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十一集 意外重任

第二章 嫣然美姝

第十一集 意外重任

第二章 嫣然美姝

她踢他一腳之時,他卻還在為她著想。
容若得她點醒,立刻跳了起來:「你說得對,我這就去找她,再不讓她離開我。」
「我不管什麼江湖人還是平民,我只知道,他們都是人,而且還是大楚國的子民,我雖不管事,總還是楚國的皇帝,所有的楚人,都是我的子民,每一個人的生命,我同樣珍惜。」容若淡淡道:「君王也好,平民也罷,生命都只有一次,誰也不比誰高貴。就算是江湖人自尋煩惱,自討苦吃,為貪死,為貪亡,但事情既然發生在我眼前,我就不能當做不知道,受害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能讓死亡再延續下去。動手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坐視殺戮開始。」
容若平日雖喜歡四處炫耀、耍寶,一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來誇他贊他崇拜他的樣子,但不知道是天生害羞,還是因為以前被蘇良、趙儀諷刺得太多了,乍聽這全出真誠的一句稱讚,竟然也是愣了一會兒,才有些慌亂地乾咳一聲:「這個,呵呵,哈哈,我,那個,其實,謝謝,你誇獎我。」
他人撲過去時,已雙手拉住衣襟,猛然一扯,扯脫玉扣,順手就脫了下來。挨腳的那一刻,一揮手,把自己的外袍向董嫣然拋過去。
這樣殘酷的選擇,叫人情何以堪。
容若聽她這樣一句話,也是一怔。這話語雖淡,語氣中的誠懇,卻可以讓人清楚地感受到。
董嫣然初時低聲勸慰:「我將夫人安排去庵堂居住,因為承諾過夫人,所以一直沒有去找過她。而官府的搜索範圍,雖然也同樣包括了庵堂,不過庵中的師太,自然有辦法可以瞞天過海,因此夫人才能安然躲藏。不過,她既然不肯遠離濟州,想必是不願遠離你的,公子你何不……」
容若聽得時憂時喜,聽到楚韻如一番情意時,心間感動,喜動顏色,聽到楚韻如執意要離開時,卻是又憂又急,聽到董嫣然追問原因無果時,更是心中茫然焦慮。
事實上,以董嫣然的武功而論,就算容若察覺她這一腳踢來,也根本攔不住,這一腳真正挨得結結實實,當即悶哼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人再次往後飛跌出去。憑容若還算不錯的輕功,卻根本沒有任何把住樁的機會,重重跌在地上,第二口血又吐了出來。
這番奇異的論調,讓董嫣然清明的眸子,在月光下,倏然亮起比明月更燦亮的光芒,卻又在一瞬之後,消失無跡。
容若只覺一股至柔至暖的力量自肩頭傳來,所過之處,翻騰的血氣立時平息下來,全身上下,三萬八千個毛孔,無不舒暢,忍不住頗享受地深吸一口氣。
可就算是真心愛她,也不能因為愛她,就不顧其他人的生死,就不再理會親人的禍福。
「不要聲張。」容若連連搖手:「董姑娘,你不是一般武林人,你會在這裏出現,我想應該是令尊一片忠義,要你暗中保護我吧!令尊一向把君君臣臣這些事看得極重,要是讓人知道你打傷我,驚動人多了,事情傳到令尊耳中,只怕難免要埋怨於你。」
容若無意識地後退一步,只覺讓人當胸打了一拳一般,一時間竟忘了呼吸。
容若大喜,對著她深深一揖,激動地說:「董姑娘,謝謝你。」
她道容若是色迷心竅,狂蠻無理,沒想到,這人美色當前,第一個想到的,卻是為她解窘。
董嫣然待要生氣,卻又見這個占足了便宜的男子比自己這被佔便宜的女兒家還要慌亂,原本的羞怒,卻又變做了輕鬆,反覺有些好笑了:「公子思念夫人情切,一時失態,也不是大事,公子不必太介意。」
月在天邊,但董嫣然如水明眸,傲雪霜華,竟是比月色還皎潔,比月光還耀眼。偏又粉面含怒,清眸帶恨,又給她欺霜傲雪的容色里,另添了一種別樣的嫣紅。
偏偏董嫣然,明眸清瞳,雪玉顏色,俏生生立於面前,叫人知道,竟真有這比夢還美麗的人,站在眼前,用這般容色,這般明眸,這般絮語,織一場絕美的夢。
「皇上,你還有餘傷,我叫你的下屬來為你冶療。」
容若一時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捶自己的腦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我有什麼事情做錯了,她既心裏這麼愛我,為什麼還是要走。」
董嫣然側走一步,不受他的禮,明眸如水凝視他:「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才行。」
容若深深凝望她,良久,方道:「我答應。」
明明破衣受辱的是董嫣然,他倒好像更加不好意思,心跳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暗暗感激董嫣然打得他連連吐血,要不然以他這種全身血好像都往上沖的速度,一不小心,弄出鼻血連連,豈非把臉都丟光了。
生平第一次,聲音里有了真正的驚惶與羞慚。
董嫣然點頭道:「我爹讓我一路上保護公子,所以我一直遠遠跟隨,不敢稍離,那夜見夫人投入湖中,所以出手相助,曾和夫人有過長談。」
「天啊!是你?」
只要是男人,見了此等情形,沒有不受震動的。
容若這裏也發現自己失態,慌忙鬆手,一時間手忙腳亂,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董……姑娘……對不……起……我……」
董嫣然聽出他種種苦心,心頭惻然,卻又微微不解:「蕭遙之事,公子定不能袖手旁觀的,但是明月居中事,不過江湖事耳,縱有陰謀,也是江湖之爭,公子何等身分,為何一定要陷身於其中?」
容若出手雖快,但以董嫣然的武功,絕對可以輕鬆躲開,但不知為什麼,偏偏沒躲開。竟是眼睜睜看這一雙男子的手,把自己的縴手牢牢握住,清晰地感受到他掌中的溫暖,越來越緊的力量,這才心中怦然一震,用力一掙。
縱是容若已見多絕色,又心有所屬,這月下的一凝眸,竟也是再一次,結結實實地驚了一個大大的艷。
「不要叫我皇上了。」容若笑道:「我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根本不幹正事的。你若不介意,可以喚我現在的名字,容若。」
容若知她絕頂聰明,只憑自己一句才開個頭的話,已猜出自己的打算,不等自己真的開口,就把門給封住了。
「容公子?」
說這話時,他心中直有千萬魔焰焚燒。韻如韻如,思思切切了這麼久,還以為知道了她的消息,心中會安定一點,可是明知佳人何在,卻不能相見的痛苦,更是讓人幾乎想要瘋掉。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他卻笑嘻嘻把過錯全攬做自己的,反倒要讓人原諒自己。
看得容若兩眼再次發直,好一陣子才在心中哀叫:「天啊!這般女子,簡直是生來要男人命的。」
輕柔的語聲響在耳畔,美麗得像一個夢。
一邊是心心念念,日夜難忘的妻子,馬上就可以相會,無論如何,一時半刻也不願耽誤,一邊卻是手足骨肉,血脈相連的兄長,隨時有可能傷痛過度,殉情而亡。
「為了楚國,為了你的子民,為了我不必回去受爹爹責怪,也為了你的夫人不必為你傷心難過,你答應我吧!」
又覺按在肩上的縴手,柔腕溫柔,心間竟是莫名一盪,他忙又抬頭道:「我貼身穿了玄絲甲,卸掉了大部分力量,沒受什麼傷,你不必再為我消耗內力。」
容若一揮手,忽然感覺手上有東西,一低頭,凝神看去,原來是被他撕下來的衣襟,再抬頭,直到這時,人才從剛才的震驚中醒過來,這才清醒地看到董嫣然雪一般的肌膚,在如許月色下,幾乎有一種隱隱的光澤。
這般言詞,叫人啼笑皆非,卻又覺心中莫名一暖:「皇上……」
而今月下相逢,他一心思戀著不告而別的妻子,甚至故意跌落樹下,引她現身,全力拉住,卻哪知一時認錯,再抬頭時,又見滿眼月華。
此時她憐惜容若,倒也顧不得對楚韻如的諾言了。而且,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成全人家夫妻團圓,本就是大功德,又何必一定要看人分離苦痛。
「可是……」
最終容若一咬牙道:「我不能拋下二哥,而且,這個時候,濟州城裡,隨時會有變亂髮生,明月居中,幾百個江湖豪客聚在一起,天知道,暗處的人要搞什麼陰謀,謀殺案會不會接二連三的出現,這些事我都不能不管,如果這時去找韻如,讓她知道我身在險地,必要前來與我共當,還不如暫時不去見她,等我這邊一切處理妥當……」
董嫣然聽這一番至誠言語,終於動容,輕嘆一聲:「好,我答應你,我去尋她,我會時刻守在她身邊,保護她,陪伴她,不讓她寂寞,不叫她難過,不令她有危險,直到你把一切處理好,再去見她。」
容若半是酒醉,半是思念,半是悲傷,半是受傷,直到這時,才搖搖晃晃站好,等到真正看清董嫣然時,全身一顫,什麼酒意都飛走了,立刻恢復了十二萬分的清醒。
初次相會,長街救美,只以為她是普通美貌女子,清雅嬌柔,望之生憐。叫他一時熱血激蕩,頭腦發熱,不知死活地跑出來,挺身相護。
她心神微微激蕩,雙手扶著容若從地上起來:「是我不好,傷及皇上。」
容若掩著唇,用力咳嗽,滿手都是鮮血。他素來暈血,這回看到的滿手鮮紅,還是自己的鮮血,自然臉色猛得蒼白起來,如果這時他還站著,怕也要腿軟倒在地上了。
他先是震驚,后是驚艷,再是驚亂,雙手無意識地亂揮:「你,怎麼是你……」
「如果你不願助我,我拋下兄長去尋她,既心中有愧,又怕把她也牽進現在的陰謀風波之中,我不尋她,卻又無時無刻記掛著她,總擔心她傷痛,害怕她寂寞,唯恐她受傷,哪裡還有力量做其他任何事,董小姐……」
容若一怔。
董嫣然淡淡道:「我爹當初要求我不可輕離公子身旁,必要保護公子安全才是。」
這樣的不可置信,又震驚莫名。
月光柔和,夜風柔和,她言語輕輕,柔和如夢。
「哪有的事,當然是我不好,我要不是把你誤當成韻如……」容若神色微黯,卻又立時笑道:「都怪我自己輕浮,冒犯了姑娘。好在董姑娘你也是江湖兒女,想必不會過於計較這種小事,就原諒我一次,把這事忘了吧!」
董嫣然心頭一軟,脫口道:「容公子,你不要難過了,我知道夫人在哪裡。」
這世間,竟會有人有這樣寬容的胸懷,這般體貼的心思。
這一揮手,被他撕破的衣襟,更是漫天飛舞。
這是容若第三次見到董嫣然。
董嫣然只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言,靜靜等著內氣在容若體內運轉三周天,讓他所受的內傷好了大半,這才徐徐起身,嬌顏如舊,明眸平定,氣息輕緩如故。以她的年紀,這樣的內力修為,足夠讓識貨的人,失聲驚嘆了。
他心情激動,一頓足,就飛掠起來,情急間,竟是要直接施盡輕功,去見楚韻如。
「沒有。」董嫣然低聲道:「我追問過,但是夫人她……」
容若干笑一聲,抓抓頭髮:「很蠢,很自不量力是嗎?我武功不高,才智不足,什麼都做不了,偏要自以為是救世主。如果不是仗著有官府勢力撐腰,我根本什麼也不是。」
而她,甚至不曾稱他一聲「公子」,而直接喚他做「你」,即使不是君王,而是普通的江湖相交,這樣的禮數,也不可有錯,可是剛才,她竟忘記了。
「你要好好保護你自己。」
容若欣然道:「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董嫣然眸光深深,一直看著他:「好好照顧你自己,不要再傷心,不要再寂寞,不要再過份飲酒,不要讓蕭性德遠離你超過五十步內,不要讓自己處身於任何危險中,就算是幫別人、救別人,但也要首先顧著自己的安危,你能答應我嗎?」
董嫣然本也是不太把君臣分際放在心上之人,只一笑便改口道:「容公子。」
二次相會,大獵之時,初時柔美依舊,倏然英風四射,絕世的武功,絕世的鋒芒,足以讓所有男子傾心折服,奈何那時,他一心一意都在楚韻如身上,縱是九天仙女現世,也不會再有力氣去注意了。
這一記普通的裙里腳,由她施出來,竟帶出一縷飄然出世的仙氣,裙角飛揚,完全把她腳下的動作掩住,讓人根本無法察覺。
董嫣然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這樣傻乎乎前言不答後語,忍不住微微一笑,直如風拂柳樹,露凝青霜。
董嫣然被他這純然的急切所打動,暗自一笑,正要跟上。沒料到容若那疾掠的身影在空中一晃,翻了個筋斗,重又落了下來。
容若心中一激動,差一點又忍不住伸手去抓住她大聲追問了,好在手伸到一半,回過神來,口中卻還是連連催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他眼望小樓,臉上表情極是痛苦,眼神里有著苦痛的掙扎,雙拳鬆了又握,握了再松。
容若大喜:「董小姐果然是非常人,所有知道我以前那無聊身分的人里,就只有你最好最洒脫,立刻就改口,想當初,讓韻如叫我的名字,她還……」
董嫣然有一瞬間的動容,眸中異彩微閃。她從沒想到,這個看來永遠沒正經沒擔當的小皇帝,腦子可以轉得這麼快,一見她出現,就已猜出她的來意,並且在被她打傷后,還可以立刻為她設想,不讓她見責于生父。
更何況正因為太喜愛她,更加不能讓她因為自己而處於險地。
別的事,容若絕不會勉強人,這一次關係他心頭所愛,卻又不同。他聲音低沉,卻無限誠懇:「董小姐,我知道你不能違背父命,但我與韻如,夫妻一體,此刻我面對千難萬險,心中總是挂念著韻如的安危禍福。雖說,韻如住在董小姐的朋友處,應當絕對安全,但總還是放不下心,這個時候,心中只要有一線牽挂,怕都難以應付目前詭異百變的局勢,董小姐難道願意讓我因為計算不到,而中人陰謀嗎?請你保護她,請你留在她身旁,有你在,我才可以放心,我才可以全心全意麵對眼前的一切,我才可以儘快去尋找她,不管以前的離去是為什麼原因而發生,我都會盡我的一切解開這個結。」
董嫣然微微搖頭,凝眸望他:「你是我所見過,最好的人。」
容若凝望小樓上,那一點黯淡燈光:「二哥這個樣子,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自胸而上的衣服全被撕下來,累得她一雙縴手,無措地掩在胸前,卻又掩不盡那無窮的曼妙之美,更顯得雙肩柔美,纖滑如雪。
容若全身一震,猛然探手抓住她的皓腕:「你知道她在哪裡?」
她細細將當日與楚韻如的交談重複一遍,只將涉及到自己對容若看法的一些對話省去。
不過,容若雖然挨了一記狠的,本來的目的卻已達到了。
容若聽得一時神動意馳,半晌才動容無措,低低道:「董姑娘,你……」
夜色沉沉,夜風襲人,這一聲嘆,恍似在這漫漫夜風中,傳了千年,傳了萬載,才忽自心間浮起,耳畔乍聽。
就算是董嫣然一個局外人,也看得出他有多麼矛盾。
董嫣然看得幾乎沒氣暈過去,這男人如此做為,簡直就似專門要刺激她一般。
董嫣然俏臉一變,明眸中射出凌厲的光芒,雙手猶自掩在胸前,人卻飄飄躍起,衣帶曼然,裙角飄飄,纖足隱在裙影中,對著容若踢過去。
容若一怔之後,臉也紅了起來,簡直像要滴出血來一般,人也一躍而起,直撲向董嫣然。
一語出口,忽然想起,當日,楚韻如也曾這般說過他,自己聽了,只覺好笑,此時說來,卻又流暢得直如在心頭流出的話一般。
心間一動,她身形微晃,已掠至容若身邊,俯身就要扶他起來:「你怎麼樣?」
不過容若對於這種高深的內功層次根本沒什麼概念,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只是覺得臉上熱呼呼一片,直似被火燒過一般。
原來,武林小說中,絕世高手,給別人渡氣療傷,效果比在現代找美麗女郎給你做桑拿按摩還舒服呢!
耳旁聽得佳人殷殷詢問,他忙忍著暈眩,放下染滿了血的左手,故作無所謂地在衣襟上一擦,右手拿出一塊帕子來,擦著嘴上的血,又抬頭對董嫣然一笑:「董姑娘,你的武功真是高明得很啊!我對你的欽佩簡直如曲河之水,滔滔不絕。」
他用力晃晃頭,搖掉此刻滿腦袋亂成一團的想法,這才眼望董嫣然,神色鄭重:「董小姐,我求你一事。」
董嫣然見他傷成這樣,卻還說笑如常,渾若無事,明知他是不想讓自己難過,故意輕鬆說笑,也就更加羞悔,無聲地把纖柔的手掌按在容若肩膀上,精純無比的內氣悄然渡了過去。
董嫣然也是滿面通紅,什麼高手風範,通通丟到爪哇國,羞惱至極,也更加驚慌失措。
一說到楚韻如,容若本來滿臉的笑容忽的一僵,心間一沉,原本的輕鬆,原本的激動,原本淡淡的綺念,即時化做了盈滿胸膛的無力感,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董嫣然一腳踢實,才見他的外衣拋過來,心中一驚,本能地借踢出一腳的力量復又躍去,半空中接住那一件外袍,隨手罩在身上,掩住無限妙景,雙手方才得回自由,心下卻一陣驚惶。
容若紅著臉乾笑,想要客套幾句,卻到底鬥不過滿心的焦慮,還是情切地問:「你真的知道韻如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