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哭（三）
一個裝束看上去頗有些身份的老者走上前來，「大伙兒已經有一天多沒有吃東西了，都餓壞了！」
劉闞忍不住咬牙切齒。若說他生平最恨什麼的話，恐怕就是這種勾連異族，屠戮族人的事情。
蒙克歪著頭想了想，搖頭道：「那地方我曾經路過，的確是有幾乎人家。但我卻不記得，那裡有什麼郎中。我記得當時我和大哥還在那裡留宿了一晚，當地人說要找郎中，需走幾十里路呢。」
五十名秦軍，在瞬息之間，被殺得嚇破了膽。兩個騎軍撥馬率先逃走，而劉闞也不追趕，策馬衝到了囚車前，手起旗落，只聽咔嚓咔嚓，赤旗把囚車劈得七零八落，蒙疾率先跳了出來。
劉闞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哪怕劉闞曾護著她一路顛簸，可在贏果的心中，還是蒙家兄弟最為可親。
但見鵝毛大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把個寂寥的天地，一下子覆蓋在一層清冷的白色中。
劉闞對李成道：「再這麼下去的話，只怕不等到烏河鎮，大公子就挺不住了。」
眾人立刻下馬，安撫馬匹，使之不發出聲息。好在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山坳小道一側的密林中。從林子外面往裡面看，根本無法看個清楚。再加上天色黑暗，雪塵漫天，可視度更低。但是若從密林中往外看，卻能看得一個大概。劉闞站在一棵大樹后，向林外觀瞧。
李成幾人相視一眼，輕輕的點頭。
「有人勾結月氏人，否則月氏人決不可能有膽量過河。」
劉闞的手都在打顫。原本寄予希望的東陵侯，如今竟然遭到了月氏人的襲擊？按道理說，月氏人不可能有這個膽量啊……不對，不對，這裏面肯定有問題。難道月氏人不怕被報復嗎？
屠屠率人已沖了過來，大盾銅鉞所過之處，秦軍骨斷筋折，慘叫聲不絕於耳。
「先要把腐肉處理掉！」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陣腳步聲傳來，一下子驚醒了劉闞。睜眼向外看去，皚皚白雪，哈無良帶著十幾個平民裝束的人，正朝著山洞走來。劉闞不由得一怔，連忙推醒了劉信。
扶蘇的高燒仍舊持續，這荒郊野地里，想要找到一點消炎的藥物，都變得非常困難。看扶蘇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劉闞也不由得暗自緊張起來。在一個避風之處安頓下來之後，劉闞讓人把扶蘇從車上抬到一個山洞里，點燃篝火以後，把扶蘇身上的繃帶取下來，臉色不由得一變。
到了第三天，已經疲憊不堪眾人，終於堅持不住了。
劉信應了一聲，靠在劉闞的身邊，懷抱狼牙棒，很快就睡著了。
劉闞將赤旗倒插身前，取出大黃弓，搭上一支赤莖白羽箭。只聽嘎嘣嘣的輕響，弓開若滿月。
「為什麼？」
是秦軍的斥候嗎？
這是一種精神。他不希望這種精神消失，更希望這種精神，能夠延綿永存，永不凋謝。可是，當他決意去保護這種精神的時候，卻發現所做的一切努力，到最後卻成了一場鏡花水月。
說罷，他站起身來，拖旗而走，迎了上去。
不可能，不可能……
劉闞道：「屠屠，拿出一部分乾糧，給大家分一下。」
雙腳落地，順勢抓住那馬韁繩，翻身上馬。
李成顫聲道：「君侯，大公子他……」
這時候，蒙疾蒙克等人也上前來。
畢竟是經常跟著扶蘇一起巡視北疆的人，對北疆
也許是有意識，也許是無意識。
那先前和劉闞要食物的老人湊了過來，看到扶蘇的傷口時，先是一怔，旋即又恢復了平靜之色，伸出手來為扶蘇打探脈搏。其實，他也看出來了，劉闞這一行人的來歷，怕是不一般。
這樓煩騎軍本是歸化胡人，精於騎射。
加上之前他射殺的小將，眨眼間就有四名騎軍倒在血泊之中。
劉闞簡略的把九原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輕聲道：「大公子被王離重傷，如今很危險。
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更多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
※※※
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在富平時的歲月。
劉闞搖搖頭，「我們是要往烏河鎮去。」
從第一天下雪之後，一連兩天，斷斷續續的連續四五場雪，使得原本就崎嶇的路，變得更加難行。積雪沒過了小半個輪子，而且不時會有打滑的現象。如此一來，速度不得不放慢。
「讓我來看看，我是郎中！」
「喏！」
「君侯，先不要走。」
劉闞詫異的詢問道：「還有，你剛才說，以為我們是從河畔退下來？為什麼會這麼以為呢？」
「君侯，快救救我皇兄……」
相對而言，贏果對蒙家兄弟和李成的信任，遠超過對劉闞的信任。
「屠屠，讓大家再快一點，迅速通過山坳小路。」
哈無良是一個銳士，劉信又悶傻傻的，很難為贏果分擔憂愁。而蒙家兄弟和李成就不一樣了。
也就是說，要不分晝夜的趕路了。
這種時候，也由不得他們考慮別的事情。當下按照劉闞的吩咐，七手八腳的忙碌起來……
劉闞的臉色陰沉，把這十幾人讓進了洞中。這些人，一個個都看上去疲憊不堪，神色萎靡。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是押送什麼人？
劉闞的腦袋嗡的一聲響，懵了！
「至少能拖一些時間吧！」
為首的小將一聽，勃然大怒。撥轉馬頭過去，厲聲喝道：「你這賊囚，一路上不得安生。也不看看你現在是甚個身份？還以為你是上將軍大公子嗎？吃東西……老子這一路被折騰的夠嗆，自己還餓著呢。想吃東西不難，等到了九原城，自然會有你吃的，現在給我乖乖閉嘴。」
我準備去羊草溝抓一個郎中來，沒想到遇到了你們。」
是蒙疾和蒙克兄弟！
小將猝不及防，扭頭看去那利矢就已經到了跟前。赤莖白羽箭帶著強絕的力道，蓬的正中小將的眉心。巨大的力量，把那小將的身子一下子從馬上貫了下去，噗通摔在雪地上，聲息全無。
他身高腿長，加之步伐靈活速度奇快。在他身前一名騎軍剛當下一支利矢，劉闞的赤旗就到了。寒光無聲無息的掠過那騎軍的身體，劉闞腳下不停，繼續狂奔。眼見著距離第二名騎軍還有六七步的距離時，突然間踏步騰空而起，一招撞天門，蓬的將那馬上騎軍撞倒在地。
「上將軍死得其所，二公子節哀！」
從這裏往西走，正常走兩天的路程，有一個地方名叫烏河鎮。我依稀記得，那裡倒是有個郎中，醫術還很高明。據說是從濟北郡被遷過來的囚奴……烏河鎮往南，就是大青山，向西一日可見大河。而且，那附近沒什麼兵營，要是我們能快一點的話，說不定可以早到烏河。」
劉闞正想著，只聽
因為可能連贏果自己都沒有發現這種做法的不妥之處，只是從小女孩兒本心來分別親疏吧。
「您是不知道，三天前，月氏人趁大河河面結冰，突然殺了過來。河畔駐軍被殺的大敗……據說，東陵侯當時就在磴口處整備兵馬，也沒有任何防備，結果是全軍潰散，連東陵侯現在，也不知所蹤。十幾萬月氏人啊……一下子就過河了。前天夜裡，一支月氏人還襲擊了烏河鎮。」
風很大，雪塵瀰漫。
劉闞小心翼翼的為扶蘇重新包紮完畢，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啊……
「軍爺，有沒有吃的？」
寒風並沒有對赤莖白羽箭產生太大的作用，卻掩蓋了利矢破空的聲息。
劉闞只覺得胸中似有一團火在燒一樣，張開口想要大喊，卻被那寒風硬生生給賭了回來。
「大家都藏匿好行蹤，等對方過去之後，我們再行動身。」
好在離開九原之前，蒙恬準備了一些藥物。
劉闞風一般捲來，赤旗揚起，帶著一道寒光，印在雪塵之中劃過。
深可見骨的傷口處，已經出現了腐爛流膿的現象。
「君侯，這是……」
這是北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而且非常大。
「不可能，月氏人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出兵？」
穿過前面的山坳小道，再走個把時辰，就可以看到羊草溝了。
「啊？」
那囚車上之人的聲音好耳熟！
「小哈，出了什麼事情？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
原因很簡單，蒙家兄弟的出身，更容易被贏果所接受。在這一點上，生活在泗洪地區的劉闞，絕對無法相比。於是，這一行人馬又有了變化。李成駕車，蒙疾蒙克隨車護衛。而屠屠則帶領扶蘇的宿衛在前面開路，劉信則跟隨著劉闞，率領六名樓煩騎軍在後面壓陣行進。
「南面十里有有一支兵馬正在過來，我們現在出去，肯定會和那些人照面，難免一場搏殺。」
李成是第一個發現這種變化的人，可是又無法開口勸說。
至於劉闞，也不是沒有覺察出來。只是他已無心和一個小女娃計較這些事情。現在他最希望的，就是把扶蘇安全的送到召平手裡。這樣一來，至少也算是可以給蒙恬一個交代了吧。
只射殺了八九個人而已。但是這三輪連射，還有劉闞那驚天的一箭，所產生的影響，卻無法估量。秦軍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遭遇伏擊。加之小將被突然間射殺，許多人都沒反應過來。
劉闞蹲下身子，探手試了試扶蘇的脈搏。
那馬背上的青年剛轉過身，走到隊伍的正前方，赤莖白羽箭可就到了跟前。風的確是很大，可這赤莖白羽箭是用十二石的強弓射出，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當中，可說是能貫穿金石。
他呼的抬起手來，在空中做了一個手勢。八名樓煩騎軍，隨劉闞東奔西走，算起來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從一次次血戰中活下來，與劉闞已形成了默契。劉闞這一招手，他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摘弓取箭，迅速到了密林的邊緣。而後單膝跪地，彎弓搭箭等候命令。
只是這幾支兵馬，都隸屬於九原，非平侯所轄……君侯，你的意思是……」
「我記得，臨沃好像也有兵馬，對不對？」
蒙克
劉闞找來一柄鋒利的短劍，在火上反覆的燎烤，待刀口呈現出青紅之色時，下手將扶蘇傷口周圍的腐肉割除。那焦臭令人作嘔的氣味，瀰漫在山洞里。一旁贏果只看得小臉蒼白，不敢在一旁觀看。也幸虧扶蘇這時候昏昏沉沉，否則這割肉的劇痛，非要讓他疼死不可。
久而久之，則有秦風之說。那每一個『風』字當中，都蘊含著老秦人不屈服的錚錚傲氣。
這傢伙本就是一個悍將，武藝高強。在軍營中被王離派去的使者出其不意的抓住，肚子里憋了一股子的氣。加之聽聞父親的噩耗，讓蒙疾悲憤欲絕。一路上吵吵鬧鬧，可這心裏的殺意，卻越來越濃。如今脫出牢籠，若不能狠殺一番，只怕整個人就要爆炸了。那長矟劈挑攔刺，變化多端。屠屠自動靠近了蒙疾，兩人一左一右，把個押送的秦軍殺得狼狽而逃。
「王邊，肚子餓了，我要吃東西。」
劉闞仰天長嘯，合著風雪，激蕩蒼穹……
面頰一陣陣的抽搐，劉闞的心，都涼透了。
拇指粗細的赤莖白羽箭呼嘯著離弦而去。
處理掉了腐肉，又抹上了所剩不多的藥物。
贏果逐漸的把劉闞淡化出去，不再像剛開始時候那樣，對劉闞言聽計從，以劉闞馬首是瞻。
「君侯，速救我兄弟和李成兄弟！」
這天氣越來越冷，條件也越來越惡劣。如果不能儘快處理的話，再拖下去怕就要有性命之憂。
如今聽得劉闞親口證實，心中的那股子氣再也壓制不住，這一口鮮血噴出，卻感覺輕鬆了許多。
「老人家，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烏河鎮距離此地有近百里，你們怎麼會跑這麼遠？」
而蒙疾一手拿著長矟，一手拎著一柄鐵劍，在雪地里走動，不時的用鐵劍劈砍死屍，看似是檢查有沒有假死之人，可實際上，卻在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心中的悲憤，以及報仇的決心。
老秦人結陣，必以秦腔呼喊，以壯聲色。
贏果已經亂了分寸，痛哭道：「剛才我皇兄醒過來，恰好聽到那人說磴口告破，平侯失蹤的消息，一口鮮血噴出來，一下子就昏過去了……連呼吸都好像沒有了，君侯，你快想辦法啊！」
「出了何事？」
李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臨沃的確是有一支人馬，不僅僅是臨沃，廣平、臨河都有兵馬駐紮。
劉闞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這裏，距離烏河鎮還有一天多的路程，這些烏河鎮的百姓，為何在此出現？
「這個……小老兒可就說不來了。反正是現在，烏河鎮沒有了。從磴口一直到廣武城，到處都是月氏人的騎兵。那些個混蛋，比匈奴人還要狠啊……殺了搶了還不算，連房子都燒了。」
許真的是餓壞了，硬邦邦的乾糧，卻吃得極為香甜。
李成說：「羊草溝這地方我也走過，的確是沒什麼郎中。要想找郎中，怕就要到小懷鄉那邊。
「信，去叫醒大家，好像有情況！」
「烏河鎮的百姓？」
看人數，約在一屬左右，也就是五十個人。有十個人騎馬，為首的是一個小將，年紀大約在二十一二，生的唇紅齒白，頗有風姿。四十個兵卒，押著三輛囚車。車裡有人，但看不清楚模樣。原來，這不是斥候人馬，而是一支押送囚徒的護兵。不過，這麼大的風雪還要趕路？卻是有點不同
連日奔波，幾乎忘記了季節的變化。不知不覺中，按照秦歷計算，已經到了新的一年。寒風呼嘯著在平原上掠過，捲起了滿天的雪塵。朦朦朧朧，這世界變得模糊起來，似乎一切都變得不那麼真實，恍若虛幻，讓人生出一種莫名的寒意。從內心深處，迅速的蔓延了全身。
沒有郎中……
劉闞想了想，似乎李成的主意更妥當一些，當下點頭同意。
就在這時，負責前面探路的一名軍卒飛馳而來。
他二人居然成了囚犯？不過想想也正常……所謂斬草除根的道理，王離不可能不明白。蒙恬死了，那麼蒙疾蒙克兩兄弟豈能安然無恙？之前一直忙於逃命，卻不想在這裏遇到了他兄弟二人。
這些日子，倒是不少見這樣的隊伍。多的幾十人，少的十幾人，一看就知道是斥候隊伍。不過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下，斥候還要出來巡查嗎？劉闞不由得一蹙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劉闞射出第一箭的剎那，他甩掉了大黃弓，一把抄起赤旗，拖旗而行，風一般沖了過去。屠屠等人跟在他身後，一邊奔跑，一邊射箭。百步距離，連射三箭之後，甩掉弓箭，拔出了兵器。
和屠屠相視一眼，劉闞做出了決定。
對於蒙家兄弟和李成的到來，最開心的莫過於贏果了。
贏果在山洞深處負責照顧扶蘇，蒙疾三人則在中間休息。劉闞和劉信，一左一右的在洞口守護，哈無良則帶著兩個人，負責外圍的警戒。很快的，眾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順勢抄起一支長矟。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秦人，和匈奴人血戰不止。而他們的首領，也正是今天的北廣武君。
山洞外，寒風凜冽。
劉闞下意識的緊了緊大袍。
劉闞計算了一下，從密林衝出去，至多三輪箭矢之後，就要開始肉搏。這麼大的風雪，利矢能射傷幾人很難判斷。也就是說，三輪箭矢之後，連帶他和屠屠十個人，就要和對方一戰。
劉闞一怔，而一旁的屠屠卻不由得環眼圓睜，握緊了青銅大鉞，壓低聲音道：「君侯，是兩位公子。」
三輪連射，在風雪之中所造成的殺傷力其實非常的小。
積鬱心中，又隱隱不願意相信。
能挽強弓，能騎烈馬。這弓箭，清一色的黑柘弓，有六石力，百步之內可貫穿銅甲；箭是狼舌箭，也是秦軍制式利矢，塗抹有毒藥，是大秦箭陣對付匈奴人的利器，威力極為強大。
老秦不死，老秦不死……
只是贏果說話時帶著方言口音，所以聽得不甚真切。
那老者聞聽一怔，詫異的打量劉闞等人，疑惑的說道：「怎麼，軍爺們難道不是從河邊過來的？」
哈無良的臉色，和這地上的雪一樣蒼白。他大口的喘息著，用顫抖的聲音道：「君侯，他們是烏河鎮的百姓。」
大概有二百息的時間，山坳小路上，吱吱呀呀行來一支人馬。
劉闞沒有去詢問蒙家兄弟被抓的過程。其實那過程也無需去詢問，劉闞可以猜出來個大概。
蒙疾蒙克，不能不救……
眼皮子不停的打架，劉闞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兒。
「羊草溝？」
五百年前，當嬴非子帶著老秦人從西垂走出來的時候，不正是用這一聲聲的呼喊，造就出了今日大秦的基礎
北疆的大雪，說來就來，而且接連不斷。
其實，這答案非常的明顯，可是劉闞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他張了張嘴巴，想要說點什麼。
蒙克張了張嘴巴，似想要說話。可這話未出口，鮮血噴涌而出，險些癱倒在地上。
十年，他用了十年的時間，終於知道該去做些什麼。
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會是誰？會是誰？
劉闞已不必等他的診斷了……站起身，緩緩的向洞外走，甚至連李成屠屠叫喊他的名字，都未曾聽到。整個人就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樣，跌跌撞撞的走出山洞。寒風凜冽，大雪飄飛。
不過那裡有一個兵營，駐紮有大約兩曲人馬。想在小懷鄉劫人，只怕是不太可能。
竟依然是毫無跳動……
蒙克也覺察到了，曾私下裡勸說過贏果一次，但效果不是很明顯。
劉闞一驚，連忙轉身跑了過去。只見扶蘇倒在贏果的懷中，胸口被鮮血染紅，嘴角還殘留血跡。
自從得知父親的死訊之後，蒙克就很壓抑。他不似兄長那樣，能靠著吵鬧發泄心中的悲哀。
「等一會兒再說！」
太累了！
劉闞輕輕搓揉著面孔，試圖讓自己能更精神一些。可他畢竟也是個人。這一路上，不管贏果是否承認，他是主心骨，承擔著許多的壓力。當這寂靜之時，那睏倦之意，旋即涌了過來。
「河邊？」
就在這時候，只聽贏果突然一聲凄厲呼喊：「兄長……哥哥，皇兄……」
「啊，失敬了，失敬了……小老兒還以為軍爺們是從河邊退下來的呢……這烏河鎮，可不能去了！」
腦海中，回蕩著這樣的吶喊聲。劉闞猛然張開嘴巴，迎著那凜冽的寒風，從肺腑之中積壓出一個又一個帶著金石之音的呼喊聲：「風，風，風……」
此時，那第一名騎軍的胯下坐騎，突然間身首異處。一蓬熱血從戰馬的腔子里噴出來，隨即戰馬倒地。而馬上的騎軍，自腰胯處被一刀兩斷。上本身摔在雪地上，其騎軍忍不住發出凄厲的慘叫聲，旋即就沒了氣息。而此時，劉闞已跳上戰馬，雙手舞旗，隨雪塵而飄灑寒光。
劉闞洗去手上的血污，沉聲道：「大家都休息一下，待天黑之後，咱們就啟程上路。小哈帶人負責巡視外面，我和信在洞口守候。其餘人現在全都去休息，天亮以後，我們不再停留。」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出不了聲……不僅是他，包括蒙疾蒙克在內的所有人，聽到這消息都懵了！
這次襲殺，又死了兩名樓煩騎軍……但好在救下了蒙疾蒙克和李成三人，也算是小有收穫吧。劉闞等人草草的在密林之中挖了兩個坑，把樓煩騎軍的屍體埋好。又有屠屠收攏來了幾匹戰馬，眾人紛紛上馬，打馬揚鞭而去。雪越來越大，很快的把那小路上的狼藉掩蓋起來……
「信，你也睡一會兒吧……我先盯著，等後半晌我叫你替我。」
押送的秦軍被殺死了二十幾個，余者也無心再戰，一鬨而散。蒙克和李成，這時候也獲得了自由。二人來不及道謝，衝上去一把抓住了剛下馬的劉闞。蒙克顫聲道：「君侯，我父親他……」
山雨沒有來，倒是一場大雪在子時飄灑。
腦海中迅速的浮現出數種搏殺的方式，並從中選出了最佳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