吼道,海姬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暗示我不要亂說話。公子櫻溫言道:「這位小兄弟就是近來紅塵天名頭最勁的林飛吧?剛才力戰雲大郎,法術變化巧妙,確實名不虛傳。」
我促狹地道:「掌門不用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嘛。我看你的刀法吊得很,殺死魔主就像踩死螞蟻。」
「從六歲起,我就開始照顧檸真,從來沒有人可以傷她。」公子櫻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帶著你的傷,去見你們的魔主,這就是我給你的交待。」
蜃三郎等幾個妖怪突然撲上,各展妖術,合力擋住刀光,好讓水六郎沒有後顧之憂,放心進攻。
倦看鏡花開,閑捉水月舞。
雷猛尷尬地撓撓後腦勺,海姬很乾脆地道:「沒關係,脈經海殿的事一向由我姐姐作主,我也懶得管羅生天、清虛天的種種明爭暗鬥。雷護法說得沒錯,羅生天肯犧牲混沌甲御派,把大千城拱手讓給魔剎天,一定有圖謀。」
「雲大郎,試問冰在火尖,如何凝而不化?」我突然暴喝。
一聲慘叫,幾百道細小的血水從水六郎全身噴濺,他嘴角抽搐,臉上一副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妖怪們齊齊色變,我汗毛倒豎,這一刀,破水箭,斬水龍,繞開妖怪們的封擋,再傷水六郎,我竟然完全看不出它的軌跡!
知微?我嚇了一跳,眼前這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這麼吊?直到公子櫻走到我們跟前,我才發現背後還有一個高大的老人,豹頭環眼,氣勢威猛,壯得像一頭雄獅。只是他站在公子櫻身後,被對方的容光完全掩蓋。
甘檸真遲疑了一下:「難道連掌門師叔也?」
哇靠,給你點顏色就開染料鋪?我眼珠一轉,又道:「就怕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啊。」
我乾笑一聲,心裏有苦說不出。默察體內,霜雪二氣又開始流動了,只是斷斷續續,會莫名其妙地停止。記得《霜雪轉》里特別提到,需要一種叫射工的怪蟲當藥引,才能完全煉成。莫非正因為缺少了射工蟲,所以才造成霜雪二氣一會兒靈驗,一會兒失效嗎?
甘檸真嘴角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手鬆開了劍柄,曼聲道:「檸真見過掌門師叔。」
我樂了,嬉皮笑臉地去摟海姬:「還是你對我最好。每天親一次,今天的來嘍。」
甘檸真靜靜地回望著他,忽然伸出手,盈盈撥動琵琶弦,琵琶聲猶如深夜的露水,涼澈滾動。公子櫻展顏一笑,右手按弦,隨著甘檸真的手指彈奏變換手姿。兩人一個彈,一個按,配合得絲絲入扣,宛如一人。等到一曲終了,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交融,甘檸真柔聲道:「師叔,你來得真及時。」
我欲乘風隨,難覓雲梯處。
「爾其動也,風雨如晦。爾其靜也,體象皎鏡。」甘檸真臉上露出欽佩之意:「十年閉關潛修,掌門師叔的刀法盡得碧落賦秘道術的神韻了。」
「林兄……」雲大郎欲言又止,深沉的夜色中,妖怪們個個面色猙獰,灑落的星桂花在飄香河上閃濺,又熄滅,愈發襯出他們幽暗的臉。旁人都走了,河水拍打著岸邊的卵石子,聲音清潤而寂靜。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雷猛狂吼一聲,一拳砸向我。我不閃不擋,鎮定自如。「砰」,甘檸真橫過劍鞘,替我封住了雷猛的拳頭。
這一刀,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鼻子一哼:「狗屎總比縮頭烏龜強。有的人自命高手,卻只敢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偷看。」
公子櫻微微一笑:「你說得也是,高手相爭,有一成的勝算也就足夠了。只是目前,我們和魔主沒有必要正面衝突。」
陰暗的河岸拐角處,驀地出現了一個翩翩貴公子,懷抱琵琶,洒然緩行,曼聲而歌,紫色的長發明麗幽美,連夜色也被映出了華美的光彩。
土八郎獰笑道:「我和老六對付海姬,老四、老五、老七對付甘檸真,老大隨時策應。」
全場一片轟然,誰都看出我大佔優勢,現在突然罷手,都以為我手下留情,故意顯示風度。雲大郎渾身一抖,木然而立,他現在就是個支離破碎的雲影,彷彿隨時會消散。過了許久,他澀聲道:「林兄不必替我美言,這一戰,是我敗了。」
白雲在河面上炸開,碎成一個個小白點,被夜風吹散。雲大郎跌跌撞撞地浮在水上,渾身彷彿散架了,一直在哆嗦。
我驚訝得睜圓了眼睛,原來這傢伙有能力破開咒結,只是不願大耗元氣,才沒這麼做。
「叮叮」,公子櫻輕彈一聲琵琶,打斷了雷猛的話:「脈經海殿的海武神在此,你不覺得這話太無禮了么?」
「碧落賦的掌門?難道是公子櫻——那個傳說中最接近仙的人?」一個臉色蠟黃的妖怪顫聲道,蜃三郎倒吸一口冷氣:「聽說他幾年前閉關修鍊,怎麼突然來了這裏?」妖怪們個個神色緊張,如臨大敵般盯著對方。
「幸虧你頭腦清醒,沒殺了雲大郎。」海姬湊到耳邊,悄聲道:「否則魔主找上你就麻煩啦。」
我大驚失色,彷彿一下子從雲端摔下地獄。幸虧我隨機應變,拳頭停頓在雲大郎胸口,硬生生收住,氣勢洶洶的表情瞬間變成春風般溫暖的笑容:「雲兄,我們就算打個平手,到此為止可好?」
我翻翻白眼:「你們師門情深慢慢聊,我一邊涼快去。」轉身走開,在附近找了個避風的土坡,和衣躺下。
蜃三郎點頭附和:「個人勝負是小,地圖關係重大,魔剎天所有妖怪的未來就指望它了。」閃身來到我面前,笑道:「一別經年,小兄弟居然變得這麼強了,不過魘虎眼雖然厲害,只對老大有用。接下來我陪你玩玩。」
雷猛咧嘴一笑,還要揮拳再打。公子櫻一擺手,制止了他,目光淡淡地掃過妖怪們:「聽說魔主座下有位水六郎,曾經布下玄冰陣,令檸真負傷,不知是哪一位?」
海姬凝視著我,半晌,柔聲道:「雖然是小無賴,但在我眼裡,比什麼公子櫻強上百倍。你法術強也好,差也好,地位高也罷,低也罷,我都不在乎。」
望著不住後退的雲大郎,我只覺得意興酣暢,痛快之極。要不是雲大郎糊裡糊塗解答了我的疑問,我早去黃泉天報到了,但如今他只有挨揍的份。撲到他對面,我一拳剛要擊出,體內的霜雪二氣陡然一滯,停止了流動,竟在這節骨眼上失效了!
拍馬?我撇撇嘴,我看你拍馬屁的功夫誰也趕不上。瞧瞧甘檸真,再瞅瞅海姬,兩個美女悠然神往,顯然還在回味公子櫻剛才的一刀。
「老夫是看著掌門長大的。」雷猛一張老臉上滿是驕傲之色:「掌門從小就是神童,別人練了十幾年的秘道術,他只要一年半載出神入化了。這份天資,我老雷拍馬也趕不上。」
「砰」,雲大郎猛地撞上了我,我們同時向後跌去,我摔倒在地,他發出一聲凄促的嗚咽,遠遠地飛了出去,掉進飄香河。
「你們這些妖孽喜歡找死,我們就不客氣了。」海姬冷笑道,和甘檸真對視一眼,分別站在我左右兩邊,護住了我。海姬摸出金螺,甘檸真手按在劍柄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老大,地圖還在他們手裡。」水六郎森然道:「雖說單打獨鬥,老大你是敗了,但魔主吩咐過,一定要拿到地圖。」
「原來是你。」公子櫻專註地看了水六郎一眼,後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半步。
「轟——轟——轟!」我每擊一拳,雲大郎便被迫後退一步,我連擊幾百下,他連退幾百步,被我完全壓著打,一點沒有還手之力。
雷猛氣得雙目噴火,要不是礙著甘檸真,他恐怕早痛扁我了。公子櫻卻擊掌道:「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好詩,真是好詩啊,想不到林兄出口成章,文武全才。」
甘檸真道:「所以今日飄香河一戰,連羅生天第一名門大光明境都來人了,目的無非是想看看魔主的實力,值不值他們所付的代價。不用多久,北境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不得寧日了。」
水六郎一咬牙,道:「公子櫻名頭雖大,但不露兩手就想讓我們拍屁股走人,恐怕沒那麼容易。」
雷猛瞪了我一眼:「是刀法好,不是刀好。是一點黛眉刀,不是一根畫眉刀!」
刀光的速度極慢,和老牛拉破車差不多,也沒有銳利的風聲,比枝頭的花瓣更柔和。但這麼緩慢、這麼輕柔的一刀,偏偏掠過了巨大的水龍,掠過了其他妖怪的阻攔,彷彿他們觸摸到的只是一片清瑩的幻影。
除了雲大郎留在原地不動,其餘六個妖怪都圍了上來,水六郎厲聲道:「圍觀的人都給大爺滾開!大千城如今是魔剎天的地盤,誰要是不識抬舉,別怪我們不客氣!」探手伸出,一條巨大的透明水龍怒吼著飛出掌心,四爪盤旋,撲向附近的人群。鮮血飛濺,十多個人連連慘叫,天靈蓋被龍爪活活掀開,龍尾轟然掃過,又擊倒一片。人群慌得四處逃散,一會兒功夫,跑了個精光。就連何平也抱著胡老糟的屍體,悄然離去。
我頓時心裏酸溜溜的,拜託,老子剛剛擊敗了雲大郎啊!誰料到公子櫻一來,風頭全被他搶了。眼珠一轉,我突然熱烈鼓掌:「好刀啊,這個什麼一根畫眉刀,真是一柄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寶刀啊!難怪妖怪們都被嚇跑了。」暗想老子如果從小就在碧落賦修鍊,也不會比公子櫻差多少。
水六郎厲聲道:「我們總得對魔主有個交待!」
這時,激射的水箭射到公子櫻身前,突然一折為二,化作紛紛揚揚的水珠。水龍從公子櫻上空轟然墜落,齊腰而斷。
雷猛盯著消失的光點,濃眉軒動:「好像是羅生天第一名門——大光明境的浮光身法。」
我暗自咂舌,沒想到今日一戰,清虛天、羅生天的大人物都趕來了。
「就算使出來,最多玉石俱焚。魘虎眼已經融入林兄體內,我沒有取勝的機會了。」雲大郎平靜地道,伸手一招,黑袍從河上飛起,濕淋淋地罩住了他。片刻后,雲大郎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黑包袱上,千千咒結立刻斷裂了一小半,他一連噴出三口精血,氣喘如牛,有些撐不住了,但所有的咒結被悉數破除。
我瞪圓了眼睛,左看右瞧:「烏龜呢?」隨後目光落在雷猛臉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原來不是烏龜,是只老甲魚。」
就在這靜靜的水聲,靜靜的對峙,靜靜的劍拔弩張中,突然有渺渺的歌聲,如同河面上閃爍的流波,遠遠傳了過來。
公子櫻點點頭:「海武神說得沒錯。千萬年來,魔剎天一向是群妖亂舞的混亂局勢,魔主能夠統一魔剎天,降服所有的妖怪,妖力可想而知。現在他公然進犯紅塵天,擺明了野心不小,清虛天、羅生天的門派當然坐不住了。」
朝起煮白石,空山放青鹿。
海姬笑著拍開我的魔爪:「別胡鬧,甘檸真他們就在附近。」又戲謔地道:「其實甘檸真對你也好,只是你看不出來。」
雷猛氣得臉漲成豬肝色,甘檸真看了我一眼,道:「雷叔,他是我的朋友,請你見諒。」又對公子櫻道:「原來掌門師叔早就來了。」
「交出地圖,一切好商量,我們也不願和脈經海殿、碧落賦為敵。」蜃三郎和顏悅色地勸說。水六郎傲然嚷道:「就算是碧落賦,魔主也能剷平了!」
「轟隆」,宛如一記炸雷,震得我耳朵發脹。泥石崩濺,在水六郎原先的位置,被擊出了一個大凹坑,黃土變得一片焦黑。甘檸真莞爾:「雷叔的奔雷拳氣還是和過去一樣剛猛,性子也是一點沒變。」
雲大郎默然半晌,忽地低嘆一聲:「林兄如果不介意,我先告辭了,大千城裡還有許多要事等我安排。」停了停,道:「多謝林兄手下留情,沒有取我性命。」
「小姐快別多禮。」老人急忙道,環眼四下一瞪,說話響得像打雷:「哪個不長眼的直娘賊,敢找我們小姐麻煩?碧落賦雷猛在此,皮肉發癢的儘管跳出來!」撩起衣袖,磨盤大的拳頭攥緊了,咯咯作響。
「雲大郎,你死定了!」我威風凜凜地躍起,撲向雲大郎,體內霜雪二氣奔涌而出。
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不少人幸災樂禍地揮臂亂叫:「乾死他,乾死他!」水六郎不能置信地看著我,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月魂也一頭霧水:「怪事,怎麼吃了魘虎眼也不會死?」
公子櫻點點頭:「魔主妖力深不可測,放眼北境,大概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貴公子一路洋洋洒洒走來,手指揮弦,風姿流離,神情皎皎,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清玄的仙氣,令人自慚形穢。這樣的人就算蹲在坑上拉屎,別人也會覺得他的姿勢——是在騎鶴。
我強忍住笑,這傢伙的確有點傻氣,我只是口蜜腹劍幾句,他居然當真了。嗯,如果他不是魔主的手下,倒值得結交一番。
我雙眼一瞪,摩拳擦掌:「日他奶奶的,動手就動手,誰怕誰啊?想要地圖?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作勢欲撲,胸口忽然一陣隱痛,和雲大郎一戰,我受的傷也不輕。
水六郎不甘心地吼道:「大哥,你怎能這樣認輸?你還有一招必殺技沒用啊!」
「有人天上來,歌成碧落賦。
我目瞪口呆,哇靠,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美少年!眉目如畫,丰神如仙,比甘檸真和海姬還漂亮!
我冷笑:「你恐怕還不知道,羅生天和魔主早就有一腿了。」
雷猛哈哈大笑:「這伙妖孽,不見棺材不掉淚!」
公子櫻洒然一笑,五指揮弦,琵琶聲猶如山陵上流過的寒泉,清遠明澈。甘檸真沉思了一會,欣然道:「水過無痕,心自高遠。檸真受教了。」
歌聲飄忽不定,伴著幾聲清越的琵琶,聽起來像從後方傳來,一會兒又到了河對面,仔細一聽,似乎近在咫尺。我施展了順風耳秘道術,還是聽不出唱歌的人在哪裡。
四下早就群情激昂,歡聲雷動。海姬興奮地跑過來,拉起我的手,笑得一臉燦爛。甘檸真瞥了我一眼,衣袖在額角輕輕一抹,幾點深色的汗漬滲透出來。
公子櫻道:「這位朋友的意思是?」
海姬欣然道:「大家恐怕都是衝著魔主來的。」
海姬跟上來,看了我幾眼,忽然噗哧一笑:「怎麼啦,小無賴?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說話好大的酸味,是不是打翻了醋罈子?」
「我們走。」雲大郎冷然道,果斷拂袖而去。蜃三郎扶住了水六郎,妖怪們一溜煙全逃了。
雷猛怒目圓睜:「就憑你這奶毛沒褪的廝,也敢對掌門放肆?」不由分說,一拳砸向水六郎,後者急忙閃開。
人事幾度歡,黃梁一晌苦。
雲大郎捧住黑包袱的手抖了一下:「林兄真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可惜……」話說到一半,又嘆了口氣。
翩翩少年郎,漫漫知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