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圍剿太清
通天教主眼眸半闔，淡淡道：「免過禮數，都起來吧。」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陸久清咳一聲，環視殿中最親近的兄弟和弟子一眼，將地府事情的始末和眼下的形勢娓娓道來，事無巨細。
陸久和通天教主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兩位聖人相視一笑，各自帶著自己的弟子匯合到一處，並肩往太清天方向行去。
陸久輕輕嘆息一聲，柔聲道：「九陰啊，為師多年前就說過，你一點都不愚鈍。不但不愚鈍，而且還很聰明，心思更是細膩多智，不在你大師兄之下。」
這時，一青一灰兩道人影躍出，正是太上老君兩大親傳弟子玄都大法師和南華真人莊周，懸浮於八景宮上空。
雲霄恭敬答道：「太乙真人拒絕交回戮仙劍，且闡教弟子狂悖無禮，出言不遜，已經被弟子等人悉數斬殺。如今玉清天再無一個弟子，庫藏也被孟軻師侄盡數帶回，玉清闡教一脈完了。」
「回稟截教聖人。」玄都大法師答道：「掌教老師雲遊未歸，教主若有事，不若留下口訊，容玄都為教主轉達。」
收拾心情，玄都大法師轉身面向一臉輕鬆而來的雲中子，暗自調息，凝聚法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九哥打算怎麼安排小弟，也隨九哥去太清天嗎？」陸壓迫不及待地打聽起陸久對自己的安排。
楊戩起身挺立，恭聲道：「弟子自從與釋迦牟尼一戰，領悟了『人劍合一』的境界，便覺得有些不妥，只是不清楚不妥在哪裡。」
楊戩也不多言，微微垂首示意，便聞一聲清脆劍鳴，流年劍魔幻般躍入掌心，劍光霍霍，勾勒出一朵蓮花飄向陸久，通體純白，唯有蓮心一點墨黑。
「收起你那磕頭蟲的模樣，徒惹人笑！」陸久呵斥朱九陰站起身來，沉聲道：「雖然有你師叔和三位師兄求情，但是，罰還是要罰的，也好讓你長長記性。」
「老師請吩咐，弟子定當竭盡全力。」聞仲抱拳躬身。
「小十，聞仲曾為殷商太師，數次統帥大軍出征，如今依然有許多舊將在他麾下，哪裡改得了這些習慣。」
「縱橫無敵的妖皇聖人，自然是不屑對我這樣的螻蟻出手的。」玄都大法師搖頭自嘲一笑，低聲喃喃道：「不過，能和妖皇聖人首徒，三皇帝師雲中子一戰……也不錯。就看看人教和妖族兩家的首徒，誰更高明一些吧。」
「弟子領命。
陸壓大大咧咧笑道：「如今的形勢非我等能夠把握，九哥，你拿個主意，吩咐小弟和四位師侄怎麼做也就是了。」
「可以了。」陸久出言示意朱九陰收斂法力，而後不置可否，淡淡道：「看你一身法力，已經不下於至仙。九幽地府之事，有什麼要對為師講的嗎？」
不待自己老師開口，雲中子便自行站起身來，從容不迫道：「弟子恭領老師教誨。」
朱九陰離去的步伐稍稍一頓，重重一點頭，隨即大步流星前行。
說著說著，朱九陰語調漸漸哽咽，淚流滿面。陸壓、雲中子、聞仲和楊戩見狀，紛紛出言為他求情。
陸壓附和道：「兄長所言極是。昔日放棄這件輪迴之寶，乃是顧忌各大教派，擔心他們群起而攻。今時不同往日，眼下元始天尊隕落，闡教朝不保夕；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水火不容，不可能聯合。我妖族再不需要無顧忌，隨時可以奪來六道輪迴盤給楊師侄參悟玄妙。」
陸久側首含笑分說幾句，隨後目光轉向自己門下大弟子，裝扮氣質一如既往，始終是一派溫潤如玉的平和。
放下戮仙劍擱置在身旁，與誅仙四劍中的其它三柄並列，通天教主隨口問道：「闡教那些弟子怎麼樣了？」
碧游宮門前，雲霄領著孔宣、無當聖母、孟軻三人，雙手捧一柄古樸寶劍盈盈跨入殿門，淡淡的凶煞之氣纏繞劍身，正是剛剛從太乙真人之手奪回的戮仙劍。
「謝老師開恩，弟子甘願領罰。」朱九陰深深垂首。
陸久欣慰頷首道：「落日島上有峰名『坐忘』，你去山巔靜坐千年，淬鍊法力，體悟境界。不飲不食，也不能攝取天地靈氣。」
通天教主心緒不高，略顯冷淡地吩咐。雖說與元始天尊關係不睦，可乍然聽聞三清一脈的玉清闡教覆滅，不由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傷感。
「聞仲。」陸久又點了二弟子的名。
正殿之中靜寂無聲，陸久、陸壓兄弟並肩高坐上首竹椅，下方兩排竹椅，左手邊坐著大弟子云中子和三弟子楊戩，右手邊則是二弟子聞仲和四弟子朱九陰，除此蓬萊島嫡傳一脈六人之外再無他人。
通天教主單手一指，戮仙劍立時漂浮而起，游龍般滑入他掌中，發出真正輕快的劍鳴，彷彿歡呼慶祝久別重逢一般
落日島妖皇宮。
通天教主搖頭自嘲一笑：「我倒是幾乎忘了，小九是東皇鍾之主，區區幾道禁制，自然不在話下。」同時，他心中不無感慨：陸久時間掌控者的威名太大、太大了，世人幾乎都要忘記了他還掌控著另一項恐怖的法則——禁製法則。
極少數沒有這種毛病的聰明人，比如大師兄雲中子，就是絕頂天才，成就無可限量；而向你這樣聰明卻心思不定的人，充其量只是中庸之才，成就有限。
果不其然，陸久語風一轉，繼續道：「聰明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弱點。大多數聰明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心思不定。
朱九陰面上掠過驚惶之色，深深垂首道：「弟子愚鈍，有負老師厚望，只因未能識破那玄水的厲害，若非紅雲師伯出手，只怕早已灰飛煙滅了。」
陸久緩緩搖頭道：「眼下還不是時候。當務之急，乃是與截教圍獵人教和太上老君，不能因小失大。」
望著座下四弟子的背影，陸久開口道：「九陰，你要切記。克己修身的人，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有資格掌握決定的力量。」
玄都大法師一瞬不瞬地盯著雲中子，不言不語。一襲青色道袍無風自動，若有若無的悶雷聲中，隱隱有七彩光芒流動其下。
陸久微微一笑道：「你為人沉穩，無須為師替你操心。眼下為師有件事要你去辦。」
陸壓被自家兄長一番話驚出一身冷汗，促聲道：「九哥放心，小弟這就回去，定不會出任何紕漏。」言罷，身化長虹而去。
陸久轉動著心思，不知不覺之間，一行人來到太清天左近，只見外圍密密麻麻的太清咒印盤旋飛舞。
靜靜地聽著，楊戩面上儘是茫然，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道：「老師，弟子專修劍道，您教導弟子誠于自己的劍，弟子不敢有旦夕或忘。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弟子都不會放棄流年。」
陸久啼笑皆非，也不搭理一廂情願的玄都大法師，淡淡吩咐道：「雲中子，你送他上路吧。」
神念肆無忌憚地來回橫掃整個太清天，不多時，兩位聖人同時收回神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太上老狗！本皇親至，還不出來受死，更待何時？！」比起通天教主，陸久的言辭更直白，侮辱之意浮於言表。
「不忙，不忙。」陸久含笑擺擺手示意雲中子坐下，而
「只是不識厲害嗎……」陸久深邃的眼眸中不見半點漣漪，直直注視著朱九陰，令後者如同芒刺在背，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弟子領命。」雲中子朝陸久一躬身，隨即揮一揮月白廣袖，雲淡風輕地步履虛空走向玄都大法師。
默默點了點頭，陸壓不再言語。
眾多弟子中，楊戩是最奉行苦修的一個。陸久不擔心他不夠刻苦，反而有些擔心他過猶不及。
三清道法一脈相承，通天教主細細辨識一番，啞然失笑道：「未曾想，李耳被小九奪了天地玄黃玲瓏塔，沒有龜殼護身，又把整個太清天布置成了一個大大的龜殼。想要破開這龜殼，還真要費一番手腳。」
翌日，陸久身後跟著雲中子和楊戩，師徒三人不緊不慢穿行於到處是灰濛濛一片的混沌之中。待靠近太清天附近地域，忽然見右手邊不遠處，同樣有三人行往相同的目的地。定睛一看，正是通天教主和座下戰力最強的兩個弟子——雲霄和孔宣。
聞仲魁梧的雄軀立起，恭聲應道：「弟子在。」
「原來如此。」放開流年劍重新坐下，陸久先示意楊戩入座，而後道：「楊戩，你功法特異，前所未有。『人劍合一』令你溝通流年劍中的惡屍，一隻腳跨入了空明的門檻，可是因為三屍沒有並真正合為一體，衍生不出混沌，所以就阻礙了你更進一步。除非能將流年劍煉化融入自身，否則便永不能真正步入空明。」
「玄都道友，別來無恙？」雲中子謙謙君子，行事綿里藏針，即使面對要一分生死的對手，也是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樣。
行至雲床前，四人俯身拜倒，口稱：「弟子參見掌教老師（師祖），老師（師祖）聖壽無疆。」
陸壓忽然想起了當年助聞仲征討犬戎的情形，露出些許緬懷神色，微笑道：「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聞仲這小子還保持著軍中的習慣。」
四人稱謝起身，雲霄將戮仙劍捧過頭頂，敬獻道：「啟稟掌教老師，弟子等奉命取回戮仙劍，特來向掌教老師復命。」
陸久緩緩搖頭道：「對於你，為師放心得很，沒什麼可教誨的。明日你和楊戩隨為師走一趟太清天吧。」
「散！」陸久袍袖一揮，低喝一聲，密密麻麻的禁制應聲消失得無
「弟子遵命。」朱九陰站起身來恭聲領命，而後緩緩放開自身法力和體內世界之力，雖然不夠精純，卻甚為磅礴。除陸久之外，其餘四人皆露出訝然神色。
陸久吩咐道：「你即可趕往天庭，帶領麾下撤出天庭，返回蓬萊島。而後再去人間地星尋你那弟子殷壽，告訴他，儘快一統九州之地修行門派，不服者殺無赦。你可在地星坐鎮一些時日，為你的弟子處理掉那些他不能應付的麻煩。」
「下去吧。」
「哦？」陸久起身前行兩步，好奇道：「你攻為師一劍看看。」
雲中子微微垂首道：「弟子領命。」
望向太清天外陸久等人所在方向，玄都大法師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來太清天鬧事？！」
通天教主語氣生硬問道：「李耳在哪裡？」
玄都大法師面上青白交替，情知陸久已經動了殺心，自己今天恐怕難以倖免。定了定心神，昂首揚聲道：「能領教妖皇聖人絕學，玄都此生再無遺憾。」
陸久微笑道：「最適合自身的道，都是自己找到的。你能有如此想法，為師甚慰。修行之道，殊途同歸。『三屍合一』之路不通，還可以試試『兩極歸一』。日後取來六道輪迴盤，給你從中參悟『生死兩極，輪迴之道』，或許能對你有所啟發。」
可是，外力畢竟是外力，比起自己苦修而來的法力，更要難以駕馭上許多。唯有徐徐吸納消化，提升心神境界，方是正途。」
陸久目送朱九陰的背影消失，方才收回目光，轉而向楊戩望去，皺眉道：「楊戩，你可是修行有什麼不妥？修行之道，萬不能操之過急。」
頓了頓，陸久正色道：「消失，你即刻回返蓬萊島，準備安置聞仲帶去的部眾，然後傳令三百六十五星辰諸島，開啟周天星辰大陣，嚴防太上老君襲擊。只要拖延少時，為兄便能趕來支援。」
通天教主回以微笑道：「小九放心。昨日本教主親下南瞻部洲，業已勸說巫族放棄地星，你只管派人接收便是。」
陸久少有這般疾言厲色，朱九陰圓滾滾的身軀猛地一顫，心知自家老師這回是真的生氣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叩首連連道：「弟子急功近利，不尊老師教誨，請老師重重責罰
「有勞師伯。」陸久含笑客氣一句，心下卻在盤算著，通天教主為什麼親自去南瞻部洲？區區人間地星小事，哪裡用得著勞煩這一位親自走一遭。
「弟子記下了，千年後再回來侍奉老師。」朱九陰躬身一拜，轉身便要離去。
陸久駢指成劍探向蓮心那點墨黑，不帶一絲煙火氣。眨眼間，白蓮解體，通體墨黑的流年劍被夾在兩指之間。
陸久苦笑著搖了搖頭，暗道：「這小子，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急躁的毛病了……」
大弟子云中子站起身來，垂手躬身道：「老師，師叔所言極是，弟子和三位師弟敬候老師聖諭示下。」
有鑒於此，為師才給你找了一條特別的修行之路，攝取外力成就世界以為己用，令你有了問鼎巔峰的潛力。
陸久微笑道：「師伯，昨日我已命聞仲率領麾下人手撤出天庭，不知人間地星那邊怎麼樣了？」
通天教主當先跨入太清天中，不理會玄都大法師和南華真人，自顧自揚聲喝道：「李耳！速速滾出來見本教主！」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陸久唇角逸出一絲笑容，意態悠閑道：「太上老狗躲著本皇和截教聖人不敢現身，本皇倒要看看，如果你們死了，抑或是……人教被滅了，那條老狗還能不能忍得住。」
「唉……明天就輪到人教了，我這截教，不知什麼時候步上他們的後塵……」
通天教主和陸久兩位聖人並肩在前，雲中子和楊戩，雲霄和孔宣分別立於自家老師身後，六人懸浮於混沌之中各自察看禁制。
「明天有雲中子和楊戩隨我前往足夠了，對你為兄另有安排。」陸久解釋道：「此次前往太清天，不論太上老君在不在，人教必然覆滅。倘若拿下太上老君還好說，若是被他跑了，難免報復我們和截教。」
頓了頓，陸久語調陡然一變，轉為寒風般凜冽：「九陰，這些為師都對你說過，可你又是怎麼做的？！你還當我是老師嗎？！」
恩師遭人辱罵，玄都大法師和南華真人氣得面色發黑，卻不敢發作，硬著頭皮來到通天教主和陸久身前拜道：「人教玄都（莊周）拜見截教聖人、妖皇聖人，兩位聖人聖壽無疆。」
清越鋒銳的聲音遠遠傳出，震得整個太清天嗡嗡作響。
聽到這裏，朱九陰越發地不安起來，被捧得越高，稍後隨之而來的一跤就摔得越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