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 風暴醞釀
第五章 血眼族
紫川秀將魯帝訓了一頓，才回過頭來：「明羽，你繼續說。」
聽聞增加了五萬人，明羽的臉皺成了苦瓜：「大人，您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樣一來，我們的預算就得變成……」他掏出個筆記本算著，然後，靠近紫川秀耳邊說了個數字。
大夥異口同聲地答道：「立國戰爭！」
「不發軍餉，允許掠奪，這就是王國的統軍之策？」
眾臣齊齊匍匐，無人敢出聲，帳中一片死寂。
現在，這個美麗女子用婉轉清脆的聲音將數千年前的戰爭娓娓說來，遙想祖輩的風采，眾將無不悠然神往。聽卡丹問話，雷豹、剛瓦、哥溫，甚至是剛進來還忐忑不安的亞哥米，眾人都感覺胸間有一團暖暖的火焰在燒，強烈的自豪感洋溢在心頭。
這就是權勢的魅力所在了。難怪古往今來，無數英雄人物為此赴湯蹈火。
「亞昆族族長！」
布蘭道：「謹遵殿下命令！」
大夥如此堅決，紫川秀最終還是讓步了。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確確實實是一個名為血眼的王國望族後裔，祖上曾經出過好幾任魔神皇。現在，眼見王國如今內外交困。生靈塗炭，他感受到了天命的召喚，毅然回歸王國來拯救民眾了。
但突兀的是，被他們群星環月一般圍在中間的紫川秀，只穿了深藍色的軍官制服，一顆鑽石金星肩章在他肩上灼灼發亮，領子上佩著月桂樹葉的領章，胸口掛著一枚金色飛鷹勳章——這分明是一名紫川家統領的標準裝束！
「亞哥米，有哥溫卿和雷豹卿為你求情，朕就暫且寄下了你這顆人頭，但你毆傷皇旗使者，不能不加以懲戒！來人，拖他出去打三十板子！」
我神族大獲全勝，這場歷時兩百年的戰爭，後來被稱為……」
大營門邊響起了號角聲，值勤的魔族哨兵在換勤。眼見軍官帶著一隊士兵出來巡查，亞哥米喊道：「軍爺，請求代為稟報：微臣亞哥米請求覲見光明皇陛下！亞昆族願歸順陛下，只求能見陛下一面！」聲音嘶啞乾裂，幾乎不似人聲。
族長們齊齊跪倒磕頭，喊道：「微臣決意忠心侍奉陛下，以助陛下大業，不惜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這就是卿家的看法嗎？」紫川秀又望向沉默寡言的遠東半獸人將軍布蘭：「布蘭閣下，你怎麼看？」
大家都不是傻子，當然聽出卡丹話里別有所指，幸好陛下故意裝糊塗，把這理解成卡丹激勵眾人英勇與野蠻人作戰——呃，這樣解釋雖然怪異了點，倒也沒離題。
「金色飛鷹旗？」亞哥米眨眨眼睛，小聲嘀咕道，「不倫不類。」紫川家的標誌是黑色的飛鷹旗，而魔族王國的標誌則是黃金獅子旗。現在，曾任家族統領的紫川秀當了王國皇帝，他的標誌竟變成了金色飛鷹旗，這種折中混合方式讓亞哥米很不習慣。
經過羅斯介紹，眾人才明白，族長們並沒有撒謊。除非少數職業軍官和精銳兵種，普通魔族士兵確實是不發軍餉的。魔族士兵無償服役，軍隊只供應他們吃喝——有時候連糧食都要自備。只要部落族長一聲令下，魔族平民就得放下手上的鋤頭，背上包袱，走上戰場。
望著腳下的人，紫川秀皺起了眉：「哥溫卿？你想說什麼？」
魔族兵沒有薪水，卻有一項福利。除非是執行戰時命令時，平時，軍隊是允許士兵自由打劫老百姓的——在魔族王國統帥部的文件上，這一現象被委婉地稱為「自籌補給」——搶劫來的財產，士兵只要上繳部分給軍官外，剩下的都算他們的。很多部族隊伍，一旦離開了本族的地頭，他們就跟大型匪幫沒什麼分別。「大軍過處，寸草不生」這句話並不一定是用來形容敵國的入侵軍隊的。
紫川秀並沒有注意到亞哥米的入內，他正在很專註地聽身邊的卡丹說話。
明羽顯得很疲憊，皺眉答道：「大人，事情辦得不是很順手。」
「塞內亞人當真天下無敵？放屁！打巴丹會戰時我就帶著秀字營跟卡特打過野戰，最後死的還不是卡特——滾一邊去，閉嘴！」
魯帝嘀咕道：「我第一次聽說亞哥米是個慷慨的人。」
剛瓦：「……就是侮辱我開國先烈的英名……」
立即，紫川秀的臉也變成了苦瓜，他像是牙疼般吸著氣吱吱有聲，「明羽，你沒搞錯吧？怎麼要那麼多？」
在末尾，羅斯謙虛地說：「……當然，我韃塔族雖然是微末小族，為陛下效勞亦不甘人後。敝族願為陛下貢獻精壯兵員八千，以壯陛下軍容。」
亞哥米拚命地磕頭，沙啞著喉嚨喊道：「陛下寬宏，陛下仁慈！微臣受小人唆使，一時糊塗冒犯了皇旗，自知罪該萬死……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最後就是稱呼紫川秀為「陛下」的人們了。不問而知，他們都是歸順紫川秀的魔族將領們。比起上面兩個群體，這個群體是最複雜的了。雖然他們都承認了紫川秀的皇位，但魔族狡詐、反覆的特性在他們身上表露無遺。他們有人是走投無路，主動投靠紫川秀的，比如魯帝公爵、羅斯公爵；有人是迫於紫川秀強大的兵勢，不得已而屈服的，比如亞哥米；有人是抱著尋求強力盟友的想法來合作的，比如哥昂族的哥達汗和哥溫，還有雷豹、剛瓦等小部落首領們；更有人打算與虎謀皮，與紫川秀委蛇周旋中暗藏殺機，那就是塞內亞的卡丹了。相比之下，這是紫川秀麾下最不穩定、也最不可靠的一個群體了，但魔族兵的強悍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忽視這個群體所擁有的強大武力。
踩著鮮艷的紅色地毯，亞哥米進了帳篷的大廳。
卡丹以神典專家的權威向紫川秀保證：「千真萬確，陛下您就是王國創始人的後裔！」
「聽聞陛下有意抗擊蠻獸，我族願貢獻壯丁五萬，以壯陛下軍容。另外，我族還願為陛下大軍籌措糧草……」
主營很快到了，那是用金色蓬布圍起來的一個巨大帳篷，那片耀眼的金色，在向世人展示其主人的顯赫地位。在帳蓬的上方，金色的飛鷹旗在獵獵飄舞。
卡丹這番話說出來，眾位大臣無不肅然，大夥齊齊望向魔神皇，氣氛陡然凝重。
剛瓦族長激憤地表示，誰若敢對陛下的血統有任何懷疑，那他就是剛族戰士的死敵，剛族戰士哪怕戰至最後一個人也不會與其善罷甘休的！
魯帝咋咋嘴：「陛下組建新軍，微臣堅決贊成！手頭沒有兵，什麼魔神皇都是虛的，還不如一個白披風！陛下英明，不要聽族長們啰啰唆唆。他們誰敢不聽話，微臣就教訓他們去！」
「哦？」紫川秀微微詫異，眾多的事實和蛛絲馬跡擺在面前，在潛意識裡，他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即自己的血統很可能與魔族皇族有某種聯繫，但他卻沒想到，聯繫竟是這般緊密，自己祖上有可能是魔族的開國皇帝！
「陛下，微臣帶兵帶了幾十年了，從沒發過一文錢薪水！每隔一段時間，微臣就帶部隊到富裕的地頭轉一轉，給士兵放假一個星期，然後什麼問題都解決了。陛下，我們不妨還是照老樣子做吧，反正現在我們手上也沒多少銀子。」
紫川秀這才鬆了口：「既然亞昆族確有悔改之意，朕也對其進行了懲戒，那此事就到此為止吧。亞哥米，你去向羅斯卿家商量吧，他負責組建王國預備軍，亞昆族的士兵將被編入預備軍內，集訓后編入各個軍團。」
魯帝這才記得自己犯了聖諱，嚇得連忙跪倒磕頭：「陛下神武，微臣萬萬不是對手，不是對手……」
看著紫川秀殺氣稍斂，態度像是稍有鬆動，眾臣心下稍松。
「神典上沒有他們的記載，不過，既然在王國已無他們的立足之地，他們很可能逃往了人類世界。陛下，微臣斗膽揣測，您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後裔。陛下，您身上有皇族血統、這是毫無懷疑的！」
默默地望著亞哥米，紫川秀面無表情，也不作聲。
他轉頭，望向跪在地上的亞哥米：「原來亞昆族族長也來了。」
紫川秀慈祥地望著族長們：「諸卿都是在瓦恩斯塔就跟著朕的，有擁戴之功。朕自然不會忘記諸卿的功勞的。」
紫川秀只覺不可思議到了極點：「魔族士兵居然沒有軍餉？那他們為何還要服役？」
哥溫站在他面前，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盯著他，像是不認識似的，神色很古怪。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陣，哥溫才說話：「亞昆族族長，陛下宣你覲見，隨我來。」
他話音未落，羅斯就乾咳了一聲，面露尷尬之色。紫川秀望向他：「怎麼？朕說錯了嗎？」
紫川秀不禁莞爾，部下對自己的稱呼大相徑庭，細想之下也是件很有趣的事。稱呼自己為「大人」的，都是原家族軍官，如白川、林冰、羅傑、明羽等高級將領。對他們來說，自己是家族的遠東統領，他們是在遠東軍中服役的軍官，彼此之間是上下級關係。他們跟隨自己時間最
大魔神在上啊，您給神族開了一個怎樣的玩笑！
現在，籌備組在向紫川秀彙報工作進度。韃塔族首腦，籌備組副組長羅斯負責徵集兵員的任務，他說：「目前，王國預備軍籌建順利，已徵集到兵員十一萬三千二百人。其中，哥昂族貢獻兵員四萬五千人、魯帝公爵貢獻兵員兩萬人、雷族貢獻兵員一萬一千人、剛族貢獻兵員七千人、冬日族貢獻兵員五千多人、屠族貢獻兵員四千餘人……」
「在瓦恩斯塔登基，那是卡丹卿的主意，連朕事先都不曾料到此事，你來不及祝賀，何罪之有。」紫川秀漫不經心地說，表情卻逐漸轉為嚴厲，「但朕卻不曾料到，朕出巡至此，先遣的皇旗使者竟被你毆打！哪怕就是最偏僻角落的鄉村愚民，哪怕是那些蠢不可及的低階魔族，他們都知道，皇旗使者是朕的象徵，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身為王國大族的亞昆族，竟做出了這等忤天犯上的大錯！亞哥米，你們根本沒把朕的權威放在眼裡啊！」
太陽下山，天色變黑了，身邊的衛士換崗了幾批，他卻依然不肯離去，落山的太陽將他孤獨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被哥溫這一腳踢清醒了，亞哥米連忙也爬到了紫川秀面前，嚎啕大哭：「陛下寬宏，給我們一次機會吧！陛下，陛下，我們不敢了，我們一定對您忠心耿耿！再不敢忤逆您了！」
明羽苦笑著：「老實說，下官也在困惑著。作為一個帶兵將領，下官是堅決反對任何縱兵掠奪的行為，那樣的軍隊，軍紀和戰鬥力實在難以保證。」
「去吧，今後好好做事。」紫川秀神情淡淡地，「亞哥米，你很幸運。亞昆族是王國大族，如今王國元氣凋零，朕也實在不忍再開屠戮，所以，朕這次寬恕了你，但是，沒有下一次了，你也不要挑釁朕的耐性。」
羅斯顯得很尷尬：「呃，陛下明見萬里，這個，自然是正確的。但有時候，這個，當然，未必是所有的時候……」
亞哥米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在什麼時候，那個人類叛將紫川秀已變得如此強大了？亞昆族也是王國數一數二的大族了，卻在他面都如此不堪一擊？不知不覺中，自己與他的實力差距已變得如此巨大了嗎？
大軍營地設在城外的樹林中，在那茂密的樹林間，灰色的帳篷拔地而起，一路遠遠地延伸出去。林間的通道上，一隊又一隊披著鐵甲的半獸人士兵在巡邏，望著士兵們那粗壯的肌肉和強悍的體魄，亞哥米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族長們退下了，但紫川秀的工作並未完結，他還要接見另外一批臣子。他們是來自韃塔族的羅斯、來自塞內亞叛軍的魯帝、遠東第三軍軍長兼任遠東軍後勤主管的明羽紅衣旗本、遠東第二軍副軍團長半獸人布蘭將軍。比起剛才的眾臣，他們來自各個種族各個勢力，但卻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紫川秀可以信任的心腹。
他望向羅斯：「羅斯卿，這事若由你執行，徹底殺光亞昆族人——多長時間能辦到？」
「滅族嗎？」紫川秀眼睛一亮，「有趣！」
哥溫小聲說：「爵爺，您拒絕陛下，還毆打陛下的使者，陛下很生氣。」
聽到「滅族」兩個字，亞哥米當場軟倒，他骨頭像是被抽去了一般，軟軟地癱在了地上，用力地磕頭，腦袋撞地發出砰砰的聲響，嗚嗚哀求著，但誰都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了。
羅斯、魯帝道：「謹遵陛下旨意！」
紫川秀滿意地點頭，望向另一名將領：「明羽，你是籌備組的組長，後勤和裝備事務是你負責的。現在準備得如何了？」
「陛下，此事再無懷疑了！」臣子們異口同聲地向紫川秀反覆保證，「陛下乃王國始皇後裔，從人類世界重返我王國，得塞內亞族禪讓皇位，拯救王國於水火中，此乃天命所歸啊！」
「荒謬！」紫川秀怒道，「他們不想出錢就罷了，怎麼竟用這麼荒謬的理由？不給士兵發軍餉，那軍隊如何維持？」
明羽道：「謹遵大人命令！」
亞哥米咋咋嘴。他想起了那個渾身血污殺出重圍的人類軍官，他那蒼白的臉色猶在眼前，現在，他竟成了「神聖無上」的皇帝陛下？
「對，絕不放過他！」族長們異口同聲地說，情緒激動。
而稱呼自己為「殿下」的，那就是來自遠東的半獸人集團了。半獸人戰士是自己麾下的主要武力，對他們，自己是上天派來拯救遠東的「光明王」，是聖廟長老布丹臨終託付重任的人。他們盲目地服從自己，只要一聲令下，他們不惜赴湯蹈火，勇敢無比。半獸人戰士往往擔任中低層軍官，他們的優勢在於人數眾
在帳篷外，兩名半獸大軍官搜了亞哥米的身，然後，他們揮手示意放行。
紫川秀像是還拿不定主意，問道：「是嗎？怎麼以前都沒人跟朕提過這事？」
「我儘力而為，但不知是否有用。」
「原有的部族軍不可靠，隨時有反覆和叛變的可能。光明皇朝要想真正在王國立足紮根，就必須建立一支可靠的王國新軍！」
亞哥米連忙說：「長老，哥昂和亞昆兩族世代交好，等下多多拜託。」
「明羽大人，您說別的，我還不懂，但您說到戰鬥力……」魯帝插嘴說，「當年我們也是不發軍餉的，但當年的塞內亞軍團，隨便拉一個出來，我能將任何一支同樣人數的人類或者半獸大軍隊打得滿地找牙！明羽大人，軍餉跟戰鬥力壓根是兩回事。」
雷豹：「誰懷疑陛下的血統，那他就是在懷疑始皇陛下的威名。」
「光明王殿下。」布蘭對紫川秀鞠了一躬，「在佐伊族看來，當兵就是保衛家鄉，保衛老婆、小孩和爹媽，這都是男子漢該盡的責任。當然，若有薪水發，大夥自然會很高興，若沒有，那也不要緊，佐伊族戰士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只要管吃飽就行。至於縱兵掠奪——殿下，在佐伊族，誰敢提出這種主意，他會被立即弔死的。只有匪幫才那麼干，絕不是軍人！」
環侍在紫川秀身邊的眾位臣子都穿著傳統的宮廷朝服，他們穿著深色的天鵝絨禮服，上身披著寬大的紫袍，胸前鑲嵌著閃亮的勳章，手中握著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鑽石和寶石的手杖，珠光寶氣，極盡繁華與隆重。
亞哥米沉默了。他在烈日下爆曬下等了足足一個白天，已經多次請求覲見了，但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亞哥米想走，卻不敢：半獸大軍已進了城，接管了城防。佛格羅茲比亞二十多萬族人的性命，全都決于紫川秀一言之中。
族長們都被驚呆了。身為魔族，殺人打仗對他們來說是常事，但現在，就在他們眼前，一個近百萬人口的王國大族就即將被屠滅。被紫川秀的殺氣震懾，他們集體失聲，噤若寒蟬。
他一個個地望著大臣們，聲音緩慢卻充滿了力量：「身為人君。朕對王國負有責任，自有人君的胸懷肚量，懂得寬恕之道。但若有人頑冥不化，為維繫王國秩序，為了新生的王國政權，朕也不惜展示天子雷霆，用血泊汪洋淹沒爾等！」
「正是！」卡丹肅然挺立道，「大魔神庇佑我們的祖先，使得他們橫掃千里河山，締造了偉大的王國；大魔神同樣將庇佑我們的後代，願他們永保國運！願大魔神賜福他們，賜福我們的後代，一切我們所失去的，都能被他們所奪回！以辛勞、堅忍和犧牲，永不灰心，永不絕望，無論在何等的絕境，我們都要牢記，自己是大魔神的子民，不辱我們的祖先！」
紫川秀微笑地讚許道：「羅斯卿，你的忠心，朕會記得的。」
大臣們齊聲應道：「吾皇所言正是！」
這是神族歷史上最驕傲的戰爭，早已被神族子民父傳子、子傳孫地一代代口口敘述傳承了下來，在王國那是家喻戶曉，無人不知。
亞哥米身子嗦嗦地顫抖，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無盡的殺氣正如烏雲一般在他頭頂聚集，沉重的威壓凝厚得有如實質，雷霆霹靂即將從九天之上打下來。
「陛下，血眼族的淵源，那得從神話時代講起了。根據神典的記載，在三千年前的神話時代，大地上荊棘叢生，遍地荒蕪，到處是死地，到處游戈著吃人的野蠻人。
雷豹公爵是最先投誠紫川秀的族長，資歷老，威望也高，紫川秀還是想給他點面子的。
看到他被曬得焦黑的臉、乾裂的嘴唇和顫抖的身軀，那軍官眼中不無同情。
「大人，下官知道，自然是發軍餉的軍隊更好管理；但站在後勤的立場……」明羽苦笑：「還是讓士兵自個找吃的吧！要給十一萬魔族兵發薪水，我們承受不起這筆開支。」
大臣們同時跪倒，哪怕是平時跟紫川秀言笑不禁的卡丹此刻也跟著跪倒。
「下官向各族分攤糧草和銀子，說是用來給士兵發軍餉的，族長們吵翻了天，他們說，活了那麼多年，還沒聽過要給士兵發餉銀的事！」
說到這裏，卡丹嫣然一笑，望向眾位族長。
天色入黑，寬大的帳篷內點著火把，相當明亮。在中央最顯眼的位置，一身戎裝的魔神皇端坐在明黃色的寶座上。在他的周圍，猶如眾星環月，站立著王國的重臣和將軍們。在那裡，亞哥米認出了塞內亞族的卡丹、雷族的雷豹、剛族的剛瓦等眾多族長。
「魯帝將軍很威風啊！」紫川秀斜眼望著他，「給你一支塞內亞部隊，你能把帶秀字
哥昂族與亞昆族素來有著交好的傳統，在哥達汗擔任族長時代，兩族的高層軍官經常聚會，哥溫與亞哥米也是常見面的熟人。見到哥溫，就象快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亞哥米聲音嘶啞地喊道：「哥溫長老！」
知道光明皇下定了決心，部下們紛紛立正，叫聲卻是參差不齊。
望過那些戰戰兢兢的身影，紫川秀暗生感慨。匍匐在自己眼前的人們，都是魔族王國的頂尖人物，代表了王國的最巔峰實力。他們統帶的軍隊，曾經讓整個人類世界都為之恐懼。現在，他們卻統統匍匐在自己腳下，大氣不敢喘。
「大人，因為您特意交代，為了讓士兵們有認同感，武器、軍服都要用統一的，我們統統得製作新的。還有，為了容納這十六萬軍隊，我們得興建四——不，五個——大型軍鎮營地——他們可是常駐軍。若還得每個月發薪水的話……」
魔神皇淡淡說：「卡丹卿所言正是。今日，同樣面對著兇殘的野蠻人，我們絕不能退縮畏懼，令祖先的輝煌業績蒙恥。」
「爵爺！」
眼見光明皇態度暖昧，眾位臣子心下雪亮。
「陛下，我們所知道的血眼族的記載，也就到此為止了。」
「根據記載，林蕭鋒本任『東南防衛鎮守府少將副總參謀長兼特戰總隊指揮使』，在捍衛者中排名第十三。但在與野蠻人的百年戰爭中，捍衛者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很多高階捍衛者戰死，開國的四千多名捍衛者們陣亡過半。在戰爭中，林蕭鋒陛下逐漸崛起，成為了神族和眾多捍衛者們的領袖。戰爭勝利后，王國建立，林蕭鋒陛下就成了第一任皇帝陛下了。
幾個半獸人進來，將持亞哥米拖出去劈里啪啦一頓軍棍，然後又把他拖了進來——看亞哥米那血肉模糊的慘樣，紫川秀很懷疑半獸人數學學得不好，把他揍了三百棍——幸好他還是清醒的，還能說話。
聽完羅斯介紹，紫川秀默然。他望向其他幾位親信：「你們怎麼看？」
羅斯略一沉吟，答道：「陛下，亞昆族有八十萬人口，要徹底殺滅他們，微臣手上力量略有不足。若派羅傑和布蘭二位將軍協助我的話，微臣擔保三個月內，王國再無一個活著的亞昆族人。」
紫川秀輕笑道：「卡丹卿，你考究得這般詳細，似模似樣的，朕聽著也就那麼回事。姑且聽之吧！」
紫川秀：「朕允許你開口了嗎？」
亞哥米覺得，每見一次紫川秀，這個人類都會給自己截然不同的感覺。從七八零年神族慶功晚會上那位狂刀出刃的血腥刺客，到巴丹會戰前自信堅強的將軍，再到眼前雍容大度微笑著不帶半點火氣的魔族皇帝——這個人類，真的越來越深不可測了啊！
「陛下，血眼族的淵源與王國歷史緊密相關，王國的開國皇帝正是血眼族的林蕭鋒。」
「當年若非陛下援手，我族早就被滅絕了。微臣今日所為，不足回報陛下恩典于萬一。」
想到歷代魔神皇對付叛逆的殘酷手段，亞哥米恐懼得連靈魂都在顫抖。相比之下，因為疲憊和乾渴引起的身體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亞哥米，依你的罪行，三十軍棍只是小小懲戒。既然哥溫卿和雷豹卿都為你求情，朕暫且收回了滅族令，但如此大錯，不能不加以懲戒，現在，就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在帳篷之間的轉角，哥溫突然放慢了腳步，亞哥米險些撞上了他。
哥溫族長懇切地說：「陛下，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您確實是王國名門血眼族的後裔啊！」
「嗯……」紫川秀沉吟著，不置可否。
威嚴，如山一般巍然聳立的威嚴和殺氣充斥了整個帳篷，無可抵禦的肅殺和尊威。瞬那間，大臣們彷彿看到了昔日那位偉大的先皇正凜然坐于寶座之上，一種凜然如齊天高地的氣勢縈繞在紫川秀身周，那是真正的皇者之怒。
如此起起落落，血眼林氏三次成功復辟，又三次被擊倒。在王國曆一千九百五十二年，血眼族再次向當權的蒙族皇帝發起皇權戰爭，結果失敗。因為血眼族太過強悍，堅韌善戰，蒙族皇帝決心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下令屠盡血眼部落，全殲血眼皇族——陛下，皇權戰爭失敗者被斬草除根的傳統就是從那次開始的——血眼族部落慘遭數十部落的圍剿，一百五十萬部落子民被屠，兩百多名皇族幾乎全部被殺，只有幾個逃脫，從此銷聲匿跡，不見蹤影。」
「亞哥米，這件事怕不是砍你和幾個長老的腦袋就能了結的。」紫川秀掃了他一眼，望向卡丹，「卡丹卿，按照王國的律法，侮辱皇旗者，該如何處置？」
「爵爺，謹慎您的言辭。陛下的榮耀神聖無
大魔神創造了神族的祖先，讓他們誕生在這片土地上。他傳諭給他們：『這裡是你們的家園，你們要在這裏建立信奉神的國度，守護這片土地，直到我重返。』
「羅斯卿，你到底在說什麼？」
神族的先人遵從著大魔神的告諭，在捍衛者領導下，他們展開了與野蠻人的慘烈戰爭。在那兩百年間，光是百萬人規模的戰役就爆發了五次，雙方都動用了先古時代的超級兵器，戰況非常慘烈，『天地被傾覆、高山變平地、烈焰融化千里、大地震裂、海洋被蒸發』這樣的記載在《神典》上比比皆是。經過兩百年的浴血奮戰，野蠻人徹底戰敗，劍齒虎、象兵、豹人、地龍等數十種恐怖怪物從此滅絕，殘餘的怪物逃進了東大荒的草海中，不敢再次出現。
哥溫：「他就是挑釁我神聖王國的榮耀！他與所有信奉大魔神的戰士為敵！如此罪大惡極的狂徒，喪心病狂的惡賊，縱然陛下寬宏仁慈不與他計較，但微臣等也絕不會放過他！」
對著紫川秀，亞哥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才伏地說：「陛下聖安。微臣是來向陛下請罪來了，陛下在瓦恩斯塔榮登大典，微臣地處偏遠，沒能及時向陛下祝賀，罪該萬死。」
眼見意見對立得尖銳，紫川秀望向最後一個人：「明羽，你來說說吧。你是帶兵的人，現在又是我軍的後勤主管，兩方面你都有發言權。」
想起血眼這個部族在兩千年間掀起的腥風血雨，紫川秀不由悠然神往。他問：「在屠殺中逃脫的那幾位血眼皇族，後來去了哪裡？」
「為什麼？」
「陛下，亞哥米藐視皇權，確實罪無可赦，但念在我王國大敵在側，野蠻人還肆虐于皇畿周邊，王國正是用人之時——陛下，就讓亞昆族戴罪立功吧，讓他們光榮地戰死在抵禦野蠻人的戰場上，也算減輕了一點罪孽吧！」說著，哥溫使勁踢了爛泥般癱在地上亞哥米一腳，「罪臣亞哥米，還不醒悟嗎！」
「好好，卿家忠誠可嘉。軍餉的事，卿家怎麼看？」
「是十六萬。」紫川秀糾正了他，「今天我跟亞哥米商量了，亞哥米爵爺很慷慨，他答應贈送我們五萬生力兵員。」
「預備軍？」亞哥米從沒聽過這個名詞，他茫然地望向四周，卻見大臣們面色漠然，像是大家都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死裡逃生的他也不敢問，連忙點頭：「微臣這就去辦！」
「亞哥米爵爺，我們只是守營門的值勤官，無權覲見陛下。」
在出魔神堡的時候，紫川秀任命了他們四人，組成王國事務籌備組，專門幫助紫川秀處理魔族王國的軍政事務。這雖然是個臨時機構，卻擁有很大的權力，紫川秀已經給他們頒布了任務，現在最緊迫的事情就是重新組建王國軍。
「這位林蕭鋒陛下……是什麼身份？」
「陛下，皇權的尊嚴不容侮辱，唯有以鮮血洗刷恥辱！亞昆族竟敢無視陛下威嚴，該最嚴厲地懲罰他們。」卡丹肅然道，「陛下，就讓他們徹底滅絕吧！」
一陣，紫川秀終於打定了主意，望著眾人：「諸位，從現在起，我說的就是命令，不必再討論。」
挪動著僵硬的腳步，亞哥米跟在哥溫的身後進了大營。
「打住吧！」紫川秀臉越加皺成一團，「不要再說了！讓我想想。」
紫川秀抿緊了嘴唇，目光閃爍。他嘴邊露出了森冷的笑，手緩緩抬起，正要開口說話，有人撲到了他腳下，苦聲哀求道：「陛下三思啊！」
亞哥米血肉模糊，臉色慘白，卻還能掙扎著給紫川秀磕頭謝恩：「陛下寬宏，我族上下齊感陛下大恩！佛格羅茲比亞城居民雖然一時糊塗，總還是陛下的子民，現在我們已經迷途知返了，只求陛下給我們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
「微臣惶恐，您剛才說的，未必完全對。王國軍隊確實是不發軍餉的。」
雷豹跪倒，朗聲說：「以亞昆族罪行，將他們滅族並不過分。但他們後來悔改了，主動開城投降了，按照王國慣例，降者不殺。陛下，誅一亞昆族容易，若令王國各族離心，微臣竊為陛下不值。」
在烈日下毫無遮掩地被暴晒了整整一天，熾熱的烈日灼得亞哥米皮膚生疼，背後的衣衫濕了又干，幹了又濕，他頭暈目眩，嘴唇乾裂，渴得像喉嚨里塞著一個火把。
其後林氏家族統治王國接近四百多年，後來被火雲族擊敗，失去了皇位，但依然是王國的望族。王國曆九百一十五年，經歷皇權戰爭，血眼林氏重奪皇位，林肅陛下榮登大位。但這次林氏傳承不到百年便被其他的皇族推翻了，林氏重又回到民間。
終於聽到有人叫自己了，亞哥米驚喜地抬頭望去，看見了哥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