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冊 笑看生死
第六章 四大妖王
碧潮戈緩緩地道：「潮戈孤獨一生，只有這麼一個兄弟，當然在意他的安危。何況小飛和我們魔剎天並沒有不可化解的深仇，魔主有什麼非殺他的理由嗎？」
聽到楚度稱呼龍眼雀為雀兒，再看看渾圓肥大的龍眼雀，我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是啊，夜流冰不算噁心，因為還有一個更噁心的！雀兒，赫赫！笑死我了！」
兩聲尖銳的慘叫同時從筋斗雲內傳出，鮮血噴濺，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從筋斗雲里翻落下來。
我努努嘴，挑釁地看著夜流冰：「葬花淵那些女人的血債，又找誰去要？」
「假作真時真亦假。」碧潮戈頗有深意地拍了拍我的肩。
除了悲喜和尚，其他三個妖王一臉迷惑，猜不透楚度的意思。拓拔峰大笑：「楚兄說好，是因為碧兄不再把刀道看得最重，從而擺脫了人為刀役的下乘境界。說不夠好，是因為你還不能把刀道徹底忘記。聽說碧兄捨棄了魂器無量刀，但你心裏的刀，還沒有完全捨棄哩！否則，你又何必刻意丟掉無量刀呢？」
楚度坦然相告：「他們早我一步，先行潛入清虛天。平日里自有一套暗中聯絡的方式，用以預防意外。」嘴角露出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他當然知道拓拔峰也有一種傳遞消息的秘密法子。關於楚度此行的任何音訊，都會被清虛天各派了如指掌。
「絕對是萬中挑一的高手。」楚度神色淡定，手扶胸口，緩緩跌坐。這一道尖銳的氣流殺傷力十分恐怖，傷口血流不停，胸口附近的肌肉盡毀，白骨都裸露出來。過了許久，楚度才止住了血，傷口開始愈合，慢慢生出嬌嫩的新肉。
楚度默然一會，道：「其實我已不願和你生死決戰。然而楚某知道，就此放棄的話，反倒小瞧了拓拔兄，拓拔兄也是斷然不肯。」
頭顱從高空直掉，落在一個白衣如雪，雄偉如山的男子手中。望向我的狹長鳳目里，閃動著溫暖的光。
刀氣忽而消失得無影無蹤，碧潮戈輕鬆地道：「一不小心，體內的刀氣失控了，不會傷了你吧？」
對視一眼，兩個白袍蒙面人一個往西，一個向東，猝然向外飛逃，終於喪失了再戰的勇氣。
夜流冰冷森森地盯著我：「你要想找死，本王一定成全。」
「夜流冰拜見魔主。」
「還是拓拔兄厲害。」楚度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猶自遲疑的碧潮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四大妖王竟然齊齊而至！
北面、南面，陸續走出了夜流冰和一個蓬頭垢面的邋遢和尚。
楚度眉頭微微一皺，頓時四下噤聲。
拓拔峰仔細看了看屍體，沉吟道：「這個人一定會龜息秘法，能斂閉渾身所有氣息。」他和楚度都邁入知微境界，對各種生命的氣息、動向都有微妙的感應，尋常高手裝屍體根本瞞不過他們。
「我自有主張。」楚度沉思了一會，道：「流冰，你的心胸需放得寬廣一些，才能再有所突破。」
這才是吉祥天圍殺楚度最精彩，最致命的殺招！也是楚度徹底鬆懈，完全失去防備，精氣神最弱的時刻！這個人無疑法力卓絕，但故意假死在楚度手裡，偽裝成屍體，耐心等候最好的時機。
和拓拔峰判斷的完全一樣，失蹤的四大妖王潛伏在了清虛天！
拓拔峰嬉皮笑臉地道：「別謝我，老子也是從別人那裡照搬來的。公子櫻學藝有成后，就把魂器一點黛眉刀沉入了碧落賦的瀑潭，然後閉關潛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拓拔峰不露聲色地道。
「他的傷應該好了七、八成了。」拓拔峰眨眨眼：「剛才楚兄和我們交談時，語調抑揚頓挫，節奏與呼吸相合，分明是一種藉助話音來療傷的奇術。」
我和拓拔峰瞪圓了眼，變成了兩隻獃獃的木雞。
碧潮戈默然片刻，道：「是。」
「轟」！一個震耳欲聾的霹靂平地炸開。楚度暴喝一聲，震得尖銳氣流微微一偏，從心臟邊上擦過，直沒胸口，帶起一蓬血雨。
「小飛。」碧潮戈大步走來，冰雕般輪廓分明的臉上，露出春風笑容。
我滿不是滋味地哼道：「沉來撈去，也不怕麻煩，多半在裝模作樣。」
楚度淡淡一笑：「我記得你從不求人。」
我瞠目結舌，這個冒牌貨的演技不錯，裝瘋賣傻的確不會引人生疑。龍眼雀沒好氣地道：「死驢子又發痴了，整天瘋瘋癲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楚度輕嘆一聲：「公子櫻驚才絕羡，名不虛傳。」
「多謝魔主。」深深地凝視了我一眼，不作任何兒女之態，碧潮戈大步而去，和其他三大妖王消失在茫茫遠方。
楚度莞爾：「潮戈，你是想求我放過他么？」
「此時無論你我誰出手，都有斬殺楚度，名揚北境的機會。」拓拔峰的眼神銳利如電，在接連施展鏡法、花法后，楚度實已到了力竭的邊緣。
頓了頓，楚度目光投向龍眼雀：「雀兒，你不可被表象誤導，而忽略了流冰骨雕中的獨特真意。」
拓拔峰故意扮了個苦臉：「好險，幸虧老子剛才沒對你下黑手。」
楚度盤膝坐下，緩緩閉上眼睛，調息療傷。四大妖王分散四角，呈方陣將他護在當中，以防再有外敵來襲。我興高采烈地走到碧潮戈邊上，剛想和他聊聊，突然發現他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
夜流冰不安地道：「魔主大人的傷？」
收回花法，楚度負手停在半空，平靜地望著最後剩下的兩個人。天色漸亮，襯得積雪耀眼，幾十具殘破的屍體東倒西歪地橫在地上，潔白的雪地宛如紅梅綻放，鮮血斑斑。
「大哥，你何必求他？」我又焦急又感動。
「魔主大人真是流冰生平的唯一知己。」看夜流冰感動的樣子，恨不得跪下來吻楚度的腳了：「波德來正是我的師叔祖，魔主大人見識淵博，流冰欽佩萬分。」
楚度淡淡一笑：「是我不讓你們出手的，何罪之有？何況今日一戰也有好處，終令我清楚了自身的極限。」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染得衣襟深紅一片。
我頓時感到一陣后怕，還好老子仁義，沒對楚度落井下石，否則現在已經死翹翹了，真是善有善報啊。
夜流冰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懂什麼？」
龍眼雀白了碧潮戈一眼：「就你多事，我還想耍耍這小子呢。有你這個結拜大哥撐腰，這小子還不知要惹出多少禍呢。」
我恍然大悟。
看到碧潮戈正面衝撞楚度，龍眼雀也嚇了一跳。悲喜和尚似乎幸災樂禍，滴溜溜地轉著眼珠，也不知打什麼鬼主意。
碧潮戈哼了一聲，茫茫刀氣透體而出，劈向夜流冰。後者面色一變，全身冒出色彩繽紛的氣泡：「海龍王，你又發什麼瘋？」
「砰砰砰」，空中彷彿響起一連串的炸雷。沒有片刻停頓，楚度和巨漢硬拼了十多拳，身軀劇震，青袍怒浪般鼓盪。巨漢拳頭周
白色的光影倏地一晃。
「碧大哥！」我心情激蕩，眼都紅了。替他擔心，也為他高興。因為這一刻，他彷彿不再是楚度的手下，不再是一個俯首聽命的妖王，一個順從的追隨者，他是海龍王碧潮戈！他是傲立在琅玕崖上，白衣如雪，風采凜冽的天神！是一柄孤峭不折的刀！
「符咒掌！」拓拔峰面色一變：「天刑宮九大鎮宮絕技之一，他們居然出動了三名長老！」
「嘶」的一聲，向西飛逃的筋斗雲陡然一分為二，披靡的刀氣縱橫直上，鮮血濺開，一顆頭顱衝天飛起，筋斗雲上，僵立著一具無頭屍體。
龍眼雀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扔掉手裡的雞腿骨，嘴裏含糊不清地道：「我等護救不力，累及魔主受傷，請魔主降罪。」
一時悄寂無聲，巨漢兩眼發直，一動不動。偌大的拳頭一點點消失，再到手臂、肩膀、軀幹、大腿直到整個人消失在空中。
楚度果然留了後手！
「不用鏡花水月大法，楚老妖是混不過去了。」我斷然道，龍象般若拳的威勢控制了方圓十丈，凝固的勁氣猶如實質，逼得楚度不得不耗費妖力，和他硬拼。
「嚇瘋了？」我瞠目結舌。
楚度和拓拔峰相視一笑，前者緩緩地道：「先得后忘，忘而再得，此謂真空生妙有。」
拓拔峰木然而立，神色黯然，終於受了楚度一禮。
半晌，碧潮戈霍地睜開雙目，對楚度深深一禮，又對拓拔峰一禮，鄭重地道：「多謝魔主成全，多謝拓拔兄提點。」
他用的是左拳！
這個白袍蒙面人就像是蠻荒巨漢，足足比楚度高出兩個頭，拳頭大如酒瓮，泛出灰濛濛的光澤。雖然楚度的法力只剩下兩三成，但此人能和他硬拼一拳，抵住其中暗蓄的龍虎秘道術，同樣是力量驚人。
先前所有的慘烈廝殺，彷彿都成了陪襯，在這一擊下黯然失色。
拓拔峰目光閃動，豪笑道：「先前楚兄連綿不絕的長嘯聲，應該是通知座下的四位妖王吧？有他們在，再來幾個吉祥天的長老也不必擔心啦。」
驚艷綻放的花瓣輕輕碰上拳頭。
楚度從容飄落，也不追趕對方，目光在我和拓拔峰臉上掃過，微微一笑。我不由意動，雖然老子不殺楚度，但腳底抹油，趁勢逃跑未嘗不可。
仰望楚度孤傲的身影，我忽然心頭一凜，我林飛怎麼能做這麼不要臉的事？
「大胆！」夜流冰變色道：「海龍王，你竟然對魔主大人不敬！」
拓拔峰仰頭看天，衣衫激烈抖動：「嘿，你倒是了解老子。」
「小心！」四大妖王齊聲驚呼。雪地上的一具屍體突然躍起，掠向楚度，速度快得像一抹寒冽的白光。
碧潮戈身軀一震，閉目沉思，一言不發。
我看得只想吐，夜流冰真是太變態了，屍首也拿來亂搞。
「再大的禍我也替他擔著。」碧潮戈淡淡地道，兩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瞄向楚度。我心頭一暖，終於明白了他們這番話的用意，是希望楚度能看在他們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
「龍象般若拳。」拓拔峰苦笑一聲：「這也是天刑宮九大鎮宮絕技之一。奶奶的，天刑宮居然動用了兩名長老。」
楚度擊出的一拳突然被另一隻拳頭頂住，拳鋒交擊，楚度和對方同時一晃。
正在猶豫，一記驚栗的吼叫從東方
「悲喜和尚拜見魔主。」
「砰」，龍象般若拳結結實實地轟中楚度，如擊腐木。巨漢盯著忽然變成一段爛木頭的對手，一時反應不過來。剎那間，楚度的身影出現在下方，左晃右閃，揮拳再次擊殺三人。
「魔主大人天命所定，豈是區區吉祥天可以暗殺得了的？」夜流冰敬慕地看著楚度，目光忽又陰冷：「只是今日的血債，一定要從吉祥天討回來。」指尖彈動，一朵朵冰魄花激射出去，洞穿滿地屍體。
我像是放下了一個重包袱，輕鬆地做了個鬼臉：「我們是聰明人，但也是傻子。」相視一笑，彼此莫逆於心。我和拓拔峰雖然都是機變不羈，會耍花樣的性子，但在內心深處，始終保留一點堅守的底線。
兩團彩光瀲灧的筋斗雲又飛了過來，一左一右，同時起伏，劃過的軌跡也一模一樣，像一雙對稱的鳥兒翅膀。
「哦，原來面紗上還附了秘法，揭開后就會毀去面容，來個死無對證。」悲喜和尚咧開大嘴，發出沙啞的笑聲。
三大妖王同時出手，威力駭人，將一名吉祥天的長老瞬間斬殺。
「既然這些屍體沒用了，不如留給本王。」夜流冰冷酷地一笑，冰魄花猶如利刃，在每一具屍體上快速切割，血肉內臟橫飛，白骨斷裂的「咯吱」聲令人牙酸。
「倒！」白袍蒙面人攤開左手，掌心赫然印著一個金光閃閃的符咒——「倒」字。楚度身軀一僵，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沒有多餘的動作，白袍蒙面人揮動右掌，掌心印著一個「銳」字的符咒，一道尖銳的氣流呼嘯著噴出掌心，直射楚度心臟。
我立刻醒悟：「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容！我想呢，你和龍眼雞一母所生，怎麼體形差那麼多。」
「是啦是啦！既然撈了，又何必沉？既然沉了，又何必撈？還是放不下嘛！」悲喜和尚忽然嚎啕大哭，捶胸頓足：「可憐了這把刀啊！」
「自殘？」我和拓拔峰不可思議地對視一眼，楚度不會是靠自殘肢體來脫困？
見楚度沒有怪罪碧潮戈，我總算鬆了口氣。仔細咀嚼兩個知微高手的話意，我不由暗暗稱妙。目光一瞥，發現龍眼雀和夜流冰也在低頭深思，只有悲喜和尚專心致志地用手指挖鼻屎，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正是拜這小子所賜。毀去了我大半的夫人藏品，倒讓流冰有些感悟了。」夜流冰眼中含著刻骨的恨意：「魔主大人，能否讓我好好感謝一下這個小子呢？」
碧潮戈也露出神往之色，龍眼雀津津有味地舔著一塊奶糕：「真想見見這個北境第一美男子呢。」色咪咪的眼神，似乎嘴裏舔的不是奶糕，而是公子櫻了。
拓拔峰哈哈大笑：「老子難道連你還不如？」
「吉祥天若是多安排一個長老伏擊，我必死無疑。」楚度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呼吸變得綿密穩定。
相應的，施展鏡像手的長老左手也不得不炸開，滲透肌肉的白血也在爆炸中，隨著楚度炸毀的左腳蕩然無存。
楚度續道：「過去你是以美入法，如今以丑入法，丑中見美，可見你的妖術又有長進了，是否和上次被林飛大鬧葬花淵有關？」
兩個白袍蒙面人全身冒出異光，勁氣鼓盪，如同垂死掙扎的困獸。楚度如同未見，凌空踏步，向對方徐徐走去
楚度連施展李代桃僵妖術的時間都沒有。
拓拔峰肩頭微顫，避開楚度的目光，仰天打了個哈哈：「老楚你再這麼說，來年你我可就打不起來了。」
碧潮戈鳳目中爆出凜冽的光芒，澎湃的刀氣與楚度分庭抗禮，毫不退讓。
楚度倏地睜開雙目，正要所動。
我悄悄打量著這個冒牌貨，禿頂圓臉，枯眉亮目，一襲破爛骯髒的袈裟鬆鬆垮垮地裹住瘦弱的身軀，脖子上，還套著一圈怪獸頭骨雕刻的骷髏珠。
悲喜和尚慢悠悠地走到一具屍體前，剛剛揭開蒙面紗，一股青煙「滋」地冒出，屍體的臉迅速腐爛，很快，軀身也爛成了一灘稀泥。
夜流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龍眼雀似笑非笑，一縷精神波動倏地襲來。霎時，眼前的龍眼雀變得嬌小玲瓏。我趕緊運轉神識大法，驅除幻象，卻不管用，龍眼雀還是一副苗條婀娜的體態，眼波盈盈流動，看得我直發愣。
出乎眾人的意料，楚度沒有發怒，反而流露出讚賞的神色：「好！」頓了頓，又道：「但還不夠好。」驚人的氣勢倏然消散。
屍體的位置本來就距離楚度不足三尺，猝起發動下，瞬息到了楚度身側。四大妖王別說救援，連施術阻攔的時間都沒有。
楚度微微一笑：「昔日，魔剎天曾有一位叫波德來的巧匠，自創一門『惡之花』的雕刻絕學，擅長從醜惡中發現美。流冰的骨雕倒和他有些類似，不但深具天馬行空的想象，而且線條流暢，意韻奇妙，給人無限啟迪。」
楚度正色道：「沒有他們，拓拔兄也不會對我動手。就算有他們，又怎能擋得住拓拔兄的神威？楚某深悉你的為人，沒有一定的胸襟氣度，怎能達到知微？」
李代桃僵的妖術，讓楚度爭取到了一點寶貴的時間，將白袍蒙面人的數量減少到了五個，但也中了一人臨死反撲的重擊，背部衣衫盡裂。
修長的手指、晶瑩的指甲、光潤的肌膚，滑嫩得就像是初生的嬰兒，炸毀的左手赫然奇迹般地再生了！
兩團筋斗雲掠過來的一刻，楚度如避蛇蝎，迅疾下沉。「嘶」，一縷烏黑的髮絲從楚度飄散的長發上斷落。下方几個白袍蒙面人齊齊出手，攻向楚度，而巨漢的龍象般若拳又在此時追至。
「所以來年一戰，我必將全力以赴。」楚度長嘆一聲，對拓拔峰彎腰一揖：「閻羅之死，還望拓拔兄見諒。」
兩團光彩氤氳的筋斗雲又飛了過來，左右對稱，將楚度夾在中間。這一次，楚度不再躲閃，凝立如山嶽巋然。虛空驟然裂開，浮出菱形明鏡，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向外伸出，恰好抓在兩團筋斗雲的中間空處，不偏不倚，恰好是對稱的中心一點。
「砰」，楚度轉身一拳，將能轉變純青爐火的瘦小白袍蒙面人擊得頭頸斷折。
下一刻，明鏡消失，鏡法轉換成花法。一根乾枯的花枝輕靈探出，迎向巨漢不斷逼近的龍象般若拳。
我哈哈大笑，龍眼雀咬著一根香噴噴的臘腸，興緻昂然地盯著我們，沒有一點勸架的意思。
「呸。」龍眼雀一口吐掉嘴裏的臘腸，厭惡地直皺鼻：「夜流冰，你惡不噁心啊？盡弄這些醜陋骯髒的玩意！還讓不讓老娘吃東西了？」
白袍蒙面人也被蓄滿攝魂音秘道術的暴喝震得一呆，等他反應過來。龍眼雀的精神大法又使他身形一滯，一道凌厲無匹的刀氣從后掠至，將他雙腿斬斷。「噗」，一朵黑色的冰花閃爍著寒光，嵌入他的額
難道他也達到了知微的境界？想到這裏，我心頭駭然。
「若我一定要殺他呢？」楚度平靜的語聲充滿了攝人心魄的威壓，龐大的氣勢海潮般壓向碧潮戈。短短一個時辰，他的傷勢居然好了大半。
割雕完畢，夜流冰欣賞地望著白骨：「從此清虛天又添一處名勝了。」
雪停了。站在一棵銀妝素裹的樹下，我怔怔地望著碧潮戈離去的方向。寒風吹過，枝柯的冰雪簌簌落下，恍惚又聽見琅玕果清脆鳴響的聲音。
「可惜沒功夫研究你的鏡像手了。」楚度淡淡地道，重生的左腳向後退出一步，右腿橫掃，將背後的長老踢飛出去，標出的鮮血在半空劃過一道艷麗的紅泉。
我不由疑心大起，楚度和拓拔峰的一番話，絕對是金玉良言，道法真諦。一般的人想聽還沒機會，怎麼這個假貨一點不在意？要麼他妖力沒到這個層次，聽不懂；要麼就是超越了這個層次。而前者的可能性極小，沒有強大的妖力根本冒充不了一代妖王。
楚度擺擺手：「流冰，你若事事謀求萬全之法，此生休想再做突破。」話沒說完，又「噗哧」吐出大口鮮血。打鬥時他強行壓制傷勢，現在放鬆了，內傷也大肆發作起來。
楚度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一拂青袍，飄然而起：「你們都散了吧。」
「是。」龍眼雀恭恭敬敬地道。
「碧大哥！」我激動地大力揮手。
瞬息移動，楚度再殺兩人。雪花紛紛飄落在他身上，眉發沾了瑩白。我清楚，楚度的速度、力量不如剛才了。沒有喘息的連番劇斗，使他的法力接近強弩之末。剩下的白袍蒙面人也察覺出來了，悍不畏死地撲上，與楚度硬抗。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悲喜和尚？像是察覺到我注視的眼神，悲喜和尚沖我一呲牙，「桀桀」地嚎笑幾聲，聽得我汗毛倒豎。
我心頭一熱，殺了楚度，我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殺了楚度，就能為師父和黃真報仇。殺了楚度，從此天高任鳥飛，我大有希望成為北境的第一高手。
半個多時辰后，一具具形狀各異、造型奇特的白骨出現在眾人眼前。有的像森森槍戟，尖銳叢立，反射出明亮的冰光；有的似玉樹瓊枝，妖嬈多姿，斑斑點點的血暈如同枝柯上盛開的紅梅；還有的根本看不出像什麼，古怪得很。
「龍眼雀拜見魔主。」隨著嬌滴滴的語聲，一個肥胖的美女手抓油膩膩的雞腿，從東面款款而來。
念頭轉過幾回，我長嘆一聲，還是堅定搖頭：「即使我要殺楚度，也要堂堂正正地擊敗他。大叔，還是你來動手吧，我為你搖旗吶喊。」
激戰中，兩團彩光瀲灧的筋斗雲分別從楚度兩側飛近，上面的白袍蒙面人被雲氣包裹，身形若隱若現。也不見他們出手，楚度突然身軀急速晃動，「嗖」的一聲，楚度青袍左肩裂開一道口子。對面的巨漢緊跟上去一拳，震得楚度向後飛退。
「再施展鏡花水月大法，楚度的妖力就將近油盡燈枯的地步了。」拓拔峰沉吟道：「再怎麼樣，他也會留一點妖力防身，誰知道吉祥天還有沒有後援？」
「魔主大人，以後萬萬不能這樣冒險。」夜流冰跪伏在地，面色蒼白，露出又驚又痛的神情。四大妖王中，似乎他對楚度最虔誠忠心。
碧潮戈仰天長笑：「魔主，昔日潮戈跟隨你，是為了追求刀道的極致。如今我已經明白，在這個世上，還有比刀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