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奇愛歷險》第二部 刺客戰爭

四、重返

第二部 刺客戰爭

四、重返

「這你不用擔心。」金米和珊珊異口同聲說,「她已經打了你一頓揚長而去了。」
黑風已經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他的手腕骨碎了,我剛才揮出的一擊,手裡拿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把鎚子。鎚子,是掄起來拐著彎兒攻擊的,匕首不夠長,不過鎚子就夠了,重重敲在他持刀的手腕內側,把他那隻手敲斷了。
「真正的刺客之王。人人都在他的力量面前顫抖,感受恐怖。舊的仙都毀滅,迎來仙都……力量統治下的刺客之國。」他捂著肚子,呻吟著,流血過多,他已經開始神志不清。
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家……
真夠狠的。
天黑了,終於,我回到了我的家。
那傢伙有我的鑰匙,他知道那是什麼鑰匙,他會一個一個地試可能的儲物箱。我必須在儲物箱被他們打開之前取回我的東西。否則吉恩和我的關係被發現,她沒有殺我將成為她在軍情局的致命傷,憑這個內部監督委員會就可以判她死刑,抓牢她的把柄。
這個人很不好對付。
金米很期待:「你們還結婚么?」
我離開刺客訓練營很久了,軍情局現在什麼狀況,是誰掌權我完全不知道。我離開之前,明爭暗鬥就已經很激烈。
他步法靈活,雪亮的匕首在他的手中眼花繚亂地旋轉,讓人無法判斷下一次出手的方式。他直盯著我的眼睛,意在擾亂我的視線,讓我不能兼顧他手中的刀。只要我露出一絲破綻,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娜娜呢?」
「你醒了?」她正在解剖一具屍體,只是看了我一眼,繼續用刀在屍體上切割,「結婚不請我們,沒死,算你走運。聽說是吉恩打的,吉恩心眼兒好,要是我,我就打死你。」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起得很早。
「哦。」果然是同學。在軍情局呆久了,多少都會有點兒變態。
那是猛獸與猛獸之間的挑釁,他接受了。他縱馬躍入路邊的草徑,我轉身逃向樹林深處。齊腰的荒草中,我拚命地躍動、奔跑,像一隻鹿,而他是帶馬弓刀的獵人。
他選擇用南瓜葉子,揪下了一張最大的。突然,茂密的南瓜葉子下面露出一條修長的腿,一隻帶著繭子的粗手也跟著伸出來,很有型地輕輕地拉起了褲腿,從褲腿下露出華麗的腿毛,吸引著他的視線。
突然一聲厲喝,馬刀呼嘯著飛向我的后心,我像歸巢的燕子迴旋猛墜,那把刀擦身而過,剁在樹榦上猛晃,發出一陣顫音,他已經撲食的老鷹一般凌空抓向我的脖子。原本是抓,臨近的瞬間手腕一抖,一把匕首從袖子里滑出來,帶著一道寒光橫抹。
雖然只是一招,卻已是竭盡全力。我微喘,調整呼吸,他也是一樣,誰調整得好就更有耐力。
我在道路的轉彎處兜了一圈閃入路邊的樹林,讓過追蹤者,凝望著警惕地行來的首領。僅僅是一種氣氛,他察覺了我的存在。他犀利的目光掃過草叢,見到了我冰冷的目光。
?!!金米——!
但我不是那些人。我對他始終保持著十二分的戒心,他的肩頭一動,我就向後躍開了,鼻尖仍感到一絲清涼。我的手擦過腿邊拔刀出鞘,匕首已經在等著他。他的手背就像是自己撞到了我的刀鋒上,我用力一割,割破了他的手套,切到他的手背。他「啊」的一聲,匕首脫手,手筋差點兒就被我切斷。
晨曦照耀在臉上,我只需要兩秒鐘就能明白,我對他的愛遠遠超過那些痛。
我輕輕地轉過一排衣櫃,他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悠閑地等著我。見到我來,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把鑰匙,向我晃了晃。但是與其說他在給我看鑰匙,不如說他在給我看他的手背。他的手背已經包紮過,上面打了一個不錯的結,既平整,又好看,而且不影響握刀。
有沒有搞錯?我剛剛想起我的家,就有人燒我家的房子?是誰?娜娜可能獰笑著踹倒我家的門板,將熟睡中的我拖走,但是決不會燒我家的房子的。
「黑風!」他差點兒罵起來,「以前在這裏的時候,我們是一個訓練場的!我還向你挑釁過!你差點掐死我!從那以後,你就是我的目標。」
他突然一刀劈落,這一刀完全不符合刺客攻擊要害的任何要領,只是閃電一般犀利地劈向面門。相信有很多人的臉從當中被他劈成兩半以後,嘴唇還帶著笑吧?
然後他扭頭望著我:「好好對待吉恩。」
黑風吐了一口血,哈哈笑道:「殺了我吧。」他說,「給我個痛快的。」
他們在我家的灰燼中用刀子撥來撥去,尋找著什麼東西。真是豈有此理,為什麼一定要燒掉我的房子呢?那是父親和母親留給我的回憶啊。那個一直放在我床頭桌子上的我父母的照片,沒有它我會不會將他們的樣子忘記?
「吉恩。」他眼中落下淚來,「不管我多麼努力,她始終都不看我。為什麼你這樣可笑的人,會在她的眼中……現在我明白了。」
他們沒有燒掉那些東西,因為那些書籍非常昂貴,大都是一般刺客拿不到的秘笈,好幾個人一起吃驚地打開來看。當他們看到《諸界毀滅者》的時候,他們跳起來歡呼。真搞不懂,以他們的智商用得著歡呼么?真正聰明的人會發現那本書壓根不是給人看的。
珊珊說:「我要是你就趕緊躲起來。」
珊珊有收藏器官的惡癖。
「完蛋了。」我揪著自己的頭髮,「娜娜會大發脾氣。她不會聽我解釋的。」
我仰天長嘆,然後發現大街上很多人瞅著我。要是臉上纏滿繃帶他們還能認出我,那我絕對可以靠收門票過日子了。
他丟給我一對雙刀,刺客訓練營的練習刀。我嘆了口氣撿起來,有必要這麼執著么?
現在全世界有四億多人聽說我要跟娜娜·金美爾芝蘭結婚後要砍死我。娜娜有多少崇拜者,就有多少人要砍死我。另外所有的友方軍團都在上書請求聯盟大元帥不要結婚,所有的敵方軍團則都發來賀電,請大元帥安心結婚生孩子。這就好比他們聯名湊到一起說,我們要是結婚他們就聯手毀滅這個世界。此外幾位國王在教會的要求下提出歸還教皇的請求,不過這跟娜娜要結婚相比完全不算是國民關注話題,只佔了第三版很小的一塊版面。總之,所有統帥將召開一個十三國高級峰會,在地精的中立都市普爾斯馬特城研究這些事情。
我的耳朵聳了一下,屋子裡的風一瞬間停止過,有人擋住過窗口!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從高處落下,身體柔韌得如同一隻乘著風的鼯鼠,手中的刀卻輕輕割向我的喉嚨!我回身一刀猛劈,他一招失手,手輕輕在柜子頂上一按,將身體彈開來來躲過了我的刀,動作輕盈、飄逸。但是我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一連刺出數刀。
我等著他做出選擇,選擇用南瓜葉子的一定是城裡人,選擇用土塊的一定是鄉下人。
「還記得我么?」他悠閑地說,「我看了你的檔案,但是還沒有看你的鞋櫃。」
「不能放過我么?當沒見過。」
然而,一種冰冷的感覺很快打破我的回憶,震懾了我。我嗅到危險的氣息,有什麼危險的生物在這裏等待著我。那氣息告訴我,逃跑已經是不行了。
我醒來了。
「她現在沒空管你。」珊珊遞給我一張報紙,上面是驚悚標題:世紀婚禮喋血現場,第三者闖入,新郎毀婚不知所蹤。
「這是你被割了脖子之後,吉恩抱著你的身體將你放倒的瞬間。」
幾乎是同時,身影像公牛一般躍起、碰撞,兩個人的刀從手掌中翻出,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碰撞在一起,劃出火星。如果任何一人腕刀稍差,或是刀子不夠結實,就會命喪當場。又幾乎是同時,第二把刀直取對手的下腹,電光石火之間,交錯在一起,奮力將對手推開。
「半年吧。沒事兒我去那地方幹嗎?」她感覺到危機,「有人搶賣南瓜么?」
我悄悄摸向已經荒廢了許久的水渠,那上面的水泵都已經生鏽了,但是這不妨礙它成為一個天然的廁所。他們把我家燒了,廁所也被燒了。他們已經折騰了一夜,天亮的時候,總會有人想要方便一下的。在房子周圍都是空曠的南瓜田,最適合方便一下的地方就是這個水渠後面了。
他安排的人員位置看似雜亂,實際上卻很有層次,視覺毫無死角,也沒有人落單。我只能保持一個相當遠的距離,一旦稍微靠近了一點兒,就有一種進入警戒線的危險感。有權抄家並且獲取機密的人,在軍情局裡至少有六級許可權。
我告訴姨媽我家失火了,被燒成平地。她埋怨著:「我就說你懶,那麼多垃圾、乾草就堆在那裡,早晚著火。還好,你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刺客之王的命令。」
學弟臉色更白:「他真的是情報官?」
那種神奇的工具叫做——鎚子。
她仰起頭,閉目養神:「沒死就過來把反光板幫我挪一下。」
知名度啊。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課題很大。
「說吧,你打算怎麼辦。」她靠著手術台坐下來,和我中間隔著一具揭開了胸腔的屍體。然後她揭開死者臉上矇著的白布,往張開的嘴裏彈煙灰。最後還將煙頭插在死者嘴裏,將下巴合攏。過了一小會兒,絲絲裊裊的稀薄煙氣從死者鼻子往外冒。她還拿了一隻夾子,將死者的鼻子夾住。
我說:「咳,那不是我的錯……」
「把你泡起來。」她說,「你什麼時候死了告訴我一聲。」
我扒了他的上衣自己穿上,用南瓜藤將他的手腳捆住,以免他醒來自己走開。我需要他呆在這裏,為我創造機會。
學弟臉色發白:「我做得對么?」刺客就是經常要做選擇,但是最好不要選錯。
沒有多長時間,有人來了,聽聲音,男性,體重六十到七十公斤,不算高。
黑風捂著肚子,倒在地上,血不停往外噴。學弟的那把刀很厚,出血很快。他握著刀,站在一邊簌簌發抖,他剛看清他捅的是六級情報官,誰讓黑風一直在他背後呢。
他們看上去是在尋找不怕火燒的東西,或者是遇到火焰反而會有反應的東西。看上去不像是為了銷毀,而是為了得到而在仔細地尋覓著。我家有什麼值錢的寶物么?有的話早就被我賣了。看起來,他們還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還在尋找。
他說話了,刺客的語言也是擾亂心神的工具。
他很意外,在後面追了兩步,知道追上也沒用,只得作罷。他的馬老老實實在原地等他。我從馬鞍上抓起他留下的袋子,時間剛剛好。我翻身上馬,「不要再見面了,各位!」我用力抽馬,將身體緊伏在馬背上。那馬揚起前蹄飛奔,想要阻攔的人都幾乎被我撞飛。馬一衝出樹林,進入田野,他們就再也追不上了。我越過田壟,絕塵而去,他們只能在塵煙後面沮喪地發發脾氣。
吉恩……
身上沒有錢,也沒有可靠的地方保存物品。我的腦海中想起一個人,菲尼斯姨媽。那個神奇的大媽一直在幫助我倒賣我家的南瓜。既然她是我母親生前的朋友,我大概只有相信她。
在屋子裡見到一個架子和很多透明的瓶子,裏面都是溶液浸泡的人體器官。如果我死了,大概此刻已經在這個架子上。
四周已經萬籟無聲,月亮也停止了攀登。夜晚的清冷空氣拂在臉上,我像一隻睡意朦朧的信天翁,憑仗張開的雙臂保持平衡,俯衝在樹與樹之間,傾聽著風從山谷帶來的回聲。
「我是記者!」她立場堅定,「不是我的錯,排版和編造新聞都是社長乾的。」
我接住其中一張,上面寫著:「混蛋。」
這鑰匙並不起眼,卻能打開任何撬鎖工具都難以撬開的刺客訓練營里儲物箱的鎖。鑰匙上並沒有鞋箱號碼,他們並不知道我的鞋櫃是哪一個。
我的家位置很偏僻,城鄉結合部,屋子周圍都是農田,很少有人來訪。從田壟的分界來看,我家少說有一畝田,雜亂地長滿了野生農作物和南瓜。在這方圓一百畝里,只有我家一棟房子。
你有那個空幫幫忙好不好!
我悄悄摸近,發現在道路兩邊的石頭和草叢後面至少有六個暗哨,都扮成治安官的樣子。地上都是我屋子裡的抽屜,他們將箱子和抽屜全都搬了出來,翻得亂七八糟,確定沒用的就丟回火堆里燒掉。然後這夥人找到了很多的書籍和一大堆紙條。
他很驚奇,忘記了叫喊。實際上叫喊也來不及了。我一腳踹在他肚子的隔膜上,他發出一聲悶哼,坐倒在地上,身體撞到水渠的石壁彈了回來。我立刻又是一腳,準確地踢中他的太陽穴。他的褲襠發出惡臭,一天的存貨全都因為我踹在肚子上那一腳而擠了出來。這我也是無可奈何。
大火燒了一夜。我耐心地等了一夜,他們也是一樣。
我不中計:「你還是死撐著吧。」
我淡淡道:「很公平。」
我發覺自己在拚命地祈禱,祈禱這些傢伙不要像燒掉別的東西那樣燒掉這些書和字條,因為它們是我的無價之寶,是吉恩給我的最寶貴的回憶。
一聲鷹嘯。
「是啊。」我苦笑著跟她借鎚子。有時候我很想跟菲尼斯姨媽多聊一會兒,問問她究竟對我父母知道多少。但是不能問。菲尼斯姨媽是個普通的農家大嬸,知道得越少越好。我擔心讓她知道一個字都會影響到她目前的平靜生活。告別了菲尼斯姨媽,我拿上鎚子,走向仙都城。
我躺在南瓜葉子下面耐心地等待。
有的人一直到老死都不能從五級升為六級,因為這不是一個立下功勞或者是被人砍死就能追封的職位。能力,在軍情局是唯一衡量標準。六級刺客的正式稱呼叫做少尉情報官,即使是在酒吧里打架也可以拿出來壓死人的頭銜。
「來得及?」他咬牙說,「刺客失手一次,就再也來不及了。就算回去,我也活不了。他們……不會……再給我機會。」
若不是吉恩,他不會想殺我。若不是吉恩,現在我已經中計隨著他一起死。
我無法閃開,反擊的一刀也落空了!
「嗚!」黑風疼得滿頭大汗,但是沒有逃走。我不會再有第二把鎚子了,但是他的左手還有一把刀。他是真正的刺客,在第一時間做出了二段攻擊的選擇。「殺了你!」他猙獰地揚起刀,但是隨即他的喉頭嗬嗬作響,他低下頭,學弟的刀沒柄刺入了他的肚子。
「對不起。」我小聲說,「我沒有鑰匙,所以帶了鎚子。」
「因為我橫著取景的。」金米示範了一下,「而且排版的時候豎起來好看。」
「看什麼看?」我瞪了他們幾眼,那些老實的小市民立刻低下了頭。我邁步向城外走去。
小時候我曾經問過珊珊:「如果我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難聞的氣味向我預示著危險,這裡是一個明晃晃的陷阱,這些人等著抓我。而這個男人,他已經摸到了我的行蹤,知道我會在今天回家跟他搶這些東西。
但是這一次鎖不鎖門都無所謂了。
我點頭:「六級的。」
我有很多天沒有回家了。許多田裡的南瓜花已經變成小南瓜了吧?臨走的時候我忘記了自己是不是鎖過門。
直到有人燒我的家,我才發現再空蕩蕩的家裡,也有太多捨不得的東西。
按理說面對著一把刀沒法從刀光中看見自己。
怎麼辦?
我似乎也明白了。
我問:「姨媽,您多久沒去城裡了?」
「我是通緝犯。」訓練營很封閉,難得學弟不認識我。
我鬆了一口氣,將袋子打開。父親和母親的那張照片就在袋子里,我信馬由韁,在南瓜田裡賓士,進入一望無際的原野,看著他們繳獲的物品。吉恩的一大摞刺客書籍,書里夾的字條也還在。我很擔心他們從字條猜出我和吉恩之間的關係,不過現在安全了。
靈魂醫學?那不是死而復生的禁忌學術么?禁忌的課題對珊珊很適合。我將反光板調到合適的位置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皺起眉頭。這是一個可憐人的屍體,臉被蓋著,但是被手術刀切開的胸腔一片漆黑,尤其是兩片肺葉,天知道她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我聽說,被黑暗力量侵蝕,身體就會從內部開始腐爛。
報紙說明一切。
「什麼時候?」
那為什麼是立著的!
菲尼斯姨媽有南瓜皇后的美譽,聽說在仙都城有很多人固定向她購買南瓜。每年她將我家的南瓜一運進城,顧客幾乎是一擁而上,立刻就會賣光了。她將賣掉的錢全部給我,但其實多多少少我都不在乎。她對我生活上很照顧,我想如果要將自己的東西找個地方寄存就只有她家。
在我走回家的這段路中,我無時無刻不想起家裡的南瓜田,想那些守著南瓜長大的日子。那些金黃的花,和爬滿田地的藤蔓不停地在我的眼前閃現。越是接近,那種思念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誰知她說:「現在都這個時候啦,你怎麼還不開始收南瓜?你再不來我就僱人去你家替你收了。怎麼?你沒把南瓜帶來?」
我心中一驚,失聲道:「不要!」
我震驚道:「你在說什麼?」
這裡是仙都城,珊珊的尖端醫學實驗室。
我扭頭就走。這些人訓練有素,平素一直在一起合作,行動起來雖不能說沒有破綻,卻也是相當默契。我沒指望能悄無聲息地把他們幹掉,只是想要將他們的人員分散。這樣,我才能得到機會攻擊他們的首領。
金米說:「還是結婚吧。我們需要更多大新聞,我決心吃定你了。」
我腳跟落地,身軀迎著刀光最大限度扭動,緊貼著他的刀鋒讓過了刀尖。他的手腕一絞,刀向下插,我的手向上一抬,將他的手打開。一次試探,彼此都知道遇到了勁敵。
我點點頭表示可以理解。因為在醫院,她可以打得比平時重一些。
「你很有風度。」我點點頭,我必須承認,他和變態有區別,「但是,你是誰?」
身影閃動中,刀與刀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彼此都知道花招是沒有用的。箭一般的影子來回穿梭,在牆壁、衣櫃之間算計對手,從彼此看不見的死角出刀。狂風暴雨一般的匕首撞擊聲中,進來的學弟做夢也沒想過看見這種奪命廝殺的場面,被嚇呆了,發出「啊」的一聲驚呼,我們幾乎是同時相中了他。
可能快要下雨了,屋子裡空氣有點潮濕,偶爾飄來一絲風,便夾雜著花粉的味道。突然之間,有人開門,有個小師弟進來換衣服了。他顯示並不知道屋裡正在進行一場殊死搏鬥。
這個名字帶著一張嫵媚的面孔一下子衝進我的心,在我的眼前甜甜地微笑。不,或許那個名字和那個影子從來就在我的心裏,只是被我深深地藏了起來。
刺客訓練營,777號儲物箱,神賜的鞋櫃,我與吉恩的回憶之地。
他的手一擰鑰匙,轟的一聲。巨大爆炸頂開了柜子門,將他的身體炸得飛起來,一連撞倒了三排儲物箱,與炸藥安放在一起的三把飛刀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釘在上面。
我不吸,免得變成該死的吸煙者。她自己點上了。她說那東西很解乏,其中的提取物質有強烈的興奮和鎮痛作用,對於靈魂醫學或許可以當作關鍵的媒介。
「卡迪南。」他確定了我的身份,就像是見到好東西一樣笑了,「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會後悔自己還活著。」
免了。
「你到哪裡去?」
是他。被我划傷手背的那個六級情報官。我感到了他的氣息。
我沉默了一會兒。
他出手了,用最快的速度刺向我的身體。速度就是一切。這一切不為對我造成什麼實際傷害,只為了打開我的門戶。我小心地閃避身體避開要害,手臂開合,交叉在胸前保護自己。他的手腕被我切中,刀被打回去。他並不意外,小心地跟上我的腳步,不停刺探,不給我喘息和拔刀的機會。他的每一次試探都被我小心地用手掌切住。匕首是那麼短,動作是那麼快,只要有一絲縫隙他就會尋隙而入。
突來的狀況使得對手發生了混亂,有的人剛剛跑向水渠,又調轉方向往回跑。原先聚集在一起的人為了搜尋南瓜田剛剛散開來,現在拉成長而稀疏的一串。所有的人當中,只有他們的首領始終保持著冷靜,在所有的人東奔西跑的時候,他在環顧四周。他將收集的物品放到袋子里收好,扛在肩上,其中吉恩送給我的書佔據了大部分重量。
吉恩。
「我請了。但是聯盟郵政局把信吞了。」我辯解。說話的時候,喉嚨有些疼痛,但是已經沒有大礙。
「你說刺客之王?阿瑪狄么?」
大多數刺客對決,都是兩刀就分出勝負。第一刀被稱為定刀,靠實力取勝;第二刀被稱為打刀,靠刀法變化取勝。硬拼之下勢均力敵,那就只有持久戰了,誰的刀法和身法更勝一籌,心理素質和耐力更好,誰就活下去。
珊珊補充道:「吉恩手軟,喉管根本沒割斷。你的重傷主要來自娜娜的毆打,斷了兩根肋骨,皮膚凍傷后中度燒傷。而且我縫合動脈的時候她突然推開門闖進來,導致我的針豁開兩個對穿孔。」
他威脅我:「你不殺我,我早晚殺你。」
「回家。別跟著我。」我用門將金米擋在後面,聽見她說,「小氣鬼!」
為什麼我要躲起來。
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個家。父母留給我的土地,南瓜田。
我家的南瓜很多,因為沒有化肥而出名。但我不是個好商人,沒有南瓜吃的季節我會挨餓,所以我將大部分的事情推給菲尼斯姨媽。我們家的人對她來說都很奇怪,但是她已經習慣了。她和我父母認識很早,我父母就有點不規矩,所以對於我經常性不在家她也並不感到奇怪。
我吃力地坐起來,發現我還活著。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因為秘拳諸界毀滅所需要的必不可少的腳氣水就擺在一邊的架子上。
既然如此,不如我跑。我一腳將地上的刀踢得飛起來,遠遠飛入他身後的樹叢,大踏步向前猛遞了兩刀,迫使他繼續後退,然後我轉身便跑。
有很多照片,有現場橫七豎八倒地的人,看上去都像死人。有娜娜穿著婚紗蒼白的面孔,憤怒而惹人憐愛。但是接下來是我跟吉恩的親密特寫。照的是吉恩這邊特寫,吉恩捧著我的頭,臉貼在一起,淚水橫流,愛恨交織,而我則怎麼看都像個背叛者。
但是他們顯然認識這把鑰匙,所以其中一個人將鑰匙拿走了。他穿著治安官的制服,腰裡配著憲兵隊常用的黑殼軍刀,但是兩隻眼睛在黑暗中很亮,所以我斷定他是這些人的首領。
「事情的經過基本上是金米給娜娜澆了一盆涼水,娜娜把你凍住,用魔法傳送門送到了這裏。」
我想她是說我變成通緝犯的事,上次見到姨媽我是個標準好孩子,現在我是全國排名第一的通緝犯。
我必須行動了。
那小傢伙還未能做出反應,黑風從背後一勾他的腳,用他當自己的盾牌向我一推,跟著一刀穿過他腋下的空隙向我刺來。我急切間不得不擋住那一刀,他就是在等我這樣做,因為摔倒的學弟出於條件反射一定會撲在我身上抱住我。事出突然,我急忙後退,撞上了頂牆的柜子,沒能躲開,摔倒的小兄弟一下揪住了我的衣服!
「研究靈魂醫學。死而復生之類的啦。你要是死了,一定要告訴我,真的。或許可以幫你。」
然後,他騎上馬,兜轉馬頭徐徐向大路行來。他的視線始終掃視著道路兩邊,就好像知道我的目標是他一般。
離著老遠,我就看見了衝天的火光。人聲鼎沸,我家已經變成火災現場。
「所以你比我更適合。去治傷吧,現在還來得及。」
我搖搖頭,我不殺人,至少目前沒有理由。
不,一切因我而起,我不可以丟下吉恩不管。
黑風死了。
屋裡紛紛揚揚、漫天飛舞著吉恩曾經寫給我的字條。
「烏鴉叫。」我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啊」的一聲,口吐白沫,疼得手裡的刀都掉了,叫聲和烏鴉確實很像。然後他將一杖哨子放到嘴裏,想要吹響,我一拳將哨子跟他的門牙一起打進嘴裏,他沒想到我動作這麼快,將哨子吹成天花亂墜的聲響,刀在手裡亂舞著就仰面倒了下去。
他很失望,搖搖頭:「你這種人也當刺客。」
很顯然,在兩者之間,我給學弟的印象要好得多。
咳,一切本都和我無關。我們恩斷義絕了。
「可以。」他忍不住大笑,繼而變得猙獰,「只要像當年一樣。」
厲喝聲中,弓弦的聲音響起,一支箭破空飛來,我左右翻滾,壓倒了成片的荒草,繼續狂奔。他筆直地端坐馬背,縱馬追趕,裝得像個訓練有素的騎兵軍官。我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一頭撞進一道樹牆,縱身跑入樹林的茂密處。我的腳步突然變得輕靈了,飛躍在樹與樹之間,他也不再臭裝什麼騎士,騎兵厚重的裝備被他一件件從身上摘下來丟在地上,他的身軀如同一隻鷂鷹,從馬背上躍起緊緊咬住我的身影,如影隨形。
馬蹄聲逼近的時候,菲尼斯姨媽家的狗叫了。每次我去,她家的狗都叫。菲尼斯姨媽不知為何起得很早,從屋裡跑出來,見到是我,說:「小南,我正要去找你。你跑到哪裡去了,越來越離譜了。」
見鬼!一瞬間滿頭大汗,因為那倒霉的孩子同時擋住了我的視線,黑風不見了!我不知道對手下一刀會從哪裡刺來,我只能憑空猜測,提前出手。我將手繞過那倒霉的孩子頭頂,迎向身前做奮力一擊,希望將對手逼開,身側有勁風升起,我猜錯了!
很快,有人發覺了,那隻需要一泡屎的功夫。有人在水渠那邊喊了一聲,幾個人迅速跑了過去,發現一個上衣被扒的可憐人。原來在灰燼中搜索的人相互看了一眼,首領一點頭,他們迅速分散開來,在四周尋找。
他想跑,我們同時躍過去,一前一後將他夾在中間。黑風一腳關上了門,我沉聲說:「別叫。」
然後他們翻到了我的儲物箱鑰匙。
天亮的時候,我不得不後退一些,以免光線的恢復使得我的行蹤被人發現。同時,我又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因為我知道讓他們離開這片南瓜田,我就再也找不到他們,再也拿不到鑰匙。
陽光刺得我兩眼流淚,熟悉的陽光,熟悉的仙都城的街道,我長大和變壞的地方。
我搖搖頭。
我上馬兜轉了幾圈,選擇了一條路,向著仙都城跑去。如果沒有鑰匙,我就不得不藉助另一種神奇的工具打開柜子。
趁著他們分散,我在林間迂迴奔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從背後接近對方的首領。突然有人攔在我的面前。「口令。」他從樹上跳下來,是個四級精英分子,相當自負地攔住了我。
他捂著手小心地後退,看似已經受傷的猛獸。但是我知道那根本沒有影響他的戰鬥力,他的選擇很聰明,我無法在短時間取他的性命,然後他的人會包圍我,更有把握地將我抓獲,死活都隨他。
為什麼我的幸福根本就不見容於這個世界上?即便我如此追尋也得不到。
「啊!」學弟暈了過去。
刺客出門總是盡量少帶東西,不過我認為有幾樣東西是一定要帶,不可以偷懶的,其中最重要的之一就是衛生紙。什麼時候想拉屎完全是一件很神來的事情,就算沒有遇到那種情況,用來擦血,擦鞋,擦什麼不行,也不會多佔多少重量的。
在一號儲物間里,有一千個鞋櫃,一排一排地排列在室內。我若無其事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闊別多年的生活彷彿回到了眼前,尤其是我的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一年。
他看到我張皇的神色,他笑了,他早已避開正面,他的刀從側面插向我的太陽穴,而我剛剛落空一刀,絕對無法再擋住這一刀。我扭過頭,面對著匕首,從匕首的寒光中,我看到了自己。
我站起來,用紗布在臉上多纏了幾圈,推門就走。
婚禮大概是結束了,我脖子上纏著綁帶,躺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蓋著死人用的被單。四周很昏暗。也很冷。房間的四角有四塊冰凍水晶,使得屋子裡寒氣逼人。
天邊已經泛白,大概是早上五點鐘。地面上的草葉上都是露水,四周一面寂靜。在夏日被蟬鳴和聒噪的蛙叫所困擾的一天當中,這是最寂靜的時刻。
我不知道他們對我知道多少,但是如果他們並不是阿瑪狄老師派來的,那就不會知道我的鞋箱位置。
「暫時不想。」
呻吟著,掙扎著爬起來,走向777號儲物箱,他的聲音已經變得虛幻。他撿起地上的鑰匙,插了兩次才插進鑰匙孔。
「在我縫你的喉管的時候。」珊珊拿起鏡子,我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整個青了,還沒消散。
現在的問題是儲物櫃的鑰匙。我將袋口敞到最大,該死!
天空中傳來鷹啼,彷彿在歡迎我回家。
他的腳在柜子上一蹬,突然變換了躲閃方向,橫著飄開來,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向我的小腹進刀。我虛晃一刀架住他的攻擊,看似要和他較力,刀鋒一受力就立刻撥亂他的重心,割向他的手腕動脈。
我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
「你在幹什麼?」
「他們是誰?」我問道,「誰下的令?」我下意識感覺到事情的不一般。阿瑪狄雖然冷酷,但是並不會以死來懲罰失敗的手下。
「那你呢?」
她抬起頭喘了口氣,似乎已經工作了很久,有些眩暈。她兩隻手都拿著刀,手套上血淋淋的,看上去很可怖。在她腳下,一個光明守護的聖印圖案國為神聖的力量而發出白光,庇護她免受邪惡力量的侵蝕。
彼此的氣息都消失了,屋子裡只剩下一片死寂,聽不到任何呼吸和腳步聲。我靜靜靠在臨牆的一排柜子上,耐心等待。很快要開始訓練了,就會有很多人來,我不想被人發現,他其實也是一樣。刺客之間的戰鬥被人看見是一種恥辱。
我的手在裏面來回摸,將馬停下來,將東西全拿出來看,那杖儲物箱鑰匙不在!那傢伙一定是將鑰匙放在自己口袋裡了。狡猾的傢伙!
珊珊說:「該死的吸煙者。」將我對死者的憐憫完全擊碎。然後她掏掏口袋,遞給我一支煙,問我吸不吸。
「不,沒有……」合著天下大事她都不知道。
我向後退了幾步,閃到柜子後面。他也是一樣,接受了我所決定的較量方式。
他緩緩站起,將鑰匙一揚:「我們都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活著的人打開。」
鑰匙無聲地向上飛起,幾乎便要撞上天花板,但就在那裡旋轉著翻了個面,又輕輕落下來。他盯著我的眼睛,我盯著他的,誰也沒有先動。鑰匙落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