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三種人
楊戩躬身一禮，身化流光而走。作為奉行苦修之人，他不願將寶貴的分分秒秒，荒廢於一些看來無謂的瑣事，行路、言語，甚至是……微笑。
這女人成為師母也不錯……楊戩心中如是感慨。
聞言。楊戩一陣錯愕，再次確認，自己老師的性情古怪許多。面上冷漠如昔，朝陸久微微垂首，恭聲道：「是，老師。」言罷，踱步走向重傷垂死的九頭蟲。
陸久拍拍扶手，自嘲一笑。此時此刻，他已經下意識地以主人自居。
出於陸久和萬聖公主的關係，孫悟空和朱九陰再不敢對著敖申吆五喝六，客氣地跟老頭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陸久不再理會他，轉而問朱九陰道：「九陰，給為師說說，你看上了哪家女子，惦念著要搶回來？」
陸久雙眼眯起，寒光一閃而逝，陣陣殺意瀰漫開來，周遭十丈方圓陡然一冷。龍宮之中暖如春日的凈水，陡然轉為冰寒刺骨。
「老師（九哥）。」孫悟空和朱九陰二人躬身見過。
朱九陰憨厚一笑，期期艾艾不知如何作答。
畢竟，從骨子裡來說，陸久是一個中國人，禮敬尊長，已經深深銘刻進靈魂深處。
孫悟空抄在毛茸茸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捏到眼前細細端詳，少時隨手揣入懷中，失望道：「本以為是一件異寶，未想不過是普通貨色，真是見面不如聞名。」猴子在媧皇宮中見慣了寶貝，隨意一件，都要勝過舍
只是，縱有千般不願。老師聖諭不容違背。更何況，殺人，畢竟是件享受的事。至少在楊戩看來，世間再沒有任何比那一刻更美麗——長劍斬過，頭顱飛起的一刻。
孫悟空瞳孔一縮，憑藉著火眼金睛，勉強能夠捕捉到流年的軌跡。雖然有些模糊，卻也勉強能夠判斷出一些東西。方才那一劍，融入水中，而後又猛然跳出，完美地演繹了楊戩的感悟。對水的感悟。
萬聖老龍王緊張的心神一松，暗罵自己多心。似妖皇陛下這等人物，又豈會在意區區一個九頭蟲，魂歸地府的螻蟻。
陸久將一點金光彈向孫悟空道：「此物便是你們要的舍利子。」
楊戩行至九頭蟲身前，漠然注視著，瑩白厚實的手掌按上微微抖動的流年劍劍柄，忽然輕輕嘆息一聲。非是為境地凄涼的九頭蟲，而是為腰間地流年寶劍。劍斬強者。自然快意非常，指向這等垂死之人，流年也是不甘不願吧……
陸久唇角微微牽動，似是譏誚，又像是渾不在意。手中動作絲毫不曾停歇，仍然放肆地揉捏著。廳中幾人無一察覺，抑或是，不敢聲張。萬聖老龍王立在女人身側，陸久咸豬手所在，正為餘光所及。只是，敖申始終目不斜視，面向此間最強大的男人垂首恭立。
萬聖老龍王同樣瞳孔收縮，非是源自猴
除卻師徒二人，其他四人皆迷惑於二人風馬牛不相及的對話。軟倒在陸久懷中。嬌息喘喘、意亂情迷的萬聖公主同樣不解。
朱九陰從始至終只是堆起憨厚的笑容，享用著美酒美食，目光不時掠過老師攜美而去的門檻，腦海中浮現出未來師母的絕美身段，頓感鼻中濕熱，忙接著飲酒舉袖掩飾。
眼見夫婿重傷至此，縱然情分不再，萬聖公主憶起當年那位剛從大洋中走來，意氣奮發的男子，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憐惜之意。
恭立一旁的萬聖老龍王背上汗毛立起，雙腿抑制不住地打著顫，心中暗暗叫苦：女兒啊女兒，那等忘恩負義的賊子，為他求情作甚，徒惹陛下不快。
敖申人老成精，只覺朱九陰這位妖皇四弟子有些看不透，對於猴子地急躁了如指掌。享受著這份期盼已久的尊重，不由思及那位給他帶來這份榮耀的陛下，又想起前任女婿九頭蟲，將目光轉向依然嵌在牆壁上的屍身和滾落一旁的六陽魁首。
「是。」孫悟空和朱九陰恭聲應下。後者憨厚的笑容中夾雜著一絲促狹之意，前者不若他一般齷齪，心中陸久是去取他們此行地目地——祭賽國的舍利子。
目送女兒和未來女婿離去，萬聖老龍王心懷大慰，雖知這個「女婿」不可能為他帶來合家之樂，可是，比之他帶來無上地榮耀，心中哪裡還有半分怨懟。
不同與心中充斥著喜悅地父親，萬聖公主花容暗淡，心底冰涼一片，嬌軀不復綿軟，似乎被心靈深處的寒霜滲透、侵佔，陡然轉為僵直。
朱九陰面上依然掛著憨厚地笑容。心中生出寒意，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一個道理——在這世上。一共有三種人：男人，女人，還有……帝王。
或許出於心中愧疚，或許念及往日情分，萬聖公主眼波流轉，迎上居高臨下的目光，深深注入陸久眼眸深處，吐氣如蘭道：「求陛下開恩，饒他性命。」
與九頭蟲之間那點情分，並不足以致使萬聖公主如此這般。她更多地是為自己傷感，為己身的將來黯然。時至此刻，方才猛然醒轉，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強大無比的男人，對自己的寵愛，並非如同料想中那般深厚。
二人對視良久，陸久的眼眸幽深不見根底，萬聖公主忽然從中捕捉到一抹暖意，心中長長舒出一口氣，明媚的笑意攀上嬌顏。
萬聖公主心中一驚，倔強地盯著陸久，與他森寒的目光糾纏在一處，彷彿一汪春水，試圖融化萬年不化的堅冰。縱然不見動靜，猶自堅持著，鍥而不捨。
萬聖老龍王喚來倖存的蝦兵蟹將廳中整理一番，而後招呼孫悟空和
躬身行過一禮，敖申退出大廳為九頭蟲安排身後事宜，留陸久三人敘話。
凡間君王尚且如此，更何況高高在上，麾下億萬妖眾的妖皇陛下！
簡單，許多人知曉，但知曉之人未必能親眼見識的道理。
孫悟空大大咧咧，只是奇怪陸久的神態。朱九陰則不同，暗自偷笑不已。極少有人知曉，憨厚的外表下，實則隱藏著何等狡詐、深沉的心思。待見陸久目光掃來，方才掩去神光之中的一抹笑意。
出於對弟子地了解和寬容，陸久放任他的行為，帶著淡淡的欣賞。
楊戩回劍歸鞘，面向陸久的背影漠然肅立，隱約瞧見萬聖公主的黯淡花容，想是為逝去地夫婿而憔悴，冷漠的眼眸中不覺生出絲絲暖意和歉意。
淡青色匹練滑過，恬淡中透出驚艷，一閃而逝。龍宮中的水流絲毫不受影響，彷彿那是虛無。一顆滾落的頭顱。又否定了這一點，那不是幻象。
不多時，陸久悠然來到宮中，目光掃過為九頭蟲被收拾整齊的屍身，不置可否，似乎掠過微塵。
孫悟空性情急躁，漸漸不耐與萬聖老龍王啰嗦，只是礙於陸久情面，不好發作，頻頻舉杯仰頭。
「你二人在此處稍等片刻。」留下這麼一句，陸久擁著略顯僵直的萬聖公主，緩緩往內間行去，熟門熟路，宛如自己家中一般。
在一眾蝦兵蟹將心中，九頭蟲便是無敵的存在，即便駙馬身
陸久伸手挽住萬聖公主玉臂，攙扶起身，順勢擁如懷中，一手撫上隆臀，懷念著闊別兩年的美妙觸感，雲淡風輕道：「楊戩，你地劍祭過了嗎。」
萬聖老龍王依然垂手恭立，縱然雙腿不再顫抖，亦不敢有絲毫放肆。面向那掌控一切的男子。深深低下頭顱，統帥數萬水族的高貴頭顱。
「呃……」嵌在牆壁上的九頭蟲發出一聲無力的呻吟，將萬聖公主從嬌羞的旖念中喚醒，沒來由的一陣慌亂，旋即平復。妙目隨之而轉，只見九頭蟲口鼻下流鮮血不住，滴滴墜落，沾染前襟衣衫，目光神光渙散，再不復當年初見之時的朝氣蓬勃。
冬去春來，冰消雪融，龍宮之中冰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暖人的春光。
陸久隨意擺擺手，安然落座與萬聖老龍王空出的主位。待反應過來，暗贊敖申知情識趣。若是有他在場，真箇不好安排。身為妖皇至尊，自然不能屈居敖申之下。可是如今即將成為一家人，也不好怠慢老龍王這長輩。
陸久古怪一笑，淡淡道：「此間事了，你回去吧。」
瞬息之後，敖申長吁一聲，心下釋然。去了九頭蟲，自家女兒和妖皇陛下之間，再我隔閡。日後，自家女兒只要不觸怒妖皇陛下，得寵于駕前，碧波潭一脈在龍族之中便能獨尊一世。或許……不只是龍族。
萬聖老龍王幻想著日後的榮寵，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