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奇愛歷險》第三部 亡者之湖

二、凶靈

第三部 亡者之湖

二、凶靈

房間里鋪滿了紅地毯,老教皇的床上還掛有圓頂形的天鵝絨華蓋。看來自從我死後,他睡得也很好。他穿著絲綢睡衣,滿面紅光,手上戴著象徵精神力量的信仰之水銀戒指,在黑夜裡散發著神聖力量的碧綠的光輝。
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醒著的人了。
有沒有人打劫?有沒有地方起火?我在仙都銀行門口站了很久,但是沒有人搶銀行。問題是那些就算髮生了,我也幫不上忙。仙都城治安很好,那樣的事很少發生。所以經過睿智、謹慎並且努力的思考,我決定從小做起,從易入難。
透過高大的玻璃窗,我看見放置我軀體的檯子換成了鐵的,下面架著柴火,火燒得挺旺。隹確地說,那是個車床,一台巨大的奇怪的機器,看上去有很多鑽頭在對著我的頭頂不停地轉動。發生了什麼?我不需要暖氣,現在天氣很熱。那些忠誠地把守著我的軀體的騎士們,他們難道不是來保護我的么?
一塊最小的火石重量也有五克,我們不可能拿得動。火刀就更重了。
自從魔法文化進入仙都,滿大街都使用魔法石當作照明光,再也不用油燈了。教堂雖然有點蠟燭,但是一個在那裡進行吸煙活動而暴露的幽靈未免過於愚昧。我擔心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被聖職人員幹掉。
現在我可以肯定了,丈人是真的不喜歡我。我小的時候因為頑皮而傷害過他那潔白的屁股,而且我出身很貧賤。丈人平生的大願就是阻止娜娜和我在一起,選擇一位門當戶對的貴族青年做他的女婿。不過無所謂,一個對眾多有夫之婦夜夜遐想,連超度文都記不清的老聖騎士,還是不指望了。
還有一群人模狗樣的帥哥在梳頭,整理衣服,親報紙上娜娜的照片:「機會來了,趕緊安慰她去!」
然後是丈人的聲音:「你的機器真的管用?」
丈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拎起褲子衝進自家的衣櫥,反應之快令我對他刮目相看。幾分鐘后,他光著衝出來,對我揮舞著拳頭,唾液狂噴:「惡靈退散!」
「弗勒!」我這麼喊的時候真想跟她拚命。但是隨即又是一口煙噴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已經走出十米開外,又走了回來:「什麼錢?什麼老婆?」
就這一分錢還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呢!
好吧好吧。
牧師行會大廳燈火通明,黑暗永遠無法靠近。神聖的燭台上燃點著牛油大蜡,神聖的光芒驅逐一切邪惡。數十位牧師在大廳里各盡其職,有的在看書,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罵行會主席。
她好像沒聽見,優雅地拿出一支香煙點了,一口煙噴在我臉上。
「我的女主人對您一向很尊敬的!」賓尼滿頭大汗,「你們不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么?請您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幫我們一把吧!」
有人說:「這個敗類!終於死了!」
「咦?」辦事員一把沒有抓住,撲上來也沒有抓住,一頭撞在鐵欄杆上。
我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謝,磕頭就行了。
牧師小子深深地落淚了:「我要是幫助你,你拿什麼報答我呢?我們苦修牧師可是很窮的。」然後很關心地追問了一句,「你老婆漂亮么?」
丈人滿臉堆笑,向我伸開雙臂,毅然呼喚我們之間的親情:「啊,小南,我的孩子!」
一個矮人拿著煙袋在大街上走著,一面吧吧地抽。我湊過去說:「借個火。」他詫異地看見一個煙屁蹦到他的煙斗里,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看見煙霧凝成一個人形,張口對他噴了一口煙說:「謝了,兄弟。」
太邪惡了!這些叛徒!你們怎麼對得起我老婆對你們的信任?我真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們每人一腳!我,我,我每次吃完東西都有給他們剩一些的!想起來了,那些騎士都是丈人的忠實老部下。我就知道其中有陰謀!沒有人幫我復活!原來丈人想拆散我們!那些唱詩班的牧師胖子一定也收了錢!
「別廢話,太陽立刻下山了。」我說,「用你的身體當透鏡。你比我純潔,比我胸大。」
德魯依是正義的、愛護自然與生命的組織,是苦修的、道德的象徵,代表自然主力。最重要的是,他們由精靈和一些動物腦袋的種族組成,基本上不包括人類,因此我對他們的道德觀有充足的信心。
我用充滿濃厚情感的嗓音描述了娜娜的美貌,可憐女人跟著我,就連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如今還要獨守空房。我對自己的自私自利追悔莫及,唯一的願望就是拯救她空虛寂寞的靈魂。整個人生故事囊括了我畢生唯一讀過的一本言情小說的精髓,凄慘的劇情發展甚至不用迂迴就深深地打動了他。
他很迷茫:「幹什麼?」
仙都城的風氣太好了,愛做好事的小朋友太多。老人院的工作還是留給孩子們去盡孝吧。我是不是應該換個事情干?正當我猶豫的時候,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走過來,打著陽傘,皮膚很白,身後跟著一個僕人替她拿著一捆書。
這時候突然轟的一聲,又是一次爆炸。一根柱子飛過來砸在她頭上,將她壓在下面。一股失控的力量從她手裡猛然釋放,纏繞著我,將我的影子扯得不成人形。摻雜著聖力的光與地精奇怪的機器能量混在一起,起了奇怪的連鎖反應。慘叫中,我隨著氣浪飛了出去。
做夢想想有夫之婦也沒有什麼丟臉的嘛,但我實在沒有想到教皇他老人家有這麼大勇氣來逃避現實。一個半死不活的老白痴的靈魂帶著從夢中驚醒的表情從屍體里飄上來,像所有白痴一樣流著口水望著我,突然開始對我丟十字架,嘴裏喊著:「兇手!惡靈!」
關你什麼事?我只想問問,為什麼跟我結婚就是詛咒啊?
他立刻跳起來表示異議。「死也不幹。」他說。
我無語問蒼天,英雄總是被誤解,其實我是在背地裡守護著這個國家……
喂!一邊去,一邊去!我很憤怒,這個小屁孩兒竟然搶奪我的勞動成果,小朋友,你太卑鄙了!但是我的抗議無效,小孩拎起籃子,接受老太太的表揚。
丈人激動地喊叫著:「對,對!把他砍成一百塊!」
這時候,一個沒有形體的纖細幽靈小心翼翼出現在我面前,看上去比我還要倒霉,像是從煙囪里爬出來的,只是一個黑漆漆的煙影而已。
「原因不重要。」一鏟子土落到他身上,有人拿著他的鐵鍬,露出猙獰的面容,「說,是誰向你泄露我們刺客行會的公墓位置?」
他沒醒。面向我,笑得更甜了,嘴裏說:「太太……」
我於是在馬路上撿錢,為什麼就沒有人丟了一塊錢?好不容易看見一個銅板在水溝里,我吃力地把它拿出來,要說銅板一點兒也不比金幣輕,究竟是為什麼?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應該跟他說些什麼。活著的時候沒怎麼跟他們打過交道,想的都是怎麼猥褻他們行會的精靈美少女,現在後悔稍微有點兒晚了,所以我決定謙虛一點兒,態度誠懇一點兒。
聖力化作聖印,升起了金色的光環。
他說:「乖乖升天去吧!來,我的孩子,勇敢些,像個男子漢,吃我一錘!」
「哈哈!瑪爾蘭,你的到來完全是聖光的旨意!」丈人喜出望外,我猜他與我之間的戰鬥已經很久沒有過成就感,這次在別人幫助下的成功可以說是他老人家晚年的一大輝煌。
他們聽上去都挺累:「大人,要是那塊冰能劈開,我們早就劈開了。我們早就想除掉這個狗娘養的。」
第一句話叫他帥哥?正義的化身?親爸,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不不,我決定要說:我喜歡植物。我死後,我家那棵稚嫩的幼苗沒有人照顧。對,那可是一大片南瓜田。眼瞅著收穫的季節就要到了,那些瓜瓜寶寶是多麼需要人照顧。沒有我仙都路政局就會打那塊地的主意,早就有人想蓋個油田或是礦場。我不能拋棄那些稚嫩的小瓜藤,它們是我的責任,我們相依為命……
「可憐的傢伙。」辛格萊斯幽靈在遠處望著我,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消失在報刊亭的陰影里。
沒有人理我。
辛格萊斯說:「你的名聲比我想象的還要差。不能復活也是正常的。」
好在還可以借火。
等到他們走了,我和辛格萊斯幽靈站在牆角里。辛格萊斯幽靈詫異地望著我,對於一個男的把我看得這麼仔細,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所有的人一回頭,初升的第一縷光明使得他們眯起眼睛。很可惜刺客們一丁點兒看見幽靈的能力都沒有,白天就更難看見。沒了煙霧瀰漫,透明的我還是很安全的。
德魯依行會,德魯依行會!
以我的人際關係,我才不會被埋在野林子里。現代社會就講究人際關係,混得不好屍體都沒人管。我的停屍房有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我很欣慰地看見,現在每一扇玻璃窗下都站著一位全副武裝的騎士,盡職盡責地看守著我的屍體。被人偷屍體的事情,千萬不能再發生了。
「再見,爸爸。」我大喜過望,先用這個親昵的稱呼讓他渾身發麻,然後趁機撲向大門。
「喂。」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柔和,而且好像在哪裡聽過,「這裏好危險。快跟我離開這裏……」
「就他?」瑪爾蘭攔住了丈人,看了我一眼,「這個弱雞?」
我在他想起正確的超度文之前離開了那個房間。
「珊珊,珊珊,能看見我么?」我追著她不停咳嗽,天曉得吸煙者為什麼還可以活著。
我低下頭,我真的很高大,通體透著暗藍色的幽光。我驚訝的聲音衝破喉嚨,變成低沉的吼叫聲。這就對啦!我,我這麼努力地做好事,當然是有成果的!不過我這麼善良的幽靈,為什麼從影子看起來會這麼兇惡?
「加油兄弟。騎士行會,牧師行會,和德魯依行會!」辛格萊斯幽靈眼巴巴望著我,「復活后別忘了我。」
我有不好的預感。
我撿起煙頭,那真是九牛二虎之力,吸了一口。一團煙影流了進來,我嗆得捶自己腦門。一團煙影勾勒出我的輪廓,陽光下,男人和女人一起指著我尖叫。
我在一株牽牛花下面找到了他。他四蹄攤開,打著呼嚕,如此美好的月夜,他竟然睡著了。這怎麼可能?德魯依是長生不死,且愛好夜行的,月亮現在高高掛在天上,那邊有隻耗子正在啃他的牽牛花,他卻在打著呼嚕!
我撲過去:「喂,小子,你發達的機會來了。」
她突然停下來,小指翹起來輕輕一點——在我鼻尖上彈了煙灰。我就像是中了毒一樣倒在地上抽筋。四周的男人們卻用神魂顛倒的眼神偷偷望著這個女人,她輕輕一笑,居然還有個白痴衛兵拎著劍撞在柱子上。
那纖細的影子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說:「哇!」
大仙女艾露妮!聖神柏仙克力米亞!看在我送這麼多人過馬路的分上,也該幫我一把吧!
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
「她們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助,你這個白痴!聖光也要落淚了。邪惡在入侵仙都,我們的屍體依舊冰涼,你卻在忙著送人過馬路。你還不如去想個法子再殺自己一次!」他說,「你最好過來看看今天的報紙。」
「我,我……我繼續幫人過馬路!」
門近了!我要逃離這裏!我要去找國王陛下,讓他給我主持公道。
我踢他的鹿臀,大聲喊著:「醒來,有老鼠啃你的子孫花啊!鋸你的鹿茸了!」
轟的一聲,天上打了個雷,嚇了我一跳。塔樓開始敲鐘,守夜人大聲喊:「教皇駕崩了!」
她的眼球轉了一下,但是又像是沒動。她跟沒聽見一樣,徹底無初我的存在。很多人說她抽煙的樣子很有性格,很好看,但是我一丁點兒也接受不了。
她冷笑,就好像我殺過她父母,殺過她全家,她不滅我便誓不罷休。天知道她跟亡靈哪來這麼大仇,一道華光升起,她無情地說:「審判!」
瑪迪亞斯的聲音沙啞而憂傷:「有沒有人告訴你,這些年輕人是死於一場無人知曉的戰爭?他們獻出年輕而寶貴的生命,捍衛了這個國家。我的孩子,在黑暗中行走,死後連墓碑都無法擁有。而你稱呼他們為,可惡的幽靈?」又一鏟子土落下來,有人在他頭上踹了一腳:「埋了他。」
我只得在門口徘徊,徘徊了很久之後,我突然見到一個上班嚴重遲到的小牧師打著呵欠跑過來。他應該還不知道不許跟亡靈對話的最高指示。
說實話,我也不怎麼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所以我跟他說,咳,男人的私房錢放在哪裡怎麼能讓老婆知道呢?痴情男子負心女,就是死了埋起來也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就不是迅速找個小白臉的問題,而是死不暝目的問題了。
辛格萊斯愕然:「沒有。」
「慢著!慢!」我飛速向後飄走,避開了他的唾液。多年目睹他不刷牙的軍旅生活,我敢斷定他的唾液對亡靈的殺傷力更勝聖水。他愕然望著我。我知道我這煙霧瀰漫的面目很不好辨認,特別是一張嘴煙就突突突地往外冒。但是我好容易才當了金龜婿,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頓時在嗆人的煙霧中掙扎。
靈光一閃,我決定幫老太太過馬路。
毫無情感的金色光芒在那女子美麗而冷酷的眼底閃動,她穿著光鑄鐵打造的神聖鎧甲,渾身上下金光閃閃。黑髮披在肩頭,披散在一把巨大的劍上。劍柄鑲著鴿子卵那麼大的紅寶石,凝聚著肅殺之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光暈流動中身首異處。同樣是聖光,卻是冷酷無情的,比臘月的寒風還要冷漠。
我於是開始做好事。
我在路邊呻吟著:「嗚嗚老婆我對不起你……」為了回到你身邊,多少錢我都干啊!
「快,快!」我迫不及待,「挖開它。趕快幫我復活吧?照顧老婆和花掉那些錢的事就不麻煩您了。」
事先說一說,我跟丈人的關係一直不算太好。
「好吧。」我承認這是個疏忽,然後我要求辛格萊斯幽靈趴著,在下面放一根煙頭,幾片鴿子毛。
他大怒,一拳將我打倒在地:「大胆幽靈!」
很多家都亮起燈來,寂靜的夜變得嘈雜。「教皇駕崩了?聽說是被惡靈所害。太可怕了!還有矮人區大火,白日幽靈……邪惡入侵仙都!」
大門卻突然開了,沒有給我鑽過門縫的機會。外面站著一大群穿著紅衣、紅斗篷的騎士,我不顧一切撞進為首的人懷裡,很大,很有彈性。一隻戴著金手套的手揪住我——她揪住我,當頭一拳,將我打出一丈開外,在地上翻滾。
我吃驚地望著那女人和她周圍的紅衣騎士,她的聖力之強,可以使用聖印!那即是說,她是神選之人,在教廷佔有重要的席位。紅色的血掌印是他們共同的徽記,我突然害怕得想要尖叫——血色十字軍!
我也想像個男子漢,但是現在我寧可像落跑的母雞在魔掌下鑽來鑽去。那黑影子就在一邊躲得遠遠看著,一副很激動的樣子看著我的特技表演。我真想用力敲她的腦袋,但是我連跟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丈人橫劈豎砸,只要稍不留神,我就會死在丈人的錘下。他是真想殺我。
「喂,老頭,齷齪的老東西,醒醒。」我呼喚他的時候很是懷疑,他還有沒有神力可言。
「滾一邊去。」瑪爾蘭根本不給丈人面子,「教皇死了。我們奉大十字軍領主之命來緝拿凶靈,參討繼位之事。」
「弗勒醫師!您在這裏!」有人惶恐地喊叫著跑過來,是娜娜很忠實的高等精靈僕人賓尼,跑來深深鞠了一躬,「我的主人需要您的幫助!拜託了。」
有位聖殿騎士向上一指:「幽靈!是個巨大的幽靈!」所有的人都抬頭指著我驚呼。
我很不滿,不要亂給我安插罪名好不好?小孩摔倒是因為鋼蹦不好,鋪子著火是矮人不好,教皇升天是他自己跌倒,丈人生氣是他心眼太小……
「看也應該知道。幫人過馬路。」我沒好氣地回答他。我忙著呢,這位太太……
據我所知,這些都是有夫之婦。
然後一個頭兒模樣的人來到大廳:「不要慌張!檢查神聖結界,把蠟燭挑亮,別讓不幹凈的東西進來,出錯就扣光你們的獎金。黑暗的時刻來臨了,最高聖堂下達了一級戒備,不要跟任何死者對話。」
一條纖秀的手臂突然出現我眼前,就好像送過來給我攙扶。
一路上牧師小子不停問我的家庭住址,我的妻子漂不漂亮,喜歡什麼花,喜歡聽什麼話。我跟他說我家住在舊城區的花店,一跟那女孩子說:「嘿,我知道你的一切,寶貝兒!」,她就會特別激動。牧師小子沿途練了幾十回,直到腔調跟我一樣流氓為止。
「還給我,這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塊錢!」
管她允許與否,我就挽著她的胳膊,跟她一起走,估計她也沒意見。我輕鬆從容,紳士派頭,還吹口哨。如果她有老公能看見我,早就氣得吐血身亡。說實話我很想非禮她,只可惜盡我的最大努力,我都沒有非禮她的能力。作為一個幽靈,我連一陣風都不如。這真是莫大的悲哀。
我毫不猶豫地挽上去,那條手臂就開始領著我過馬路。我悶頭走著,突然覺得這條胳膊很眼熟,方格襯衫的長袖,然後我看清楚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那雙帆布鞋。整個仙都城只有一個女人會在六月穿成這樣。
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我怎麼進屋呢?我剛把腳踏上台階,一種刺痛感便從聖銀燭台上發出,灼燒於我的腳面,讓我大叫。是聖銀燭台!聖光為什麼會懲戒我?我只是抽了一點兒小煙而已!我是善良的,善良的好人啊!
這個親昵的稱呼讓我在第一時刻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他趁機抄起他的聖錘,對我當頭砸落。好在我認識丈人這麼多年以來,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我向旁邊一閃,丈人把玻璃砸得粉碎,燭台也飛出去一支。我奪路狂奔,丈人揮舞著戰錘在後面緊緊追趕。可是戰錘太重了,他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
一個貪財的地精矮子正在數錢:「安心啦,這是最新型的,我臨時改造的破冰機3000。相信科學的力量吧,一天不成兩天,總會裂開的。那可是黑鐵鑽頭!」然後他小聲用別人聽不清的聲量嘟囔著,「反正我拿到錢了你們這些白痴。」
這下真的糟了,我聽說德魯依會誇張到睡上一萬年的,而且打死他也不會醒來。他們的靈魂前往翡翠夢境,與整個大自然進行溝通。
我大喊,我被偷了!我的寶刀!放在旁邊桌子上的寶刀也沒了!誰乾的?偷死人的錢!禽獸啊!無恥之徒!一定會遭報應的!
仙都城一片混亂。「亡靈!白日幽靈!」男男女女一起喊著,「邪惡入侵了!」
「稍等!」我回去拿,我正好有一塊錢。然後我發現,我放在屍體上的一塊錢不見了。
穿著鐵甲的衛兵踏著沉重的腳步從四周湧來,這裡是中央廣場,衛兵多得要命。他們說:「大胆幽靈!」然後就開始打我。我剛激動了一下就落荒而逃,翻牆的時候差點兒沒跳上去,靈魂里灌滿了白煙,四處冒。
他說:「嗯,巴羅夫太太……」
他對著上天舉起一根手指:「我只要求一塊錢。」
「打到他說了為止。」
我悶頭走進銀行,從最近的窗口辦事員桌上拿走一塊錢。
「但是快天亮了。」我很急。
「大概是。」
一瞬間,我覺得她能看見我。她分明在看著我。我愕然在她眼前晃晃我的手:「弗勒?」
她覺得涼快,意外收穫,這就成了!摟著小妞這種好事我能做,而且願意做。整個早晨,我在馬路上裝模作樣,左手送一個小妞過馬路,然後回過身,右手送一個小妞過馬路,輕鬆從容。一早上送了兩百多人。我非常有成就感。現在我的理想,是送仙都城所有的漂亮女人過馬路。要說當個人人都看不見的幽靈也不是太壞,仙都城過馬路的漂亮女人很多,她們都說,六月,這個難得清爽的早晨呀。那些男的、老人、小孩、醜八怪,一邊冒汗去。
呼的一聲,煙都散了。我藉著煙霧的掩護瞬間逃入土中。要是我吃了這麼多虧還相信教會的胖子,那我才是萬劫不復了。
男人沒好氣地說:「大概是你眼花吧。」
「抓住他!」一大群騎士手忙腳亂在院子里圍追堵截。
「沒事。」女人疑惑地望著地上的煙頭,「剛才有一絲煙霧,我好像看見個幽靈似的。風一吹又沒了。」
有人大喜:「娜娜小姐現在自由了?聖光在上,她擺脫了那婚姻的詛咒!」
胡說,胡說!我嘗試了各種方位,窗戶、煙囪、閣樓的破瓦片……連下水道都鑽了,一隻老鼠對我翻白眼,我也忍受了,但一靠近大廳,聖銀燭台的光芒就刺得我好疼。而死者的聲音,是沒法傳遞到聖光庇護之所的。我站在門口大聲喧嘩了很久,他們居然一點兒也聽不見。
我們達成共識,究竟有多少錢已經不重要,劇情的發展也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錢在哪裡。他從牆角拿起一把鏟子:「走吧。」我帶著他穿過無人的街道,穿過牆壁,穿過水溝。他褲襠濕透,咒罵著:「混蛋,走大路啊!」
我五分鐘抽了二十五個煙屁,難受得要死,才沒空去管哪裡著火。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了狼和小羊的故事。早知世界如此黑暗,我也應該四處亂嫖、到處打劫良家婦女才對。
牧師小子登時呆若木雞,還把濕漉漉的液體淋在斷成兩截的英靈軀體上。這下可要了他的命。四周兇狠的目光像是要活剝了他。他結結巴巴地說:「哦,這是有原因的……」
我拿起要飯的破碗里的一分錢,輕輕一彈,銅幣豎著滾動到小男孩腳下。他哎呀一聲摔倒了,號啕大哭。我吹著口哨,若無其事地溜走。我卡迪南刺客與刺客之子……
丈人氣喘如牛,看上去就要累死。我燃起一絲希望,盼望他突然吐血身亡——我幾乎看到了幸福的曙光。但是有人遞過一杯啤酒,他咕嘟咕嘟喝了,還吃了個什麼大力丸,將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繼續揮舞著聖錘向我逼近。
我真的要哭了。
銅板噹啷一聲掉進飯碗,流浪漢才昏昏然扭頭:「謝謝大爺!」然後他沒有看見人,只看見一塊銅板,他左顧右盼:「人呢?他媽的,真小氣。」
我說:「巴羅夫先生?」
兩個虎狼警衛把流浪漢從地上揪起來騰雲駕霧一般走了,我偉大的卡迪南刺客與刺客之子,成功地做了一件好事,心情很好。但是接下來怎麼辦呢?仙都城經濟發達,僅此一個職業要飯的。
我吹著口哨,在牧師小子歇斯底里地呼喊聲中進了樹林。我卡迪南刺客與刺客之子,現在得回去休息了。
丈人不愧是聖騎土,竟然可以讓死者也身感惡寒。為了拯救他的靈魂,阻止他的精神犯罪,我決定及時行動,對著他的耳朵噴出一口煙霧:「咳。巴羅夫先生,您回來了?」
「斬殺邪惡。」令人發冷的金屬摩擦聲中,瑪爾蘭從侍從手中拔出一把更大的劍來,冷笑著。我冤屈的聲音戛然而止。劍身升起一道寒光,她說:「奇迹總在下雨後,血十字的時代來臨了,一切幽靈都該處死。害死教皇的凶靈由我們血色十字軍來懲戒!」
他拳如蛟龍,腳法超群,將我打得猶如在風雨中飄搖,立刻就要魂飛魄散,栽倒在路邊。有如此武功的人做個牧師實在是太浪費了!我真沒看出來一個小胖子有這等武功。然後他還對我吐了口口水:「媽的,大半夜還敲鐘,老子已經遲到了,還得受那個鬼兒子的氣,還得聽你在這兒啰嗦,擋老爺的路,死一邊去!」
牧師小子張大了嘴:「是那可惡的幽靈!」
教皇大人以年邁之軀推開窗子,從三十米高的頂樓奮力一躍而下。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發出一聲長號在青石路面上摔得不成人樣,大批衛兵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跑來,圍成一圈看著地上的屍體,驚呼著:「教皇死了!教皇死了!」
難道說……
他鬍子上都是口水,臉上洋溢著好夢的笑容。自從我跟娜娜婚禮被攪,不幸身死又無法復活,他大概天天都睡得很香甜,嘴裏念叨著一些女人的名字:「哦,小泰蘭德,小瓦納斯,巴羅夫太太……」
花園到了。不管這裏原先是什麼,現在都是個花園,確切地說更像原始森林。
「果味維生素。」珊珊說話的時候已經溜出十幾米外,「拜拜。」
我從地上爬起來,束縛我的咒語失效了。教堂的整個側室不見了,一百多個騎士呻吟著用各種姿勢倒在遠處的地上,一個人的頭夾在另一個人的褲襠里,方圓百米的草地上都冒著青煙。
終於我們來到了那林間的新墳。無名的十字架一個挨著一個,矗立於茫茫霧靄,花環上浸滿了晨露,沒有任何銘牌或是墓碑。如果沒有人帶路,誰也不可能知道這裏埋有這麼多年輕的軀體。
聽到這個昵稱,他赤裸的身體迅速泛起雞皮疙瘩,雙目圓睜,盯著眼前白煙亂竄的靈魂,也就是我那空虛的影子僵硬了幾秒,突然開始狂呼錯亂的超度文,對我丟十字架,四處尋找他的聖物和大戰錘,企圖對我一擊必殺。
不管他生前有沒有聖力,死後那些十字架也不管用了。倒是這份罪業都加在了我身上,讓我的靈魂壯大了很多。我帶著滿腦袋小十字架,跟新郎一樣悶頭離開了這裏。他還在尖叫,陷入歇斯底里之中,衛兵們舉著火把照亮他勇猛果敢但是慘不忍睹的屍體,亂成一團,我在他們上樓幹掉我之前藏入陰影逃走。
他說:「呼……」
「今年夏天挺涼快的。」她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扭頭對她的僕人說。
眼瞅著報刊亭周圍沸騰了,接著各種小道報紙也紛紛開始叫賣,「號外號外,國賊已死,各大公會舉行不同規模的慶祝活動……」
我大聲說:「喂!喂!」
我討厭吸煙者!我眼睛劇痛,一邊咳嗽,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般我不這麼叫她,我會叫她珊珊,但是現在我很生氣。是她害我無法復活的!
成功了!我現在的心情激動得很!激動得很!
我氣急敗壞,中向十字路口中間。「小姐,麻煩您過馬路,不過不行!先生,過馬路,不要錢!小朋友,你給我過去!老太太,你給我站住!」
我不是不想穿牆,我是捨不得那些煙。擁有聖力的懲戒騎士趕到了,一把小飛錘呼嘯而來。我帶著怨念穿牆逃走,留下一蓬破碎的煙霧,被敲得粉碎。
一整個下午,我們在矮人聚集的城區里撿煙屁。
刺客行會公墓,每天日出前來打掃一次衛生。
「你在幹什麼呢?」辛格萊斯幽靈張大了嘴,跟店員一樣站在報刊亭的陰影里,表示對我行為的極度不解。報刊亭很熱鬧,報童高聲喊著:「大新聞,」很多人圍在那裡議論紛紛。好在辛格萊斯幽靈很高大,我才能在人堆里看見他。
「不,是那幽靈。」他喊叫著,對我揮舞著顫抖的手指。
「閃一邊兒去!」我沒空理她,激動地衝進大門,「你們!你們這些無恥之徒!」
有人哭起來:「老天有眼……」
我立刻有如墜入冰窖,離開了那個花園。
「抓住他!」他還沒有感動完,兩個警衛撲上來,隨著銀行辦事員的叫喊聲將他按倒在地。他大喊:「你們要幹什麼?」辦事員從他手裡輕易將一塊錢拿走。「把他帶走,問問他用的什麼法子!」
他憑著良心發誓:「我一定會去看你老婆的。」然後他一鐵鍬打在我臉上,「升天去吧。」
巴羅夫太太,巴羅夫太太。幹什麼的?現在我覺得我復活的最大障礙是這個太太。
「我的未婚妻,我漂亮的老婆啊!」我拚命顯得可憐點兒,「我怎麼能讓她獨守空房……」
「就是他!就是他啦!」丈人快樂的樣子簡直難以言喻,他一臉慈祥地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拿若聖錘向我逼近,「別怨我,孩子,死者應該上天堂。」
老教皇今天剛剛結束了災難一般的旅程,抵達仙都城,住回了他在大教堂頂樓那有升降梯的豪華公寓,全體聖職人員都在低調地歡迎他的到來。因為他差點兒當了我跟娜娜的證婚人,我相信他還對我留有深刻的印象。他好吃懶做的高尚情操被全國人民所了解,為全軍將士褒獎傳揚。而我為了復活,在深夜裡打攪這樣一位老人的睡眠是絲毫也不會覺得不安的。
流浪漢對天高呼:「神啊,多給點兒不行么?我都說過謝謝啦!」
有點兒小權的事業單位辦事人員都這樣。
現在也沒空抓賊。
這時候一個小男孩走過來:「老奶奶,我來幫您拎吧。」
我費了很大力氣,把一塊錢拿到流浪漢這裏,讓錢幣在地上滾動。流浪漢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創造的奇迹,他手捧金幣,熱淚盈眶:「啊,謝謝神!」
「用七把道德之匙禁錮亡靈。」她一抬手,不用看書就念出了咒語,一道神聖力量形成的監牢從地面升起,像有生命的荊棘一樣鎖住了我。我一下子就動彈不得。
「老頭兒,老頭兒,醒醒。」我在他床頭張牙舞爪,懇切地說,「幫幫我。」要是他不醒,我就把鼻涕抹進他的嘴裏。
我捂著臉說:「等等,聽我說,我是……」
「啊」他一聲大叫,對我揮舞煙袋鍋,搞得火星亂飛。我趕緊拿著煙頭跑了,身後傳來燒焦的味道,好像著火了。先是他油乎乎的鬍子,後來又不知道引燃了什麼。矮人區好像有個鋪子失火了,不過那不是我的錯。
我的整個靈魂涼透。
有個流浪漢卧在牆角望著天空,聽見腳步聲就懶洋洋地說:「行行好!給點兒錢吧!」說話的時候連頭都不扭一下。瞧他那副德行,要飯都不能敬業一點兒。但是布施金錢,應該算好事吧?
趁著天色尚晚,我急急趕往牧師行會。還有一線希望,雖然不認識什麼人。話說,幫橫死者復活是牧師行會最重要的收入來源。現在這個時間,大概生意正好。
一路上我不斷重複著我該說的話,只要他還自詡是自然之子,還有半點熱愛大自然,他就應該自掏腰包為我復活。
騎士行會,牧師行會,和德魯依行會三方勢力,這三方當中的任何一方都有能力讓我復活,也只有他們有能力與亡靈溝通。首先求助於騎士行會,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也不是說騎土行會在這方面的服務有多麼優秀,只不過是因為這位久負盛名的聖騎士領袖,兼海軍上將差點成了我的丈人而已。
四周的人都驚懼地看著我:「惡靈,殺了教皇的惡靈,太可怕了!」
他發出奸笑,回頭開始奮力揮舞鐵鍬,用力挖墳,眼中始終閃動著「錢」誠的光芒。年輕的苦修牧師,體力真不是蓋的。三下五除二,上好的棺木就露出來了。他咒罵著,跳下去奮力撬動棺木。但是釘得很緊,所以他用鐵鍬將棺蓋劈得稀爛。我的天,我都不一定能這麼快破壞那個棺材。裏面金光閃爍,他開心得大叫,兩眼放光,但是隨即發現沒有寶石,只有斷成兩截的屍體用穿釘連接著。
辛格萊斯幽靈及時出現,在一邊喊:「穿牆,穿牆!」
「珊珊·弗勒!」我大叫起來!
她身邊的男人疑惑地問:「怎麼了?」
我毅然決定呼喚我們之間的親情。
為首的人是軍情局的一位處長,曾經是我的一位導師,同時也是刺客行會的名譽主席瑪迪亞斯,一指被他踏在腳下已經變回兩截的屍體,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我兒子。」
「他們這是妒忌!」我氣得大叫。我早該知道的,那些胖子絕對是成心的!他們商量好了害我的!可惡,丈人!娜娜最大的缺陷絕對不是對象不好!是她老爸太無恥了!
大白天站在陰影里,等著扶老太太過馬路的幽靈並不會很多。準確地說,除了我,大概一個都不會有。幽靈並不會喜歡白天,那很辛苦,曝晒在陽光下,那真是非人道的酷刑。但是我這麼辛苦,天使一定會感動的。正所謂好事多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好事的一顆心。
我於是前往求助於教皇尼古拉斯·凱奇五世。
人的一生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天做八百多件好事,還沒有人知道。
我?他們清楚地看到我?
「好吧。」有人親切地扶著他的肩膀,「麻煩你躺低點。或者你願意把頭露在外面,但是我們一定會把露出土外的部分剷平的。你一定可以理解,這是為了不絆倒路過的人。要不,就說說吧,誰告訴你我們的墓地所在?」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老太太說。
丈人久戰不下,氣喘吁吁戴上老花鏡,拿出超度文的書。先查找目錄,然後翻來翻去,頁碼太小,看不清楚。終於,他藉著光亮大聲朗讀。「用七把道德之匙……什麼什麼?」沒看清,反正這頁不是超度文,他的褲子「啾」的一聲神奇地掉了,所有的人都看著他繪有美女的內褲,此外沒有什麼特殊效果。
我明白了。沒睡好他很生氣,所以他決定讓我也睡不好。
該行會的會長名叫鹿角,是個活了五千多歲的上古神族後裔。如果說滿頭掛著青藤、長著鹿角,人面鹿身就是上古神族的標誌,他混得也不怎麼好。他喜歡在晚上種些花花草草,破壞路面,讓綠化成災。
「這是……」他趕緊放下手裡的屍體,「哦,你們是……家屬?我是,我是牧師行會派來檢查屍體的聖潔程度的。」他尷尬地笑著,想要從坑裡出來。
他居然還沒有被沖昏頭腦:「你那麼多錢,你老婆怎麼可能不花掉?再去找個小白臉……」
「哦。」珊珊的口氣一聽就是推諉,我太了解她了,「對不起,我也有急事呢。要去迎接教皇歸來……」雖然她是這麼說,但是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著急,因為她一點兒也不想去。
夕陽西下,我們把收集來的各種牌子的煙屁放到一起。我說:「來個火。」
什麼?已經印出來了?我一點也不驚訝,金米搶新聞的速度向來驚人。上面印著「娜娜芳心破碎,未婚夫猝死,無法復生已證實」云云,登了我的屍體、娜娜失態和僧侶們混亂的場面。報刊亭群情激憤,抒發著對我的關注之情。
有個老太太走過來,我對她深深一鞠躬:「夫人,請允許我扶您過馬路。」
在仙都廣場一側有個繁華路口被大教堂的陰影遮著,而且道路兩側都是大樹,對我很合適。
「牧師行會!」
喂?不是吧?
牧師小子被打動了。他承認我是個善良、高尚的靈魂,而且在胸口划著十字說:「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那些道理我一定會抽空好好跟你老婆談談的。」
矮人們喜歡抽煙喝酒,而且都是些劣煙劣酒。日光很強,不仔細看是察覺不到我的。撿煙屁這項繁重的工作累得我幾乎小了一圈,因為辛格萊斯只管找煙屁,沒有搬運能力。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惡靈!好大的惡靈!」他們一起驚呼!
「我有錢,棺材里金光閃閃!您讓我復活,我都給您!全是您的!」媽的,別的沒有,錢還沒有么?
然後。我就托著她的籃子,在她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她減輕了一點四五克重量。老太太馬路走過一半,我已經累得伸長了舌頭,跟死狗一樣掛在籃子後面咣當。籃子里都是土豆,我看有沒有我的幫助對她也沒有太大分別。
我一陣惡寒襲身。
我說:「是我啊。爸爸!」
「什麼?這是……」他跳下去拉扯屍體,發現那些金屬光全都來自修補屍體所鑲嵌的金屬片。屍體生前曾經歷苦戰,傷痕無數,最終死於腰斬。「他媽的!」他氣得半死,然後一抬頭,發現一大群蒙面的黑衣刺客手裡拿著花,不知何時來到這裏,正圍在四周張大了嘴看著他。
「弗勒醫生……」賓尼帶著哭腔追在後面。
我幾乎是立刻決定幫她過馬路,雖然她看上去並不需要。
深更半夜裡,我摸到了丈人的房間。
轟的一聲,那台超級破冰機爆炸了,我豪華的停屍房變成了一片火海。瑪爾蘭一回頭,首當其衝被氣浪撞翻在地,手裡那把劍差點兒就要了我的命。巨大的衝擊波帶著斷壁殘垣飛出五十米外,把丈人掛在牆頭上,四肢下垂屁股朝上。
我已經不再挑剔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了,只要是人我就送他過馬路。一個小孩騎著腳踏車過來,我躲閃不及,從背後將我撞翻在地,我爬起來繼續扶人過馬路;一個騎士手裡拿著一大捧花,興沖沖騎著馬將我踩翻在地,而且估計是去安慰我老婆。我爬起來大喊「死一邊去混蛋!」然後繼續扶人過馬路。
無情、冷酷、死心眼,血色十字軍就是一群憤青的集合體,任何人都支配不了的可怕組織。跟丈人那軟弱的神聖騎士工會可不一樣,他們天天生活在死亡邊緣,以殺戮亡靈為樂。有人說,他們是拿血當牛奶喝的,所以他們的超女指揮官瑪爾蘭的胸才會那麼大。他們不是一直都在找黑暗女王的麻煩嗎,為什麼會突然大隊人馬出現在王都?
他說:「啾……巴羅夫太太……」
我承認我是弱雞沒關係,這位充滿正義與智慧的女子,不會就這麼相信一個老混蛋公報私仇吧?我充滿感激之情,大喊:「不是我!是凱奇那老頭自己跳出去的!邪惡正入侵仙都……」
「聽說聖光大教堂的祭司們為此在發放免費的糕餅給流浪漢,順便迎接教皇凱奇五世歸來。而你的未婚老丈人金美爾大人宣稱,他會幫女兒另擇夫婿。」
說實話我很奇怪,弗勒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什麼一直沒有嫁掉,還在外面一天到晚搗蛋,難不成真的要以身殉道,雖然她吸煙,但是仙都城壞男人也很多。
坍塌的側室里火光熊熊,我拚命沖向火里,我的屍體,我的屍體啊,不被燒毀也會被埋在裏面的!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的腳。瑪爾蘭嘴裏都是血,我真想大叫,美女,你都這樣了還想幹什麼?要我請你喝茶么?
一整天,我都站在廣場中間,等著做好事。
刺客們一回頭,我就飄到左,飄到右。看不見,就是看不見。
一個地精矮子突然尖叫著從大廳里跑出來。在他身後冒出彤色的火焰。
珊珊最初吸煙的時候,我記得是想研究戒煙的葯。現在她自己很上癮,那種葯有沒有就很難說了。據說煙油里含有極重要的成分,可以麻痹神經,還可以讓人慾仙欲死,是邪惡的術士們的最愛。現在想不到我也成了吸煙者,而且比任何人都抽得凶。
看來邪惡入侵仙都是真的了,三大神聖行會的領袖和若干人員都受到影響,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墮落。而這種墮落過於隱秘,直到最終發作前都很難被人察覺。他們口中所念的巴羅夫太太一定難逃干係。但是現在我只關心我能不能復活,其它的著急也沒用。
辛格萊斯幽靈問:「你打算怎麼辦?我看很快你的未婚妻就會改嫁了。聽說一小時前花店就擠滿人,現在連野花都值三塊錢。」
珊珊為什麼不肯幫娜娜看病?我不明白。原本我也想追上去,但是煙頭冒出絲絲裊裊的白煙,一個女人無意中一瞥,突然一聲驚叫,差點兒將手裡的籃子都丟掉。
眼前一片漆黑,蒙嚨中,好像撞到了什麼,靈魂的波動似乎跟什麼契合在一起,聽見豬叫。
士兵們都很惶恐,特別是騎士們。「白日幽靈!」他們把這歸結為惡兆,尤其是教皇歸來之日。現在不太平,黑暗女王正跟血色十字軍在很遙遠的地方打得你死我活,這個幽靈很可能是幽暗王國派來的探子。只是探子還好,說不定過幾天就要出大事啦。
「好吧。」珊珊翻翻口袋,掏出一瓶彩色的小糖片,「這個估計對她的身體有好處。」
我於是前往騎士工會,去見我的未婚老丈人。
我大搖大擺從他面前飄過。我卡迪南刺客與刺客之子,即使死了也要阻止邪惡入侵的第一步,懲戒墮落者!不是公報私仇,絕對不是!
小偷?
「這是什麼?」賓尼大喜,捧著玻璃瓶子來回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