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人間劫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緣人情
「為師面前，不必如此多禮。」陸久身形不動，兀自垂釣，問道：「你不在桃山侍奉母親，此來蓬萊島所為何事？」
女媧娘娘不敢託大，便要起身還禮。陸久探手按上女媧娘娘肩膀，微笑道：「娘娘無須如此。我等三人同是一家人。向來交好，又氣運相連。何需理會這等俗禮，紅雲大哥生性豁達，他向娘娘行禮，受了便是。哈哈哈……」
忽然憶起一事，楊戩拱手問道：「老師的傷勢可曾痊癒？」待見陸久微笑頷首，這才放下心來。
紅雲老祖亦表示無礙。相處如家人即可。女媧娘娘自然沒有異議。妖族三位聖相視一笑，自此更見融洽。
沉默良久，陸久繼而溫言道：「楊戩，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龍顏不會再回來了，若是你要怪罪為師，為師也無話可說。」
陸壓剛要應下，靜立一旁的楊戩插言道：「老師有事，只管吩咐弟子。弟子為您取來便是，不必勞動師叔大駕。」
紅雲老祖訥訥無語，低頭喝茶掩飾。陸久輕笑一聲，出言道：「確有此事。屆時還要勞煩娘娘出手。保那妲己一條性命。」
長虹乍現，陸壓現身兩人身旁，嬉皮笑臉道：「九哥安好。小三子何事來尋九哥？」
這一日，陸久正在海邊垂釣。島內密林深處行來一位健碩青年。身著水合道袍，腰束絲絛，足蹬麻履，腰懸一柄漆黑長劍。周身上下透著平和磊落，舉手投足之間
陸久一時得意，忘了收回接觸女媧娘娘嬌軀的右手，被她一巴掌拍掉。羞紅了嬌顏狠狠白了他一眼。
言語稍稍停頓，身軀一挺，傲然道：「為師倒要看看，哪個敢與你為難！」見得老師威凌三界的霸氣，楊戩目中異彩連連，默默躬身應下。
想到眼前這三弟子，時間能力已經有了一定的火候，陸久欣然笑道：「此言在理。便觀三界，能在速度上勝過你的人，屈指可數。若遇上麻煩，儘管回蓬萊島尋為師。」
「請老師提點弟子。」楊戩躬身請教。
紅雲老祖自然滿口應下，陸久在一旁偷笑不已。紅雲老祖那夫人姜甄，或能稱得上「天姿絕色」；至於「性情溫婉」，絕對是恭維之言。陸久便不止一次見到。她不讓紅雲老祖喝酒時，是何等地潑辣。
楊戩多時不受陸久指點，也大為意動，連聲贊同師叔提議。
「果真如此？！」陸壓將他神情收于眼底，不免有些驚訝，而後賊笑道：「九哥敬請吩咐，小弟定為九哥取來『有緣』之物。」言語之間，頗多揶揄之意。
來人行雲流水般行至陸久近前，躬身失禮道：「弟子楊戩拜見老師，老師聖壽無疆。」
陸久輕輕頷首，一手遙指天際道：「你能如此想確是正理。楊戩，你看這日升日落，海潮消漲，雲捲風舒，莫不有定數。你劍道偏向自然，當明白這些道
二人走後，幽谷中又只有陸久一人，再次過上了他的悠閑生活。每日拭劍。垂釣。聽風，收拾花草。觀日升日落，看潮漲潮消……
陸久將釣竿插在岩石縫隙中，接過流年劍細細審視。只見劍身青光湛湛，原有的青龍紋飾已經不見。
陸久不答，輕笑道：「小十來得正好，為兄正有事要你去辦。」
「弟子確曾有感。」楊戩頷首應是，而後疑惑道：「老師，莫非這和龍顏消失有什麼關聯嗎？」
「老師教誨，弟子定當銘記於心。」楊戩恭聲受教。
楊戩重重點頭受教，而後黯然道：「龍顏最是歡喜四處遊覽這大千世界，日後弟子便代她多看看，了她心愿。」
楊戩急忙問道：「何以如此？」
陸久笑而不答，淡淡道：「這個你無須知道，聽我吩咐便是。」
陸久、紅雲老祖、女媧娘娘圍坐在庭前小院，相互品茶笑談。身前，依然是那方翠竹製成的桌子——簡單，卻不失韻味。竹筒粗製而成的茶杯，與之格外協調。
「莫不是又有什麼寶貝與九哥有緣？」陸壓依然一副嬉笑神情。一語成偈，陸久頓時愕然以對。
陸壓見楊戩搶走了自己出島遊玩的機會，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幾圈，朝陸久諂笑道：「九哥，我們蓬萊島一脈，修習劍道者共有三人。如今盡數在此，您看是否可以親自指點一番？」
時值深秋，山
陸久瞪了陸壓一眼，直叫他縮了縮脖子，沒好氣道：「前番是有緣，今次乃是為了償還人情，二者不可相提並論。」
蓬萊島幽谷。
掃了楊戩一眼，陸久頷首道：「也好，以你如今的修為，足以成事。你師叔統帥蓬萊島十萬妖眾，確實不宜輕動。只是你身在殺劫之中，萬事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危險，即刻罷手。能不能成事尚在其次，萬事以自身安危為重。」
陸久頷首道：「如此也好，為師有兩個字送你，務須謹記於心。」
二位聖人聽聞陸久如此高看雲中子，不禁微微一愕。女媧娘娘聽二人提及雲中子。忽然想起一事，瞥一眼紅雲老祖，輕笑道：「二十多年前，雲中子曾往我媧皇宮一行，帶來小九書信一封，不知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節制！」陸久正色道：「緬懷無可厚非，只是要知道節制。切莫因此種下心結，終身不得存進。」
陸久將流年劍遞還給楊戩，站起身來，負手淡淡問道：「前些日，你可曾感覺到那天道威嚴？」
兩師徒再無言語，並肩迎風而立，各有心思。
陸久輕輕頷首，肅然道：「當日，你二師兄聞仲身合雷罰，招來天譴。天道強行將四聖獸一族聚
楊戩連連搖手道：「弟子萬不敢有此大逆不道地想法。龍顏命數如此，為之奈何？」
陸久聞言放下手中竹杯，搖頭道：「不想大哥也有走眼的時候。聞仲際遇之奇，世所罕見。因而能在區區數千年內，達到這樣的高度。小弟膝下弟子三人，論天分才智，大弟子云中子穩居首位。便是我等三位混元聖人，怕也是不及。若非此子生得晚，諸天聖人之列，必定有他一位。」
瞧見陸久面色古怪，紅雲老祖落荒而逃。女媧娘娘心思靈透，見二人模樣，頓時瞭然於心。掩口嫣然一笑，盈盈轉身離去。
女媧娘娘掩口嬌笑不止，歉然道：「自當如此。此事還是我思慮不周，未加詳察便將她派去朝歌。」
遠處坐忘峰巔，暗紅色的身影盤膝于巨石之上。猛烈的山風帶著點點咸濕，挽起滿頭長發飛揚，雄壯的身軀兀自巍然不動。
楊戩緩緩抽出腰間流年劍，雙手捧向陸久道：「老師請看，弟子已經多日不曾感覺到龍顏的動靜，特來求老師指點。」
紅雲老祖老臉微紅，強辯道：「三弟此言差矣。遍尋三界，資質能及得上你這二弟子者，又有幾人？
紅雲老祖連連搖手道：「大劫之中，天機紊亂，委實怪不得娘娘。紅雲先行謝過娘娘了。」言罷，起身一稽首。
楊戩面上現出感動神色，恭聲道：「老師但請放心。弟子若是一意要跑，除了諸天聖人，任誰都取不走弟子這條性命。」
陸久欣慰頷首，微笑道：「還記得我們腳下這塊礁石嗎？」
陸久自得一笑，卻沒有轉首回顧二弟子，洒然道：「三界之廣闊，資質出眾者比比皆是。大哥若是有意，自能收得良才美質。只是大哥這性情……」
盤桓數日，女媧娘娘和紅雲老祖各自告辭回道場。臨別之際，女媧娘娘謂紅雲老祖言道：「聽聞道兄夫人天姿絕色、性情溫婉。我在媧皇宮中尋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煩勞道兄轉告尊夫人，請她得閑便來我宮中坐坐。」
楊戩陷入回憶之中，亦微笑著答道：「自然記得。弟子當年初習劍道，老師吩咐弟子拔劍斬浪，便是在此修行。初始幾日，弟子曾無數次被巨浪衝下。」
紅雲老祖望著穩坐山巔的聞仲，感慨道：「此子心性絕佳，資質過人，著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三弟收得好弟子。」
陸壓聞言驚異道：「還有人能讓九哥欠下人情？！不知是何妨神聖。」
紅雲老祖見狀竊笑不已。
話語意猶未盡，陸久只是搖頭嘆息。
一手輕輕拂過鋒刃，陸久嘆息一聲道：「楊戩，龍顏已經回歸天地，再不會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