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冊
第十一章 殺或不殺
此時此刻，我方才察覺，雖然肉身重創，但心境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無數奇思妙想。過去對法術的許多細微不明之處，如今飛速貫徹通明，各種精妙的施法技巧隨著道輪清氣的炸開，一一呈現腦海。連帶著空城精華也化作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法則，清晰展現。
晏采子沉默不語，神色陰晴不定，一張臉彷彿車馬燈般飛速幻變。時而化成草木，時而化成江河，時而化作芸芸眾生的萬千面孔。
指尖依然停留眉心，將點未點。
我忽而想到，道輪坐視天刑自爆，再被晏采子吸取天道精華，主動化作清氣投體。如果這一切是早有預謀，道輪究竟想做什麼？
激戰的空城精華、道輪清氣受到感應，驀然一停，偃旗息鼓。
「你殺我，就是殺檸真！」我神色從容地說道。
「求饒保命從何談起？岳父大人說笑了。」我面色不改地說道，「此行過後，不知岳父大人有何打算？小婿或可薄盡綿力
「檸真若自生自滅，當然和岳父大人無關，但逼死她則完全不同。前輩是檸真的心結，檸真又何嘗不是前輩的心結？以前輩的天資、道境、門派、閱歷，為何至今沒能跨出最後一步，反被楚度這種後來之輩趕上？說到底，是檸真阻礙了你！」我暗中一咬牙，強行施展生死螺旋胎醴，殊死一搏。
這是道輪臨死前的反噬？不，他應該選擇晏采子，而不是我。怕我為禍吉祥天？也不應該，楚度才是北境最大的敵人，留著我牽制楚度，才是平衡之道。
「前輩何出此言？」我心中一凜，口中應付道，「得了便宜的是前輩才對。道輪怕我掌控吉祥天，所以臨死一擊，害我重傷，這是前輩親眼所見。」
我心頭巨震，此時空城精華、道輪清氣恰好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晏采子抽取道輪清氣，勢必打破平衡，順逆錯亂，當場要了我的命。
「小婿奇遇連連，岳父大人也顏面有光啊。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口不擇言地道，道輪清氣在內腑緩緩上浮，空城精華慢慢下落。
我突然悶哼一聲，口噴鮮血，內腑劇烈震蕩。空城精華和道輪清氣愈演愈烈，像一條條糾纏咬噬的毒蛇，兇狠拼殺，我的身體變成一處處瘡痍遍布的戰場，內傷不斷加劇。
我暗叫不妙，雙方這麼斗下去，簡直無休無止，倒霉的只能是我。當務之急，是將道輪清氣和空城精華控制住。
「你拋棄了檸真的母親，檸真一直心懷幽怨，難以釋懷。你再殺了我，檸真必然對你反目成仇，以她的性子，不是自殺，就是殺你。無論哪種結果，檸真必死無疑。」我不慌不忙地道，道輪清氣輕盈懸浮在內腑上空，空城精華混濁沉落於下方，彼此互不干涉。但我深知，這隻是暫時僵持，一旦運轉法力，定然再次混戰不休。
「檸真的死活，與我
我喉頭一甜，忍不住又連噴了幾口鮮血。體內，幾縷空城精華眼看要被道輪清氣吞噬，突然炸開，下一刻，炸開的空城精華紛紛匯聚，重新與清氣廝殺。
我頓時生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糟糕感覺，晏采子擺明是不懷好意了。雖然我道境妙悟提升，但肉身受創太大，魅胎又無法發動，面對虎視眈眈的晏采子，只能任其宰割。
「不愧是北境所鍾。別人萬載難逢的機遇，你卻唾手可得。」晏采子一步步向我走來，雙目灼灼，不時閃過電光般的厲芒。
「想不到，我只得了一點天道皮毛，真正的好處倒是便宜了你。」晏采子忽然開口，語聲平靜得令人心顫。
晏采子淡淡一哂：「究竟是我太天真了，還是未來的魔主大人太天真了，居然還用這種無稽之談來誑我？你難道沒有感覺出自己的變化么？」
晏
道輪想做什麼？
「魔主可與龍蝶在黃泉天相聚，轉世重來也未可知。」晏采子漠然的聲音傳來，視野中，一根白玉般的中指緩緩點向我的眉心。
晏采子愣了一下，似乎被突然冒出的「岳婿」之詞弄懵了。旋即他莞爾一笑：「把求饒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也只有真正的魔主才行吧。你以為把檸真牽涉進來，就能保命么？」
我半趴在蒼穹靈藤上，痛楚不堪，身軀幾乎無法動彈，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一會兒綿軟無力，一會兒又狂暴似裂。
晏采子走到我跟前，面對面相視片刻，悠然道：「我接下來的打算么，自然要是取回道輪的精華。你願意薄盡綿力，那是再好不過了。」
儘管體內氣息沸騰，狂奔亂竄，內腑如絞，肝腸欲斷，但我的意識仍舊冷靜清醒，迅速思索著道輪的意圖。
指尖停在我眉心半寸之處。
「對檸真，前輩殺又不
剎那間，我猶如醍醐灌頂，靈慧洞開，無數天地法則不解自明。不知不覺，我左手抬起，右掌下按，整個人似起似落，似生似滅。
只有將兩者真正融為我的東西，才能轉危為安。
而一些處於劣勢的道輪清氣同樣如此，將我的內腑激射得千瘡百孔。連魅胎也被波及，陷入奄奄一息的沉眠。
所以道輪絕無可能對我下手。
道輪清氣為「順」，空城精華為「逆」，一順一逆，一清一濁，一升一降，交相演繹出宇宙最奧秘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