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冊
第八章 魔主
「我家的木屋肯定漏水了！」
頓時，妖群一陣騷亂，不由自主地圍了過去，沒人再聽龍眼雞胡說什麼。即便是那些頹廢消沉的妖怪，也忍不住蠢蠢欲動。
「此事無人知曉吧？」
此言一出，妖怪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即使是那些附和虎妖的妖怪，也都沉默不語了。
我瞥了瞥侍立兩側的龍眼雀和阿凡提，心知這些妖怪都是兩個妖王刻意安排的。這段時期，他們極盡拉攏、威脅、挑唆、暗殺等手段，收服了部分妖軍。
妖怪們低聲議論著，一些妖兵沮喪地垂下頭。
虎妖強辯道：「魔主大人肯定有很重要的事，一時脫不開身。」
「這並非阿翁的過錯，是我自己難以服眾。」我心平氣和地道，「楚度積威日久，妖軍信服。我又和楚度仇若水火，他們怎會輕易向我歸順？這是意料中事，阿翁不必自責。」
「你們想跟著楚度走，儘管離開，我絕不會有半點留難。」我揮了揮手，鳩丹媚、海姬各捧著百來只芥子袋，走進妖群。芥子袋一隻只打開，倒出山一般高的丹藥、法寶，濃郁的葯香四處飄散，法寶的璀璨光華
「這些妖兵冥頑不靈，死忠楚度，本該全部殺了，但又怕激起嘩變，所以只暗中處決了幾個挑頭的。」阿凡提低聲道，「屬下行事不力，請魔主恕罪。」
虎妖暴怒地吼了一記，拍著胸脯喊道：「我們生是魔主的人，死是魔主的鬼！我們心甘情願被魔主利用，關你鳥事？」
這部分妖怪的數量在妖軍中最多，他們既不歡呼，也不反抗，目光獃滯，彷彿對周圍的一切失去了興趣。
「這個消息千真萬確，楚度並沒有死。」我重複道。
「魔主林飛生得偉大，假貨楚度死得醜陋！」
四周鴉雀無聲，我的目光掠過虎妖，望向下方的千軍萬馬，大聲喝道：「你們在這裏為楚度浴血奮戰，出生入死，捨棄了自己的一切，可是楚度在哪裡？你們在這裏等待魔主，等待魔剎天的希望，你們等到了嗎？告訴我，你們等到楚度了嗎？」
「除了魔主大人，老子誰也不服！」
是夜，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我的帳篷。
「我要回家！」
妖怪們有的目光炯炯，昂首挺
……
我目光掃過，發現還有一部分妖怪神情木然，耷拉著眼皮，鬆鬆垮垮地站著，渾身沾滿泥漿，生鏽的兵器拖在地上的水坑裡。
一個聲音接一個聲音響起來，匯聚成一重高過一重的浪潮，妖怪們振臂高呼，響徹四周，似要將天空掀翻。
「你們這不是在不懂裝懂，胡說八道嘛！」妖群中，龍眼雞突然跳出來，撩了撩頭頂的將盔花翎，擺出一個英武威風的姿勢，通紅的朝天鼻一翹一翹，「林飛是魔主沒錯，楚度是假貨也沒錯，可北境的壞空和楚度根本沒什麼大關係！」
我暗叫不妙，龍眼雞這小子不通世事，這當口橫插一腳，壞我好事。幸好虎妖又叫起來：「就算楚度是假魔主，我們也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大夥一起，把天捅破個窟窿！」他唾沫橫飛，越說越瘋狂，周圍的妖怪也離他越來越遠。
……
背井離鄉，無休止地戰鬥，幽冥水淹加上北境壞空的噩耗，不知不覺磨光了他們
「你做得不錯。」我淡淡地道。
我冷笑一聲：「有多重要？比你們在這裏拋頭顱灑熱血更重要？比你們的生死安危更重要？你們被楚度利用完了，就丟在這裏自生自滅。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成為魔主？」
如果再對這支大軍隨意發號施令，讓他們去做和切身利益無關的事，軍心就會徹底渙散。尋找師傅的下落，我也只能暫緩。
我微微一笑，至此，兩大妖王被我徹底綁上了戰車，再也不容他們首鼠兩端。
他的話引起一陣聒噪，周圍的妖怪群情洶湧，紛紛起鬨：
「楚度沒有死。」我環顧眾妖，沉吟半晌，方才開口說道。聲音清晰明亮，暗含攝魂妙法，在林立的山巒群峰中久久繚繞，壓住了狂風暴雨的呼嘯聲。
饒是如此，仍有許多妖怪心存不滿，不願臣服。他們或是手執兵刃，對我怒目而視，或是故意丟盔棄甲，站姿懶散，光著膀子大聲喧嘩。
我向阿凡提使了個眼色，後者輕咳一聲，道：「楚度利用完大家，也就罷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整個魔
「我要回家，這裏連水蜜桃都吃不上！」
龍眼雀猶豫了一下，也道：「魔主天定，楚度欺瞞天意謊稱魔主，才惹來災禍。只有除掉楚度，北境的壞空才能倖免。」
「我們要見魔主大人！」
「屬下只是照魔主大人的吩咐行事。」虎妖抬起頭，一臉諂媚地道。
我立在山巔，俯視軍儀。
我目光灼灼，直視虎妖：「楚度沒有死，但他在哪裡？既然他沒有死，為什麼不來？」
「拜見魔主大人。」黑影半跪在地，赫然是白天帶頭鬧事的虎妖。
四周久久沉默，旋即一個聲音怯生生地響起：「我想阿花了，我要回家。」
暴雨如注，號角吹響，妖兵像雨點般覆蓋漫山遍野。
「很好，我會記住你的。」我平靜地道，反手一掌，將虎妖打成一攤肉泥。長袖順勢一拂，血肉化作粉末飛揚。
一個滿臉黑黃斑紋的虎妖站出來，氣勢洶洶地嚷道：「既然魔主沒死，你憑什麼擔當魔主？
「魔主放心，屬下的口風緊得很吶。」
過去，我屢次想象過自己意氣風發，以橫掃之勢懾服萬千妖眾，登上魔剎天巔峰寶座的情景。誰知如今面對的，卻是一群士氣低落的殘兵廢將。即使那些支持我的妖兵，臉上也流露出沉重的疲憊。
「我會以魔剎天之主，天定魔主之名，帶你們……回家！回到魔剎天，回到自己的故土。即便是死，我們也要在那裡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哪裡像是魔主登基大典？倒有點像在辦喪事。
「歡迎魔主大人撥亂反正，來紅塵天蒞臨指導！」
但我此刻深信，原先那份冠冕堂皇的說辭不會有多少用處。
「我老婆讓我只聽魔主大人的話！」
「楚度拋棄了你們，但我沒有！無論誰走誰留，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盡可以拿去。但那些留下來的，我會……」我目光掠過一雙雙渴望的眼睛，情慾之道映照出他們內心的劇烈變化。
「太陽出來照四方，林飛思想閃金光！」
我這句話猶如石破天驚，引得所有妖怪目瞪口呆，紛紛抬頭望著我，滿臉震驚之色。阿凡提和龍眼雀也愣住了，這不是我們預先擬定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