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羆斗霸王

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羆斗霸王

「啊!」
先不說別的,你不得我樓倉輜重補充,又如何攻城略地?我若失了樓倉,豈不是束手就擒?
項籍出人意料的,沒有叫囂『秦狗』之類的話語。他是個高傲的人,對不堪一擊的對手,絕不會有什麼尊重可言。但是對那些勇武的人,卻格外尊重。更何況,劉闞曾和他不分伯仲。
又打了百余合,項羽有點撐不住了!
史書上說,項籍不好讀兵法。
聽到劉闞的聲音時,項籍覺得有些耳熟。可是苧羅山三個字一出來,他就立刻想起了劉闞。
「那龍且呢?龍且如今在何處?」
就在這時,楚軍之中一員大將,在旗門下悄然取出了弓箭。
話音未落,只聽樓倉城內傳來兩聲暴喝:「項家小兒,竟敢暗箭傷人……休走,季布(鍾離昧)來也。」
項籍勒馬向城頭上觀望。
但有一點卻很清楚,那就是龍且遭遇了秦軍伏擊。
不論是赤兔嘶風獸,還是那烏騅馬,都屬於性情倨傲之輩。那容得對方在自己跟前囂張跋扈?劉闞和項羽在馬上交鋒,這兩匹戰馬也是小動作不停。踢踹撕咬,橫撞掃尾……一時間,這戰場上打的是難分難解,竟不分勝負。
項羽,你把這行軍打仗,當作小孩子的遊戲嗎?
而後咬緊牙關,手一用力,噗的就拔出了利矢,鮮血噴濺了叔孫通一身。
只這一番話,說的城下楚軍,一個個都變了臉色。自古識英雄重英雄,楚人好鬥,最敬佩這有勇氣的人物。今日見劉闞這一番話出口,竟一個個心生好感,整齊的隊形出現了一絲散亂。
「劉闞賊子,我敬你是個人物,方與你賭鬥,未想你不知好歹,實在是可恨,可惱啊……劉闞,拿命來!」
胯下赤兔嘶風獸,縱聲長嘶。
可不通兵法的人,怎可能闖下西楚霸王這好大的名聲。
劉闞一怔,「賭鬥個甚?」
雖說那一次看似劉闞是處於下風,可項籍心裏清楚,在氣力上,劉闞實際上略勝於他。
「我若輸了,不犯你樓倉一草一木,立刻撤兵;你若輸了,就讓出樓倉,我也決不為難你。
收攏殘兵敗將,項籍詢問了昨夜戰況。
這傢伙的力氣,可是比苧羅山增強了不少!
自有軍醫匆匆上前,把金創葯塗抹在劉闞的傷口上,紮上繃帶。見劉闞如此英勇,樓倉城中,頓時響起一片歡呼之聲:「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他胯下的烏騅馬,也是一匹萬中挑一的大宛良駒。可劉闞的赤兔馬,也絲毫不弱於他的烏騅。看那兵器,從未見過。但凡是用這種奇形兵器之人,必然有不同尋常的招數,還需謹慎。
項籍自認也夠悍勇了,可沒想到遇到了這麼一個比他更兇悍的人物,漸漸的招數可就散亂起來。
數百面戰鼓,咕隆隆的敲響起來。主城鼓聲這一響,兩邊側堡的戰鼓也跟著響了起來。而楚軍則是搖旗吶喊,不停的以碰撞兵器,為項羽加油。戰鼓聲,嘶喊聲,在戰場上回蕩不止,直叫人熱血沸騰……不知不覺,兩人已交鋒過百回合,天色也漸漸的黯淡了下來,皎月當空。
城頭上,叔孫通厲聲喝令:「擂鼓,為君侯助威!」
而項籍卻有些莫名其妙,他還沒有弄清楚,那一支利矢,是從何而來。
這傢伙,怎如此兇悍?
季布鍾離昧兩人雙戰項籍。要說真較量起來的話,即便是季布鍾離昧聯手,依舊差項籍一籌。但之前畢竟和劉闞惡鬥了數百回合,此時此刻,項籍早已人困馬乏。加之剛才有勝之不武的嫌疑,項籍這會兒子正覺得心裏有愧,當下虛晃一招,逼退季布鍾離昧,率部撤退。
一旦發動攻擊,攻城的士卒將要三面受敵。
這六個字一出口,樓倉城頭上鼓聲大作,直叫人熱血沸騰。
這人交鋒,馬也不肯示弱。
「某家大秦朝北廣武君,泗水都尉劉闞。」
只見他,頭頂赤紅色兜鏊,火紅戰袍劈在身上。
可問題是,許多楚軍甚至連敵人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見,甚至有的人乾脆閉著眼睛想像,把灌嬰所部說成了踏著巨浪而來,神勇無敵的水怪天兵……只聽得項籍腦袋都有點發懵了。
對項籍而言,那絕不是一個什麼好的回憶。
項籍是怎麼來的?
項籍馬打盤旋,戟指城頭道:「是英雄,可敢現在與我一戰?」
項籍雖然惱火部下多事,可他剛才卻是真的落在了下風。若非這一支箭,只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那天走的匆忙,他也沒有去詢問劉闞的名字。之後項梁出事,讓項籍不得不轉移了注意力。所以,即便是他兵臨樓倉城下,依舊不知道這樓倉的廣武君,就是當日苧羅山之敵。
劉闞臉色略顯蒼白,卻仍舊談笑風生。
戰場上,劉闞和項羽剛錯馬而過,正要撥轉馬頭再戰的一剎那,就聽弓弦聲嘣的一響,一道勁風自身後襲來。他下意識的側身一閃,哪知那箭勢迅猛,蓬的一下子,正中劉闞的肩頭。
再說了,戰場之上,哪有那許多規矩?
劉闞甫一交手,就知這項羽在氣力上,和自己不相上下。當下也不遲疑,二馬錯身之時,猛然一擊斜斬。項籍眼疾手快,一式蘇秦背劍,盤龍戟呼的一轉,橫擔肩頭,鐺的崩開赤旗。
項籍暴跳如雷,也顧不得陳嬰的勸阻,甚至連大軍還沒有全部渡河,他就率領本部八千子弟兵,氣勢洶洶的逼近樓倉。在項籍眼中,樓倉不足為慮,八千子弟兵定然能輕鬆的佔領。
扛鼎和接鼎,完全是兩個概念。即便是項籍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在當時,把那巨鼎接下來。可劉闞卻實實在在的接住了,並且反擲了回來,而項籍卻沒有敢去硬接,這就算是輸了。
「漢子,你就是樓倉守將?」
原因很簡單,他在交手的時候,必須要以雙腿夾緊戰馬,方能坐穩發力;而赤兔馬配有雙鐙,相對而言劉闞可就佔了優勢。特別是打到了最後,劉闞這赤旗的力道,越來越強猛了。
出人意料的,那楚軍竟鴉雀無聲。
苧羅山!
項籍沒有辦法,只好擺開陣勢,在城下縱馬叫陣。
這樓倉,哪裡是一個小鎮,分明就是一個烏龜殼。
劉闞在城頭上,微笑著一拱手,「項籍,你我各為其主,就不要再說什麼場面話了……你要打,某家奉陪到底。當年苧羅山未能分出勝負,今日咱們就在這樓倉一決生死。不過,你遠道而來,想必也已疲乏。某家不佔你的便宜,由你休息一晚。明日卯時,咱們決一死戰,如何?」
號聲蒼勁雄渾,在空中激蕩。緊跟著城門大開,劉闞跨上赤兔馬,風馳電掣一般衝出城來。
他倒是不關心楚軍結果如何,只擔心龍且的安危。可得到的答案,卻是讓項籍悲慟至極。單隻一個徐縣,就活活的困死了數千人,沿途被洪水衝擊,死傷更不計其數。後來又遭遇秦軍的伏擊,整個戰場上,可說是連一個秦軍的屍體都沒有發現。龍且的結果,可想而知。
城高牆厚,項籍甚至沒有見到過如此堅城。即便是會稽郡的治所吳縣,也遠比不得樓倉的城牆。而且不同於普通的城市格局,兩個側堡呈錐形而設,使得攻擊面頓時縮小了一半還多。
先攻擊側堡,攻擊面太小,根本擺不開陣型;若要先攻擊主城,就要面臨兩翼側堡的夾擊。
劉闞不由得大叫一聲,催馬就走。
兩人率部掩護著劉闞,退回樓倉城裡。一進城門,就見叔孫通等人急匆匆迎上前來,「君侯,可無恙?」
劉闞好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項籍,半晌后突然發生大笑,「項羽,虧你也是領兵打仗之人,竟說出這等幼稚的話語?你為楚人,我乃秦將,你我之間,早已不死不休,又賭鬥個甚呢?
項籍一下子就看出了劉闞的意圖,這傢伙是在亂我的軍心啊!別看他說的這麼好聽,不肯占我便宜。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越是顯得這樣大度,那我這些兵馬休整一夜之後,士氣可就要弱了。所以,絕不能向他低頭,只有和他一戰,方顯我項籍的威風。
劉闞和項籍在陣前各自勒住了戰馬,相互打量
「取你項上人頭!」
原以為你一路殺過來,多少是個人物。哪知道卻說出這般小兒的話語,實在讓我笑煞!」
陳嬰沒有誇大,這樓倉看起來,只怕是不好打!
可是等到了樓倉城下,項籍就懵了!
項羽打得興起,跳出圈外,厲聲喝道:「劉闞,可敢夜戰?」
自幼信奉武勇天下的項籍,二十五年以來唯一的一次失敗,就是在苧羅山上和劉闞的一戰。
劉闞笑道:「我雖中了一箭,可這一箭對楚軍的殺傷力,卻是更甚於對我的傷害。依我看,楚軍此次退兵,士氣定然低落。」
劉闞反手,將箭桿削斷。
再加上樓倉城外,水渠溝壑密布縱橫,大型的攻城器械也無法立刻投入使用。
你要戰,便作戰!
項籍更是勃然大怒,這劉闞牙尖嘴利,把本該他說的話,竟搶先一步全都說了,實在可恨!
城頭軍士,齊聲喊喝。
「原來是你!」
「項羽小兒,竟敢使詐,非真英雄!」
側堡城門大開,兩支人馬從城裡殺將出來,和楚軍混戰在一起。
項籍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未曾想這傢伙,竟有如此好馬?
他也不回去休息,而是率部登上城頭,手中赤旗遙指在夜色中緩緩退去的楚軍,厲聲喝道:「項羽,暗箭傷人的鼠輩,卻丟煞了你祖父的威名。今日劉某不死,來日定會取你項上人頭!」
可這水火無情,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在天亮之後,重新搭造浮橋,率領大軍渡過淮水。
此時夕陽西下,從項籍的角度看去,正好是迎著落日的餘暉。那餘暉之中,一個雄偉如老羆般的身影在樓倉城頭上站立。看不太清晰面孔,但是那身披晚霞的身姿,卻讓項籍心裏一咯噔。
內襯鑌鐵打造而成的兩當鎧,腰間束帶,掌中赤旗,光毫閃閃。那赤旗旗柄之上,裹纏紅色絲麻,以防止手心出汗,出現滑脫的狀況。虎頭鏨上,赤纓飄揚,恍若一團火焰在燃燒。
一晃三載,項籍時時牢記當日的比拼。
要想使用攻城器械,就要先填死這些水渠溝壑。可這樣一來,攻城的時間就要大大的延長。
「哈!」劉闞大笑道:「本不想占你的便宜,哪知你卻不知好歹。你要戰,便作戰……項籍,待我取你狗命!」
說著話之間,城樓和戰陣之中,都亮起了松油火把,把戰場照的是燈火通明。劉闞和項羽又打到了一處,這一次雙方都較上勁兒了,劉闞赤旗越舞越快,一抹抹弧光斬向了項羽;而項羽手中盤龍戟,也是越舞越急,剁、刺、勾、片,磕、探、掛、擄,是招招暗藏殺機。
原來昨夜淮水浮橋大火一起,項籍就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
你不是自號勇武嗎?我就和你鬥上一斗!而且,絕不佔你便宜。
劉闞足套雙鐙,一磕赤兔馬的小肚子,只聽赤兔嘶風獸希聿聿一聲長嘶,迎著項羽就沖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兩匹馬都是萬中無一的寶馬良駒,瞬間照面之後,項籍大戟一招玉帶纏腰,呼的就卷向了劉闞。劉闞也不示弱,赤旗在手中滴溜溜向外一翻,鐺的一聲響,旗戟交擊,聲音清脆悅耳。
季布兩人也不追擊,本就是為了搶救劉闞而已。
不一會兒,樓倉城中,傳來秦軍獨有的長角號聲。
項籍惱羞成怒,催馬舞戟沖向了劉闞。
這一番話,卻是先聲奪人。
項籍和龍且,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
陳嬰是最早率部過河的人,在巡視了徐縣廢墟之後,苦笑著說:「秦將頗有謀略,竟然數日之前,就築壩蓄水。龍且將軍夜宿徐縣時,就是被秦將決壩泄洪,才導致了他全軍覆沒。」
「劉闞,休要呈口舌之利!」
想到這裏,項籍也顧不得詢問究竟是誰射的冷箭,大戟高舉,厲聲喝道:「三軍兒郎,隨我衝鋒!」
項籍被說的滿臉羞紅,心中更是暴怒不已。
兩邊觀戰之人,只看得是眼花繚亂。
劉闞笑道:「有何不敢!」
「那漢子,可敢與我賭鬥?」
不知你是不是真好漢,可敢與我立下賭約?」
這是哪個該死的傢伙,設計出這樣的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