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走出街區，她來到長滿藍色花朵的小山的山腳。沒有上山的石階，連狹窄的小路都沒有，映入眼帘的，只有滿山遍野的藍色花朵。

拿出手機，發現一點信號都沒有。這個小島比上次那個更加落後，沒有電燈，沒有電線。這樣也好，一切都是自然的。

見我沒有反應，小女孩將盤子再次舉高，示意我拿去吃。

我第一次對自己處理事情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是對生活徹底失去信心的人，那麼她對世上所有事物都不會有任何興趣。難道三個月的旅行，真的改變了她……

「馨雨。」我叫著她的名字，坐到她的旁邊。

「因為，我擔心你。」我將手掌放在腦後，躺在花叢中，就在馨雨的旁邊。

小旅館設有一個獨立的小餐廳，僅在用餐時間開放，但我怕在那裡遇到馨雨，所以沒有去那裡使用晚餐。

小女孩的態度很好，明白我手勢表達的含義之後，馬上從廚房裡端出一份粘糊糊的肉塊，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山不陡，很容易就上山。這裏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和馨雨。但馨雨一直沒有回頭，我就一直悄悄地走在她的身後。

我的喉嚨被雜亂的情感堵塞，什麼都說不出來。事到如今，馨雨還不願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一個人把感情埋在心底，默默承受過去、現在和未來。

我渾身一顫，有些驚慌。

這時，她終於看到我。滿臉的驚愕。

天色暗得有些發藍，我終於從低矮的床上一躍而起，走出房間找到那個小女孩，讓她給我弄一點吃的。

馨雨從花叢中坐起來，盯著我的眼睛，「為什麼要來找我？」畢竟是馨雨，根本沒有問我是如何找到她的。

她靠在窗台上，似乎在寂寥地賞月。我看不清她的神態，甚至看不到她的臉龐，在黑暗中，空白的細節部分只能靠想象來彌補。

又一陣風吹來，險些將我面前的油燈吹滅。花園周圍的幾個房間紛紛關上窗戶，整個花園更加黑暗。

真搞不懂這裏的人怎麼會視這種調料為美味……黑乎乎的顏色，強烈刺激性味道，時間長就會變得僵硬……我懷疑這是否來源於某種模樣奇怪的海底生物……

我咬咬牙，硬著頭皮接過盤子，閉著眼睛將肉塊全部吞入肚子，再塞給小女孩幾張紙幣，回到自己房間。

順著馨雨的足跡，我們在這個藍色的世界里踩出一條蜿蜒的黑色小路。這裏的土質很好，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這些植物生長的很茂盛。但我覺得很奇怪，整個山上，竟沒有其他的植物，連動物的蹤跡也沒有。絕對是一片安靜的藍色世界。

花園裡黑漆漆一片，周圍的幾個房間各自有著搖曳的黃色燈光，不時能看到黑影在房間里閃動。而我對面的房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步都不停留，馨雨到達山頂，仰望著天空，長長地鬆一口氣，向後倒在鬆軟的泥土上。

「對不起。」她抬頭看著星空，吐出三個字。

我早已覺察到馨雨對我有感情，但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馨雨的內心。

花朵散發著一種朦朧的熟悉香味，令人覺得很放鬆。

微風將花園裡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馨雨將窗戶關閉，也將她那份光亮收回。

仔細觀察著身旁的植物：這是一種有著寬大藍色花瓣的植物，寬大的花瓣將綠色的莖葉都掩蓋在其下方。所以從遠處看過來，整個山上只有藍色，而看不到土地的黑色，也看不到葉子的綠色。

馨雨忽然說道：「林天。」

隨著吱呀一聲，對面的木質窗戶被緩緩推開。在月色和燈光下，一身乾淨的白色睡袍，是我能看到的全部。

我也關上窗戶，鑽進被子里，將《理想國》放到枕邊，看著屋頂細緻的木頭花紋，心裏愈發沉重。馨雨是我發誓要照顧和保護的女人，而秦琴是我的女朋友，我自己的心，能否公平地區分這兩種感情，能否公平地處理將來的問題？

走到小餐廳，正巧看到馨雨從座位上離開，她將面前的食物吃的乾乾淨淨，包括那盤黑乎乎的肉塊。

這個小小的中央花園此時成了傳說中的伊甸園，一邊洗滌著人的靈魂，一邊勾引著人的慾望。

這裏的清晨似乎來的特別早，緊追著太陽起床，只讓自己感到分外疲憊。對面的房間的兩扇窗戶都開著，我能穿過房間看到大海的波濤，同時我也知道，馨雨已經起來了。

我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後頭，生怕她再次從我眼前消失。

她似乎已經熟悉這裏的路，沒有任何猶豫地走著一條道路，偶爾停下腳步，拿起道路旁販賣的小玩意，觀察一陣之後，並不買。

一股沉悶從胸口衝上頭頂，我全身霎時變得無力，手裡捏著《理想國》，心情如同被撞翻的火車，悲涼地倒在荒野里，裝載著的各種想法，凌亂地摔得到處都是。

但願肚子里那些食物能快點消化……我坐在窗邊，點亮一盞油燈，將《理想國》放在面前。這種燈油似乎采自某種植物，有著獨特的植物香味，令人全身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