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傳
第二十九章 生鐵化成水
「你好。」秦琴從座位上站起，向董振文的母親問候。
我走到他旁邊，把拳擊手套塞到他手裡，站穩姿勢，對沙袋用力推出一拳。
「什麼時候能做到這種程度，再脫掉手套。」我甩他一眼，走向屋子。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不要再做無意義的家訪，實話告訴你，我已經不想讀書了。」董振文伸手擦著額頭的汗水，不友善地看著秦琴。
「以後家裡有什麼困難，可以讓董振文找我。」秦琴對董母笑笑，起身告辭。
「是，我是他的母親。」
「我不要！」董振文對著拳擊手套揮出一拳，將拳擊手套打了回來。
他終於看到我們，滿頭大汗地走到門口，隔著鐵門問我們，「什麼事？」
我們剛走幾米，身後忽然傳來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董振文有些沙啞的聲音，「進來吧。」
「
董振文沉默幾秒，忽然在我身後叫道：「你很強，輸給你，我一點都不懊悔。」
「嘿！戴上這個！」我把尚未解開的拳擊手套拋向他。
彭！沙袋發出沉悶的響聲，微微振蕩，中央部分被我的拳頭打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董振文的家在一個小巷之中，十分難找。費盡周折，我和秦琴終於到達他家的門口。通過鐵門，我們看到院子里堆滿了各種零碎的摩托機械零件，零件都沾滿灰塵，似乎有多年未曾移動過。
等走遠一些，秦琴嘆口氣，「董振文的爸爸原本是個很有名的機械技師，家裡的條件也還不錯。
董母搖搖頭，看著董振文，「你到外面去練拳吧，我和你們老師聊聊。」
「新來的班主任。」董振文脫下濕透的汗衫，露出結實的肌肉。他替秦琴端上一杯水，卻沒有我的。
「你好。」董振文的母親淺淺一笑，頗有禮貌地回禮。臉上擋不住的滄桑，讓她的看上去有些憔悴。
「可以，但是，不要再給我添麻煩。」我轉過頭，走進屋子。
董振文從鐵門上拿下拳擊手套，帶著我們走進屋子。
院子里，董振文赤膊上身，對著沙袋揮出一拳又一拳，掛著沙袋的鐵架子不停搖晃，帶動整個院子的地面微微搖晃。忽然間
原來是這樣……難怪董振文家的院子里有這麼多摩托車的零件。
我單手接住空中的手套，問他：「你以為你已經到了脫離手套的地步嗎？」
他驚訝地看著我，不知該說什麼。
院子的角落豎著一個鐵架，上面掛著一個黑色的沙袋，而董振文背對著我們，站在沙袋旁，一邊叫喊著，一邊使勁地用拳頭錘打沙袋，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
我扭頭看著他，「你也可以變得更強。」
「誰來了？」裡頭的屋子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秦琴猶豫幾秒，把剛買的拳擊手套夾在鐵門上，「這個……給你。聽說你喜歡練拳擊。如果心情不穩定，那我過兩天再來。」
董振文站在院子門口，目送著我和秦琴離去。他赤膊著上身，手裡拿著全新的拳擊手套，身後是一堆生
「董振文，」秦琴輕輕叫一聲，他沒有聽見，於是用更大的聲音又叫一聲，「董振文！」
「董振文的父親，今天不在家？」
他停止擊打沙袋，生氣地看著我。我注意到他的拳頭關節已經通紅，再繼續打下去，就要磨破皮膚。
董振文立刻起身，走出門外。我拿起桌子上的拳擊手套，緊跟著他走出門外。秦琴和董振文的母親談話，我沒必要坐在旁邊。
女人從房間里走出來，穿著素色的衣服，看年紀就知道是董振文的母親。
房子里的東西不多，顏色灰濛濛的，似乎用了許多年。但整個屋子還算整潔，尤其是地板，被擦的一塵不染。牆壁上掛著一副油畫，畫的是一個未來機器，雖然是想象，但線條很流暢，整體的布局也很有震撼力。畫面右下角有幾個小拇指大小的字：董振文。
秦琴一愣，接著低下頭：「對不起。」
董振文猶豫著，忽然鼓起勇氣問我，「你可以教我拳擊嗎？」
「我想做一個簡單的家訪，你……」秦琴望著大汗淋漓的董振文，「能讓我進來嗎？」
「你是董振文的母親嗎？」秦琴重新坐下，溫和地詢問道。
秦琴高興地轉身，對董振文笑笑，走進鐵門。董振文還是一副開水煮不熟的模樣，當我走進鐵門的時候，用他那雙細細的眼睛盯著我。而我，也用一貫冰冷的眼神回敬他。
這傢伙，原來這麼可悲……我原本對他的不滿，隨著秦琴的敘述逐漸消磨殆盡。
「他已經死了。」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的汗酸味，使得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冷冷地看著董振文，一言不發，跟著秦琴一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