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第五集 忠貞叛賊

第二章 人類叛賊

第五集 忠貞叛賊

第二章 人類叛賊

魔族的巨頭們又一次哄堂大笑,魔神皇也笑,說:「朕有點明白軍師的意思了。紫川秀身為家族的帶兵將領,在紫川家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心思不放在打仗上面卻一心刮斂錢財,是不是說明他很貪婪呢,或者至少可以說,他對於財富的熱愛要遠遠高於他對紫川家族的忠誠呢?」
一時間,魔族的高級統帥們紛紛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卻見魔神皇神情淡淡的不置可否。黑沙恭敬地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調查員:「把你三月十八日的經歷說一下。」
雲淺雪掩飾說:「沒什麼,剛才走了一陣,還回不了氣,有勞軍師牽挂了。」
魔神皇驚訝地問:「為什麼呢?軍師閣下,聽您剛才的介紹,朕還以為您是贊同收留紫川秀的呢。」
紫川寧的心頭泛起不祥的預感,她睜大了美麗的眼睛盯著李清。
紛紛飄落的春雨像一層迷離、溫柔的薄霧籠罩在半空,灑得讓人心頭惆悵,軍營的上空籠罩著一片朦朧的迷離。凝視著那條被踏平的遠東大公路延伸著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線後面,順著這條公路,通過巍峨的古奇山脈,就是人類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園,耀眼的夕陽染紅了煙霧朦朧的西半天。
四月十五日,由於紫川參星的授意和監察長帝林的安排,邊防軍的統領明輝結束了被軍法處審查的禁閉日子,從瓦倫回到了帝都。跟隨他回來的還有一大批根據停戰協議被家族用巨款從魔族那裡贖回來的被俘人類軍官和士兵。剛回到帝都,明輝就立即求見總統領羅明海和總長紫川參星進行秘密彙報。
二皇子卡蘭慢條斯理地說:「這個紫川秀什麼來頭,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卡頓親王話音剛落,卡蘭立即介面說:「大哥所言很有道理,比我所見似乎又高出了一層。大哥深謀遠慮,見識過人,佩服佩服。既然大哥肯為紫川秀擔保,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我收回自己的看法。」
楊林大吼:「三十七歲!」
最後還是總軍師黑沙發問:「如何,雲君,您是怎麼看這個人的?你認為他是不是真心來投誠的?感覺他的話可信嗎?」
魔神皇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點點頭說:「大家都說說看吧。」這也是魔神皇的一貫風格,他從不在會議開始時候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意見。
「吾皇陛下。」迦納總督羅斯口音中帶有濃厚的邊陲口音:「微臣還是那句話:殺了他!人類都是不可信的,人類的叛徒更加不可信任。他今天既然可以為了錢財背叛紫川家族,明日他也將可以同樣的為錢財背叛我族!紫川秀越有才能,那他就越危險。讓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留在我族甚至還委以重任,那是極大的威脅!」
「您說的是平靖閣下吧?他現在已經是公爵了,還很得陛下的賞識呢!」雲淺雪笑笑,暗想:是的,叛徒我們總是歡迎的,但永遠不會受重用和信任,聰明如你紫川秀,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呢?
李清微笑著不出聲地望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目光卻落在了紫川寧的衣裳上。紫川寧「哎呀」驚呼一聲,趕緊把李清拉進了房間,關上了門,還沒說話,兩個女孩子突然一起「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彎腰又搭背的,彷彿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幽默的事情了。
李清只是簡短地說了兩個字:「知道。」然後就不出聲了。紫川寧知道她的脾氣:儘管她們倆的交情非常地深厚,但若是與紫川參星命令有關的情報,她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
魔神皇輕輕地說:「就是這樣惡劣、差勁的部隊,在帕伊城足足支撐了一個月,使得我神族無敵的大軍竟然不得寸進?」
「不久前帝都動亂中死的那個楊明華?」魔神皇溫和地問。
「我有意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總軍師黑沙平靜地說,「微臣認為,這個紫川秀很可疑。」
卡頓親王一陣得意,臉上浮起謙遜的笑容:「哪裡哪裡。」他隱隱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妥,卻說不出來,勉強的強裝出笑容。
雲淺雪迷茫地搖搖頭:「陛下、軍師,微臣實在不知道。他的話很真誠,微臣認為是可信的,但是,微臣又感覺,他這個人絕對不可信——對不起,陛下,微臣很矛盾。微臣智慧低淺,實在無法判斷,只有留待陛下聖斷。」
迦納總督羅斯,一員身經百戰的魔族老將,素來以武藝高強和殘暴而聞名,在魔族中享有極高的威望,沉聲說:「殺了他!」
裝甲獸衛兵一聲不吭地讓開了一條路。雲淺雪迅速地呼吸幾下,壓抑了胸中的怒火,大步地走進了帳篷去,一見到那個全身遮蓋的神秘身影,他儘可能禮儀周全地行了一禮,說:「軍師大人安好?」
神皇語氣雖然輕,但其中的份量可一點不輕。有份參与帕伊作戰的雲淺雪、卡蘭、卡頓等人一個個額頭出汗,立即跪下請罪。卡頓親王顫聲說:「臣等無能,作戰不力,有辱陛下神武聲威,還請陛下嚴加責罰。」
大家微笑,心直口快的迦納總督這樣說法一點不奇怪,歷來他都是最頑固的魔族至上論者,堅信除了魔族以外,其餘的種族根本不配生存,只配給他們殺戮用。
紫川秀淡淡說:「紫川家待我是不錯,但我要的還更多,那是他們給不了的。何況,與我同級的雷洪副統領不也是投靠了你們,並得到熱烈的歡迎了嗎?聽說他還封了侯。」
「和三天前一模一樣,感覺就像不認識他似的。」雲淺雪心裏暗暗說,他把三天來與紫川秀交談、來往的詳細情節一一講述,特別是對於剛才與他在山坡上的對話,更是一字不漏地複述,其中沒有附加任何個人觀點和評論。他實在摸不透這個紫川秀,不敢給他下什麼斷言。
表面看來,這是個很隨和的年輕人,熱愛生活,意志軟弱,沒有很堅定的信仰和忠誠,言談舉止有禮顯示他受過很好的教育,興趣卻不高雅,追求金錢、美女、權勢,以及一切可以帶來快樂的享樂——這是雲淺雪對紫川秀的初步印象。然而,他總感覺,在紫川秀黝黑的眸子深處,閃爍著某種與他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的東西。
怎麼可能沒聽過呢!在座的魔族巨頭們都笑了。卡蘭說:「我剛進遠東就聽說了,聽說是個很有名的飯店吧?」
「您為什麼要過來我們神族這邊呢?據我所知,紫川家那邊待您還是不錯的,像您這樣二十來歲剛出頭就做了副統領級別的高級軍官,並沒有幾個。」
戰俘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紫川三傑之一,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副統領紫川秀居然首先投靠了魔族,還厚顏無恥地以自己為榜樣號召大家來跟著學!悲憤之下,傷痕纍纍的被俘士兵傷心得痛哭出聲:「我們為國征戰,不幸落入敵手,經受嚴刑拷打,但我們始終寧死不屈,沒有變節。深受兩代國恩還擔任副統領職務的高級軍官,卻第一個出賣了國家!」
魔神皇揚揚眉頭:「莫非正是紫川秀?」
調查員:「楊林閣下,現在我們代表家族監察廳,請您來談一下您在遠東戰爭中的經歷。」
《監察廳文件紫川秀叛變事件之審訊記錄》
調查員:「是!楊林閣下,請您說下你被俘的經過,請詳細點,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蒙面的頭巾下傳來黑沙爽朗的笑聲:「雲君請起,為何呼吸如此急促,語音顫抖?」
調查員:「回正題!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川秀點點頭,知道關鍵的考驗時刻到了:「您請說。」
裝甲獸衛兵板著臉毫無表情地重複:「通行證!沒有通行證的,不能進去!」
魔神皇微笑道:「很好。也為了紀念在遠東的這次勝利,我打算給紫川秀封號:『遠東侯』如何?」
果然,卡頓親王立即急不可耐地開口了:「父皇陛下,兒臣的看法有所不同。紫川秀比雷洪精明強幹百倍,如果他能為我族所用,對我族一統天下的大業必然大有益處。他現在已經背叛了紫川家和人類,他已經無路可走了,只要我們肯收留他,給他榮華富貴,他肯定會死心塌地忠誠我們的。」
「收養原因:不詳。七歲時候,其母去世,原因:不詳。」
他皺皺眉頭,雲淺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這身衣服你先交給我,你我身材差不多,你先換我的衣服。」
戰俘們憤怒至極:「畜牲!」「賣國賊!」「叛徒!」幾萬人異口同聲地唾罵,口水、鞋子、雜物雨點般地落到高台上,砸到紫川秀身上。若不是外圍的魔族衛兵及時上去把紫川秀給拖了出去,一擁而上的憤怒人群會當即把他撕成碎片的。
雲淺雪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微笑著說:「既然親王殿下願意為紫川秀擔保的話,那微臣當然沒有意見了。」他望向卡蘭,兩人交換了個會心的眼神,這下卡頓親王這個擔保人是板上釘釘的跑不掉了!
雲淺雪停住了腳步,忽然出聲說:「可以問您點事情嗎,秀川閣下?」
楊林:「發生了什麼事情?拚命唄!四十幾個又飢又餓又困又累的漢子,去跟人家幾百個全副武裝的魔族騎兵打,不到兩分鐘就全給人家馬刀砍成了碎片。幾個騎兵圍著我用馬刀亂砍,我給砍掉了一個胳膊,有個騎兵一刀砍我後腦那,我眼前就一下黑了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就到了戰俘營了——後來才知道當時他們沒仔細檢查,以為我就這樣完蛋了,直到打掃戰場時候才發現我還有口氣,又看到我是個軍官,他們就沒割我的腦袋,把我送到了戰俘營去了。戰俘營里大家都說是我運氣好,碰到的是雲淺雪的部隊。要是其他的部隊,管你死的活的,通通先割了腦袋再說。」
「我們無法征服一個萬眾一心的民族。欲征服人類,我們就必須要先瓦解他們的鬥志,摧毀他們的抵抗意志。在這件事情上,紫川秀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七八○年的三月,距離遠東戰爭的結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看著帝都子弟陸陸續續、成群結隊地從前線返回家園,其中卻不見秀字營部隊歸來的身影,紫川寧又開始擔憂起來了,她的心頭充滿了焦慮。於是她開始三天兩頭地往斯特林的家裡跑,追問紫川秀的下落,對於斯特林與紫川秀分手時候的每一個細節、紫川秀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反反覆覆地盤問了十幾遍,那勁頭,就像是懷疑斯特林有心謀財害命害死了紫川秀似的。
「哦!」一屋的魔族巨頭們都給震動了,發出了輕聲的感嘆。流風家當代家主流風西山的名聲,他們也略有所聞,知道是人類世界中以智謀多端而聞名的一員將領,卻不知他有過如此慘敗的經歷,曾給十一歲的紫川秀玩弄於股掌之上。
「父皇。」即使在威震天下的魔神皇面前,卡蘭依舊是那麼一副漫不經心的無所謂樣子,「比起斯特林來,我更擔心的是帝林。他兇殘極端,名聲顯赫,碰上他,我們的士兵嚇得不得了,根本沒法作戰了。」
楊林:「接著,我就做了戰俘。戰俘營里大概有個七八萬戰俘吧?跟我差不多,都是在遠東戰爭中被俘的家族官兵,通通做了奴隸。我們被分成幾百個組,安排各有不同,有的到兵器製造廠去,有的到營房裡面給人家打雜做僕役,有的被派到了礦井去,有的到工地上給他們蓋營房和魔神皇的行宮——聽說他們的神皇也在附近,不過我們沒見過就是了——幹活時候都有魔族兵拿著鞭子在後面監視,動作稍稍慢那麼一點,一頓鞭子是逃不掉的了。幹得辛苦,吃得又差,那日子,苦得沒法說。每天都有戰俘受不了活生生地被折磨死的,看守就很乾脆地把屍體拖去餵了狗。那時候,誰也沒指望能活著回來,都在想著早死早托生算了……」
保密等級:機密 監察廳軍法處調查員
殿下的態度怎麼轉變得這麼快,而且沒跟我打個招呼?雲淺雪疑惑。忽然,他發現在這位看似一本正經的皇子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雲淺雪恍然大悟,明白了卡蘭的用意。
怎麼可能有意見?雲淺雪等人把頭點得飛快,乖巧的卡蘭皇子出聲問:「父皇,不知您打算給紫川秀封個什麼名號呢?」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魔神皇,再沒有人出聲了。大家清楚總軍師對魔神皇的影響力,他既然這樣說,那就等於判了紫川秀的死刑。大家都在等待著一個清脆的「殺」字從陛下口中吐出,房間中的沉寂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調查員:「後來發生了什麼?」
「十一歲的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孩對一個擁有超過二十年政治鬥爭經驗的老手,那根本是不成比例的對手。無論那個紫川秀在戰場上如何的天才了得,但在政治方面,閱歷和經驗的缺乏那是難以彌補的致命傷,從這個事情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卡頓親王一本正經地說。
「很要緊的嗎?」
黑沙肅然回答:「陛下英明,說得一針見血!除了貪婪以外,據說紫川秀還是個好色之徒。在他的縱容下,『秀字營』軍隊,可以說是全紫川家族中軍紀最差、最為惡劣、最為放蕩不羈的部隊了。」
雲淺雪只覺一陣厭惡,肚子裏面罵:又一個雷洪,人類還真是他媽的厚顏無恥,這樣的傢伙也能做副統領,難怪紫川家要完蛋了。望著紫川秀那燦爛的笑容,不知怎麼的,雲淺雪腦中想起的卻是那些在灰水河河面上漂浮著的那一片又一片的人類官兵的屍體。那些重傷的人類官兵以一種瘋狂的、絕望的英雄氣概,拚死地反擊,一個接一個地在馬刀的劈刺中倒下了,而在垂死之際,卻還在不顧一切地沖向死亡和毀滅,寧可跳進結冰的河裡去也不願被俘,成千上萬圍觀的魔族士兵為之震撼。
「陛下。」羅斯總督說,「臣認為,我族此次受挫全是因為那個紫川家的頭號名將斯特林。他堅守帕伊,以微弱的兵力牽制了我族的主力大軍,延誤了我們攻擊瓦倫要塞的時機,讓我們錯過了大好的機會,導致功敗垂成。此人兵法高明,用兵如神,麾下士卒精銳且忠誠,有他在,將來必定是我族進軍大陸的最大阻礙!」
「其中的奧秘,我們恐怕是難以明曉的了。但我的推測是:楊明華也是沒有辦法的。當時他最大的敵人並非紫川秀,而是表面上深藏不露暗地裡咄咄逼人、步步進逼的家族七代總長,老狐狸紫川參星。他已經顧不上理會紫川秀這麼一個無兵無權的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副統領了。
魔神皇淡淡一笑,聳聳肩膀說:「朕隨便亂猜的,誰知道真的是。」
李清點點頭:「十分要緊。」
雲淺雪等人面面相覷,他們不明白魔神皇為什麼這時候問了這麼個與當前議題似乎根本不相及的問題。大家都皺起了眉頭:魔族為什麼不能戰勝人類?明明數千年以來,魔族與人類交戰的歷史都是贏多敗少的,然而有史記載以來,魔族王國的疆土卻從沒能越過古奇山脈以西。這個看似單純的軍事問題,仔細分析下,卻涉及到了極其複雜的政治、經濟、歷史、人文和地理方面的諸多因素,一時之間又怎麼能說得清楚呢?
黑沙笑出聲來了:「各位,有沒有人聽過『秀字營』的?」
雲淺雪急忙跪下行禮:「微臣不知陛下御駕光臨,竟然勞煩陛下久候,實在是罪該萬死。」
林冰的來信有點含糊其辭,她並沒有詳細說究竟都有了些什麼流言,也沒有說究竟什麼時候可以確認秀字營的下落。從她纖細的筆跡間,帝林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祥。
「起來吧。」魔神皇輕輕一揮手,「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他沉吟一下:「關於紫川秀的事件,你們都是怎麼看的呢?」
「哼!」紫川寧很想擺出一副「本姑娘怕什麼來著」的架勢,卻怎麼也嚴肅不起來,最後還是撲上去打李清:「讓妳說!都是妳害的!哪裡有人這麼早來串門的呀!」
「禽擇良木而棲之,既然紫川家的那棵大樹已經中空腐朽,我當然要另選一條出路了。羽林閣下,您不妨等著看了,只要神族大軍一出現在瓦倫關以西,那前來投誠的人類將會是成千上萬的,我不過比他們提前一點罷了,不過等那時候再過來的話,就不值錢了。」
羅斯總督也出聲說:「我倒是聽說『秀字營』是人類開辦的一個大賭場,都是我部下跟我說的。」
「錯了!」卡頓親王毫不客氣地糾正他的弟弟,「『秀字營』是個大商會,專門倒賣遠東物資的。」
魔神皇微微沉吟,眉頭舒展開來:「阿雲,朕記得你們明天晚上有個宴會是吧?」
兩人默不作聲地回頭走,雲淺雪的衛兵——個子不高的黑色低階魔族——趕緊上前迎接,很恭敬地向雲淺雪行禮,但望向紫川秀的目光中卻多了一份好奇和猜疑:他的外形跟魔族的皇族很像,但眼珠卻是黑色的,很顯然是人類。
斯特林也開始覺得有點蹊蹺了。戰爭結束已經一個多月了,現在遠東已經全部是魔族的領地了,為什麼紫川秀還是遲遲不見回來呢?他與帝林商量了下,由同樣關切紫川秀下落的帝林派了個信使,以他們倆的名義聯合派信使前去瓦倫要塞,向要塞的鎮守司令林冰長官查詢有關秀字營的消息。過了兩個星期,林冰的回信才遲遲回來,在信上林冰說:在瓦倫要塞的正面,魔族駐紮了數目相當龐大的軍隊,設立了西南大營,封鎖得十分嚴密,關於紫川秀以及其部隊的下落,流言很多,但由於魔族的封鎖消息被隔絕,目前她還無法立即確認其下落。
雲淺雪等人大加讚歎,深深佩服神皇陛下起名起得才思敏捷,寓意深遠。
雲淺雪奇道:「遠見?」
紫川寧奇怪說:「統領處會議?關我什麼事情?我又不是統領處成員,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神皇結束了講話,望著他的部下們,目光中帶著期待。
紫川秀是個難以猜透的謎,他想,他不同於平靖侯,但到底哪裡不同,雲淺雪卻又說不出來。
紫川秀也不推辭,笑說:「就麻煩你了,羽林閣下。」兩個人都不想再深入提起剛才發生的一幕,故意迴避著,因為這實在是個尷尬的話題。
將紫川秀在軍營里安頓好了,雲淺雪偷偷地吩咐自己的衛兵隊長:「二十四小時輪班,嚴密地監視他,他哪怕撒泡尿你都得馬上跟我報告!」隊長領命而去,雲淺雪這才放心地回自己的營帳,一路盤算著,紫川秀的話聽起來是很合情合理,但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他不知該如何向等候的魔族總軍師黑沙報告的好。
黑沙起身恭敬地對神皇躬身行禮:「陛下睿智無比,明見萬里!」
帝林:「叫這個白痴直接說重點,我們沒時間聽他那麼多廢話!」
看著紫川寧窈窕的背影,李清明澈的眼睛流露出了同情,她突然出聲叫住了紫川寧:「阿寧!」
楊林:「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從一月五日開始,我們的部隊就在沙加市給魔族的先頭隊打散了,我們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道怎麼辦好。眼看到處都是魔族,我就帶著我身邊的人,那時候我們整個大隊就剩下不到七十來人,我們邊打邊跑地往西逃。一月十一日,在杜莎行省的灰水河東岸,我們碰上了一個魔族巡邏隊,後面就是灰水河,實在是無路逃了,我跟弟兄們說:『這個天氣,大家跳進河裡也是個凍死,不如回頭跟他們拼了!』」
卡頓親王撇撇嘴角說:「這還真是詳盡的情報啊!」
楊林:「……好吧。」
雲淺雪點點頭,這個答覆還算合情合理,他繼續問:「秀川閣下,您來投靠我們神族,為什麼沒把您的部下們也帶過來呢?您的部隊哪裡去了呢?」
受調查人:原黑旗軍第七步兵師團第三大隊大隊長楊林副旗本
雲淺雪注意到了,在震耳欲聾的唾罵中,口水、臟物如同雨點般砸來的時候,紫川秀顯得冷漠而鎮定,站得筆直,身影落寞,溫和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楊林:「其實在二月底戰俘營里就有小道消息傳開了,說家族跟魔族已經議和了,還說家族要把我們贖回去——這消息太好了,我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在以後的日子里,魔族對我們是比以前好了很多。直到三月十八日的那天,我們被集中起來了,就在這時候,魔族的羽林將軍雲淺雪帶著一個人進來了,那個人,我們都是認得的……」
調查員林德:「年齡?」
「但是,這次他又錯了。正是這個紫川秀,在帝都的事變起了關鍵的決定作用,他殺了當時號稱紫川第一高手的中央軍軍團長雷迅,並把他的部下威懾並收編,使得楊明華一方失去了在軍方最大也是最強的支持。諸位都該知道,楊明華也好,紫川參星也好,無論哪個勢力,如果沒了軍方的支持,那他的末日就到了。這應該是帝都事變中楊明華敗亡的最主要的原因了。否則的話,就算是帝林帶著他的遠東人馬倒戈,擁有絕對強勢兵力的中央軍也可以一夜之內將帝林和為數不多的斯特林禁衛軍部隊通通消滅。」
「親王殿下所言甚是。」黑沙平靜地說,彷彿一點聽不出卡頓的言外之意:「正如您所料想的那樣,在這場宮廷政變中,紫川秀敗下陣來了,但他並沒有放棄,七年以後,也就是帝國曆七七八年,他又捲土重來,以副統領身份出現在了家族爭鬥的中心舞台帝都。」
說起這個話題紫川寧就傷心,她惆悵地搖了搖頭:「沒有,一點都沒有,我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語調哀怨。
看著紫川寧蒼白的臉,李清紅衣旗本慢慢地、彷彿在斟字酌句地一字一句說:「這是會議機密,本來我是不應該說的,但我想妳等下該有個心理準備。」她深深吸了口氣,一口氣地說了出來:「秀川閣下已經叛國了,他投靠了魔族。」
魔神皇輕輕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頭向後靠在椅子靠背上,神情平靜,手指輕輕地敲擊著面前的桌面。這是他在沉思時候的習慣動作,帳篷中只聽見桌几被敲打的「咯、咯」的清脆響聲。
紫川秀也笑笑:「沒什麼。」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經污跡斑斑,滿是污穢了。
紫川寧歪著腦袋想了下,說:「妳等我換身衣服。」起身向卧室走了去。
「什麼也沒有。」黑沙淡淡地說。
魔神皇點點頭,卻沒說什麼,轉向卡蘭:「你怎麼看呢?」
在這個手握重兵、睥睨天下的魔族第一人身上,雲淺雪感覺不到一點威嚴的王者霸氣和壓迫力,然而不知為何,魔族那些戰場上破陣殺敵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桀驁猛將們,一來到陛下面前,立即就渾身哆嗦寒慄顫抖,很多連一句話都說不完全。在陛下溫和的外表所蘊藏著的,是他凜然的氣質和不怒而威的皇者尊貴。
聽完雲淺雪的複述,屋子裡魔族的幾個重量級人物交換了下眼色,一時也沒什麼人出聲。
當雲淺雪進去時候,魔神皇陛下正在沉思,凝視著窗外的晚霞出神,眉頭微皺,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絲絲惆悵。不知為何,雲淺雪總是覺得,陛下有著滿懷的憂思,很少見他開懷歡愉的時候。他不能理解,以陛下的權勢和武功,可以說世上幾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珍寶,為什麼總是鬱鬱不樂呢?
面巾下面傳來低沉的輕輕嘆息聲:「雲君,您神色中帶有忿忿之意,我豈能不知?是我失禮了,未能及時通知你,陛下已經到了,就在裡間。」
「聽說,在斯特林和帝林兩人之上,西邊還有個名聲更響亮的流風霜,號稱人類的第一名將。雖然目前我們還沒與流風家的軍隊遭遇過,不清楚她是否真的浪得虛名,但是流風家能與紫川家抗衡數百年,實力絕不在紫川家之下。若我們西進,流風家肯定不會坐視的,那時我們可要小心這個流風霜了。」雲淺雪也出聲發言。
調查員打斷:「楊林閣下,現在我們代表家族監察廳,『請』您來談一下您在遠東戰爭中的經歷!請務必配合!」
還是黑沙首先領會了他的意圖:「我明白了。陛下深謀遠慮,微臣贊同收留紫川秀。」
雲淺雪靜靜地聽著,讚許說:「秀川閣下,您是個人才,也很有眼光,如果您真的想歸順我們神族的話,那我們是非常歡迎的。吾皇陛下知人善任,懂得賞識俊傑之才,只要您忠誠我族,那您所得到的,將比您所期望的還要多得多,權勢、富貴、榮華,那是不在話下的。甚至等我們將紫川族全部殲滅后,還可以封您為紫川王,代陛下統治紫川家族原來的領地。」
「羽林閣下,因為我曾經是紫川家的高級軍官,我清楚紫川家的實力,那已經是他們的全部主力軍隊了,紫川家的氣數已經盡了!相比之下,本就處於劣勢的人類不但不思警醒,還鬧得四分五裂自家征戰不休,我可以預見,不出三年,紫川家必亡,將來的天下必定是屬於神族的。
「什麼?」
身為一軍主帥回自己的營帳居然要向外人出示通行證!雲淺雪只覺得胸中一股怒氣上升,呼吸急促起來。正在這時,帳篷的裡間傳來魔族總軍師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雲君嗎?快進來吧。」
雲淺雪給深深地震撼了:這是個怎麼樣的人?一個貪圖權勢富貴,背叛了自己國家、出賣了自己靈魂的無恥叛徒,怎麼會有這樣高潔的眼神?
「順便說一句,現在我們神族的兩個最大敵人:斯特林和帝林,都是因為在帝都事變中立下的功勛而迅速飛黃騰達起來的。他們一個當了保衛首都的重兵統領,一個擔任了紫川家族的總監察長,相比之下,若論在那個晚上的功勞和表現,紫川秀絕對不比他們來得小。」
陛下的心意可真讓人琢磨不透啊,雲淺雪暗暗想。
「羽林閣下。」紫川秀的語調相當地真誠:「我長期在與貴國接壤的遠東地區生活,又一直在第一線作戰,比起其他人來說,我對貴國有更深刻的了解。在歷次作戰中,貴國軍隊的強悍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戰鬥力、智慧、知識、紀律、團結……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神族的整體素質都遠遠地高於人類。此次神皇陛下揮師百萬而西向,以摧枯拉朽之勢,一個月內殲滅紫川家族軍隊六十萬!
在他身後幾步開外,魔族的羽林將軍雲淺雪也在不出聲地注視著叛逃者落寞而孤獨的身影。
現在,雲淺雪真替他們覺得有點不值,他掉過頭吐了一口痰。
帝林:「進度快一點!下面還有十幾個證人,我們沒時間慢慢磨!」
這時候魔神皇出聲問:「紫川遠星為什麼要收養他?」
「噓!噤聲!」黑沙小聲地叮囑他,「陛下行蹤乃是機密,切勿聲張。」
這是一個可以眺望整個軍營的高坡上,魔族精銳的近衛部隊,羽林軍大營就屯紮在此,杜莎行省哥吉查森林邊上的丘陵地帶,距離神皇陛下御駕所在的楓葉丹林約兩百里。往下望去,整個魔族大營由五顏六色團團簇簇的無數帳篷組成,晚霞下,大營上空升起了渺渺的炊煙,是晚飯的時候,可以看到大群大群的魔族兵螞蟻般地挪動著聚集著,三五結夥地圍坐在篝火前興高采烈地準備晚餐,西邊,鮮紅的太陽正在落下。
楊林:「楊林!你都知道的還問什麼!年齡三十七歲,帝國曆七六三年加入家族軍隊,現任職務是原第七步兵師團第三大隊隊長,官銜是副旗本,嘉獎記錄兩次,受罰記錄:無。在一月十一日于遠東杜莎行省受傷后被魔族雲淺雪部隊俘虜,被押送到魔族的西南大營,關押六十七天,沒有變節……」
雲淺雪一愣,問:「什麼?」
「是……是!」雲淺雪小聲應承,只覺得額頭一時汗如雨下,暗暗慶幸,好在剛才沒有說什麼失禮的話,不然這個麻煩就大了。
「但我覺得,秀川閣下您……跟平靖公不是一樣的人。」雲淺雪目光如鷹隼般的銳利,「您不像是那種為了權勢富貴榮華而……而拋棄自己曾堅持原則的人。如果您真的有心要過來,恕我冒昧,在帕伊時候,時機不是更好嗎?那時候,您只要和我們神族裡應外合,攻下孤城帕伊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他死死盯住了紫川秀的眼睛,觀察他的反應。
「阿寧,妳還真是不害臊,穿著睡衣就敢出來給人開門。」
「不是。但我倒寧願他是這樣了,這樣對妳更好點。」
魔神皇點點頭示意開始,由魔族的總軍師黑沙開始發問:「雲君,您與那個紫川家的來投誠的那個相處了三天了,感覺如何呢?」
調查員林德:「謝謝您的配合,現在,我們從頭開始——楊林閣下,您的姓名?」
黑沙沉默,好半天他才出聲:「對不起,陛下,二位殿下。這純粹只是微臣的一種感覺,並沒有任何依據。微臣怎麼都覺得紫川秀不應該是會叛變的人,他與雷洪不是一路人。」
黑沙彷彿沒聽見親王的諷刺,平板的聲音不見絲毫顫動:「七六九年,紫川秀入遠東軍校。七七一年,流風軍圍帝都,紫川秀自行增援,率八百學員兵大破流風西山軍于帝都城下,隨即與流風家趕來的增援軍團大戰,七戰而七捷,將流風西山逐出紫川家領土。」
李清笑眯眯地看著她,卻不出聲。紫川寧使勁地乾咳兩聲,臉上飛起了一抹緋紅。兩人你來我往地閑聊了一陣,李清收斂起了笑容,說:「有件事情我要問妳的,最近妳有沒有他的消息?」
羅斯總督出聲問:「紫川秀的功勞這麼大,紫川參星給了他什麼樣的獎賞?」
儘管心裏不舒服,他卻依舊不露聲色地走了過去。身高超過兩米的裝甲獸衛兵大手一攔,瓮聲瓮氣地喝問:「通行證!」
紫川秀回過身來,溫和地望了過來。雲淺雪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坦然地笑笑說:「剛才……對不起了。」雲淺雪暗暗地怪罪想出這個缺德主意的總軍師黑沙,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一定要用這種令人難堪的方式來考驗投誠者的忠誠嗎?
面對著西方,紫川秀在靜靜地出神。
走近自己的營帳邊上,他發現自己的整個營帳的周邊已經給個子高大的宮廷近衛旅士兵密密麻麻包圍起來,自己原來的守衛卻被趕得遠遠的,縮在牆角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
片刻,魔神皇睜開了眼睛,雙眸之中精光四射:「你們說,我神族作為大陸最強的種族,與人類交戰數千年,為什麼就是不能征服遠遠比我們神族弱小的人類呢?」
雲淺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開始明白為什麼紫川秀身上總是若隱若現地散發出那麼種不得志的憂鬱。
卡頓親王說得激揚,以為這次一定會得到神皇的讚賞。魔神皇卻輕輕地搖頭:「瓦倫要塞的建立不過是一兩百年的事情,而我們與人類的戰爭卻是從有史以來就開始了,持續了上千年。三百年前,我族軍隊也曾進入了人類的中心腹地,只是……」魔神皇嘆息著不再說下去了,大家都在心裏幫神皇補足了那句話:「只是不幸碰上了絕代高手左加明王,一敗塗地。」
雲淺雪記起了軍師黑沙給自己的命令:「用一切手段、儘可能地搞清楚他的來意——真正的來意!」三天過去了,雲淺雪仍然感覺對方就像剛認識的那樣,熟悉卻又陌生。
卡頓親王皺皺眉頭:「軍師,剛才也是您說的,紫川秀貪財好色、貪生怕死,再加上紫川參星對他也很不公平,這樣他對紫川家肯定有不滿之心——這不就是很充份的叛變理由了嗎?」
魔神皇出聲道:「這樣看來,紫川秀確實有理由對紫川家不滿的。有沒有他性格方面的資料?」
不到一刻鐘前,身著魔族將領服飾的紫川秀出現在幾萬紫川家的戰俘面前,向戰俘們發表演說。他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勸戰俘們跟自己一樣順應大潮投降神族,不要再回去了。
楊林副旗本:「你們還要我重複多少次?我前天說了三次,昨天又說了兩次,你們監察廳怎麼有完沒完……」
雲淺雪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魔神皇的意思:不管紫川秀是不是懷有目的前來,他是紫川家族前任總長紫川遠星的養子,繼任總長紫川寧的大哥,七年前的帝都反擊戰令他名聲大噪,被認為是紫川家最優秀的將領之一,聞名於人類世界。雖然同是副統領,但是他的政治影響力是遠遠大於雷洪這個地方將領的,只要神族肯接納重用紫川秀,並把這件事情廣為宣揚,那將給人類帶來極大的思想衝擊,動搖他們的鬥志。那些下級的士兵和軍官們會想:連紫川秀這樣的高級軍官也貪生怕死投降了,那我們又何必這麼拚死賣命呢?人類中的那些見利忘義的敗類,眼看紫川秀受到如此豐厚的獎賞,更是會趨之欲附,他們會成群結隊地跑過來投誠的。
紫川秀兩手一攤,厚著臉皮笑著:「沒辦法,他們不肯跟我走,造起反來了,離開我走了。這群鼠目寸光的傢伙,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有遠見的。」
「各位說的都對。」黑沙語氣安詳,「但都只是一部份。其實秀字營是一個股份公司,什麼賺錢的生意都做,但各位可知道,『秀字營』的創建者和首領是誰呢?」
黑沙繼續講述:「當時紫川遠星已死,新的總長尚沒確立,當時掌握大權的是總統領楊明華——」
領會了神皇的意圖后,眾位臣子無不大表讚歎,紛紛表示我皇英明睿智,高瞻遠矚,人所不及。面對部下的一片讚歎之聲,魔神皇謙遜地低下了頭:「因此,朕決定依照雷洪過來時候的慣例,給紫川秀封侯。諸位有沒有意見呢?」
李清笑笑,卻避而不答,說:「阿寧,今天我過來是奉有妳叔叔總長大人的旨意,他希望妳現在去參加個統領處會議。」
「對,陛下英明,正是此人。紫川遠星死後,此人一直野心勃勃,有意獨攬大權,此時新銳人物紫川秀的迅速崛起引起了他的警覺。一個月後,一場宮廷政變閃電般發動了,紫川秀被解除了兵權,發配遠東。」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黑沙的身影,黑沙發出淺淺的笑聲:「我的情報未必是準確的,可能還有遺漏——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害羞的。」
看到大家為難的樣子,魔神皇笑笑:「看來朕這個問題出得不好,朕換一個說法,大家認為,當前我族要征服人類,最大的障礙是什麼?」
雲淺雪失聲喊道:「什麼?」
雲淺雪趕緊把頭低了下來,好掩飾臉上的笑意,他沒想到卡頓親王會這麼的愚蠢和急不可耐。誰都聽出了,親王表面上說的是紫川秀與楊明華的鬥爭,其實卻是暗示,本親王殿下自然是那個「擁有豐富閱歷和經驗的老手」了,至於那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孩」是誰呢?大家就不妨隨便猜猜就是了。
「事變后的第二天,紫川秀就給解除了兵權,剝奪了現役軍軍人的身份,被安排到預備役去了。據說是因為他與紫川參星政見不合的原因。」
李清不出聲地看著紫川寧,好像想探究她話的真假。紫川寧奇怪說:「妳想知道阿秀的消息,找斯特林不可以了——你們不是快結婚了嗎?」
「我的看法與閣下相同。」卡蘭沖羅斯總督笑笑:「殺了他算了。」
旁聽:監察廳長官帝林總監察長、幕僚總長哥珊統領
紫川寧想笑,看著李清嚴肅的表情,卻笑不出聲,等她終於明白李清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只覺得腳底下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似的軟軟的,彷彿十萬個鑼鼓同時在耳朵邊敲打,轟隆一片,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幕,鋪天蓋地地將自己籠罩……
楊林:「大概有四十來號人肯跟著我回頭殺過去,剩下的人都自己跳河逃生了——其實他們也沒能逃過去,對面魔族的弓箭手沿河排成一行日夜巡邏的,河面上有個什麼響動的他們看都不看就馬上放箭,那河裡死屍浮得都蓋住河面了,慘啊!我老是在想,與其這樣死,倒不如像我那樣跟他們拼了!唉,世上的事情也真奇怪,像我這樣想死的倒沒死成,他們反倒死了,真是……」
哄堂大笑,笑聲中,魔族的總軍師黑沙一字一句地慢慢說:「紫川秀,原名林河,帝國曆——我說的是原來光明帝國的曆法,人類一直延用這個的——七六○年出世,出生地:不詳。父:不詳。母:不詳。六歲時候即為紫川家當時總長紫川遠星所收養,賜姓紫川……」
聽到雲淺雪和黑沙進來的聲音,魔神皇抬起頭笑笑:「阿雲,回來了?」
四月十八日,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紫川寧早上還沒起來,忽然就聽到門口處門鈴響動,驚喜之下,她搶在了傭人之前,跳起了床幾乎是飛也似的跑過去開了門。
「怎麼?」紫川寧轉回頭,看到李清猶豫的神情。她笑了:「清姐,妳知道嗎?妳今天的樣子很古怪啊!一副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就像是來發陣亡通知書似的……」紫川寧忽然停住了話頭,臉色「刷」地變白:「清姐,不會是真的……」
紫川秀坦然地面對著雲淺雪的目光,眼中滿是真誠:「羽林將軍,我與紫川家的中央軍統領斯特林交情不錯,他對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我那樣做就等於害死了他,但是,我豁出命來陪斯特林堅守孤城帕伊一個多月,算得上是仁盡義至,對得起他了,我再不欠他什麼了。現在我一心忠於神族,日後如果戰場上見面,斯特林他就是我的敵人,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紫川秀諛笑著:「還得勞煩羽林閣下多多栽培,閣下深得陛下寵信,到時候還得為我多多美言幾句,請務必代我向陛下轉達在下的一片赤誠之心,在下對神族絕對是忠心不二的,只要陛下有所差遣,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陛下,微臣認為,紫川秀叛逃的理由不充份,他投奔我族很有可能別有所圖。」
門口處站的並非是自己朝夕暮想的人,而是內務處的紅衣旗本李清。紫川寧乾巴巴地笑了下,來掩飾心頭的失望,有點驚訝地說:「清姐?這麼早?」
調查員:「接下來呢?」
卡頓親王搶先回答:「父皇陛下,兒臣認為,我們的最大障礙就是瓦倫天險。歷史上我族多次對人類發動攻擊,都是因為攻不下瓦倫而失敗。在平原上野戰,人類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只要突破了瓦倫要塞,我族大軍前面就是一馬平川,征服大陸,易如反掌!」
魔神皇問:「那時候紫川家掌權的是楊明華吧?他怎麼會這麼的愚蠢,肯放他的大對頭回去?」
「起來吧,朕也沒事先通知你,我們也是剛來的。」聽陛下的口氣,似乎並沒有生氣。雲淺雪站了起來,這才發現伺立在魔神皇身後的還有幾個人:皇儲卡頓親王、二皇子卡蘭、迦納總督羅斯,在門邊,還站著身為禁衛總帥的雷歐公爵。再加上跟自己一起進來的總軍師黑沙,魔神王國的菁華幾乎都在這裏了。雲淺雪突然意識到,這實際是一次最高級別的核心機密會議了,想到自己竟然有資格出席這種會議,實在讓他一陣激動。
雲淺雪一震,他與黑沙有同樣的想法,只是沒法用具體的語言表達出來,純粹只是一種感覺。紫川秀給他的印象並不是一個會背叛自己國家和民眾的無恥之徒,他的眼神相當的清澈。
他在想些什麼呢?他在後悔自己的抉擇嗎?他是否想念著他的故土?山脈的那邊,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對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為一個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他又有點驚訝,神皇陛下竟然屈尊地親自跑到了自己的大營里,當年雷洪帶著十五個師團的兵力自願來投誠時候,陛下也不過是派二皇子卡蘭出面接待罷了,為什麼陛下對於紫川秀這個來投誠的人類敗類這麼重視呢?論實力,他手上一兵一卒沒有,雷洪來的時候可是帶來了十多萬的紫川家的叛軍啊,還幫忙結成了魔族軍與遠東叛軍之間的聯盟。
雲淺雪奇怪地望著卡蘭,前天晚上,卡蘭還在他面前說過,紫川秀對於神族而言是個無價的瑰寶,因為他身居中央的要職,熟悉紫川遠星、紫川參星,還有即將繼任總長紫川寧等家族領袖,和斯特林、帝林等家族名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深知紫川家決策中樞的內情。與他相比,雷洪不過是個地方級別的將領而已,重要性是遠遠不如的。
「他是可以幫助神族打開紫川家大門的鑰匙。」卡蘭最後是這樣形容紫川秀的重要的。
「正是,陛下。為了慶祝我們剛剛在遠東打敗了人類,我們明晚打算舉辦一個盛大的宴會,所有在遠東的高級將領都會參加的。」
「諸位說的都很有道理。」魔神皇若有所思,「但朕想,我們最大的敵人並不是這個,不是堅固的瓦倫要塞,不是左加明王,更不是斯特林、帝林、流風霜等名將,而是人類的抵抗意志!」魔神皇加重了語氣:「人類作為一個整體民族的殊死抵抗意志,這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一直以來,人類都以大陸文明傳承的正統自居,把其他種族,包括我們全部視為異族,視為不開化的野蠻人,視為妖魔鬼怪、吃人的怪物。他們排斥我們,卻又害怕我們。每次我們神族大軍進擊,人類不分老孺,通通全民皆兵奮起抵抗。我們神族雖然能夠在戰場上擊敗人類的正規軍隊,卻每每給人類的這種全民戰爭搞得元氣大傷,無力再進。
雲淺雪皺了皺眉頭,明白這一定是黑沙軍師的手筆,心中不以為然:這裏畢竟是羽林軍大營中心,將近七萬精銳部隊護衛在周邊,用得著防衛得那麼森嚴嗎?何況再怎麼說這也是羽林軍的中軍營,是自己的地盤,不跟自己說聲就把衛兵全部換了,那也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