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六十一章 熊與魚
這傢伙的劍術不差嘛，居然能和信斗到這個地步。對了，你那老友是誰？真真箇不簡單啊！」
驪丘正想著，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人未至，聲先到。
「幸不辱命，倮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在操辦此事，如今總算是有些眉目。」
思忖間，院門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身影，掠空電射而來。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沒傷著人就好。
「少君，你知道蓋聶？」
赤旗拖地，劉闞手藏身後，微微顫抖……而來人手中的鐵劍，也斷為兩截，臉色有些發青。
而後帶著家人迅速撤入蜀郡，再設法封閉葭萌關，至少能抵擋些時日。天下大亂，究竟會在何時出現？那該死的陳勝和吳廣，如今又在什麼地方？劉闞從前是盼望著陳勝吳廣不要出現。而今呢，卻已變了想法。陳勝吳廣如果起事了的話，胡亥的注意力，再難放在樓倉。
生的膀闊腰圓，一頭黑髮，紮成了椎髻。
當日乍聞月氏人偷襲，召平敗北的消息后，大公子扶蘇吐血而亡。是被這消息氣死的？亦或者是因為傷勢過重，不治而亡？這個誰也說不清楚，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總之，扶蘇死了！
君侯？這個也是君侯？
而劉闞的赤旗，先發后至。
壯漢呵呵一笑，「硬碰硬的話……十五招之後我必然敗北。但如果是車戰，我可在五十招內敗他。」
九尺大漢，顯然是那四人當中的首領。
而矮的那個，很文氣，也很單薄瘦弱。
「少君，你莫笑話我……若你面對阿信，能抵幾招？」
一道人影，從門廊下的陰影之中竄出，手中一根狼牙大棒，照準驪丘的身子，就狠狠砸去。
「這個……」
這四個人走出來以後，院子里的氣氛頓時一冷。在門廊下閉目養神的俊俏青年站起身來，烏氏倮也滾著似地小跑上前。他朝著為首一人行禮，「劉君侯……兩位少君，真的是打攪了！」
※※※
烏氏倮那肉球一樣的身子，出現在驪丘的視線中。
從九原逃出來之後，這肚子里就憋了一股氣。驪丘正好成了他的出氣筒。這兩個人，一個是天生神力，一個拜師高人。驪丘在撐過了四五十個回合后，漸漸穩住了腳跟。而劉信呢，見強攻難以奏效，也穩住了攻勢。兩人腳下各有旋即，鐵劍和狼牙棒不時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然則在驪丘後來所著《後行書》一文序言中，寫下了：是夜，月黑、風高……這樣的字句。這也使得月黑風高一詞，提前了一千多年出現。據驪丘言，那一夜，對他而言至關重要。
驪丘寶劍出鞘，迎著那大棒輕輕一抖，叮
包括劉闞在內，一時間竟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但是驪丘倒掛樹上，這仔細觀察了一下之後，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弄出這聲響的，正是驪丘。
「君侯若為難就不用說了，我也是隨意一問。」
先前對手那一棒，力道驚人，已經是耗盡了全力。而今又是一棒，招數相同，可驪丘卻知道，對手藉著環身之際，棒上的力道少說增加了一倍。如果是蓋聶，說不定能引開，但是驪丘卻不太可能。棒勢奇快，眨眼間就到了跟前。驪丘不得已墊步向後一退，這叫暫避鋒芒。
壯漢側身讓路，烏氏倮也不客氣。兩人一前一後朝正堂走去，而那兩高一矮三個青年，則略略落後。就在這時，屋檐上傳來一聲嘎巴的輕響，似是青瓦碎裂。聲音不大，如果不仔細聽，肯定聽不到。大漢也沒有留意，但是卻不代表其他人沒有留意。先前身背短弓的青年，突然間踏步騰空而起，短弓已擎在了手中，在瞬間彎弓搭箭，刷的就是一支短矢離弦而出。
「我是烏氏倮，請勿出手。」
劉闞在一番感嘆之後，加緊時間進行籌備。
初春的風，還夾帶著一絲徹骨的寒意。
「如此，我們進屋再談。」
先前那壯漢若是在此人面前，簡直算不得什麼。如果說那壯漢是雄獅，那這個人就是一頭兇狠的老羆。在他身後，並排三人，兩高一矮。高的大約有八尺上下，一個魁梧一些，另一個略顯單薄。眉宇間，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看上去應該是兄弟？驪丘也有點拿捏不準了。
劉闞也急眼了……
烏氏倮說著話的時候，大棒險些擊中了驪丘。
扶蘇的死，讓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
鏘-
不過，迷茫總歸是要清醒。扶蘇死了，可其他人都還活著，那麼就要繼續堅持下去，直到最後。
所以，同樣是三宮步，單吊馬。
赤旗掛著一股銳風，鐺的正磕在了對方的劍上。
他是個商人，喜歡投機取巧。
大漢聞聽卻一怔。蓋聶？這名字聽上去，似乎很熟悉啊！
斗場中，劉信大展神威。
當時還是父親率二百銳士前去拿他，結果卻被這傢伙單人獨劍，挑殺了三十七名鐵鷹銳士。若非後來父親設計把他拿住，怕二百名銳士也要被他跑了。那傢伙，絕對是個絕頂高
當務之急，必須要在胡亥穩住帝位之前，趕回樓倉。
烏氏倮這時候也認出了驪丘，急得連連搓手，「君侯，手下留情啊，這是我那老友的徒弟……小孩子不懂事，可能是一時好奇。他不會有什麼惡意，還請手下留情，莫要傷了他性命。」
可沒想到，來人再擊落空之後，口中一聲怒吼，大棒呼的又是一擊。
已過了亥時，烏氏堡各房都熄滅了燈火。而西北小院，卻仍有燈光閃動。
「對了，此前拜託君侯的事情，不知可有消息了？」
注①：烏氏倮，名倮，戰果末年秦國烏氏族人，大約生活在戰國末年和秦始皇統治時期，是甘肅平涼歷史上第一個寫入「正史」的人物。
為首的那名男子，驪丘一見，不由得嚇了一跳。這傢伙好高的個子，差不多該有九尺靠上。
贏果也失去了主張。
又是軍侯？
驪丘越聽越迷糊，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烏氏倮的身上，腳一松，身體向下墜，同時一個翻滾，雙足蹬在枝椏上，如同夜鳥一般凌空掠起，輕飄飄落在房檐上，匍匐著繼續觀察。
來人連連後退，劉闞也站不住腳跟。
從小院外面看，似乎很平常。
「我剛回來，就聽說出了事情，所以急急忙忙就趕過來……都怪我，沒能交代清楚，沒驚動公主吧。」
這些日子，烏氏倮忙的，就是要想辦法送劉闞等人離開。
「日間的事情，實在是我疏忽了！」
難不成日間射箭的人，就是這個壯漢？驪丘心裏奇怪……這練武之人，需耳聽八方，眼觀六路。這眼力價必須要有。壯漢的身手不差，而且力氣也不小，這一點驪丘能夠看出來。可若說日間那連珠箭是這壯漢射出來的，驪丘卻不相信。感覺著，他沒有那麼強悍的力量。
※※※
於是就由李成與哈無良先行到烏氏堡打探究竟。正如李成所說的那樣，烏氏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接納。劉闞等人就躲進了烏氏堡中，靜觀外界的動靜。所有的一切，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屠，照阿信這種打法，你能支持多久？」
正準備出聲讓劉信停下來，可就在這時，只聽院外一棵大樹上傳來暴喝聲：「阿羅沒慌，為師來也。」
烏氏倮見禮之後苦笑道：「那孩子本是我一老友的徒弟，因為惹了些是非，故而投奔於我。剛來的時候，我就曾警告過他，莫要靠近此地。沒想到那孩子少不更事，實在是我的疏忽。」
看似迅猛，但實則緩慢……
這小院里的人，正是劉闞等人。
這時候正堂房門開啟，從屋子裡走出來
大漢神情不由得一肅。
看起來，胡亥現在正忙於穩固他的帝位，所以無暇南顧。可一旦胡亥穩定了位子，那麼樓倉，將不可避免的面對一場災難。到時候就算是嬴壯願意幫他，想要維護，怕也不太可能。
這傢伙的腳步太靈活了，靈活的讓驪丘根本無法還擊。那狼牙大棒好像車輪一樣輪開，呼呼作響，把個驪丘逼得連連後退，狼狽不堪。門廊上大漢靜靜觀戰，一旁諸人也一副輕鬆之色。
正堂門廊上，還有一個青年。
「廢話，誰不知阿信長於步下和馬上，誰和你勞什子的車戰？」
後來還是李成出了個主意，建議來找烏氏倮幫忙。
怎麼又跑出來了一個公主？
但是盈不持久，剛則易折的道理，從驪丘學劍的第一天開始，就被蓋聶灌輸。所謂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對方連續猛攻落空，定然會做出調整。那時候，可就是反擊的時候。
他這一劍，叫做圍魏救趙，劍勢看似絕猛，卻無甚殺意。
歷史，似乎又回歸到了原來的軌跡！
這一次，驪丘卻不敢再引了！
三十七名鐵鷹銳士嗎？要真鬥起來，我也能幹掉……可是挑殺……而且是以鐵劍挑殺，難度未免太大了。至少我做不來這種有技巧的事情。唔，想起來了，平定三田之亂的時候，那個在秦亭刺殺我的人，用的寶劍，不是說就屬青魚門下？蓋聶，沒想到會在這裏和他相遇！
而驪丘的身子，已經騰空……
他有戎狄人的血統，性情豪爽，喜歡結交朋友，頗有孟嘗君之風。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倒也不失為一個路數。如今這北疆處處設有關卡，想要順利逃出生天，沒有人幫助決不可能。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如同長虹貫日，撲向了劉信。
劉闞漸漸的蹙起了眉頭，這要繼續打下去，怕是要百招后才能有結果。
劉闞往後退了一小步，順勢撞開了劉信，單臂舞動赤旗，大吼一聲，環身就是一擊。要說劉信的三宮步單吊馬是學自於劉闞，但在劉闞施展開來，卻與劉信有天壤之別。劉信步伐純熟，然則過於剛猛。雖和劉闞學習太極拳，可始終體會不到那太極拳中行雲流水的法則。
趴在青瓦上久了，他想動一下。可不成想，這青瓦的時間許是久了，有點不結實，故而碎裂開來。當那短弓青年出手的一剎那，驪丘也心知不妙。翻身而起，踏步擰身就要逃走。
在驪丘看來，對手大棒份量驚人，當時個有勇力的傢伙。
院子里大約有十幾間房舍，在假山大樹的陰影處，都暗藏有人。這些人看不清楚長相，
言下之意，是說劉闞佔了兵器之利，所以才能取勝。他說完這句話，猛然一挺胸膛，「我是蓋聶，後生可敢通報名姓？」
烏氏倮苦笑著搖搖頭，「不瞞君侯，我那老友……就是當年有魏國第一劍客之稱的榆次人蓋聶。他因荊軻之事受到了牽連，因而被先帝拿下，困在驪山之中。之前先帝下葬，驪山囚徒曾發生了一次暴亂，我這老友就是趁著那時逃離出驪山，千里迢迢來此，投奔於我……
我等本就是走投無路之人，前來求助於君侯。若真的傷了人的話，定然會愧疚於心啊……」
驪丘在半空中，難以躲閃。眼見大棒過來，迫的驪丘不得不一點枝椏，在瞬間橫身躲過這一擊。饒是如此，那大棒帶著的銳風，颳得驪丘臉皮生疼。就是這一耽擱，氣息可就亂了。驪丘輕呼一聲，輕飄落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站穩身形，大棒跟著又砸過來，勢若橫掃千軍。
這小小的庭院里，到底有幾個君侯啊……還有兩個少君？驪丘雖然這一輩子沒走出過驪山，但是也知道，少君這個稱呼，代表的是什麼意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驪丘有點發懵了。
「若我青魚劍在手，勝負尚未可知！」
「我怎不知道……當年荊軻刺殺先帝之後，凡與他有關的人，皆被緝拿。這青魚就是其中之一。
那劉信卻絲毫不懼，口中爆吼一聲，甩開了驪丘，迎著見過衝過去，狼牙大棒高高舉起，一式舉火朝天式，呼的就砸了過去。這一下，劉闞頓時變了臉色……而來人也不由得一怔。
只見他微微一笑，「君侯何必見外？說起來也有我們的不對。今日公主的小八突然溜了出去，引得那孩子過來。我以為是什麼人過來窺探，故而也沒打招呼，就搶先出手，險些傷了他的性命……不過，他的身手可真俊的很呢？居然躲過了我的三連珠，倒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尋秦記】當中的烏應元之父，應該就是取自烏氏倮原型。
在劉闞使來，就多了幾分玄玄之意。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來人臉色一變，頓時露出凝重之色。鐵劍恍若掛了一塊千鈞巨石，緩緩刺出。但實際上，那利劍快的出奇。
「蓋聶，就是那青魚蓋聶？」
在涼亭中的壯漢站起身來，大步流星走到門前。從小院門廊后，轉出了兩個男子，朝著壯漢一禮，「軍侯，只烏氏堡主一人。」
旁邊的人驚
在一番商議之後，眾人決定嘗試一下這條路子。
看得出，這是一個久經沙場的人物。身邊放著一把利劍，背負短弓和箭囊，靠著柱子閉目養神。
一身黑色大袍，氣喘吁吁的看上去非常辛苦。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朝壯漢一笑。
而那壯漢，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軍中禮節，「君侯，您來了！」
驪丘使了一個倒掛金冠，雙足鉤在一根兒臂粗細的樹枝上，頭朝下向院子里觀瞧。這是一棵生於院牆外的大樹，枝葉很茂盛。有一部分枝椏，探進了院子里，躲入其中，非常隱秘。
早在劉信和驪丘交手之時，就有親兵將他赤旗抬來。此事見劉信有危險，劉闞跨步衝過去，赤旗拖地而過，火星迸濺。他腿長，步子也大，口中一聲巨吼：「鼠輩焉敢偷襲，照打！」
「二十個回合當不成問題吧！」
大漢笑道：「不用擔心。信雖佔了上風，但百招之內怕是奈何不得此人……
這都是些什麼人？
短矢從驪丘身邊擦過。
月黑風高這個詞，本應該出自於元代人元懷所著《拊掌錄》一文。
烏氏倮連聲道：「哪裡哪裡！」
這孩子名叫驪丘，是驪山囚奴，也是我老友的弟子……啊，還請君侯原諒這小子膽大輕狂。」
兩種完全不同的視覺差異組合在一起，讓所有人都為之感到難受。緊跟著，只聽鐺的一聲巨響。
『歐陽公與人行令，各作詩兩句，須犯徒以上罪者……一雲：持刀哄寡婦，下海劫人船。一雲：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只是想要引開劉信，助驪丘擺脫困境。換個旁人，只要一躲閃也就沒事兒了。哪知劉信這傻小子久戰不下，蠻性突然發作。見有人偷襲，居然對攻了出去。這一劍下去，固然可以要了劉信的性命，但自己也會被劉信這一棒子砸中，不死也要重傷。眼見大棒臨頭，來人一咬牙，劍勢陡然加快。只見一抹冷幽青光閃爍，讓過了劉信這一棒，狠狠的刺向劉信胸口。
烏氏倮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是大秦的封君，但又是戎狄人。商人出身的他，註定是無法似呂不韋那樣，介入大秦的政治中心。他對始皇帝很忠心，但也僅僅是忠於始皇帝一人而已。
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烏氏倮從事畜牧業生產，養了大量的牛羊，他將牛羊換成珍奇異寶，獻給戎王，戎王以十倍的價格賞賜牛羊，結果他的牛羊多到「用谷量牛馬」，成為當時全國有名的富商，秦始皇聞訊后，給他「封君」一樣的待遇，可以和朝臣一塊兒朝覲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