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機》兌二篇 大衍論卜

第五章 狗肉好吃火難消

兌二篇 大衍論卜

第五章 狗肉好吃火難消

車子很快就到了警局,一通筆錄、取證之後,三人被刑警老吳帶進了審訊室,局長張正健獨自一人坐在那裡。
「吃飽了?」方展笑嘻嘻地看著戰歸元道,「要不要再來幾斤?」
蘇彥白了方展一眼,往車廂邊靠了靠,沒再多說什麼。
方展蘇彥也陪著吃了點,秦揚卻沒動筷子,只是靜靜地喝著酒。
十斤肉一會兒功夫就見了底,這還不算,連方展他們面前的那三斤肉,也有一半進了戰歸元的肚子。
文墨妍是何許人,方展並不知道,秦揚和蘇彥也沒有聽說過卜術界有這麼個角色,可他們都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蘊含著非同一般的「量」。
「張局。」方展微笑著沖張正健點點頭,並不驚訝於他的出現。
咔嚓,一陣木頭的爆裂聲突然響起,戰歸元獃獃地望著桌子,手不由得停了下來。
他們所在的這家狗肉鋪子是對夫妻開的,生意一直不錯,別看店面不大,每天晚上都擠滿了來吃狗肉的客人。今晚的客人也不少,這夫妻倆忙得不可開交,特製的灶頭上擺滿了燉狗肉的砂鍋。
「我吃的和你們不一樣。」方展繼續道,「一碗是辣椒餡,一碗是毛筍餡。」
「飽了飽了。」戰歸元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愜意道,「抵得上好幾天,再多就不好了。」
沒有署名,沒有號碼顯示,方展一定也收到了相同的簡訊,所以才會驚訝。戰歸元雖然有點愣頭青,但並不傻,他很清楚這簡訊是哪裡發來的,也很清楚繼續斗下去的後果。
今天倒是碰巧遇上,看來方展他們的口福確實不淺。
「原來你身上的玄武神煞是被你爸害的。」方展露出一臉的惋惜,「唉,為了戰家揚名立萬,拿自己的兒子當炮灰,你爸也太冷血了點。」
看似隨意的敲打下,一張普通的木桌居然被戰歸元變成了戰鼓,那聲音雄壯跌宕,聲調激昂上沖。
從進簋街開始,戰歸元的鼻子就一個勁的抽,四處聞著味兒的往前走。
「哈哈,是啊,從五歲起就這麼……」戰歸元順口答著,卻突然住了嘴,眨眨圓溜溜的小眼睛,掃了眼方展和蘇彥。
「卜者擅用此法,水火合攻觀、聆、采三門,可成不世之功。」蘇彥接著方展的話頭道。
戰歸元一翻手掌,十指內曲,改用指節敲擊桌面,戰鼓聲再次響起。蘇彥注意到,他的胖臉已紅得幾近出血。
「你不必否認,我也並不好奇。」張正健點起一支煙,「但我希望我們的城市能夠安定和諧。」
玄武性陰私,主貪慾、偷盜,見污穢,在四神煞中是最為姦猾的一煞。
※※※
好像這話是個咒語,一聽到這個,雷在天立刻就癟了,臉上紅得發紫,活像個長了黑毛的大茄子。
秦揚側了側耳,臉上一陣愕然:「那老頭……」
「抱歉,給您工作上添麻煩了。」方展淡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卷進這些事件中去。」
「來三碗餛飩。」方展招呼了一聲,挨著攤邊坐下。
「唉……」方展做作地大嘆了一聲,那樣子似乎十分惋惜。
「看在這頓狗肉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戰歸元撇了撇嘴,沖秦揚伸出手,「瞎子,把包還我。」
「我在想事情。」方展一本正經道,「清涼的夜風有助於思維。」
聽了方展的話,那攤主點點頭,左手向內伸出一個小指,右手向外伸出一個大拇指,而後左手一敲,右手順勢甩到身後。
話說到這兒,方展突然打住話頭,眼睛迅速掃了掃四周,眉頭略微一皺。
「一黃二黑三花四白,小朋友倒是內行人。」老頭掰著手指算了算,「公的黃狗有是有,不過都是小狗和老狗,這中狗就緊了點。」
好吃就好吃,可惜什麼?換別人肯定要問個明白,那攤主卻沒接茬,只是繼續笑著,看樣子是直接等方展的下文。
「能吃是福,至少黃泉路上不會餓。」
這話是脫口而出的,可一出口雷在天就後悔了,拿卜術去占算女人內褲的顏色,真要傳了出去,這丟人可是丟大了。
戰歸元一馬當先衝進店裡,就近選了張桌子,秦揚挨著他坐了,方展和蘇彥跟著坐在了對面。
「其聲雄以明,疾如戰鼓,飛掠如火,是為徵音。」蘇彥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徵音為火,可入心,這小胖子是想用徵音引爆我們的心臟!」
「能說緊,那就是有。」秦揚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紙鈔,「開店做生意,有錢就有貨。」
「給我來碗正常的餛飩。」方展苦著臉道,「剛才那兩碗實在太難吃了。」
漢子爽快地應著,丟了幾把餛飩下鍋,隨手給爐子加火。
秦揚眉頭一皺,倒也沒發作,遞過背包,坐著繼續喝酒。
「狗肉性熱,中狗猶為勝之,入血化陽火,善克陰水之寒。」方展笑得有點賊,「凡玄武神煞附身者食之,佐以服氣之法,調和三焦經呈水火互搏之勢。」
兩人的對話陷入了僵局,蘇彥在一旁暗暗嘆息,方展沒主動殺過人,但因他而間接死亡的人已有不少。從現在他們遇到的事情來看,張正健的希望也許只能是個希望而已。
「這一切都證明,戰家還沒找出完全利用玄武神煞的法門。」方展笑了笑,「可就算這樣,這次大衍論卜,我還是不太願意碰上戰歸元這個對手。」
「我爸沒把我當炮灰,我命格五行水旺,其餘全缺,我五歲第一次學卜術就惹上了那對臭蛇烏龜。」戰歸元惱怒著,眼裡卻有了淚光,「是我爸把我救下來的,他自己卻丟了一條胳膊……你要再敢說我爸壞話,我就殺了你!」
「飛鳥化卜,走獸占數。你在西北也算風生水起了,怎麼跑到這裏卻藏頭縮尾的。」秦揚依舊不依不饒。
「這家不吃。」戰歸元擺擺手,繼續循著味,腳下走得更快了。
「剛才我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現在總算明白了。」方展嘆了口氣。
「內卦全陰,外卦全陽,相當於外強中乾的小人。陰是小人,陽是君子,小人盤據在內,君子自然就被驅逐于外了。」方展一臉有趣道,「你意思是大衍論卜會有小人作祟,而我們會被這些小人追殺?」
「先別急著扣帽子,我只是有點奇怪而已。」方展噴了口煙,望著眼前幽藍的煙霧道,「戰家剛剛回歸卜術界,大衍論卜就出現了凶兆,而你又是個附著玄武神煞的人。」
「小胖,別走了,這就有家花江狗肉。」方展跟在戰歸元身後叫道。
「拉麵館意外事故、垃圾堆無名女屍案、逃犯擊斃案、電信營業所綁架案、劉孜飛追殺案、紅燈區凶殺案、管一家襲警案、楊擇失蹤案、狗肉店惡性凶殺案……每一宗都和你有關,而且愈演愈烈。」張正健數著面前的一大摞卷宗,「方展,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無頭公案究竟該如何處理?!」
其實他們沒走遠,全都窩在後門小巷裡。
最後這句,戰歸元差不多是用喊的了,一張圓臉忽青忽紅,十指有節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起來。
的確,不說戰歸元身上的玄武神煞有多難纏,光他那手納音化五行的絕技就夠頭痛的了,這樣的對手,即便是方展攤上了也不會有多少便宜。
可這會兒他卻沒摸到,那隻黑色背包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秦揚的手裡。
「天卜再強也是人。」方展一臉無辜道,「孫悟空還被如來佛算計呢。」
嘩啦,面前這張結實的實木桌子瞬間變成了一堆柴火。
「看來他們並沒有安排監控人員。」蘇彥靠近方展道。
「狗肉,砂鍋燉的。」戰歸元舔著嘴唇道,「要黃狗,公的,五歲左右的。」
走了幾百米,戰歸元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右邊的一家鋪子。
「十賭九騙,我沒興趣。」方展繃著臉,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天卜,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文墨妍再次粘上方展,「方式你定,賭注可以加倍……」
「秦揚,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攤主臉上一紅,似乎被秦揚說到了痛處。
「對,太對了。」攤主突然開口說話了,炸雷似的聲音把方展和蘇彥嚇了一跳,原來他不是啞巴。
這種餡的餛飩能吃嗎?!
「你個大男人怎麼扭扭捏捏的?」蘇彥不耐煩了,「她和你打的什麼賭?有沒有騙你?」
蘇彥徹底糊塗了,難道方展和這攤主在打什麼啞謎?可剛才方展也只是吃了兩碗餛飩說了一句話而已,這要是啞謎的話,未免也太玄了點。
店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三個,就再沒別人了。
雷在天聽著一愣:「不客氣,有事儘管說。」
「又多了一個麻煩。」方展嘀咕了一句,回身走到雷在天身旁,「老雷,麻煩你件事。」
方展搖頭,他不擔心自己會輸,而是擔心自己會贏。文墨妍死纏著要和他賭,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也許她根本就是想輸給方展。
「按卦象來說,辛辣之物代表乾,芋筍之物代表坤。」方展盯著攤主道,「上乾下坤,得卦天地否,你是要告訴我這個?」
「哦,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方展沖蘇彥壞笑了一下,見她唬著臉,連忙又道,「你意思是,大衍論卜里也要提防女人?」
方展搖搖頭,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彥恨得壓根痒痒,就差沒抽他兩耳光了。
「還是老秦厲害,剛才我都不能動了。」蘇彥捏把冷汗道,「好險,要不是那杯酒,我的心臟就成爛蕃茄了。」
「老子什麼時候扭捏過了?!」雷在天有點惱羞成怒,「她賭我算不出她內褲的顏色,我算的是肉色,結果她根本就沒穿內褲!」
「別誤會,我們只是有點好奇。」方展點了支煙笑道,「你從小就這麼吃狗肉?」
「柴爿餛飩一般什麼餡?」方展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張正健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一旁的老吳早已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大砂鍋五斤一鍋,小砂鍋三斤一鍋。」老頭又端出四壺燙好的黃酒,「酒算我送的。」
一個人吃十斤狗肉?方展他們都愣了。狗肉這麼熱的東西,一口氣吃十斤,流鼻血都能流死。
「天卜是個無賴。」戰歸元氣鼓鼓地說道,「三個欺負一個。」
「張局是個聰明人。」方展懶懶道,「他不會做這麼沒有意義的事情。」
「不好意思,怪我太好奇了,想試試這小胖子的能耐。」方展撓著頭笑道,「結果自己也著了道,卯足了勁才能動,踢老秦的那一腳沒注意輕重。」
看著秦揚那模樣,蘇彥恍然大悟,原來當時秦揚也一樣不能動,他端在手裡的那杯酒是被方展踢翻的。
「香,真香,不過就是可惜了點……」方展喝完最後一口湯,咂巴著嘴道。
以食物代表卦象,暗藏提示,蘇彥這才平衡了點,原來這啞謎藏在餛飩餡里,難怪剛才自己摸不著頭腦。
「怎麼?戰歸元留下什麼貓膩了?」蘇彥注意到他的異狀。
「是你答應的,我可沒賴你。」戰歸元倒是會錯了意,「最多我自己付一半好了。」
「恐怕要提防的還有他自己。」秦揚在一旁冷冷道,「雷在天,你什麼時候成了賣餛飩的啞巴了?」
從那女人出現起,雷在天就在找地縫鑽,可偏就問到了他,一時間只能哼哼哈哈的不知所云。
奇怪,店主夫妻和其他客人去哪兒了呢?
梆梆,一陣清脆的敲擊聲傳來,蘇彥這才發現,街頭不遠處孤零零地擺著個賣餛飩的小攤,敲擊聲正是那裡發出的。
「小狗補腎,中狗補血,老狗去風濕。」蘇彥拉了下方展的衣角,悄悄說道,「難怪他……」
要說請客吃飯,沒有比簋街更好的去處了。一千四百多米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小吃鋪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家,那菜式花樣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吃不著的。
蘇彥並不笨,這麼冷的天氣,方展帶著他們在路上慢悠悠溜達,目的肯定不是為了想什麼事情
蘇彥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後面,兩眼死盯著戰歸元的肩膀,她始終沒想明白,為什麼戰歸元的身上會附著這東西。
「因為他輸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願賭就要服輸。」
「豬肉餡,也有加薺菜的。」秦揚答道,「就是我們吃的這種。」
方展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似乎對張正健的說法表示驚訝。
「這小子真是個瘟神……」帶隊的是刑警隊的老吳,進店第一眼看到方展時,他的頭就開始痛了。
「戰家為了重振威名,居然由著自家子弟被玄武神煞附身。」秦揚沉聲道,「不過,戰歸元似乎還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神煞。」
於是,警察來了,「正好」留在店裡的方展他們便成了嫌犯。
簡訊只有簡短的八個字:「若再私鬥,莫來論卜。」
方展他們就進去了,還是被一群警察給請進去的。
「大衍論卜前夕,嚴禁以任何方式私自斗卜。」秦揚冷著臉橫在兩人中間,「否則將被卜監會取消參与資格。」
「身邊跟著個天卜,被人算計卻不知道。」蘇彥低聲嘀咕道,「這話說出去會被人活活笑死。」
「我讓鑒證科複查過,現場證據顯示,案發前你都沒有到過現場,卻對現場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張正健盯著方展的眼睛道,「換句話說就是:你對每一個案件的發生都有預見。」
方展見了他們倒是沒怎麼驚訝,帶著秦揚蘇彥,合作地上了警車。
酒水來自秦揚手中的酒杯,他不動聲色地這麼一灑,剛好把那密集的戰鼓聲截了下來。
吃著餛飩,喝著熱湯,感覺很是不錯,那攤主咧嘴笑著,一邊給三人加了份榨菜末,權當調味。
蘇彥和秦揚也被他勾起了興趣,一樣等著下文,可方展沒說下去,悠哉游哉地抽起煙來。
試試能耐?蘇彥聽了一臉不快,方展試試倒不要緊,差點把她和秦揚給試進去。
說話的當口,三人已走到了餛飩攤前,擺攤的是個約摸四十左右的精壯漢子,一臉鋼針似的絡腮胡比秦揚的還要濃密,大有三國猛張飛的神采。
「老子哪裡藏頭縮尾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雷在天被數落得有點火,「你家的事也不是老子一人作主的,別總他媽咬著不放。」
「從個人角度來說,我也喜歡安定和諧。」方展摸了摸眉角,「不過,我只能保證管好自己。」
「和我沒關係。」秦揚揉了揉腿,「方展,下次踢我別那麼用力。」
「可惜什麼?你倒是說啊。」蘇彥忍不住了,她最煩方展這種說話說半頭的毛病。
「別那麼凶嘛,我可沒有挑釁的意思。」文墨妍隔著秦揚沖方展拋了個媚眼,「天卜,咱們大衍論卜再見,到時你可不許逃。」
坐在一邊的老頭瞅著情形不妙,忙不迭地收拾了砂鍋酒壺,看樣子是怕這桌人打起來砸了家什。
「你好好的為什麼要在這裏裝啞巴賣餛飩呢?」方展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他的話正是蘇彥想問的。
張正健繼續抽著煙,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方展。他承認,自己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非同一般的好感,可這個年輕人給城市帶來的殺戮事件實在太多了。張正健不是個徇私的人,如果可能的話,他現在就想把方展關進看守所里最嚴密的監房。
時間已是深夜一點,三人並沒有急著返回方展的住處,而是順著大路慢慢溜達著。
「你可以問問雷在天,我文墨妍有沒有對他騙賭。」女人莞爾一笑,滿眼放電道。
話說了一半,方展卻遞過杯茶打斷了她,順勢沖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不要多說。
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很多,有吃飯吃進廁所的,有吃飯吃進醫院的,可大多沒怎麼見過吃飯吃進警局的。
話音鏗鏘有力,三人都感覺到了張正健身上那股極強的威攝力,很明顯,他是動真怒了。
不開口,不能直接用卦象,全憑啞謎的方式來表達,直到某個卜術界的人能領會其中的意思,這算哪門子公平機會?雷在天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方展提到的這個「天地否」預示著什麼,蘇彥很清楚,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二卦。這卦天在上,地在下,看上去好像很吉慶,其實是暗藏了殺機的卦象。
「不管怎樣,我希望你能夠儘力避免類似案件的再次發生。」張正健用力摁滅了煙頭,「否則,我將會不惜一切警力和資源,以確保你不再和任何案件有關聯。」
「嘿嘿,就是這兒了。」戰歸元咽了下口水,沖方展笑道,「吃狗肉,跟著我准沒錯。」
眼前這女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尤物,且不說那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也不談那精緻得有些誇張的容貌,單就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柔媚韻味就足夠迷死一堆男人。
「走,我請你們吃夜宵。」方展沖蘇彥眨眨眼,「路邊攤的餛飩可比店裡的好吃。」
攤主嗯啊了兩聲,又指指蘇彥,雙手在身旁做女人梳頭狀,隨後伸出小指,一臉的忿忿不平。
蘇彥聽得一陣臉紅,沒敢問雷在天是怎麼知道算錯的。
可證據呢?從事三十多年公安工作的張正健恰恰被自己最注重的東西困擾了。
那攤主倒是不急,笑呵呵地又端過一碗餛飩,放在了方展面前,示意他再吃吃看。方展也不客氣,稀里呼嚕地幹掉了這碗餛飩。吃完咂咂嘴,眯著眼像在琢磨什麼。
這聲音柔媚婉轉,又略帶一絲沙啞,聽著十分性感。眾人循聲望去,卻沒看到任何的人影。
「不對,沒扯平,這頓本來就是你該請我的。」接過背包,戰歸元像想起了什麼,「今天我吃不下了,改天記得再請我吃,不許賴賬!」
說著沖方展揮了揮拳頭,氣哼哼地走出了店門。
「那你幹嘛還要我們陪你在街上瞎轉?」蘇彥瞪大眼睛道,「大半夜的不說請吃夜宵,倒讓我們喝西北風。」
「嗯,剛才他發怒的時候,從狗肉中聚集的陽火居然會上沖。」蘇彥點頭道,「而且他也不敢喝黃酒,可能是怕性溫的黃酒影響他提煉狗肉中的陽火。」
「徵音屬火,桌子是木頭的,這本來就已經夠嗆了。」方展戲謔道,「你剛才吃了那麼多狗肉,遇酒體內陽火上沖,再那麼賣力一敲,可不就成柴火了嗎?」
秦揚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卻暗自擔心,如果真是只老虎,再犟的驢也是個死。
遠處的樹影下,有個人影正望著方展等人,一雙眼睛眯成了細縫。
鋪子不大,也就四十來個平方,裏面擺著四張桌子,除了一張桌邊有個老頭自斟自飲之外,也沒別的什麼客人。
見著噴香的狗肉,戰歸元眼都直了,當即甩開腮幫子一頓猛吃。奇怪的是,他卻一點都沒碰那些黃酒。
蘇彥之前在戰歸元身上看到的東西就是玄武神煞。這個小胖子和方展一樣,都是被神煞附身的人,但他卻巧妙地利用了玄武神煞的特性,將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一個常人很難達到的程度。
那個老頭呢?!
原來這攤主是用木柴燒的火,據說這種燒法是將木柴燒著,等火頭過去后,慢慢添柴,保證爐子里不出大火,靠木柴低溫小火把餛飩煮熟。按以前的說法,這叫「文火」煮食,煮出來的柴板餛飩皮薄餡嫩,美味爽口,可就是因為太耗時耗材,所以現在基本見不著了。
簡單的兩句話,把個發獃的戰歸元說得更懵了。這年紀輕輕的天卜果然不好惹,還有旁邊這個瞎子,居然只用一杯酒就破了他的納音絕技。
「玄武屬水,勾陳屬土,土水相剋。勾陳起反應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身上和我一樣附有神煞。」方展盯著戰歸元的眼睛,「用四神煞中最姦猾污穢的玄武附身,戰家在你身上押的是什麼寶?」
擲地有聲的話語中,張正健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五分鐘后,刑警老吳進門,帶方展等人又做了次筆錄,隨後將他們送出了警局。
「沒有寶,我爸說了,培養我的目的就是要卜術界見識一下戰家的實力。」戰歸元漲紅著臉辯駁道。
蘇彥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跳竟不知不覺地和這節奏同步了起來,並且還在不斷地加快中。
很香,香得有點讓人想入非非,方展的鼻子里一下充滿了這種香味。
戰歸元的胖臉抖了兩下,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背後,他背上一直背著個黑色的雙肩背包,之前那支像笛子似的奇怪樂器就是從包里拿出來的。
賣餛飩攤主居然也是卜術高手,蘇彥不禁暗自慚愧,她雖然感覺出了這個雷在天身上的「量」,但因為太過微弱,所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幾位想吃點什麼?」先前自飲的老頭站起身,慢聲慢氣地問道,看來他就是店主。
「嘖嘖,香啊,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戰歸元只顧著流口水,完全忽略了身邊的這三個人。
西北雷在天,蘇彥記得曾聽爺爺提起過,這個驃悍的漢子是個神卜者,最擅長與飛禽走獸溝通,能從它們身上獲取到常人所不能提供的「量」。
「要是他贏了,我就陪他一夜,任他擺布。要是我贏了,他就不能參加大衍論卜。」文墨妍嬌笑道,「雖然我贏了,可還是公平地給了他一個機會,不然你們也不會吃到他煮的餛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展一咧嘴,「那人不夠了解,我是驢脾氣。」
「我要十斤,他們三個最多吃三斤。」戰歸元也掰起了手指,「就先來十三斤吧。」
這小胖子吃個狗肉怎麼和相親似的,還講究起毛色、性別、歲數來了。方展聽著有趣,一邊笑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蘇彥。可蘇彥卻無動於衷,依舊出神地盯著戰歸元的肩膀看個不停。
啪,一片酒水灑在了桌上,戰歸元敲在打濕的桌面上,戰鼓聲的節奏頓時變了調。
「滴嘟……」「嗚……」幾乎是同時,戰歸元和方展身上的手機發出了響動。
當然,這一切都是方展他們進鋪子之前的事情了。等他們進去的時候,鋪子里就剩下那個喝酒的老頭。
「忍者、老頭,也許是同一個人。」秦揚低聲道,「看來有人不想你參加大衍論卜。」
正常男人都喜歡漂亮女人,方展是個男人,而且相當的正常,只不過他稍微有點懶,尤其是懶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老頭看看桌上那錢,約摸有四五百的樣子,點了點頭:「有是有,你要多少?」
對著冷冰冰的秦揚,文墨妍倒是沒轍了,這男人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要跟他賣弄風騷,那可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哦,十三斤,有,有。」老頭倒沒怎麼奇怪,「三十五塊一斤,一共四百五十五塊,桌上這點錢差不多剛好。」
可他心裏還是有點火,那樣說他老爸,就算是天卜,也不能原諒。
客人十三個,店主夫妻倆,這十五個人靠著牆根一字排開,腦袋耷拉在胸前,死了。
「肉來了。」老頭走了出來,手裡端著個碩大的托盤,上面放著兩大一小三口砂鍋。
按說這巷子平時是沒人去的,正好隔壁店有個客人喝高了,又正好鑽進巷子嘔吐,再正好看見了這場面,還正好身上帶著手機。
方展隨手掏出手機,顯示有新的簡訊,打開一看,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戰歸元本來準備和方展沒完,看見他那模樣,禁不住也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天卜果真不一般,有沒有興趣和我賭一賭?」一條嫩滑的手臂纏上了方展的脖子,「我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
想是這麼想,可蘇彥的心臟卻在節奏的影響下,無法抑制地跳動著,渾身的神經和肌肉已完全僵硬。別說去阻止戰歸元了,她連手指都沒法動一動。
「哈哈,對不住了,老子這就給你煮。」雷在天大笑著忙碌起來。
拿了錢,老頭轉身進去,沒多久的功夫,店裡飄起了一股濃濃的肉香。
說著細腰一擺,輕盈地消失在街頭的黑暗中。
「唔,柴爿餛飩。」秦揚嗅著香氣道,「現如今難得一見的江南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