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寵

我笑了笑：「自家人，何必說這些客套話。隱兄，你為我出了大力，吉祥天一切珍貴資源，我願與你共享。」衣袖一拂，部分捲軸騰空浮起，飛落到隱無邪跟前，「喜歡什麼，隱兄儘管拿去就是。」

在眾多長老面前，我刻意籠絡隱無邪，對其多加讚賞。用意無非是把他逼得和眾人對立，不得不和我一條道走到黑。果然，隱無邪很快入宮求見，徹底倒向了我這一邊。

「嗯，現在的吉祥天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激流暗涌。我以雷霆手段震懾了那些長老們，想必他們是口服心不服的。」我輕輕一笑，背靠在光華璀璨的火焰狀高椅上，手肘支案，托頜沉思。

沒了蒼穹靈藤的威脅，許多長老便有點蠢蠢欲動，對我的態度多是冷淡敷衍，只是沒人敢挑頭鬧事。我也一改前態，沒有動輒出手，反而溫言相慰一番，把吉祥天的實權劃分給隱無邪、黃鸝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老，自己點滴不沾。

「你可以下去了，讓海姬進來吧。」我沖他擺擺手，轉身走回高椅前，出神地望著珠光寶氣的華美殿宇。

隱無邪面色變換數次，許久澀聲道：「若能得享天寵，必然可以躲過此次劫難。何況只要殺了楚度，去除北境毒瘤，天地的破滅就能大大延緩。」

但此念既生，慾望已如野火燎原，不可抑制。

「一部分長老自視過高，冥頑不靈，吉祥之主無需過慮。」隱無邪沉吟道。

「你有沒有想過，北境是什麼？天道意志是什麼？」我推案而起，一步步走下金碧輝煌的台階，來到隱無邪跟前。

隱無邪眼中閃過欽佩之色：「吉祥之主以天道大業為重，難怪有幸得享天寵。」

從此，我就是眾生的自在天。

「屬下只是做了幾年的水磨功夫罷了，當不得吉祥之主的讚譽。」隱無邪垂首而立，語聲柔順，態度恭敬。

隱無邪低下頭，避開我凌厲的目光：「屬下不敢有此妄念。」

我不置可否地瞧了他一會，這些捲軸上都是礦山藥園的資料，丟給隱無邪本是一次試探。他若是因為擁戴我而沾沾自喜，居功自傲，就會收下這份厚賜。反之，說明這個人還知分寸，懂進退，我就不必急於卸磨殺驢。

隱無邪愣愣地盯著我，失魂落魄了半晌，喃喃自言自語：「原來你的野心比我大得多。」

北境意志、天地法則，在我吸收了道輪精髓之後，已經可以隱隱觸碰。

不眠不休地看了一夜捲軸，裏面的資料已被我熟記。頃刻間，捲軸無聲無息，燒成飛灰，而龍櫻木的几案分毫不損，連一絲焦痕也未見。得到道輪的天道法則之後，我在法術上的拿捏得心應手，精微處的控制遠勝從前。

昨日，我在狂暴天壑以天道之名挾令一干長老。隨後，便挑選了一座最富麗堂皇的宮殿作為落腳處，菩提院和天刑宮則交給了隱無邪和黃鸝。

我森然一笑：「與其想躲想拖，不如將天地意志換成我的意志。如此一來，天道法則會被我的大道法則取代，從此沒有成住壞空，天地自然不會毀滅。」

從此，整個北境諸天便是我得證大道的棋子，即使生死大敵楚度，也不過是其中一環。

「哪些長老該打壓，哪些長老該拉攏，哪些長老要清除，想必你心裏已經很清楚了。但眼下不是動手的良機，需等我收服魔剎天歸來。」我心念一動，一道弦線激射而出，化作烈火，將案上的捲軸捲入熊熊焰光。

「說穿了，北境僅僅是一個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的東西。所謂的天道意志，便是天地運行的至理法則，包含了成、住、壞、空。」我深深凝視著隱無邪，望著他噤若寒蟬的樣子，心中輕蔑暗笑，「如今北境到了壞的階段，天地即將破滅，眾生難逃一死。若只是為了順應天道，我何必煞費苦心，統一諸天？自顧自修鍊突破，逃出這個天地才是正理。」

我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經得到了嗎？」

隱無邪眼角微微一跳，躬身後退，面露誠惶誠恐之色：「吉祥之主折煞屬下了，隱兄一詞，屬下愧不敢當。至於吉祥天的寶物，理應全屬吉祥之主，屬下怎能斗膽染指？」

「隱首座有心了，這些東西想必費了你不少心血。」我的手指撫過青玉捲軸上精美繁麗的暗紋，輕輕摩挲。這批捲軸是隱無邪呈上來的，吉祥天每一處寶庫丹室的明細數額、每一座礦脈經閣的分佈境況盡錄其中。最難得的是，包括吉祥天每一位長老的背景資料、法力高低、性格嗜好都事無巨細，在捲軸中一一陳述。

何況情慾之道既需釋放，也需壓制。

四面玉柱金階，丹梁碧檐，獸爐噴香，瓊樹搖光，極盡富麗奢美。我從堆滿捲軸的龍櫻木案上抬起頭，瞥了瞥下首的隱無邪，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千百顆蚌珠五色斑斕，大如巴斗，用晶瀾絲絛連串垂落下來，照得整座宮殿光華蕩漾，纖毫畢現。

「呵呵，怕不止是幾年的功夫吧？」我若有深意地說道，隱無邪的城府毅力、深謀遠慮讓我也為之動容。昔日他與我暗定盟約時，雙方平輩論交。如今形勢變換，他立即適應，對我俯首帖耳，可謂能屈能伸，角色轉換的適應力也是一流。

隱無邪呆了呆，不解我話中之意。我長笑道：「你還不明白么？一旦征伐天下，統一北境，我就是天！我的器重，就是天寵！」

從此，北境眾生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都會在一統北境的戰爭中，成為情慾之道的一次次體驗。他們的哭，他們的笑，我會一一領略，沉浸其中，但不執迷。

饒是隱無邪老謀隱忍，也不由被我的話嚇了一跳，抬起頭震驚地望著我，嘴唇微微抖索，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心頭一熱，眼前浮現出海姬的如花玉顏，隨即緩緩搖頭：「先公后私，讓她再等一會。」既然坐上了吉祥天這個位置，我的私事就要暫時放到一邊。一個以女人為重的吉祥之主，是無法服眾的。

正因如此，我心中冒出了異常大胆的念頭，要取天地意志而代之。這個念頭想要真正實施，只能步步摸索。

「能為吉祥之主效力，辛苦一些不算什麼。」隱無邪仍然低著頭，謙遜地說道。

隱無邪點頭稱是，猶豫了一下，他低聲道：「海武神已經在殿外等候很久了，是否……」

「天寵？」我直視著他片刻，冷冷一笑，「原來你多年苦心籌謀，想要的竟然是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