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第七集 光明聖域

第四章

第七集 光明聖域

第四章

紫川秀等人已經走遠了,聽不到那個老半獸人戰士後面的說話。紫川秀想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遞給布森:「村長,麻煩你把這個交給剛才的小夥子,跟他說,我祝願他首戰勝利。」
混亂的衝突中,雙方都沒能形成有組織的陣形,此時,中軍營帳的火勢已經蔓延了,火亮通明。燃燒的一片營帳之間,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叫罵聲、清脆的兵器碰撞聲、戰馬嘶鳴聲連續不斷,大家在捉對搏殺,進行著一對一的單挑和白刃戰場面。這正是魔族所期待的,人類兵的單兵作戰能力一般弱於魔族,特別是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時候,一般是人類吃虧的。
事情的真相越來越難以掩飾了,魔族軍隊開始驚慌不安,各種流言蜚語開始在軍中流傳,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他們已經意識到了,在維斯杜那黑暗的叢林中,隱藏著可怕的敵人。
紫川秀走上來:「我在這裏,您受傷了嗎?」
一時間,無數的槍林箭雨一齊朝中間的被包圍的人類士兵傾瀉而來。
紫川秀回頭看了下,一個年青的半獸人士兵站在後面。紫川秀認出來了,他就是前幾天當紫川秀從聖廟回來時候給紫川秀領路的。紫川秀點點頭,問:「你們隊伍還有多少人?」
沒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馬克團隊長,最後還是那個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戰戰兢兢地領著他過去,用腳尖指點著已經熄滅的火堆邊的一具屍體:「大人,您要見的古博林……就在這裏了。」
接著又是第三組秀字營士兵,紫川秀就在這一組中。他剛下來,白川對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第一組偵察完畢,沒有發現敵人有潛伏哨。」
半獸人們都不出聲,面面相覷,最後只有一個穿著狼皮背心的半獸人舉起了手:「光明大人,我是多馬村的採藥人,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上去,但是這條路非常危險的。」
埋伏在營帳之間的人類戰士大叫不妙,雖然他們不懂魔族語,但也可以看出這個魔族哨兵喊話聲中敵意十足,還有他那握槍的姿勢緊繃繃的,全身充滿了戒備的味道。沒等紫川秀髮令,白川已經低聲下令了:「殺了他!」
白川在小聲地清點人數,過了一陣子,她小聲地湊過來跟紫川秀說:「大人,我們一共是兩百七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人類的,其餘的都是半獸人的。」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過來,擁有絕世武功並不是就等於戰場無敵了,戰場拼殺與江湖爭鬥完全不同,前者講究的是效率,招數要乾脆、直截、兇狠,要一擊致命,不能有一絲的拖沓和花招。相比之下,他們所修練的武功里有太多不必要的虛招,招式也太過繁瑣太過複雜了。
直到這個時候,魔族方面才開始確認了,這一連串的事件並非那種出於一時之憤的意外衝突,而是一場有組織、處心積慮的冷血謀殺,或者說是,這已經是一場已經準備就緒的叛變。
紫川秀微笑,算是接受了布森的解釋。他知道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們已經感覺到了,這一帶的半獸人本來就對紫川家和人類懷有極其深刻的敵意,正如布丹長老所說的,單在雲省赤水灘一戰,戰死的遠東聯合軍士兵有三十一萬人之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男丁死於與人類的戰爭中的。紫川秀注意到了,集結前來的半獸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氣未脫的少年,還有的是年邁的老人,壯年男子的比例並不高,其中還要除去不少身上殘疾的。
那個領路的半獸人走近來說:「從這裏下去,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到魔族背後的懸崖去。」
落地的秀字營士兵立即擎出了隨身的弓箭,半蹲著身子。他們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圈散布在落地點周圍警戒保護,一雙雙警惕的眼神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他走到隊伍的前面,揚聲問:「有熟悉這一帶地形的嗎?」
參差不齊的幾隻手舉了起來,幾個當地的半獸人士兵出列,面無表情地看著紫川秀。紫川秀把他們叫過來,打開地圖指點他們看:「三裡外,魔族軍的一個大隊正背靠著龍牙山歇息,他們正面防範得很嚴密,但是背面——靠懸崖的那邊,卻是根本不加防備的,你們誰知道上龍牙山的路嗎?」
到了龍牙山懸崖的頂端,在前面引路的半獸人舉起一隻手,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舉起手來,把噤聲的信號傳遞下去。其實就是不用信號,大家也可以看到前方懸崖下面密林盡頭跳躍的那一叢光亮,那是魔族部隊休息營地的篝火。
「明白了,大人!」白川非常興奮,她輕聲招呼十幾個秀字營士兵,帶著他們順著繩子爬了下去。那種輕盈的動作和快捷的速度讓半獸人士兵看得呆了,他們的動作比猴子還要靈活敏捷,十多米懸崖,不到幾秒鐘就下了,而且沒發出一點聲響。
羅傑看得血脈賁張,怒不可遏,卻又絕望地無能為力。不到幾分鐘時間里,人類士兵傷亡慘重,隊伍被一點點地壓縮、分割,人數在不停地減少,得手后的魔族越戰越勇,已經佔據了全面上風。白川見勢不好,一邊周旋一邊呼叫:「向我集合!殺過來,向我集合!」
一時間,秀字營的情形十分不妙,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儘管一對一的廝殺中魔族並非秀字營的對手,但現在他們佔了人數上的優勢,往往是幾個甚至上十個魔族兵來圍攻一個人類。
「是的,他們不可能到達聖廟的。」紫川秀安慰布森說:「這幾天,我們給了他們很大的打擊,我們燒了他們糧草車隊,我們殺了他們的一百七十三個士兵,他們現在前進得越來越慢了、越來越小心了,他們已經在害怕了!只要我們堅持住,援軍會很快趕來的。」
沉睡中的魔族士兵聽到聲響,一個個睡眼惺忪地從帳篷里探頭出來:「度莎拉?(怎麼回事?)」看到的卻是一片瀰漫的煙幕和熊熊的火光,刺鼻的濃煙熏得他們睜不開眼睛也喘不過氣來。眼看著四面八方到處都是一片跳躍的火光,魔族士兵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而且,戰場廝殺更重要的一點是同伴之間的配合默契,你進我退,互相之間要相為呼應,不然,縱然是一流的好手,如果單身在亂軍之中,最後也只有落得力竭身死的下場。
「再危險我們也不怕!」那個先前給紫川秀帶路的半獸人小夥子搶著說:「大人,你讓我們去吧!」其它的士兵也紛紛表態:「為了保衛聖廟,我們不怕危險!」
「我來!」兩人幾乎同時回答。
「清楚啦!」初出茅廬的年輕半獸人們戰士精神抖擻地回答。
紫川秀點點頭,虛切一下,意思是:「動手吧!」
「第二組!」隨著紫川秀的一聲輕聲命令,羅傑迅速帶著第二批人類戰士同樣迅速地攀爬而下,這組和第一組會合后,士兵一下子向四面散開,伏倒在厚厚的樹葉層中,遙遙圍住了那一片閃爍的、跳躍著的火光和影綽的營帳。
想起了最尊敬的神皇陛下,魔族士兵們的勇氣大增,恰好在這個時候,宿營地右翼沒受到損傷的四個魔族中隊完成了集結,他們大聲吶喊著,朝佔據著大營中間的人類部隊衝來,殺聲震天。看到這幕情形,受到鼓舞的左翼魔族兵頓時忘記了剛才的慘敗經歷,軍官趁機高呼一聲:「瓦格拉!殺光人類!」
連盔甲和武器也來不及拿,連滾帶爬地就從帳篷里滾了出來。早就虎視眈眈埋伏在一邊的秀字營士兵馬上就兇狠地撲了上去,一陣兇狠的鋼刀劈砍,還沒怎麼清醒的魔族士兵被殺得慘呼連連,有人驚呼:「敵人襲營了!」
紫川秀沒有把握,但是現在魔族距離最後防線千尺崖已經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今天晚上還不能給魔族軍以重創的話,那按照布丹原先的安排,全部的游擊隊將收縮回去嚴密防守千尺崖一帶,再也沒有出擊的機會了。
但魔族很快發現,眼前的這批人類比起他們以前遭遇的,強得太多了。那些近身戰的刀手,一個個身法靈活,刀技嫻熟,而且力道大得異乎尋常,雙方兵器剛一格,魔族兵的手立即出奇地打了個抖,整個手臂連同胳膊都麻了。就連那些通常被認為是害怕近身戰的弓箭手們,他們也同樣的不好對付,乾脆利索地把弓箭往背上一掛,赤手空拳就能迎戰。
魔族軍官大聲地呵斥著敗退下來的魔族士兵:「怕什麼,他們只有那麼一點人,我們再上!」
聚成一群的魔族兵馬被這麼小小的一撮人類兵馬殺得四分五裂,四散逃走。潰散的人群中,魔族軍官儘力地整隊,他想反攻,但他實在沒法辦到。士兵剛剛停腳聚攏,那群如狼似虎的人類馬上就撲了上來,毫無鬥志的魔族敗兵一擊即潰,狼狽到了極點,他們亂成一團,驚惶、恐懼、拚命地躲開後面追殺的人類,直往兩邊黑暗的林子里鑽。趁這時候的混亂,隱藏在黑暗中的人類弓箭手乘機大肆放箭偷襲,那些奔跑中的魔族士兵常常忽然慘叫一聲就一頭栽倒地上,慌亂中,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後面的魔族兵就毫不猶豫地將他踩在腳下。
隨著急促的口令聲,剛才還亂成一團的魔族士兵立即肅然無聲,只聽到軍靴在奔跑的聲音。頃刻間,一個又一個隊列排列完畢,各種武器很快地完成了組合,顯示出訓練有素的魔族正規軍與草創民軍的極大不同。大群的刺槍手在前面開路,魔族已經發現了,與眼前這群人拼近身白刃戰是最愚蠢不過的事情,他們改用長刺槍,目的是用刺槍的長度來克制人類的武功,而近身戰刀手跟隨身後,一排又一排,行與行之間絲毫不亂,相互接應,各種兵器配合有素。
在危險的山路上攀爬了大概兩個小時,當部隊到達山頂那塊比較平坦而安全的區域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紫川秀擔憂地看了下東邊的天空,害怕清晨的到來會讓他們一夜的辛苦成為白費。不知為何,到了山頂上才發覺,天上的星星反而顯得比平地時候更高了。
「是光明秀嗎?」布森原先洪亮的嗓子現在已經變得沙啞而疲憊。
這些報告通通被馬克團隊長一律斥為荒誕不經。人類已經在遠東戰敗了,紫川家軍隊正龜縮在瓦倫不敢出來,即使他們真的有膽子過來,駐紮在瓦倫前方的西南大營和凌步虛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不可能通過。
可是羅傑正被魔族的刺槍手們糾纏著,數次衝擊都被對方遠遠地挺刺逼了回來,面對著配合默契的幾把刺槍,羅傑空有一身好武功卻無從發揮,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受傷的士兵被魔族刺槍手活生生地刺穿,然後魔族刀手猛撲上來,將他砍成肉漿。
他首先在前面領路,帶著大家從另外一個方向下山。在黑暗中,下山比上山更為困難,幸好今天的運氣都還不錯,下山的一路上沒有人摔倒。
星星在頭頂上閃爍著光芒,長長的一行人攀爬在陡峭的山壁上。這是條非常險窄的小路,一邊緊靠山壁,只有不到幾寸的地方可以落腳,如果踏空了,另外一邊就是萬丈深淵。害怕引起魔族的注意,隊伍里沒有點火把,只有依靠頭上那片依稀的星光照明。士兵們扶著山壁,戰戰兢兢地前進,生怕重心不穩失足,先前已經有一個半獸人士兵因為一腳踩在鬆動的浮土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突然向外傾斜,他的手無力地在空中舞動了一陣,卻抓不到什麼可以穩住的。他後面的士兵也不敢伸手去救他,因為害怕會被他一起拉下去的。整個隊伍都看到了,當這個士兵傾斜著身子掉下去的時候,臉上那絕望的表情,但令紫川秀佩服的是,在整個過程中,自始到終,他一聲都沒出,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掉了下去,就像一塊石頭似的沉默。
兩人一步步地艱難前進,將分散在四處戰鬥的人類士兵一點點地聚攏起來,眾人背靠背的圍成了一個小圈子,將傷兵保護在中間。但因為人類的集結,魔族方面的攻擊也隨之集中了起來,他們將人類包圍在了中間。
就是不用布森說,紫川秀也可以看出了,他們確實傷亡慘重。在林子中間的草堆里,躺著奄奄一息的重傷員們,肚皮被魔族兵刺槍挑破流出了腸子的、斷胳膊少腿的、腦袋開花的……傳入耳朵中的嘶啞呻吟聲纏綿不絕。幾個瘦骨嶙峋的半獸人婦女正在傷員附近忙碌著,用燒酒給傷員們清洗傷口,這引起了傷員一陣可怕的吼叫,用土布做成的繃帶和半獸人慣用的草藥給他們包紮傷口。更遠地,躺著的是那些已經不會動也不會叫的人,屍體整整齊齊地排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草席蓋住了那些戰死士兵的臉。
紫川秀一揮手,示意按照原來計劃干,他心裡有數,雖然不能靠火來大量地殺傷敵人,但是熊熊的烈火會給剛從睡夢中驚醒的魔族兵心理上以巨大的恐慌。他計劃的就是在魔族軍從被驚醒到恢復秩序之前的那一段短暫的時間內,給予魔族盡量大的打擊和殺傷,儘可能地削弱他們的實力和抵抗意志以後,再將半獸人的軍隊投入作戰,期待一舉能將敵人擊潰。這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敵人數目是自己的兩倍,魔族正規軍的戰鬥力也不是倉促組合的鄉民所能比擬的,如果自己不能在第一個回合打垮敵人,如果敵人能穩住陣腳轉為相持戰的話,那就要輪到自己這邊挨揍了,更不要說附近的魔族部隊得知消息後會馬上趕來增援,那自己真的想逃都沒地方逃了。
紫川秀搖搖頭,這種特種作戰正是秀字營的特長,正好讓秀字營展示下特訓的成果,他小聲地問:「羅傑,白川,你們兩個誰先上?」
一個被包圍了的人類士兵慘叫:「羅傑大人,救我!」
屍體的後腦被人用重兵器砸了個大裂口,看到傷口那裡猩紅的血中混雜著白色腦漿的慘狀,馬克一陣難以抑制地噁心,嘔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雖然他們只是押解兵,但他們畢竟也是魔族王國的正規戰士啊,居然給一群半獸人的鄉巴佬給打敗了,幾乎全殲。
「叫上他們跟我走,三裡外的龍牙山下有魔族的一個大隊,我們把它端掉。你們的人,編入我的隊伍中。」
經過詢問為數不多的幾個倖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發生時候的情形。中午時分,落後在大隊後面大概五里的輜重隊為了躲避熾熱的正午太陽,在樹陰下面乘涼瞌睡時候,敵人突如其來地出現了。不知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四面八方都是他們的人,漫天都是射來的箭矢和半獸人那鋒利的投槍!一隊騎兵猛烈地突擊,衝破了車隊外圍的哨兵倉促結成的防線,順著缺口,大批的半獸人突了進來。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還沒從午睡中醒來就受了重重的一擊殞命,剩下的士兵拚命抵抗,想結陣抵抗,但是已經太遲了,半獸人戰士已經衝進了車隊里將他們分割包圍,魔族的士兵一個個只能各自為戰了,結果更是寡不敵眾。有幾個機靈的魔族兵眼見不妙,偷偷地從樹林里逃跑了,不然就連報信的人也沒有了。
第一次見識人類高深武學的魔族兵們嚇得直叫:「有鬼!」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並不是沒見過戰鬥和死人,但是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超越了他們的認識範圍。一向被認為弱小的人類竟然有這麼可怕的本領,血肉之軀可以刀砍不進、槍刺不入,隨便一拳一爪可以碎鋼破鐵,一掌能將人打得全身骨骼粉碎,軟得像條布口袋似的癱在地上卻又偏偏不死,叫聲凄慘得哪怕老虎聽了也掉眼淚。有一個魔族兵心臟被挖去了,他整個人痛楚得蜷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卻一聲也喊不出來,還有一個的後腦頭骨被九陰白骨爪抓了五個洞,他整個身子縮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抱住後腦,彷彿是想把流出來的白色腦漿塞回去似的……
紫川秀堅決地搖頭,等半獸人部隊下來雖然可以人多點,但是他們沒受過這種專門的訓練,肯定會弄出聲音來的,如果讓魔族有了警戒,那就失去了戰術上的突然性了。他再重複了一下先前的動作:「殺!」
在路過村口的大樹時候,他看到人們圍聚在樹陰下,一個老半獸人正在給那些已經集結好的隊伍交代任務。那個披著粗布衣裳的老半獸人說話既果斷又兇狠:「……到時候跟著我沖,千萬不要停頓,什麼也別想,衝上去,消滅他們!任務清楚了嗎?」
紫川秀默默地看著士兵們激動的表態,一個個群情洶湧,他忽然覺得布丹實在很可惡,為什麼要這麼愚蠢,犧牲活的生命去守護一座死的廟宇呢?在他原來的設想中,寶貴的兵力不應該這樣浪費的,應該在一個更大、更廣闊的範圍內與魔族運動作戰,伺機消滅魔族的有生力量,而不應該這樣毫無迴旋餘地地跟魔族死拼爛打。戰略上的錯誤定位局限了自己戰術上的選擇空間,現在,只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戰來阻止魔族的前進了。
紫川秀深感憂慮,這樣的老弱殘疾,如何跟魔族的狼虎之兵拼殺?心頭隱隱地,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這麼一個已經飽經苦難的民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隨即他又安慰自己說,魔族欺壓各族,前來侵擾聖廟,遠東種族早已經忍無可忍,就算沒有自己的出現,半獸人與魔族之間的戰爭仍舊是遲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過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罷了,但良知並沒有得到多少安慰。
布森帶領的半獸人戰士陸續地在對面的叢林間出現,當紫川秀部隊到達的時候,他們正散開來或躺或坐地歇息。看到人類的士兵加入他們的行列,半獸人眼睛里露出了厭惡和蔑視,卻沒有人出聲,想來事先他們已經得到了布森的警告。
但當滾滾濃煙升騰于多馬村的上空之時,一個渾身血污的魔族輜重兵跑來跟馬克團隊長報告:「大人!我們的糧草車隊讓人給燒了!」
這些,缺乏實戰經驗的秀字營官兵都不懂,紫川秀、羅傑等有沙場經驗的軍官事先也忘記跟他們說了,為此,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武器,被圍在中間的人類士兵憑著過人的身手可以躲開一把砍刀,擋住一支刺來的長矛,躲開幾支射過來的箭矢,但他卻躲不過從不同方向同時戳過來的十幾支刺槍再加無數的刀削劍劈,而且在這種被圍攻的情況下,只要受一點傷,那就等於死亡。
紫川秀點頭:「是白川先說的,白川,帶妳的小隊上。」
眼見剛才失敗的魔族重又捲土重來,秀字營的士兵一個個大笑:「那群廢物又回來了!」
他們很快就後悔了,等到秀字營的士兵衝到面前,魔族的隊列突又一變,正面的魔族兵且戰且退,吸引人類的士兵深深地突進。這時候魔族軍官一聲呼喝:「包抄!」立即的,魔族的兩翼快速地分出幾個小隊穿插了上來,將衝進來的人類分割包圍在中間。
「我看不見了!」布森嚴厲而委屈地喊道,「我為什麼會看不見的?為什麼?魔族兵不過只是朝我腦袋上敲了一下,又沒打著我的眼睛,結果我就看不見了,為什麼?」
「準備聽候您的指示,光明大人。」
總的來說,這是一份破綻百出的報告,馬克認為,這很有可能是那些殘餘士兵為了逃避懲罰而編造的。先不說半獸人方面如何能集結到這麼多的戰士,也不說他們怎麼能情報如此準確,能如此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魔族軍隊的後方,作戰後又能絲毫不露蹤跡地逃脫,單隻是說口供的一個細節:「一隊騎兵猛然突破了哨兵們倉促間組成的人牆防線。」根據一般的常識,半獸人最擅長和喜歡的兵種是步兵,他們的軍隊中一般很少騎兵,因為供養一個騎兵的耗費要遠遠地大於供養一個步兵,而半獸人一般又是比較窮的,這些窮鄉僻野的窮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擁有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軍隊?
魔族軍官勃然大怒,揮手一刀把那個倒霉的傢伙砍了:「混蛋!他們明明是人類,哪裡是什麼妖魔?即使他們真的是妖魔,我們有無比英明睿智的神皇陛下庇佑,正氣護身,不畏懼任何惡靈!再有胡言亂語動搖軍心、臨陣逃脫的,這個就是下場!」
馬克狂暴地咆哮:「把古博林(魔族輜重隊的押解隊長)給我找來!他在哪裡?我要親手宰了他!」
「是的,大人。」那個半獸人小夥子毫不猶豫地執行了紫川秀的命令,從樹下把那些睡著的士兵一一叫醒了起來。半獸人士兵們沉默地加入了紫川秀的行列。相比于紫川秀這邊清一色地佩帶馬刀,他們的武器就顯得五花八門了,有刀刃上銹跡斑斑的馬刀,有手工打磨的標槍,有的是狼牙棒,有的只是一根鐵棍,但無論誰都不敢小看他們,半獸人那魁梧的身軀和漫溢的戰意彌補了他們兵器上的不足。看得出來,他們對自己的指揮官突然變成了人類有點不情不願的,但還好,沒有人出聲抗議。
深夜,隊伍已經進入了陣地了,在密林的上面,風在盤旋,樹林中冷霧瀰漫,馬匹已經放置在了林子的深處,士兵們都徒步沿著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樹葉的山林坡地前進,風捲起陣陣的秋葉。儘管只是深秋時節,在這片不見天日的樹林里卻已經有了陣陣寒意,侵入骨髓。
中午時分,來自周邊村莊的助戰民兵一群群地來到了哥達村,村中的主要幹道上到處可見那些扛著大棒和禾叉的半獸人農民。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們零散地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樹林下面拿著大葉子扇風乘涼,哥達村的婦女給他們送上了清涼的茶水。當看到人類騎兵從村子中的街道上經過時候,半獸人們怒吼一聲,紛紛抄起放在手邊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撲上來動手,這時候跟隨在紫川秀身邊的布森村長一聲呵斥:「不得無禮,這些是布丹長老請回來的貴客!」
「度莎拉?(怎麼回事?)」營地的另外一邊傳來叫聲,一個在外圍值勤的魔族哨兵看到了冒起的青煙,大步地走了過來。弓箭兵馬上閃入帳篷背後隱蔽起來,來不及找帳篷的士兵則閃電般就地卧倒在帳篷中間的陰影里。
當天中午,魔族軍隊衝進了半獸人和蛇族聚居的多馬村,村子里早已經空無一人,村民不知所向,這更加堅定了魔族的懷疑,這確實是一場有組織的叛亂。魔族軍隊反覆搜索后,找不到一個活人,無奈何之下,他們把整個村莊都給一把火燒掉了。
「嗖!」的一聲弓弦脆響,魔族哨兵痛苦地呻吟一聲,倒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身子痛楚地縮成一團,他的喉嚨上中了一箭了,再也喊不出聲來了。
戰鬥在二十一日的凌晨開始了,在此之前,當的半獸人的代表曾前往魔族宿營地,請求魔族軍隊停止向聖廟的前進,但這個請求被魔族第七十三團隊的指揮官馬克團隊長傲慢地拒絕了。其實魔族對聖廟的這次進犯並非出於遠東總督府的命令,完全只是馬克團隊長的個人行為,通過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聖廟中藏有無數的奇珍異寶。
布森驚奇地看了紫川秀一眼。這把匕首做工精良,刀刃鋒利,隱隱露出藍光,顯然是一件價值不菲的武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讚賞,不多說什麼,跑步過去那個隊伍中。半晌,在半獸人隊伍中爆發出一陣驚訝的歡呼,布森又回來了,後面跟著那個捧著匕首的年輕士兵。
「可是用什麼去消滅呢?」一個還帶著稚氣的年輕士兵皺緊了眉頭問,他不像別人那樣身上隨便裹一塊獸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著一件手工很精緻的獸皮外衣。紫川秀猜測很有可能是某個慈愛的母親給初上陣的兒子縫製的:「我手上只有這條木棍,連根尖鐵條都沒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槍了!可是村長不肯給我發鐵條……」他不無遺憾地搖著頭。
所以,第一輪打擊必須要罄盡全力,要狠,要重,要將敵人打得回不過神來。紫川秀想了一下,最後把跟在自己身邊的弓箭隊也給派了過去。二十幾名弓箭手搶佔了營中的制高點和要害的有利位置,箭頭瞄準了一個個帳篷黑洞洞的出口,裏面隱隱傳出了魔族兵呼呼的鼾聲。
混亂中,驚惶的情緒是可以傳染的,不知是誰大叫一聲:「哇,逃命啊!」魔族的人群立即潰散,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魔族士兵昏頭昏腦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跑到人多的地方去,那裡最安全!」於是他們從東頭涌到西頭,又從西頭涌到東頭,方向相反的人潮互相衝撞著,到處是人碰人,士兵們擁擠成一團,擠得哭爹喊娘的。在騷亂的中心地帶,幾十個帳篷被大群大群逃難的士兵踩平了,有一些沒能及時爬出來的士兵被帳篷壓在底下,又被大群人從他身上踩過,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五花八門的「意外」層出不窮,三天之內,有七十一人死於「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於「公路塌方」,有五十三人死於「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澤地」吞噬了……團隊里的文書參謀痛苦得像狗一樣呻吟,他已經絞盡腦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走投無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幾名渾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於「流行感冒」。
「報告大人,我們隊伍里保持有作戰能力的還有二百一十七人。」
士兵們一個個語帶顫抖地哭訴:「長官,他們不是人類啊!人類不可能有這麼可怕的!」
這些敵人並不與魔族軍正面交手,也沒有出來攔截,但卻越跟越近,人數也越來越多,打擊越來越頻繁,不分晝夜,不管天氣陰晴。在魔族軍隊的前面,橋樑被破壞,糧草被弄得空空如洗,一切村莊都被堅壁清野——半獸人的態度非常堅決,不用魔族軍隊動手,他們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園給燒掉了,讓魔族想找一處可以遮風擋雨舒坦睡覺的地方都沒辦法。幾百公路的山路,魔族軍連個活影都看不到,士兵們猶如行進于荒漠之中,無處休息,無物充饑,沒法休整,沒法恢復體力。
魔族哨兵單手提著刺槍,一邊接近一邊不滿地埋怨著:「度諾西!(該死!)」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同伴不小心燒了帳篷。走著走著,他突然一下子警惕地停住了腳步,雙手端起了刺槍,朝埋伏的地方大聲地喝道:「瓦度沙亞里?(什麼人?)」營帳后一個人類弓箭手的影子被他身後的火堆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地上,響亮的喊話在夜色中遠遠地傳了開來。
布森側著腦袋傾聽著,他長舒緩了一口氣:「你們幹得很漂亮,光明秀,比我們這組幹得好多了。我們只殺了不到一百個魔族兵,卻死了六十多個弟兄,傷了七十多個——光明秀,現在我看不見了,你領著我的人繼續干吧。」
「魔族仍在前進……」布森喃喃地說,他伸出手在面前舞動著,彷彿想抓著什麼並不存在的東西,紫川秀連忙抓住這雙顫抖而慌亂的手,感受出對方的焦慮。布森用力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突然平靜了下來:「絕對不能讓他們到達聖廟!絕對不能!」
聽到布丹長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氣勢洶洶的半獸人漢子們頓時軟了下來,一個個訕訕地吐著舌頭退下。布森給紫川秀道歉並解釋說:「這裏很少有騎兵的,他們以為你們是魔族的先遣隊。」
紫川秀看了下天色,一片黑黑的烏雲,壓得很低,黑暗更加濃重了,估計是凌晨四點多了,正是夜襲的好時機。他喃喃:「正是時候。」揮一下手,秀字營士兵開始解開纏在腰間的長繩,一頭牢牢地綁在懸崖頂的大石上。十幾條繩子緊貼著山崖,同時悄無聲息地放了下去,繩子的落點正在魔族營地的後部,懸崖下面的那片黑暗密林中。
紫川秀點點頭,可以說,保衛聖廟的武裝力量中最強大的一支已經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因此責任也首先落在自己身上了,他盤算著用這麼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隊可以幹些什麼。魔族已經加強了警戒,現在他們行動都是以整個大隊為單位的,再想像前幾天那樣找到那些落單的中隊下手已經不可能了,可是,對整整一個大隊五百多人的魔族軍下手,自己啃得下嗎?
秀字營的士兵抓住了魔族慌亂的機會,對著魔族人眾大聲吶喊著發起了衝鋒,他們埋伏在一邊蓄勢已久,銳氣正旺,猛撲上前,又砍又劈的。碰到了他們,睡眼惺忪的魔族兵馬人數雖多,卻如同一群肥羊碰到了惡狼,根本無從抵擋,一個個遇刀刀下死,碰劍劍下亡。最可怕的是領頭的羅傑,他提著一把足足有兩米長的斬馬刀,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彷彿在漫無目的地閑逛,但一有哪個驚惶失措的倒霉鬼進入他身周的三米範圍內,那把斬馬刀馬上就像有生命似的動了起來,彷彿就似天上的雷打下來一樣不可躲閃,將敵人連人帶武器地斬成了兩截,非死即傷。看著他手中滴著血的刀刃,沒有人敢阻擋他的去路,一見到他走近,魔族兵立即自動地分開一條路來。
這一幕場景實在太可怕太詭異了,在魔族兵的眼裡,這群黑夜中突然出現的人類彷彿是傳說中的惡靈降世,不可以人力對抗。剩下的魔族兵不敢戀戰,趕緊退入了那一片黑暗中。
「救命啊!著火啦!」
就著樹林間滲下來的星光下,紫川秀獃獃地看著對方那圓睜的雙眼,看上去毫無異狀,只是瞳孔獃滯。雖然紫川秀不是醫學方面的專家,卻也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為對腦袋的強烈一擊導致視膜受損出現失明。他輕聲地安慰布森說:「不要緊的,不要緊的,只是暫時的,你會好的。」
白川用目光示意:「收到!」起身一揮手,隊伍分散成一字的散兵線,秀字營的士兵們彎著腰快步前進,不時撥開擋在他們面前的樹梢和枝葉。出了林子以後,隊伍步子變成了小跑,只聽見靴子踩在地上密集的沙沙輕響聲。由羅傑帶領著,第一道散兵線如同幽靈般閃入了帳篷之間,他們行動非常地輕,一點也沒有驚動熟睡中的魔族士兵。
團隊長馬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布森漠然地點點頭:「光明秀,我們儘力了,但沒能阻止魔族,他們仍舊在前進,我們傷亡慘重。」
望著他掉下去的深淵,紫川秀默默致敬,這個不知名的半獸人士兵,表現了他所理解的英雄氣概。
魔族大營一片喧嘩,人群中,大隊長舉著火把高聲呼喊著:「弟兄們,弟兄們,不要怕,鎮定,向我靠攏!向我靠攏!」結果慌亂的人群紛紛向他涌過去,活生生地把他踩死了。還有一個責任心很強的魔族百人隊長舉著火把在人流中跑來跑去地安慰大家:「這裡是很安全的,弟兄們,不要驚慌!」話音沒落,他的眉頭就中了一箭,現身說法地教育了大家這裡有多「安全」。等到幾個舉著火把的魔族,其中有軍官也有士兵接連不斷地中箭倒地后,魔族兵也明白了對方的目標選擇,他們哇哇怪叫著像被燙著了似的,一下子丟下了手中的火把。火把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更加增加了人群的恐慌。
但是不幸的,這樣的「不幸意外」卻越來越多了。十二個塞內亞偵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地將他們的腦袋給沖不見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攤鮮血。一個行軍中的魔族列兵不識趣,非要跟一支過路的箭矢過不去,硬要拿腦袋去擋,結果一命嗚呼;一個小分隊在狀況很好、也沒有岔道的山路上行軍時候,忽然莫名其妙地「迷路失蹤」了,同伴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
望著那個激動得脹紅了臉的年輕士兵,看著他那稚氣的眼睛,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的、低沉地說:「活下去。」
得到自由的羅傑立即脫身,轉而向白川衝去。看到他那滿身鮮血、殺氣騰騰的猙獰樣子,一路上的魔族竟不敢阻攔,讓他毫無阻礙地沖了過去。兩人背靠背地並肩作戰,有了羅傑護住後方,白川精神大振,刀光一閃,魔族兵只感手上一輕,四把刺槍同時被削掉了槍頭。沒等他們回過神來,白川已經猱身而上,逼近了魔族的刺槍手做近身搏鬥。她的動作並不大,就如水銀瀉地般,手上的刀光時而翻舞如浪,無孔不入的透入魔族的槍陣內,時而忽然大開大闔,勢若雷霆,十幾個魔族刺槍手竟然抵擋不住這麼一個看似柔弱的女性!不一陣,就有五人被一個接一個地砍翻在地,啃了個滿嘴泥土,其他人竟然看不出他們是如何被殺的!雖然是多人圍攻,但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受攻擊的主要目標,對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對著自己而發的,自己萬分危險,他們被這細膩而犀利的刀法逼得立不住腳,步步後退。
激戰中,秀字營士兵使出了自己的奇門絕技:一掌十二成功力的降龍十八掌打過去,十個八個魔族兵齊齊倒下,內傷嘔血不止;有的士兵使化骨綿掌的,把敵人打得全身骨骼盡碎,連身上的披甲和厚厚的盾牌都擋不住那可怕的掌力;有士兵修練的是九陰白骨爪加大力金剛指,直勾勾的一爪摧枯拉朽似的擊穿了敵人的盾牌和披甲,直接挖出了魔族兵的心臟;還有幾個修練的是金剛罩鐵布衫一類外練功夫的,任憑几個魔族圍著他刀削劍劈,他只當是撓癢……一對一的交手下,魔族兵完全不是對手,不到三兩個回合,幾十個魔族兵有的七竅流血死,有的全身骨骼斷裂死,有的吐血不止死,有的被挖去了心臟,有的腦殼上被人用手指活生生地抓出幾個洞來……死得千奇百怪,慘不堪言。
紫川秀習慣地點點頭,馬上想起來對方現在已經看不到了,他用力地捏緊了對方的手,表示同意。布森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旁邊的半獸人士兵攙扶著他下去了。
布森給紫川秀說:「光明大人,那個孩子非常高興,他十分地感謝。他說,他一定會勇敢地戰鬥,絕不辜負光明大人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親口跟他說點什麼。」
剛才的勝利弄昏了他們的頭腦,為了顯示自己的勇敢,他們一個個比賽似地沖了過去,口中大呼小叫:「看老子的!」、「來吧,哈哈!」儘管白川在一個勁地高聲命令:「回來!我命令你回來!」但士兵們猶如不聞。
羅傑的部下開始點火,把篝火堆中燃燒的木炭一塊塊地挑到帆布的帳篷上去,帳篷的外布上冒出了青煙裊裊,赤紅的火苗一點點地大了起來。
幾個當地的半獸人上來向紫川秀請戰:「大人,讓我們先下去吧!」
雖然只是臨時的宿營地,但是魔族軍的軍營布置得非常規範,帳篷擺得整整齊齊,行與行之間,列與列之間都有一米的距離。這給紫川秀計劃中的火攻造成了一定的困難,距離太遠了,火勢難以蔓延,而且沒等火焰蔓延起來,魔族士兵就會被驚醒了。羅傑一時間有點難以抉擇,他從帳篷之間探出個腦袋打手勢向紫川秀請示。
但是損失已經造成了,遠處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其餘的哨兵已經聽到了動靜,成群結隊地朝這邊過來了。全盤計劃都給打亂了,紫川秀顧不得隱蔽了,大叫一聲:「快動手!」
半個小時后,三個在宿營地外散步的魔族士兵被草叢中突如其來戳來的刺槍給射穿了,當他的同伴們趕到時候,兇手已經消失在莽莽的叢林中了。在這之後半個小時,又有一名值勤的哨兵被人用匕首殺死了,兇手留下了一溜血跡通往密林的深處。一個中隊的塞內亞步兵跟蹤血跡而去,但超過了集合的時間,他們沒有回來,黝黑縱深的叢林彷彿一張不見口的大嘴,將他們一下吞噬了。當時已經深夜了,魔族不敢冒著遭受狙擊的風險進入密林,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由五個武裝中隊組成的一支搜索隊伍才開始進去尋找他們的同伴。在距離宿營地大概五里處,他們找到了他們的全部同伴,在樹林間一片開闊的空地上,五十一名塞內亞官兵橫屍處處。有經驗的魔族軍官當場就確認了,從現場那凌亂的腳印和絕大部份屍體上那種狼牙棒和刺槍留下的可怕傷痕都可以看出,兇手絕對是附近的半獸人居民。
「瓦格拉!殺光人類!」魔族兵們一條聲地應和,有人第一個沖了出去,接著,所有的魔族兵跟隨在後,全部重又殺了上去。這次他們吸取了上次的經驗教訓,不再急躁和冒進,黑暗中,魔族軍官熟練地發布著各種口令:「刺槍手,第一排!」「盾牌手,第二排!」
「用牙齒去咬!」老戰士大聲地說:「那不是嗎?抓起那塊石頭!為什麼要提這麼愚蠢的問題?誰手裡沒有武器的,那就用木棍、石頭、尖瓦片——隨便什麼武裝起來,用力照著他們頭上砸,同樣能砸爛魔族崽子的腦袋!打了第一仗,我們就什麼武器都有了……」
營帳的中間部份,魔族兵人數雖然多,卻因為措手不及和驚惶失措,給只有幾十人的秀字營殺得落花流水。但魔族兵營的左翼並沒有受到襲擊,他們的軍官和士兵被中間傳來的巨大的喧囂吵醒后,只愣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襲營的敵人並不是很多。他們迅速地武裝起來,在他們軍官的指揮下,這批魔族兵避開了逃跑的人群勢頭,從左邊包抄了上來,正好遭遇上了正在追殺潰兵的秀字營部隊。
一個秀字營士兵剛使了個「白鶴亮翅」的虛招,火候十足,立即成功地達到了誘敵的目的,十幾把刀同時「呼呼」地斬了下來,將這位未來的武學大師劈得血肉模糊。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不是我武藝沒學好,只是敵人不按照秘笈上說的來打,我有什麼辦法?」
「那好吧,我們出發。」
弓箭手們紛紛從躲藏的地方放箭,「颼颼颼颼!」第一輪弓箭准得非常驚人,幾名趕來的哨兵一個接一個栽倒塵土,慘叫和呼號撕破了夜空的寂靜。
「他們是魔!他們是妖!我們怎麼能跟妖魔打啊?」
有些想揀便宜的魔族兵更是猛撲向弓箭手,近在咫尺的弓箭手卻沒有步兵保護,真是再好不過的目標了。
白川有點驚訝,用手指比出個問號來,意思是:「不等半獸人部隊下來嗎?」
大驚之下,馬克團隊長馬上率領部隊趕去,現場混亂而血腥,只看到熊熊的衝天大火,一百多輛滿載著軍中急需糧食的車輛在火中化為了灰燼,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魔族押解兵的屍體,血流汩汩,強烈的血腥味嗆鼻子。
「是人類的軍隊!紫川家來了!」
漆黑中,一個骯髒的半獸人攔住了他們,費了一番勁紫川秀才認出了,原來眼前的這個骯髒的傢伙正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布森。他的頭上包紮著一塊血污斑斑的土布繃帶,身上散發出一股血腥和汗酸混雜的難以形容的味道,有潔癖的白川退後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但也正是因為絕望,魔族越加地殘暴,每找到一處有人煙的村莊,他們燒殺,他們掠奪,窮凶極惡,讓無辜的各族平民血流成河。一旦抓到俘虜,他們總要施盡酷刑,將長長的一串俘虜用繩子吊在樹上火烤,誰都別想活命。他們戰鬥起來也越加地兇悍,因為知道對方也是絕對不會寬恕自己的。儘管受到了一連串的打擊,魔族軍隊的士氣受到了重創,但是他們軍隊的主力依舊保持完好,這給了他們信心。他們相信,敵人的實力有限,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手。為了對付神出鬼沒的游擊隊,他們開始緊密地收縮隊伍,取消了小部隊的單獨出擊,行動都以五百人的整個大隊為基本單位,認為這樣就可以讓那些游擊隊束手無策了。儘管受到了重大的打擊,但在貪婪心的支撐下,魔族軍隊仍舊不顧一切地頑強前進。
羅傑猛烈地向前一衝,「颼颼」風聲響動,四把刺槍同時兇狠地直戳過來。羅傑悶哼一聲,忽然一側身一移,刺向面目、胸口的那兩槍通通落空,刺向下腹的那槍斜斜擦著他的腰過去了,「哧」的一聲,左肩頭中槍,鮮血噴涌,但拼著受傷,羅傑已經逼近了對手,大吼一聲:「去死!」斬馬刀奮力一揮,面前的兩個魔族刺槍手被一起攔腰砍斷,慘叫聲中,猩紅的鮮血噴了羅傑一身一臉。其它幾個魔族怪叫一聲,被羅傑那不要命的氣勢所懾,也為了重新拉開距離好發揮長兵器的威力,他們齊齊後退了幾大步。
但是魔族殘兵們的解釋就更加讓人覺得是天方夜譚了:「這些騎兵並非是半獸人騎兵,他們都是人類!」他們甚至指天誓日地發誓,他們親眼看到了人類騎兵通通身著黑色騎兵披風,肩膀佩帶著紫川家族的紅色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鋒利的制式馬刀,還看到了一個女騎兵軍官衝殺在隊伍的最前面!有一個參与過與人類戰爭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地斷定,從他們那種騎馬的姿勢和控馬技術就看出來了,這些人類騎兵肯定受過紫川家的正統訓練。
最後沒辦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體幻覺來解釋這件事情了,為避免在士兵中產生不必要的恐慌,馬克在軍隊中嚴密封鎖消息,嚴禁大家談論。至於那支不幸的輜重隊,馬克以「車隊在經過山崖時候碰上了泥石流,全體人員不幸遇難」來向大家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