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三一 妖書
眾人搖頭嘆氣，孫承宗拍了拍那官的肩膀，說道：「走吧，先回衙門。」
這時張嫣低聲說了一句，太監李芳便尖聲道：「有事稟奏，無事退朝，待三司法審明白了，再上報朝廷。」
沈光祚道：「孫大人，您的意思難道這事兒不審，就這樣算了？」
張嫣在帘子里看「妖書」，下邊安靜了一會，就有一個新浙黨的官員忍不住說道：「這本書一定是六科給事中趙大才所印！」
一騎衝過去，把兩個正在對打的官員攔開了，其中一個花白鬍鬚的官兒仰起頭看著那騎士罵道：「還不滾開！」
孫承宗對著御座上抱拳道：「請太後作主，這案子該怎麼審？」
眾人打得正歡，誰管那些軍士？文官們膽子極大，武人在他們眼裡屁都不是，老子就是官，怕你披甲的？
騎士們喊道：「住手！住手！」
新浙黨的人被吃果果地指責謀反，已經暴跳如雷，大罵三黨；三黨的人覺得自己很冤枉，自然受不得這口鳥氣，也是破口大罵。
眾官員又恨又怕，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趙大才被押走，趙大才初時大呼冤枉、六月飄雪之類的話……但是現在是二月，而且只有小雨，沒有雪。
沈光祚幫腔道：「印沒印，誰指使的，一審便知。」
張嫣道：「拿上來我看看。」
……在後世，這次散布反黨反革命小冊子的事件，史稱「第三次妖書案」，更大的歷史事件，被稱為「明末
……
孫承宗哼了一聲道：「怎麼不審？但趙大人是給事中，朝廷言官，豈能說拿就拿的？必須得拿出證據來才能動趙大人！」
周圍的三黨官員憤怒地圍了過來，聲援趙大才。這時一個穿著錦袍的錦衣衛軍官冷冷道：「你們是想抗旨還是謀反，啊？」
很快他的嘴就被人堵住，喊不出話來了。趙大才拚命地掙扎，恐懼到了極點，他是知道被錦衣衛拿住的官員是什麼下場……
轉眼之間一群飽讀詩書的風雅之士干起了群架，打得灰塵四起，場面十分強大。就在這時，只見一隊騎兵自承天門那邊賓士而來，當頭一個身穿仙鶴紅袍提重劍的人，正是張問。
沈光祚冷冷道：「趙大才嫌疑最大，不審他審誰？」
張嫣沉吟片刻，有得官員她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沈光祚是張問的親戚，這個她是明白的，想罷便說道：「趙大人有嫌疑，須得詢問清楚才能還他清白。」
眾人沒有說話，李芳便喊道：「退朝！」百官跪倒在地，喊道：「臣等恭送太后。」
趙大才沒有被擋著逮捕，但是退朝之後，剛走出紫禁城，便突然湧上來一群錦衣衛和獄吏，不容分說，把趙大才按翻在地，用繩子捆了個結實。
太監李芳一甩手裡的拂塵，揚到手臂彎後面，從御座上走了下來，接過沈光祚手裡的「妖書」，然後返回御座跟前，把書呈到張嫣的面
那冊子上的內容十分露骨，寫著新浙黨一眾官員黨同伐異、居心叵測，借開礦之由，專挖龍脈，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雖誅滅九族千刀萬剮不足以謝其罪……云云。
沈光祚大急，指著汪在晉道：「你……你……」不知如何辯解，一不小心就被人拿住了把柄，實在有口難辯。
其實什麼挖到了龍脈就是玄虛不實之事，誰也說不清楚。大夥都覺得沒啥事，不料沒過幾天，又發生事兒了。
帘子裏面一個軟軟的嬌嫩聲音道：「眾卿平身。聽說今早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禮部尚書孫承宗沒法沉默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人下獄，自己一句話都不說。孫承宗站出來正聲道：「凡事都要講個證據，誰看見妖書是趙大才印的？誰又看見妖書是趙大才散布的？」
沈光祚聽罷萬分感激地看了張問一眼。
趙大才白著臉道：「話可不能亂說，我趙大才身為大明的官員，站得正，行得直，有什麼話就上摺子明說，犯的著如此下作？」
……事實擺在面前，他們口中的奸黨自然就是新浙黨，不幸的是奸黨的黨魁是張問，太后的姐夫，還請個屁的願，吃多了撐的。
張問見狀指著他們吼道：「拉開，都給我拉開！在午門就打架，成何體統！」
御座前面照樣垂著一道帘子，只能看見裏面的人影，聽見說話聲。眾人跪倒呼喊道：「臣等拜見太
有三黨官員氣憤不過，大喊道：「奸黨禍亂朝政，小人霸佔廟堂，我等去午門請求太后清除奸佞！」
張問的話在廟堂上是相當有分量的，不僅有太后的支持，而且底下有一幫人支持。果然張嫣便說道：「張閣老言之有理，先著三司法查妖書。」
「李大人，您打下官干甚？咱們是一起的啊！」那挨了巴掌的青袍官員捂著臉，幾乎要哭出來。
眾騎士只能從馬上跳下來，衝過去把兩幫官員拉開，許久才控制住情勢。張問沒好氣地說道：「出了什麼事兒，到朝堂上講理去，打來打去能打出結果嗎？誰是誰非，在太後面前說清楚，太后自有定奪。」
「老爺，老夫人做了燕窩粥，吃點東西再去吧。」
「砰！」只見一個身穿紅袍的老頭被推到午門上，腦袋被撞得頭破血流，烏紗帽也掉到了地上。那老頭大怒，十分矯健地跳將起來，「啪」地一巴掌扇了過去，對面那官兒的臉上頓時冒起五個紅指印。
「什麼冊子？」沈光祚揮了揮手，讓暖被窩的兩個十二三的小姑娘退下，然後再不緊不慢地拿起那小冊子。
戶部侍郎沈光祚迫不及待地走了隊列，拿著一本小冊子道：「稟太后，今天一大早，臣剛剛起來，就發現了這麼一本妖言惑眾的妖書，臣氣憤不過，來到午門，才得知朝中的大臣都撿到了這麼一份妖書。此書污衊朝廷大臣，影響極壞，請太后
他翻開看了一會，還沒看幾行字，頓時大怒道：「妖書！妖言惑眾的妖書！」
當他坐轎來到午門時，午門口已經炸開了鍋，一大群官員正在那裡瞎嚷嚷。沈光祚這才知道，不僅他的門口有這種小冊子，各大衙門門口、官員家門口，一夜之間都是這種小冊子，影響極大。
眾官僚走到御門前面的廣場上等著，有太監進去稟報今天出事了，所有太后沒有罷朝，叫太監李芳出來傳旨，到御門內早朝。
「快給我把官服拿來，我要去上朝！」沈光祚急火攻心，差點沒跳起來，「這幫宵小之輩，十足的小人，拿不出有利證據說明西北問題，就搗鼓這些神鬼之事！」
沈光祚一聽大喜，喊道：「來人，去掉趙大人頂上烏紗，拿執殿下！」
二月十三日天還沒怎麼亮，兵部侍郎沈光祚剛剛起床準備早朝，突然管家跑了進來，拿著一本小冊子說道：「剛剛門房打開角門，發現了這小冊，老奴看內容非同小可，就給老爺送進來了。」
孫承宗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他覺得這妖書極可能是新浙黨那邊的陰謀，目的就是嫁禍到三黨頭上……這妖書案誰也不能接著，否則就是個死字。
「大胆！」孫承宗怒道，他的長袍下擺因為氣憤而微微顫抖，指著沈光祚的鼻子罵道，「這大殿之上，有你沈光祚下令的份？太后只是說詢問清楚，什麼時候說要捉拿下獄了？！」
這時午門
兵部右尚書汪在晉是孫承宗一手提拔上來的，這時候不聲援就是貪生怕死，當下便說道：「沈光祚擅傳懿旨，其罪當誅！請太后治罪，以正朝綱！」
就在這時，張問出列淡然道：「咱們在說妖書案的事兒，你們這一番攪和，倒把罪名引到沈大人的身上了。我看妖書案影響甚壞，是對朝廷權威的極大蔑視，必須把事情查清楚，至於其他細枝末節，先放一邊比較好。」
他的烏紗帽滾落在地，在地上滾了一段距離滾到街上，一輛馬車行駛過來，立時就把帽子壓得扁平。
「對不住，老夫一時氣憤打錯了……是他！咱們一起揍！」
張問見著眼前的狀況，大吼道：「都給我住手！」鐵蹄提著長槍便圍了過去，躍馬揚威，威脅打架的人。
趙大才急道：「你休得血口噴人！」
「操你媽！」「干你娘！」「無恥下作之輩，你們就只會搗鼓這種鳥玩意？」……
吵架一動了肝火，誰也別想說服誰。你和我講道理，我就和你耍無賴；你和我耍無賴，我就和你講道理，扯來扯去沒個結果，然後宣布退朝散夥。
那官員冷冷道：「前幾天就是你彈劾西山煤礦的事兒，眼看證據不足，便用此下作手段，意圖誣陷我等。」
沈光祚怒道：「吃個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