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本楚狂人
「老丈，這時局動蕩，你怎地還有心情做生意？」
「生死存亡……生死存亡！」
大家都在忙碌，但又好像非常清閑。小酒肆里，客人進進出出，不時從裏面傳來陣陣笑聲。
說起來，還真是有趣。老魏和老秦打了百多年，雖說讓老秦吃了很多虧，卻又給了老秦許多便宜。
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
「放這狂生進城，找個人盯著他，查清楚他的情況。一有消息，立刻回稟與我，不得有誤！」
至於原因，並無太多人知曉。
酒肆中的人，振臂高呼。
小暑，溫風至，蟋蟀居辟，鷹乃學習。
「樓倉，四戰之地，不宜長存。
老人聞聽這話，頓時勃然大怒。
什麼楚人秦人，在這裏就只有一個名字，叫做樓倉人。
不說咱家君侯，只說曹倉令他們，也都是盡心儘力。你去問問旁人，君侯來到之前，咱樓倉人過的是什麼生活，來到之後，又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君侯雖是老秦，卻沒有半分兇殘。
需一立足之地，以休養生息。巴蜀雖好，終究偏於一隅。君侯若只圖自立為王，巴蜀當為最佳選擇。可如果君侯志向高遠，巴蜀的格局卻小了些……君侯若要立足，還需更多資本。」
人人稱之老秦為暴秦，提起來也都是咬牙切齒。可偏生走到這樓倉，卻似乎變了模樣。這裏的楚人，對老秦絕無半點仇視，相反相敬如賓，非常友好。提起那位樓倉之主，也全都讚不絕口。
公叔繚大仇得報，於是向陛下請辭。而陛下也遵從了當年他和公叔繚的約定，放公叔繚離去。公叔繚回大
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載。已乎已乎，臨人以德。
劉闞萬萬沒有想到，這公叔繚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尉繚！
「停留幾日？」
早先咱家君侯不在，猶不怕那些蠢賊生事。如今君侯回來了，誰還敢惹是生非，尋死不成？」
王二十三年，大將軍王賁水灌大樑城，老魏從此滅亡。
文士掏出幾枚大錢，仍在的案子上，帶著僕人起身離開了酒肆。
劉闞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深刻。但並非是因為《史記》，而是因為前世少年時讀過的一部名叫《尋秦記》的小說。講述的是一個穿越者在戰國末年時期的經歷，其中在小說最後，出現了尉繚。書中的尉繚手段極其狠辣，將小說的主角逼迫的最後是遠離中原，避禍北疆塞外。
然四戰之地，正是大丈夫揚名立萬的絕佳所在。君侯覷準時機，振臂一呼，定能得老秦響應。
進入六月之後，天氣越來越熱。偶爾會有一場濛濛細雨，雖令氣溫稍將，卻平添悶濕之氣。
那酒肆的老闆走到一旁，文士卻仍沉思不語。身旁的僕從，給他斟滿了一觴濁酒，猶不知曉。
「什麼大戰，不過是一群不長眼的小毛賊想要興風作浪罷了，怎敵得過咱這樓倉的精兵？
這老人說得一口楚地方言，把酒罈子放在文士面前的案子上。
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尉繚為何會突然歸隱。史書上記載
此人是魏國大樑人，姓氏無人知曉，甚至在秦廷內，也只有寥寥的幾個人知道，故而未能流傳下來。唐厲因手中有一部完整的《尉繚子》，劉闞以為他多少知道這個人的情況。可詢問之下，甚至連唐厲也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讓劉闞對尉繚這個人，更加的好奇。
文士原以為，剛經歷一場大戰之後，樓倉應該是人心浮動。
「哪個沒卵子的傢伙胡說八道？」
逢災難時，開倉放糧，何曾有過懈怠？
歌名《楚狂接輿歌》。
樓倉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靜的生活著。
劉闞說：「何公之言，闞已牢記心中。不過，如今賊勢強橫，舉國皆反。以何公高見，何為最佳時機？」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也。
聞聽文士詢問，老人不由得放聲大笑。
「當老秦生死存亡之時，即為最佳時機！」
他憤怒咆哮說：「別的地方咱不清楚，也懶得去問。可咱這君侯，卻是個實打實的好人。當初樓倉盜匪叢生，尤以丁家在這一地作威作福。咱家君侯來了，先除掉了丁家，又斬殺盜賊。
一名中年文士，帶著兩個家人走進了酒肆，在一隅坐下之後，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不免感到奇怪。當那酒肆老闆捧著一罈子剛從深井裡取出，掛著水珠霧氣的罈子走過來的時候，那文士忍不住詢問道：「我聽說，這泗洪之地，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為何看不出半點痕迹？」
樓倉城
城外官道路旁，臨時搭建起來的小酒肆，旗幡在風中飄揚。
卻聽得官道上空響起蒼勁歌聲。
黑黝黝的面膛，從脖子到後背，還有手臂上有雙龍纏繞的紋身。天氣炎熱，他穿著一件半肩單衣，手臂粗壯，肌肉墳起，青筋虯結。一頭花白頭髮，短髯濃眉，虎目闊口，精神矍鑠。
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吾行確取，無傷吾足……」
「我與子房，不過一面之交。他雖邀請我，但我卻尚未答應。再說了，那沛公的身份，我一無所知。子房說沛公是故楚王族後裔，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倒不如先去拜訪下這位廣武君。」
文士不免一怔，「老人家，聽您這口音，卻似本地人？」
幾萬蠢賊，到頭來還不是灰飛煙滅。
劉闞在口中接連重複這四個字，許久之後，似有所得，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叔孫通向劉闞輕聲介紹著公叔繚的過往生平。
「公子，天不早了，咱們是留宿樓倉，還是繼續趕路？」
僕人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話。
過往的路人，照樣可以在樓倉落腳。
誰若是敢壞俺們的好日子，別看小老兒六十有二，照樣會拎起刀槍拼殺……這是咱的家園。」
尉繚，生卒不詳。
從商君開始，至丞相范睢，再到後來的公叔繚。三個魏國人，卻實實在在讓老魏最終滅亡。
「正是！」
夕陽斜照，灑下一片殘紅。
「君侯，公叔先生素來倨傲，即便是陛下和他一起時，也常有狂言出口
不可否認，君侯手中實力並不算強橫。
自家中出，一路走來，但見遍地餓殍，盜賊叢生。
公叔繚逃出大樑后，就投靠了陛下，矢志要報仇雪恨。
竟把這秦楚之分淡化，手段可不簡單。我頗有興趣，看看這廣武君究竟何許人也。再說，他首造程公紙，又與人合創程劉書，澤披天下，恩及士子。我為讀書之人，也當前去拜訪。」
哈，此人必有所圖！
文士不禁有些詫異，眉頭一蹙，但臉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意。
當時的劉闞，對這尉繚非常好奇，於是還查找了一下尉繚的資料。
世人只知尉繚名繚。
「公叔氏，曾經是魏國貴裔，本屬於魏國信陵君一系中人。秦王四年時，信陵君病故，信陵君一系的人馬，遭到魏王清洗，公叔氏也就是在這場清洗中，舉族皆沒，唯有公叔繚幸免於難。
文士想了想，站起身來，「咱們在這裏停留幾日，觀察一下情況再說。」
恣意狂歌？
老人捋著短髯笑道：「小老兒祖上三代居於樓倉，算得上實打實的樓倉人吧。」
文士卻笑了！
他是在秦王政十年，也就是始皇帝誅殺嫪毐，罷黜呂不韋，親掌朝政的前後，入秦遊說，而被始皇帝所看重。嬴政親政之後，任命此人為國尉，故而許多人把這『尉』做了他的姓氏。直至後來尉繚歸隱，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來歷，始皇帝也非常慎重的隱瞞下
僕人忍不住奇道：「整個泗水郡，唯有這樓倉還是老秦治下。公子即受了子房先生的邀請，為何又要在這裏停留？再說了，這樓倉有什麼值得觀察？他日江南大軍一出，怕也難以保全。」
文士似乎唱的興起，癲狂大笑著，一遍遍反覆吟唱，朝樓倉城走去。
「這樓倉乃四戰之地，又為楚地，的確不是個好所在。按道理說，這裏楚人眾多，先前韓王所部雖然不堪，可也不該落得那般凄慘結局。看這樓倉百姓，全不提楚人二字，只說樓倉人。
那廣武君，似不是尋常人。
「傳聞老秦殘暴，徭役頗重。這樓倉兼顧淮漢要地，只怕徭役更加不堪吧……再說了，聽人說這樓倉的廣武君是個極為兇殘的人。當初一到樓倉，就殺得樓倉血流成河，老人家何以不怪？」
來也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
「沒錯，誰敢壞咱們的好日子，和他們拼了！」
可現在看起來……
只是，他前腳剛一出酒肆之門，酒肆的老闆就立刻和老伴兒說了一聲，緊跟著也離開酒肆。
「那子房先生之邀……」
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所有的人都表現出一種莫名的鎮靜。即便是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卻絲毫影響不到樓倉人的生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整理溝渠，修繕城牆，絲毫不見慌亂。
劉闞輕輕點頭，表示贊成叔孫通的這番話。
酒肆老闆是一個粗壯卻矮小的老人。
《論語·微子》中層有提及，說是孔子周遊列國時，有出國的狂人名陸通，字接輿，唱著這首歌從孔子的身邊經過，歌詞大意似是在勸說孔子。當孔子下車想和他交談的時候，接輿卻走開了，不願意和孔子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