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六冊 夢潭鬥智

第二章 挖地三尺

第六冊 夢潭鬥智

第二章 挖地三尺

黑色的泥土被不斷翻出,鼠公公猛嗅了一陣,抓起一把土察看片刻,眼神一亮,四爪加緊掘挖。剛開始,挖出來的泥土很硬,但挖到三尺來深,泥土漸漸稀鬆,再往下挖,泥土竟然「噗哧噗哧」地朝下掉。我忍不住一拳擊去,薄薄的一層土被打穿。下方露出了一個幽黑的洞穴,彎彎曲曲,一直通向地深處。
甘檸真抬頭仰望著黑色深潭,沉吟道:「夜流冰既然敢放手讓我們隨意走動,就不怕我們能找到什麼。就算找得到,他也會立刻察覺。」
「砰」,鼠公公摔倒在我腳邊,慌忙爬起,躲到我身後。我一言不發,一記脈經刀順手劈向對方。不用猜就知道,對方一定是負責看守地道的妖怪。
我大吃一驚,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辛辛苦苦找到的地道居然不是夜流冰的地牢,這一晚可真是白忙活了。
曲曲折折地行了幾里,前頭的路突然一分為二,出現了岔道。鼠公公敲敲兩邊的洞壁,毫不猶豫地向左面的地道竄去。
我神秘地笑了笑,故意賣個關子。這是最後一步棋,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和夜流冰撕破臉的。貓捉耗子的遊戲,比的是雙方的耐心。
「你又是誰?」我不客氣地反問,雖然幾番交手下來,我盡落下風,但表面上還得裝得氣勢咄咄,使對方不敢得寸進尺。
哇靠!我心裏一陣發毛,沒搞錯吧?人不見了?我用力拍拍洞壁,霍然轉身,目光閃電般掃過四周,漆黑的地道里,只有我和鼠公公大眼瞪小眼,再也看不見第三個人。
這個妖怪太可怕了,一定要幹掉他!我眉心內丹跳動,三隻龍蝶爪同時探出,左拳混沌甲御術,右掌胎化長生妖術,口噴三昧真火,攻勢籠罩住他的全身上下。
「入眠期?夢潭?」我迷惑不解地道,夢潭應該是指那個黑色深潭?但入眠期又是什麼意思?
「發現什麼沒有?」我忍不住催問,找了將近三個時辰,這傢伙還是一無所獲,我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眼看時辰不早,我們只好打道回府。到了綉樓,我把鑰匙重新拴在狗尾巴的褲帶上,正要回房,忽然聽見鼠公公的尖叫聲:「少爺,快看!」
「怎麼回事?」
沿著門前的小徑,鼠公公一路爬行,穿過百花坪、竹林、假山、溪澗、花園……仔細搜索每一寸地面。有時候他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捏了捏,又搖搖頭,繼續前行。
「我也不知道啊!少爺,我覺得不太對勁。」
鼠公公垂頭喪氣地搖頭:「少爺,這裏土質硬實,不像藏有中空的地道。」
鼠公公也楞住了,我沮喪地嘆了口氣:「白費了半天勁,回去吧。」轉身要走。
知仆莫如主,鼠公公果然面色惶惶,剛要開口。「砰砰砰」,四壁妖異般地凸出一扇扇門,門一扇接著一扇打開,裏面陸續走出一個個戴著赤紅童子面具的身影,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每一個都怪聲怪氣地問我:「你是誰?和吐魯番什麼關係?」
奇象頓生!
「什麼破綻?」
我無奈地道:「實在不得已,只有逼出夜流冰的真身,硬幹一場了。」
「我什麼?」所有的妖怪縮脖子聳肩,齊齊發出怪笑。「砰」,所有的門重重關上,我撲了個空,差點撞上洞壁。「砰」,門又重新打開,一個個面具妖怪走出來,異口同聲地道:「眼力還不錯嘛,但要想捉到我,你還嫩了點。」然後妖怪們走馬燈般地在一扇扇門裡穿進、穿出,看得我頭暈眼花,再也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妖怪的真身。
我小臉一紅:「既然閣下不是夜流冰一夥,那麼大家就是同道中人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你知道什麼夜流冰的隱私、弱點、不良嗜好,不妨說出來聽聽,大家一起聯手對付他。」這個妖怪妖術奇異,身份神秘,要是能把他拉攏過來,殺掉夜流冰就多了幾分把握。
我順勢試探他的口風:「閣下和夜流冰有仇嗎?」
「是你!」我猛喝一聲,向妖怪的真身撲去。
站在白石小橋上,甘檸真用蓮心眼察看許久,微微搖頭。
「我是誰?」妖怪嘿嘿一笑,伸手在臉上隨意一畫,赤紅的童子面具不見了,換作一個白臉的書生面具,他連畫幾筆,一會兒變成愁眉苦臉的老頭面具,一會兒變成嬌滴滴的美女面具,一會兒又變成滿臉虯髯的黑大漢面具。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接。
然後我才默念千千解結咒,收去晶絲,向大門走去。
「轟」,壑溝恰好在腳邊消失,驚出我一身冷汗。
「誰?」狗尾巴推開窗,探出頭來張望。十多根亮晶晶的咒絲閃電般纏住了他。先封嘴,再綁四肢。狗尾巴連我的人影都沒瞧到,「撲通」摔倒在地。我隨後拿出小公主給我的花粉盒,對準屋內,輕輕一彈,一片藍色花粉撒了進去。沒多久,屋內傳來狗尾巴的鼾聲。這是花田秘制的迷幻粉,一旦吸入,便會昏迷,醒來后也會忘記當天所發生的事。
「無仇無怨。」
「好美妙的姿勢!」對方喝一聲彩,伸指在地上疾畫,寥寥數筆,就把我剛才的魅舞畫了下來,姿容、神態、舞姿都描繪得惟妙惟肖。畫像猛地破土躍出,在半空雙腿踢動,動作和我分毫不差,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出現在眼前,還會舞動,任我膽子再大,也看得心裏發怵。還好,另一個「我」使出那一記魅舞后,身影越來越淡,消失在空中。
一時間,聲音此起彼伏地回蕩在地道里,一張張面具看得我眼花繚亂,我隨即明白過來,這些妖怪只有一個才是真身,其餘的,不過是那個面具妖怪畫出來的!
「寅時快到了,你們最好趕緊離開,以免被夜流冰發現,連累了我。」對方眼神驟變,身形閃動,向地道深處掠去。
這裏根本就沒有牢房,也沒有看守的妖怪。打破了腦袋我也想不出,到底夜流冰把鳩丹媚藏在了什麼地方。
哪一個是真身?我運轉鏡瞳秘道術,清澈如鏡的雙目中,這些妖怪全身濃抹重彩,寬大的破袍上流淌著淋漓的彩汁,只有我正前方的一扇門裡,那個妖怪身上乾乾淨淨。
「少爺,快逃吧!這個妖怪……」鼠公公還沒說完,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起他,向後飛退。今世重逢以來第一次,我們主僕如此齊心。
我縱身撲上,一口氣劈出幾十掌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嘶嘶作響,映得幽暗的地道一片光亮。
小公主忽然道:「你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就是這些女妖中的一個?如果夜流冰用妖術改變了她的樣貌……」
我恍然大悟,設計暗道的傢伙極有心計,暫時把地道封閉,又故意擺只死穿山甲在這裏,誘騙人不再深究。這麼看來,洞里一定藏了什麼秘密。想到這裏,我信心大增,急速向地道深處掠去。
我這才想起,從對方現身開始,我一直忘記了要捏細嗓子說話。日他奶奶的,搞了半天,這傢伙原來不是夜流冰的手下,真是白擔心一場。不過葬花淵防衛森嚴,一個外人怎麼混得進來呢?他和夜流冰是什麼關係?半夜出現在地道里,目的又何在?
「你是你,我是我,談不上什麼志同道合。你想要對付夜流冰,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
泉眼倏地消失了,地面平整,連一絲裂縫都沒有,地上也很乾燥,不留半點水漬。我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妖術?畫個圖竟然變成了活物!盯著對方那根形似毛筆的手指,我不禁心痒痒的,要是畫什麼就是什麼,那老子畫一座金山,豈不是一輩子不愁了?
「千千咒結!」對方驚呼一聲,在咒絲即將纏住他的一刻,又一次閃入畫出來的門內。
「怪了。」鼠公公皺起眉頭,苦思了一會。雪亮的鼠爪翻出指甲,指節咯吱作響,鼠爪暴漲,大如鋼鉤,對著地面一陣猛刨。
「你應該不是夜流冰的手下。你究竟是誰?據我所知,吐魯番的千千結咒從不傳人,你是如何學到的?」
對方微微一愣:「原來你對夜流冰一無所知。」
我仔細揣摩他的話意,反問道:「你也不是夜流冰的手下,對不對?否則不會直呼夜流冰的名字,莫非你也是來葬花淵找茬的?」
大門已經上鎖,我拉起鼠公公,高高躍起,要翻門而過。「砰」,空中驀地浮出一道黑色的冰牆,橫在前方。我和鼠公公措手不及,狠狠撞在了冰牆上,一時頭暈眼花。等我們落回院內,冰牆也消失了。
「少爺,等一等,我再看看。」鼠公公盯著洞壁四周細看了一會,手在上面逐寸摸過,忽地冷笑幾聲:「好一個障眼法,可惜碰上我這個打洞的祖宗,什麼詭計也白搭。」豎起雙爪,對準前方一陣猛挖,挖了足足一丈,泥土嘩啦塌陷,眼前又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深洞。
對方一點也沒有被我危言嚇倒,冷冷地道:「憑我的生花妙筆,還怕瞞不過夜流冰那個畜生?何況從亥時到寅時這幾個時辰,是夜流冰的入眠期,夢潭也會暫時失去監控作用。」
海姬神色疑惑:「鳩丹媚真在葬花淵嗎?雲大郎會不會故意騙你?如果他設計害你,用這個法子正好讓你自投羅網。再說了,鳩丹媚也許被關在葬花淵附近的丘陵里。」
鼠公公得意洋洋:「少爺,老奴說得沒錯吧。水池壁上的細縫應該是當初挖地道時,不小心碰損池壁留下的。挖地洞的傢伙們很狡猾,原來的洞口應該直接通到池壁附近,但被重新改造,在上方補壘了厚厚的土層,所以先前我們敲擊地面時,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中空的,險些騙過了老奴。可惜百密一疏,終於被我這個打洞行家瞧出了一絲破綻。」
「牢房?」對方一愕,隨即露出恍然之色:「這裏什麼也沒有。實話告訴你,這條地道是我親自挖建,作為暫時棲息之處。」
海姬美目一亮:「你有辦法?」
鼠公公嘿嘿一笑:「少爺,砌池的石頭可是魔剎天的特產五色石,一經粘合,固若金湯,年歲再久也不會裂開。所以嘛,這道細縫可就不正常了。」伸出手,敲了敲靠近池根的地面。「篤篤」,聲音悶厚,連我這個外行也聽出下面是結實的泥地,不可能藏有地道。
「現在想逃?太晚了。」妖怪們齊聲道,一個接一個化作虛浮的幻影,消失在視線中。只剩下真身站在我們對面,食指繞著我們飛快劃過地面,畫了一圈深深的壑溝。
他說到這裏,我倆齊齊一震。難道夜流冰的這個地牢挖了沒多久?這不近常理啊。多想無益,眼看時辰不早,甘檸真她們又沒回來,我橫下一條心,抓起鼠公公跳進了深洞。
這個洞斜斜地朝下延伸,我們走了大約半里左右,前方突然沒有了通路,竟然是個死胡同。在角落裡,蜷縮著一隻肉嘟嘟的穿山甲,一動不動,湊近一看,死去多時了。我胸口頓時一悶,興奮了半天,這個洞原來是穿山甲的巢穴,根本不是什麼地牢。
「那你來葬花淵是為了?」
四周靜悄悄的,樹影在地上拉得很長,凝固不動。附近除了夜流冰的那些女妖老婆,一個妖怪也沒有,偌大的葬花淵顯得空蕩蕩的。鼠公公膽戰心驚地望著半空的深潭,縮了縮脖子:「一想到夜流冰可能正在窺視我們,老奴就覺得害怕。」
「喂,你是誰?」對方怪聲怪氣地問道,配著臉上的赤紅童子面具,顯得異常詭異。我腦中意念急轉,想不到夜流冰還有這麼厲害的手下,如今既然被對方發現,我只有殺妖滅口。
眼看對方難以逃脫我天羅地網般的攻擊,他突然提筆,在洞壁上畫了一扇黑色的門,然後拉開門,閃身而入,關上門,身影在我眼前詭異地消失了,那道畫出來的門也隨之消失在洞壁上。
我哼道:「就算被發現也不用怕,他既然要玩貓捉耗子,鐵定不會半途加害我們。何況夜流冰不是神仙,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地一直監視我們。你快點幹活,抓緊時間!」
地道忽上忽下,岔道也越來越多,越往裡走,我越是心驚,地道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鼠公公有心在我面前露臉,自告奮勇地帶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聽「砰」的一聲,前面的鼠公公悶哼一記,向我飛撞了過來。
我想了想,毅然搖頭:「雲大郎性子坦誠,和水六郎那些妖怪不同,何況我對他還有不殺之恩,應該不會恩將仇報。鳩丹媚一定被關押在某個秘密牢房裡,我們再仔細找找。」
我心中一驚,鼠公公背後,幽靈般地閃出了一個身影,身材消瘦細長,一襲破破爛爛的大袍子上東一塊,西一塊塗滿了油彩,臉上戴著一個咧嘴笑的紅色童子面具,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一雙綠豆小眼。
「好一個小滑頭,你是女人還是男人?長得倒像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聲音這麼粗。」對方沒有否認我的話,語帶笑意,態度似乎變得友善起來。
對方「咦」了一聲,似乎頗感驚訝,手從袍袖裡伸出,雙掌光禿禿的,只剩下右手一根食指。準確地說,這不是一根手指,更像是一管粗毫的毛筆,筆頭碩大,布滿濃密的軟毛,毛上飽蘸了五顏六色的彩汁。筆尖輕輕一勾,在地上飛快畫出了一股碧色的泉眼。
下了樓,穿過半月門廊。我們先摸到外院,狗尾巴已經奉命住了進來,他的房間還亮著燈,來回走動的身影隱隱映在窗紙上。我故意躲在窗下,輕拍了幾記,弄出一點響聲。
「一嚇二哄三騙,你的花樣倒不少,只是對我老人家不管用。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來葬花淵想幹什麼嗎?」對方軟硬不吃,簡直像一尾滑不溜丟的魚,讓我束手無策。
我急忙叫住他:「牢房在什麼地方?我是來這裏救人的!」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並不回答。我暗罵一聲老狐狸,表面上笑嘻嘻地道:「閣下和我們一樣,半夜鬼鬼祟祟摸進地道,顯然都不幹什麼好事。只是恐怕閣下不清楚,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夜流冰的監控下。他早已摸清了你的底子!」
對方緊貼洞壁,靈活滑動,同時食指飛舞,在石壁上一連畫了幾筆,順著筆尖划動,黑暗中猛地躍出一頭金芒閃耀的獅子,張開大嘴,把脈經刀氣一口吞下,金獅轉身向我疾撲。倉促下,我急展魅舞,柳絮一般飄起,反躍到金獅背後,雙腿靈幻踢出。轟的一聲,金獅被踢得撞上洞壁,消失得無影無蹤,洞壁泥塊激濺,上面赫然印著四個凌厲的爪印。
我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道:「就怕我一旦失手被捉,挨不住夜流冰的嚴刑逼供,會把你招供出來。」
「找到了!日他奶奶的,牢房真的藏在地下!」我大喜過望,一顆心激動得怦怦亂跳。
「不是吧?連你的蓮心眼也找不到?」我失望地叫道。身旁的清麗女妖扶著橋欄,柳腰半傾,久久地凝波出神,眼神比水波更澈凈。夜流冰真是造孽哦,這麼漂亮的老婆居然當擺設,換作是我,早抱進被窩了。
我開始萌生退意,這個妖怪的妖術太怪異了,一根畫筆般的食指能把圖畫變成活生生的東西,這麼打下去,我多半不是對手。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瞅了一眼鼠公公,只要他再說一聲逃跑,我正好順水推舟,體面開溜。
鼠公公埋下頭,四肢伏地,亂嗅了一陣,不時用手敲敲地面,側耳傾聽。據我推測,關押鳩丹媚的牢房既然不在地上,那麼大有可能在地下。鼠公公是個老鼠精,天生擅長打地洞,所以我帶他出來,察看地下是否隱藏了秘密暗道。
目光所及,大門上的銅鎖正射出明亮的黃光,一閃一閃,我恍然明白是它在作怪。強行破鎖並不難,但這麼做,等於硬逼夜流冰和我們撕破臉。稍一猶豫,我返回狗尾巴的屋子。剝光他的衣服,果然在褲帶上找到了鑰匙,順利打開了大門。
當天夜裡,我悄然溜出閨房,隨行的還有鼠公公。在我的淫威逼迫下,他只好壯起鼠膽,陪我夜探葬花淵。至於海姬和甘檸真,她們將在一個時辰后離開綉樓,繼續找尋鳩丹媚。這樣兵分兩路,令夜流冰無暇兼顧。
我訝然道:「鳩丹媚這麼個大活人,難不成飛上了天?」逼著鼠公公再找,累得他汗流浹背,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喘氣搖頭。
「妖術不錯,有兩手。」面具妖怪點點頭,手掌納入袍袖,不再攻擊我們。
「不可能。」甘檸真打斷了小公主的話,肯定地道:「我已經用蓮心眼再三審視,她們全都是本來面目。」
我趕緊奔出去,鼠公公蹲在院子里的水池邊,小眼放光,緊緊盯著池壁,手一指:「少爺,你看,這裏滲水!」
「記住,你們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對方轉瞬消失在遠處,我心中疑惑叢生,猶如一團糾纏不清的麻繩。
我默運璇璣秘道術,以氣圈護住全身,鎮靜地道:「不管你是誰,你也不準對我無禮,因為我是你們大王的客人。」
地上水聲汨汨,奇迹般地冒出了一道清泉,噴射而出,澆滅了我的三昧真火。筆尖再甩出一道蜿蜒的藍色墨汁,落在洞壁上,一條發光的藍色小蛇破壁飛出,迎上我的手鞭。交擊之下,一陣麻酥酥的怪異力量猛地傳了過來,震得我手鞭一陣發軟,就像被一道閃電劈中。我顧不上驚訝,運轉璇璣秘道術,氣圈層層盪出,藍蛇被氣圈帶動劃了個圓弧,堪堪從我肩旁掠過,擊中洞壁,穿透出一個極深的細孔。
我不解地問道:「水池年久失修,滲水有什麼大不了的?」
地面立刻裂開,泥土滾動,我和鼠公公所在之地向下塌陷,我們也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落,掉進了壑溝。面具妖怪食指再動,順著原先畫出來的壑溝抹去。沿著筆尖,壑溝寸寸消失,裂開的地面急速縫合。我暗叫不妙,對方顯然想把我們封死在壑溝里。吹出吹氣風,我一把拉住鼠公公,急急向上飛掠,一口氣竄上地面。
妖怪冷笑一聲:「夜流冰的客人會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來這裏?看你的樣子像個花精,不過應該不是。你是混進葬花淵意圖不軌的,對不對?敢找夜流冰的麻煩,膽子倒是不小。」
整整一天,我們幾乎走遍了整個葬花淵,也沒找到鳩丹媚。
鼠公公捂著腦門上一個鼓起的紅包呻吟:「少爺,四周被下了妖術禁制,我們出不去,還是打道回府吧。」
「你說我是誰?」妖怪戲謔地道:「我老人家化身千萬,你怎會認得出來?」
驀地,在我左側半尺的距離出現了一扇門,對方從門裡飛速掠出,食指划動,勾勒出幾道閃電。凌厲的電光迅猛劈過,視野里一片耀眼的白亮。我躲避不及,只有雙臂化作鋼盾,護住前胸。閃電狠狠劈中手盾,我的雙臂立刻發麻,如同真的遭受電擊,暫時動不了。眼看不妙,我急念千千結咒,亮晶晶的晶絲倏地在黑暗中閃過。
水池是用彩色的花紋石砌起來的,靠近池外壁底部,有一道極細的裂縫,水從細縫裡一滴滴滲出,如果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
鼠公公抓起一把挖出來的泥,送到我眼前:「按理說,接近地面的泥土,顏色較淺,比較乾燥。而地深處的泥土往往是深色的,略帶潮氣。可你看,明明是差不多位置的泥土,卻顏色深淺不一地混雜在一起。顯然被人翻弄過,而且還是不久前剛剛挖動的。否則日子長了,土色終會相同。」
對方的身子貼著洞壁一側,輕輕一滑,避開了脈經刀。他也沒有說話,小眼精光閃閃,細細打量著我和鼠公公。
彼此對視片刻,我猛地噴出一口三昧真火,足尖點地,向他狠狠撲去,左臂化作一條軟鞭,纏向對方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