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骷髏
第二十四章 密謀之夜
「我隨時能走，但是裏面那位要等。」髏大將圖紙捲兒抽打了一下，遞給亡靈車夫，「替我還給你的活骷髏兄弟，告訴他我並不喜歡。」
「有些責任超過情感之外，不得不做。」蔻蔻瑪蓮悠悠說道，「我喜歡他，是因為或許有一天，我會死在他的手裡。若早晚難逃一死，我希望死在愛人手中。」
伴隨著甬道里為你戛然止步的風，
「有些事情什麼時候想做都可以的，但是春天若不為冬天計，便會陷入饑寒之中。」蔻蔻瑪蓮說，「你有沒有想過統治整個世界？擁有創作新世界的神力？一座城堡只是大海里的一粒沙子，我們可以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大陸，我們可以成為創世神！一些一萬年都想不透的奧秘。」
蔻蔻瑪蓮向跪在地上的帕格尼看了一眼，後者識趣地退出房間，裏面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
「今後？」
髏大和馬車夫連忙跟上，猶自在背後發著埋怨。
「不好，我們是被逼的！」依無蓮一面大叫一面指指窗外，實際上沿著她的手指看去什麼都沒有，她只是需要一個手勢來大聲呼喝。她大聲罵道：「學得倒快，立刻就是一個獨裁者了！他現在坐在寶座上，收集女奴，割據領地蓋自己的宮殿，而我們只是白白地被他逼著唱歌，就像是有刀子架在脖子上！」
「因為他雖然現在肯跟我們結盟，一旦形勢有變，他什麼也不是。」蔻蔻瑪蓮坐在椅子上，揚起頭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擔心什麼。
奴比婭斜著眼看它：「你終於不知道了？」
※※※
「既然他正需要我們來幫他鞏固地位。我們為什麼還非得除掉他？」
髏大有些不安：「你沒事吧？感覺上如此脆弱。」
蔻蔻瑪蓮笑吟吟地斟了一杯酒給他：「有些東西是很難改變。」
「一切順利，我的主。」帕格尼連忙回答，「我已經重返炎魔城，如您所料，莫加希望代替拜里安格魔神使者的地位，但是元老們的想法正相反，他們寧可多等一萬年，直到拜里安格族長回來。」
蔻蔻瑪蓮閉目冥思，額頭上一個六芒星一閃即沒。髏大知道她在召喚某些人到來，趁等待的機會將酒瓶子丟在角落裡，看看屋裡有什麼可以拿走的好東西。但是那酒瓶子在地上滾了兩滾自己立了起來，飛到架子上整整齊齊地和其它瓶子一起碼好，等待的時間也出奇地短。
〖啊，遠古的星，若你遠去，慕尼黑的海灣就要寂寞了。
髏大愕然，隨即領會了蔻蔻瑪蓮言中之意。「原來如此。」他森然冷笑，「我會把莫加先宰了，要狩獵，就該找我這樣的獵手。」
依無蓮面無表情地說道：「即便是魂飛魄散，我也不想再和髏大打交道。」
髏大凝望著依無蓮，心中有千言萬語，已經問不出口。他冷冷地向依無蓮行了個禮：「上次平復閃靈的時候，還沒有多謝你。那麼，祝你走運了。」
魔女們不解地望著她：「有嗎？」
你的出現讓喧鬧的門廊鴉雀無聲，
「起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命運的死結，也是有辦法逃過，但是代價和考驗，即便對於魔女也是嚴酷的。」
依無蓮的睫毛一陣顫動，沒有說話。
「那不說這個了。」蔻蔻瑪蓮笑了起來，「談當前的事啦。」
奴比婭答應了，髏大大踏步向前走，「砰」的一聲推開了大廳沉重的門。蔻蔻瑪蓮就在窗口站著，回過身來笑道：「你剛才說什麼不可以再對別人說了？」
髏大道：「聽起來你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告訴我需要幹什麼就好。」
死了就省心了。
「果然無法矇混過關啊。」蔻蔻瑪蓮多少有些失望，「那是光明聖物，屬於我的愛人羅斯門德。我死皮賴臉留下來，原以為你是騎士之骨，可以將它降服。幾年前在中土的大戰，這件鎧甲發出的聖光是不死軍團最大的剋星，可能也是唯一能抵抗你的亡靈氣的鎧甲。我要你穿上它，一方面害怕你死於羅斯門德之手，一方面希望你的氣焰得以收斂。光明聖物多少能喚醒你摒棄或者壓制的一面，本來指望可以達到更多的效果，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我該如何形容心靈暴動的瞬間？
魔女們擁在窗口聒噪起來：「快來看！很邪門的，說到他的壞話他就會出現！」
「但是他和你都在慕尼黑，這是以成的事實。」蔻蔻瑪蓮聲色俱厲，「你們的糾葛沒有理由要我來承擔責任。髏大是新生的，但是他的靈魂波動和生前保持近似的一致，這使得你們的命運牽連在一起，只有一個未來。若你不能將這種糾葛解開，他的力量增強一分，你就得衰弱一分。若他完全成長為和生前一樣的靈魂，恢復所有的回憶，你就得死。」
她拉過一張地圖：「你看，紅魔族位於地獄深層，但是邊緣卻和我們通過墨脫菲接壤。這個種族一直以來和藍魔族結盟，我就是他們的眼中釘。但是現在紅魔族的族長拜里安格突然失蹤了……」
「夠啦，我受夠啦！」
得到了說話的許可，奴比亞的眼中閃爍起殘酷的笑意，驕傲地說道：「他們只是不值得憐憫的一群，黑色魔族的恥辱，既不忠於慕尼黑，
髏大一直便站在依無蓮的房門口。
蔻蔻瑪蓮勃然大怒：「我現在不是在和你商量？但是不要認為我需要你的意見！」
烏鴉嚇得脖子上的羽毛都豎了起來：「哇！你這死人！怎麼在蔻蔻瑪蓮大人面前這麼說話！」
髏大面無表情：「等你。」
依無蓮不知道和蔻蔻瑪蓮談了些什麼，從那裡回來的時候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見到髏大便攥著指甲冷哼了一聲：「你在這裏幹什麼？」
髏大一把捏住烏鴉的嘴，讓後面的話都壓縮成一連串無法分辨的聲響，但還是引起了黑暗騎士的注意。
門開了，先是一個紅魔鬼一陣風一樣撲到在地：「您召喚我前來，偉大的蔻蔻瑪蓮，我已經惶恐地恭候多時。」
蔻蔻瑪蓮狡黠地笑著：「真的與我無關，總之，現在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族長，而藍魔族也不再受到信任。他們的年輕領袖莫加希望和慕尼黑結盟，或許是因為藍魔鬼的狡猾讓他覺得危險，或許另有打算。問題是，我覺得莫加很不容易控制，作為一個傀儡他太強大，也太精明了。也許表面上看起來他很單純，但是實際上能夠獲得紅魔族長老的認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另一個魔女說：「充滿怨恨的閃靈回到了久別的身軀，我都很感動，結局不是很好？」
依無蓮欲言又止，默默地望著髏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那穩健的腳步聲讓人覺得踏實，若只是追究輪廓，髏大身穿聖鎧的背影便像是一個偉岸的男子，昂首闊步。依無蓮的心竟是難以抑止地紛亂了，亂到魔力如同脫韁的野馬，在她的身體中撞來撞去，讓她的臉色變得極端慘白。
它蹦到地上，突然暴漲成鳥頭人身的樣子，穿著黑色的晚禮服彬彬有禮地單膝跪下：「最偉大的大人，慕尼黑的唯一意志，請不要誤會，大逆不道的他們只是我來覲見您的兩塊墊腳石，我有秘密情報……」
髏大饒有興趣地將圖紙打開，不由得一怔。這哪裡是什麼城堡圖，第一幅圖是一個骷髏頭盔的樣子，幾乎就是把一個骷髏頂在腦袋上，看上去就知道戴起來舒服不了。髏大皺著眉頭翻開第二卷，是個白骨護甲，似乎是為蔻蔻瑪蓮設計的，完全是女性的身體曲線，而胸圍正是兩隻環抱的手臂連同手掌，感覺十分撩人。
「慢著，為什麼要她去？」髏大不安地用眼光在依無蓮和蔻蔻瑪蓮之間巡迴，證實了最糟的猜測，突然驚慌了，「難道，你要嫁給莫加的傳聞是真的？」
髏大沉默了。確實，他什麼也不記得。他只記得一雙死了也忘不掉的美麗眼睛，死亡使得他就連摩雅也認不出，但是他記得依無蓮美麗的眼睛，繁星一樣的眼睛。
然後是一道黑色的影子由虛變實，依無蓮出現在屋裡，垂首向蔻蔻瑪蓮行禮。她早知道髏大在屋子裡，但是見到他這副自在的樣子也不免有些吃驚。帕格尼·帕得林，那紅魔鬼抬起頭來，突然看到髏大，不免「啊」的一聲，但是髏大身上穿的華貴的騎士鎧甲迷惑了他，他不敢妄自辨認。
「今後。」
依無蓮抿著嘴默不作聲。
依無蓮一腳踹在髏大胸口，咒罵著：「起來！起來！」
髏大循聲回頭，發現是那個長鬍子的狄蘭。狄蘭還是一樣捋著自己的奸詐鬍鬚，胳膊里夾著一捲圖紙，嘎吱嘎吱從樓梯上走下來。
烏鴉：「盡人皆知啦！」
「真不錯，」蔻蔻瑪蓮笑道，「聽說她便是墨脫菲以前的最高女祭祀吧？」
呼……哈……〗
「所以我遵從您的旨意，嫁到炎魔城去。」依無蓮輕輕地行了禮，躬身後退，「不和他碰面，他就想不起來了。這也是您希望的吧？」
奴比婭不理他：「那個藍魔神使露西笛在那場戰爭中曾經被他一槍刺死，他將露西笛殘忍地挑在槍桿上直到對方咽氣。露西笛至今仍然記得那痛苦，所以留下了後遺症，每次見到他就會害怕得不能自己。」
這樣想著，依無蓮輕鬆下來，快慰地揮著手，向姐妹們綻放出笑顏。突然裙角一緊，她一跤從樓梯上跌了下去。事出突然，不要說魔女們沒有心裏準備，就是依無蓮自己也跌得無怨無悔。裙擺「嚓」的一聲撕開來，鋪在樓梯上正好是一個銀河般星光璀璨的新地毯。魔女們一起驚呼，將露著大腿的依無蓮從地上攙起來，抬頭看時，髏大和馬車夫踏在裙擺的上端，正猶豫著要不要走下去。
「最近她的情緒波動很大，這樣下去就危險了。」狄蘭望著依無蓮的房門，像是在暗示給髏大聽。
「換衣服的話，還不如把衣服裏面的東西好好換換。」
「嗯，那是理所應當的。」蔻蔻瑪蓮笑著說，「不過他的父親多洛交出家徽后逃走了，在藍魔族的領地，受到庇護。索斯對此很不滿，又不便下手。所以我們替他做，帕格尼，你去向索斯允諾，就說慕尼黑因為不可改變的連帶關係願意和他私下結盟。」
「因為我是魔女！」依無蓮流著淚水嚷道，「因為你根本什麼
「人人都有奴性。」髏大沉聲道，「人死後，只需要一瞬間，所珍惜的東西就完全不同了。活著和死去有多少不同，所追求的就有多少不同。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是個很敬重亡靈的人。」
蔻蔻瑪蓮嘆了口氣：「你的魔力更加衰弱了，莫加並不容易擺布，炎魔城又是對冰魔女最不利的地方。你打算怎麼做？」
「聽上去很大件事就要發生似的。」髏大將整瓶酒倒入口中，淋了一身，「活得太久是不是都像你有點兒神經質？難道我們彼此不是可以在對方的存在上復活么？」
「去死！」依無蓮咬牙切齒中堅定地平移掌心，地毯在她的意念下猛地打成了卷。兩個骷髏一起滾下來，一干魔女拳打腳踢，有人踉蹌揮舞著從暗黑騎士手裡搶來的狼牙棒。亡靈馬車夫哭道：「我的臉！哎呀！不要打我的臉！我不禁打，救命啊！」
奴比婭接著說：「這些是一般的傳說，很多人都知道，但……」
「那可以創造些簡單的東西。」髏大一揮手，一個骷髏兵從陰影里跳了出來，給蔻蔻瑪蓮捏捏肩膀。蔻蔻瑪蓮笑了笑，用手指彈了一下表示感激，那骷髏兵「呀」了一聲便又消失在陰影中。
「這鎧甲是誰的？」提起鎧甲，髏大有些意外，「這不是一般的東西，我很喜歡，但是似乎和我格格不入！」
「你這樣認為是因為年青，充滿新奇之趣。」蔻蔻瑪蓮說道，「不過等到你覺得活著實在沒有什麼意思，你就會和我一樣想要創造些什麼了。」
烏鴉：「盡人皆知啦！」
髏大企圖開脫：「她下樓梯經常跌倒，可能冰魔女的腳下比較容易結冰，依我看和我們關係不大……」
「哇！」烏鴉一溜煙跑到他的前面，「你幹嘛？你想賴帳？」
髏大豁然回身，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蔻蔻瑪蓮彷彿沒有看見，自顧自地說：「在去往炎魔城的路上，要穿過藍魔族的部分領地。藍魔族不會容忍我們慕尼黑的馬車隨意穿行，而蓮是不便於動手的。你可以隨著馬車一起進入炎魔城，親眼看看紅魔族的強大實力。若你認為莫加不足為懼，也可以把他直接殺掉，我就不用讓蓮嫁過炎魔城去了。但若是敗露了，我不會承認你是慕尼黑的成員。」
「主人。」奴比婭從後面輕聲趕上來，正好聽到這個話題。「關於那個人，我知道一些事情。」
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夜空。
亡靈馬車夫：「是因為我們嗎？」
亡靈馬車夫晃晃悠悠地拎著帽子走了上來，見到髏大咳了一聲，發出圓滑的腔調：「馬車備好了，我的大人！」
「呀，討厭，就是突然。」
「哎！哎！」髏大仗義地趴在馬車夫身上，可憐神聖的羅德蘭鎧甲上都是腳印。
髏大擺擺手：「我知道，這是我的事情。」
「這倒是我的本行。」狄蘭慢吞吞地說著，將圖紙塞給髏大，「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樣子。回頭將圖紙給車夫兄弟帶回來，先走啦，忙得要死忙得要死……」
「這樣的東西毫無新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只是能造出現有的物種。」蔻蔻瑪蓮無奈地笑著說，「我很想像我們偉大的惡魔之王那樣創造出連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物種，這樣樂趣才會無止境地延續。」
「不，實際上，看上去——他不像有使用女奴的能力，蓮你有沒有搞錯？」
「正要找你。」髏大卻不太敏感，「我的城堡要重蓋，墨脫菲的建築模式我一個也不喜歡。」
蔻蔻瑪蓮嗤笑道：「這麼說你是很難獲得族裡長老的支持。」
「和那無關！」依無蓮絕不認同，「寇寇瑪蓮大人小時候也是從雪山走出去的，在那之後才建立了慕尼黑。我們是她的娘家人，但是那個骷髏是什麼？我無法想像！」
「比如紅魔族的族長拜里安格被找到了。」蔻蔻瑪蓮沉聲說道，「藍魔族會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拜里安格的下落，只要他出現，紅魔族會立刻統一，和藍魔族恢復同盟。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完全忠於慕尼黑的紅魔領袖適時上台，即使拜里安格回來他也能在背後為我們爭取有利的席位。」
髏大揮揮手，奴比亞抱起烏鴉，躬著腰倒退出了門外。屋裡只剩下髏大和蔻蔻瑪蓮兩個人，蔻蔻瑪蓮望著奴比亞合攏的大門，微微一笑：「想不到一度強大的墨脫菲的最高女祭祀對於做奴隸的角色如此適合。」
「但是你事先還沒有和我商量過！」髏大怒吼起來，將骨節攥得叭叭作響。
髏大轉身離去：「若你當真如此認為，就阻止我好了。」
髏大和車夫毫無辦法，相對聳了聳肩。馬車夫突然拿出一個小匣子：「玩紙牌嗎？」
髏大：「我知道，但是為什麼踩我？」
「對啊，我是魔女，不值得和兩個骷髏生氣。」
蔻蔻瑪蓮直截了當，髏大反而納悶了，他將騎士頭盔摘了下來，露出光禿禿的頭蓋骨，用帶著鹿皮手套的手掌在上面摩擦著：「我們有幾百年或者幾千年的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現在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我要蓋一座新的城堡，墨脫菲的主城完全毀了，所有
「哎呀，這倒是很少見。」
髏大轉身向大門走去，蔻蔻瑪蓮卻叫住了他。「站住，我叫你來，是因為我希望你能護送依無蓮前去。」
髏大揉揉眼睛驚惶地爬起來，馬車夫兀自鼾聲大作，高高吹著帽子上長長的羽毛，肋骨之間可以看到地上散著一些紙牌。髏大睡眼惺忪，頭盔歪著，伸出一根手指像是還沒有找准目標：「終於要走了？」
「氣死我啦！」依無蓮在房間里發飆，將窗帘扯成一寸一寸的，魔女們和烏鴉坐在床沿上看著她。「那個混蛋，骷髏！就好像我在替他唱歌！」
黑騎士便退下了，髏大沉聲道：「關於剛才所說的密聞，判斷路易德蘭是不是叛徒應當是蔻蔻瑪蓮考慮的事情，不可以再對別人說了。」
「我聽著都覺得麻煩！」髏大打斷了她，「有人創造了世界，我們可以享受它。即便是享受它，我們也需要花費無法計算的時間，又何必去創造？」
「唉……」蔻蔻瑪蓮怒氣全消，反而長長地嘆息了。
蔻蔻瑪蓮及時打了個響指，石龍瞬間不見，夜鶯們也叫著繞道離去。烏鴉落到窗台上，只是僵硬地立在那裡，話也不會說了。蔻蔻瑪蓮對髏大笑道：「你的小朋友很有意思。」
烏鴉：「盡人皆知啦！」
達克尼斯大陸難得有如此絢麗的星光，髏大便在那星光下，穿著華麗的羅德蘭鎧甲，渾身流動有一層的光幕。血紅的目光代表心靈的窗裸露在頭盔外，沉穩中傾訴著火熱，但絕不放肆，就像所有高貴的黑暗貴裔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教養。他急匆匆地走在台階上，看到魔女們在窗台上，猶豫了一下，還是簡單地行了個禮。
「哎呀，為什麼會睡著了？」馬車夫道，「遷怒是中土女人的專利，不過近來在咱們這裏很流行。」
正想著，一陣撒氣漏風的歌聲歡快地從樓下傳來，伴隨著「咔咔」的骨頭節拍：「我們死人有力量，我們死人有力量……」
「一定有什麼原因！」依無蓮背著手問道，「那個髏大現在在幹什麼？」
蔻蔻瑪蓮厲聲問道：「帕格尼，交代你的事情你進行得怎麼樣了？」
「我看看，這就是那個奴比婭，那個女奴？」
「她是我的，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決不同意！」髏大絲毫不懼，黑色的氣焰開始從羅德蘭鎧甲嚴密的縫隙中蔓延開來。他惡狠狠盯著蔻蔻瑪蓮：「若你執意如此，不要怪我翻臉！」
「無聊的趣味，虧他長了那副樣子。」髏大暗罵著將圖捲起來，那東西越看著就越感覺材料好像是自己。髏大冷哼一聲：「回頭要了設計圖，蓋城堡的時候就把他壓在下面奠基。」
依無蓮氣鼓鼓走在前面，來到通往城堡外的台階上。魔女們都在大廳里等候著，注意到她非同尋常的美麗，第一時間發出了讚歎：「看！哇……好美的裙子！」
「是說過，不過我還以為你被夜鶯們吃了。」髏大哈哈大笑，「我們走吧。」
「什麼啊！」魔女們鬨笑起來，「你是不是想他了？你們之間不正常！」
「那個人以前是個國王，創世之初的第一代聖騎士之一。」奴比婭說起來的時候似乎有些忌憚，很小心不敢讓人聽到。「我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他是萬年以前幫助光神在魔神戰爭獲勝的十二個聖騎士之一。」
突然一記耳光重重打在髏大臉上，依無蓮喘息著，眼中都是淚光。「我不是為你活著！你這個混蛋，我恨不得你立刻死掉！與其和你在一起，我寧可嫁給畜生一樣的紅魔鬼！」
蔻蔻瑪蓮揮動手腕，一道狂瀾如同響鞭擊打在髏大和依無蓮之間，將髏大向後迫開。「不錯，莫加的宴會邀請了魔族幾乎所有的未婚貴族女子，就是有用聯姻的方式挑選合作夥伴的意圖。」她厲聲說道，「我們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或許危險，或許會蒙受恥辱，但是每個魔女都必須隨時準備為慕尼黑奉獻一切。」
漆黑不透一絲光亮的房間里，蔻蔻瑪蓮從冥思中悚然睜眼：「還沒有出門就打起來了！」
髏大對烏鴉的休克反應習以為常，隨手將烏鴉丟開，倒是見奴比婭還跪在地上，便一把扯過來，驕傲地炫耀道：「怎麼樣？我最好的戰利品。」
唱歌彈奏起四弦琴非我所長。
一個黑暗騎士走過來向髏大行禮，用沉悶的聲音說道：「大人，蔻蔻瑪蓮大人已經等很久了，但是我聽說這次應當是單獨會見。」
他說話的時候感覺有些凄涼，似乎在慨嘆命運的身不由己，順帶著將手掌蓋在杯子上，杯子里的液體便化作紅色的霧，很快就沒入他的白骨手掌中不見了。他瞟了蔻蔻瑪蓮一眼，說道：「特地找我前來，有什麼事情，就趕緊說吧。」
烏鴉：「瞧，我說什麼來著，盡人皆知吧！」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門終於還是開了。當依無蓮「砰」地一聲推開了房門，一襲如水般細膩的絲絹晚禮服隨著纖纖玉指傾出門外，拖著長長的裙擺，那上面都是星光閃爍，如同銀河般璀璨但是柔和地延伸下去，散發著遠古神秘的光芒。
「我
「哇！」烏鴉翻著跟頭跌下去，落入髏大的掌中。依無蓮拍拍手掌，哼了一聲從窗口閃過，魔女們也跟著離開了窗口。髏大默默地望著，直到手裡的烏鴉掙扎扭動，才將視線收了回來。他將烏鴉隨手向背後一丟，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浮上了水面。依無蓮那女人又可惡又可愛，依照她方才的行為來看，似乎挑逗和挑釁之間還是有不同。
這時候，號角聲從慕尼黑的城門響起來了，一隻巨大的骨龍掠過天空，轟然降落在院子里。
髏大愣住了，喃喃問道：「為什麼？我是如此喜愛你。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見過你，即便死了，我也沒有忘記你！為什麼你會如此痛恨我？」
魔女們怔怔地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其中一個說：「其實你也不用這樣想，髏大強大就是慕尼黑強大，寇寇瑪蓮大人說過，髏大是慕尼黑最可信賴、最重要的家族成員，和我們一樣。何況從德斯克城一天陷落之後，周邊領地投誠的碟文接連不斷地呈到慕尼黑，這兩天里就有三十二封哪！」
「我不需要護送。」依無蓮大聲說道，「這是我的任務，就是你殺了莫加，我也不會感激你！」
髏大一把拎住它的後頸，就手從窗戶丟了出去。烏鴉「啊」的一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遠遠落向薔薇林，變回鳥形飛速拍動翅膀，終於還是沒有落進去。一大群夜鶯惡狠狠地從薔薇叢衝起，追趕著它往窗口飛來，為首的便是那夜鶯女王。
「並不需要一兵一卒。」蔻蔻瑪蓮笑道，「明天你去炎魔城，參加莫加舉辦的盛大宴會，很多人都會出現，藍魔族的高層人物也不例外。你去和他們交涉，多洛沒用了，他們不會冒很大風險庇護他，你們只需要開出條件來。而莫加，若非別有用心，他和我們結盟的計劃紅魔族的長老們不會通過，因此要注意不要夾在藍魔族和元老會中間。你要見機行事好，記住最重要的，蓮，你的一切行動後果都可能被慕尼黑否認，而帕格尼和慕尼黑也絲毫沒有關係。」
髏大一頁一頁翻下去，都是女式鎧甲的部件設計圖。蔻蔻瑪蓮似乎熱衷上白骨材質，只是若真的用骨頭來做這件衣服，將骨頭放到酸里泡軟是必不可免的，髏大不由得有些發毛，感覺很不快。
「我要換衣服，還不定什麼時候走。你就在外面等著吧。」
「不，」依無蓮惱怒地說著停頓了幾秒鐘，再說話時言辭之間已經有些閃爍，垂頭喪氣起來，「我只是猜想一下。」
「嗯，是有些怪異，他受信任的程度確實非同一般。」魔女們點頭說，「不過傳說寇寇瑪蓮大人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骷髏，據說她收到的第一個禮物也是骷髏娃娃……」
「嗯，他們是想憑著沙漠的力量東山再起——他們的本源是那裡。」蔻蔻瑪蓮望著奴比亞，狡黠地笑道，「那麼你呢？如何處置你那些不肯臣服於我的堂兄，叔伯親長？我黑暗的亡靈女王？」
「博爾家的家長六翼魔神索斯？」帕格尼小心翼翼地接過罌粟花，不管是那花還是那名字都讓他膽戰心驚。索斯傳奇般的強大實力足以和失蹤的族長拜里安格相比，如今是紅魔族最強大的魔神。
「創造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東西？」髏大愕然，「你是說人類。算了，你就直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奴比婭強忍道：「傳說他因為沾滿了露西笛的惡魔之血而自甘墮落，追求不死的生命和更加強大的力量，因此向蔻蔻瑪蓮大人投誠。」
依無蓮怒道：「散成廢柴吧！」
奴比婭皺起眉頭：「主人，這鳥真討厭！」
「真好，你來一起見一下這兩個人。」
髏大點頭道：「盡人皆知的。」
「你是說路易德蘭那一票人？」髏大想起那個人來，不禁有些想皺眉頭。不過他已經失去了頭皮，所以這些微妙的表情只能通通用冷漠來代替。髏大有些悲哀，骷髏不是故意要裝得冷酷。
「不做什麼。」蔻蔻瑪蓮雙手背在腦後，懶洋洋地笑了，突然又用很清澈的眼神扭過頭來望著髏大，「真羡慕你啊！只是想和你聊聊。」
蔻蔻瑪蓮笑著：「擔心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和中土的戰爭在即，我可沒有堅固的鎧甲保護自己。」
就像是值得傳唱一萬年的歌謠：
依無蓮在裏面抓狂地回了一聲：「沒有！」
髏大的話把依無蓮氣得幾乎岔氣，失聲道：「你？你？」最後她「砰」的一聲把門摔上，裏面都是砸東西的聲音。髏大有些快慰，又忍不住有些後悔。
烏鴉沒命地往回飛，臨近窗口的時候，窗沿上雕刻的石龍突然活了，遊動間聳動脖頸對著烏鴉猛地咆哮。烏鴉幾乎衝進那石龍的大口，後有追兵，嚇得魂不附體。
「不錯，這樣一來就不用面對他了。那麼你就這麼逃去吧，永遠不要回到慕尼黑！」
「說得好，」蔻蔻瑪蓮拍手道，「慕尼黑的常規軍隊不適合過分靠近紅魔族領地，我撥給你十萬個有罪的靈魂，你自己帶領他們前去。」她
依無蓮拎起裙子亮出雪白的光腳板，踮起腳尖踢在它肥大的屁股上：「去死吧！叛徒！」
髏大點頭道：「但她仍有她的喜怒哀樂。或許臣服於力量，或許不甘於破滅，是她自己選擇了不死之路，這一點，我想你也很清楚。」
奴比婭幾乎氣得岔氣，當著髏大忍而不發，繼續說道：「但是從我們國度了解的歷史來看，他和萊特尼斯的最大國家萊特尼斯一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特別是和現任國王哈馬斯之間，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密切關係。在哈馬斯數次人生關鍵時刻，他都曾經去私下會面。攻陷萊特尼斯首都的時候，他曾經有機會將哈馬斯殺死，但是他沒有那樣做。」
烏鴉飛上窗口翹著屁股呱呱叫：「髏大！髏大！你答應我的——」
「你得帶著我！」烏鴉飛到他的肩頭，「不然我會被那些黑手指的傢伙丟出去！」
「聽上去像是我一定不是羅斯門德的對手。」髏大不滿地拿起酒瓶，將裏面的液體倒進口中。很多酒水從骨頭縫子里往下流，但是流進鎧甲裏面就沒有再流出來。他意猶未盡，拿起另一個瓶子，將塞子咬下來，「噗」的一聲吐出老遠：「既然你們是彼此相愛的，為何他還會和慕尼黑作對？」
烏鴉大叫：「啊？不可能，叛徒！敵人！」
「鼾——嘖嘖……啊？發生了什麼？」馬車夫翻身坐起，「可以走了？」
帕格尼提起索斯的名字眼神中甚至有些恐懼：「他還在熱衷於獵殺博爾家潛逃的當權者，攻擊每一座城堡，將反抗者的屍體吊在風中。與陌生的投誠者相比，他更不信任嫡系的族人。他只用了半天就重掌博爾家的大權，幾乎是所有的長老都親自去拜訪他，承認他的家主地位。據說他的吼叫聲讓大地顫抖，試圖逃走的年幼者都被震死在地道里。」
大廳里因為這場爭吵陷入了微妙的死寂，帕格尼依舊趴在地上，甚至不敢望向任何人，以免受到遷怒。
髏大看了她一眼，插嘴道：「不是突然吧？」
髏大點頭道：「我只能讓人死去，死得漂亮，但是你卻能創造生命。我帶她來是為了墨脫菲的殘餘分子，一些阿努比斯貴族帶領軍隊逃入了靠近紅魔族領地的沙漠，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對您的恩典不勝感激！」奴比亞被蔻蔻瑪蓮撫摸了額頭，渾身上下力量如同泉涌，彷彿脫胎換骨，就連皮膚都柔軟了許多。她跪著親吻蔻蔻瑪蓮的手背：「新生的阿努比斯一族世代對慕尼黑的寬容感恩戴德！」
「比如？」
「哦？」髏大不由得留心起來。
「嘖，紅魔族龐大的體系還真是複雜。」蔻蔻瑪蓮攤開手掌，裏面有一朵風乾的罌粟花，「你立刻帶著這花前去拜訪你們紅魔族的魔神索斯，向他尋求支持。另外，向他允諾他的父親多洛一定會在近期死去。」
奴比婭嚇得臉上都是死灰色，跪倒在地上。髏大卻若無其事地關上了大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在慕尼黑什麼事情瞞得過你，何必再問我。我正忙碌，特地找我來有什麼事？」
「嗯，同樣是失蹤了幾千年，效果可大大不同吶。」蔻蔻瑪蓮望著帕格尼變成紫色的面孔，咯咯直笑，「據你的最近消息，索斯近來如何？」
「丟在車廂里就好。」亡靈車夫陰陽怪氣地這樣說了，便去敲依無蓮的門，「最迷人的小姐，泣血的荊棘夜鶯，我是慕尼黑最英俊的馬車夫，還沒有好嗎？」
「什麼割據領地蓋宮殿囤積女奴啊？不是你說的嗎？」
髏大「哦」了一聲瞧了它一眼，烏鴉跳著腳大叫：「你說過帶我去見蔻蔻瑪蓮大人的！」
依無蓮的眼淚奪眶而出，撲過去抱住蔻蔻瑪蓮的腿，哭叫道：「您不能這樣！我都是為了慕尼黑，是為您才做了那麼多，您怎麼可以反過來這樣對我？」
只有柔軟的天鵝絨從帽檐向上飄，
「哇，不一樣！」魔女們更加呱燥地吵個不停，有人向髏大揮舞手帕。有人對依無蓮說：「瞧，他還是懂禮貌的，雖然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是他希望和解。」
依無蓮忍不住插嘴道：「到藍魔族領地殺一個受庇護的貴族？恕我直言，這或許得不償失。」
「骷髏還打什麼呼嚕！不願意送我的話，我也可以自己走著去！」依無蓮氣得發抖，拖著長長的裙擺自顧自向樓下走去。
隨著髏大的暴怒的吼叫，死霧瀰漫，慕尼黑城堡宛如遭受了微震而簌簌抖落塵埃。黑龍在窗口探頭探腦，夾雜著魔女們的驚叫聲和馬車夫的哭喊：「啊，我的腿，狠毒的女人們喲……」
「不！」帕格尼拚命在地上磕頭，「我已經和我們帕得林家的長老接觸，他對我的回來有些意外，但還是很高興。不管怎麼說帕得林家人丁稀少，他希望我能有所作為。但是我被困的時候，家徽被我的弟弟帕格羅拿走，我必須儘快找個機會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