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三十二章 龍池斧鉞，劉氏當國（五）
老者詫異地看著美婢，低沉的問道。
如果涉間強勢一些……亦或者涉間不強勢，但涉間底下的人，都會聽從劉闞的命令嗎？他們一定會逼迫著涉間，占居主導地位。而那時候，其他各系，比如蒙疾馮敬的兵馬，又將如何？
在這種慌亂的心思下，鍾離昧率六千步軍長驅直入，一路上幾乎沒有遭遇到什麼強烈的抵抗，就順利的奪取了雁門郡。在佔領雁門郡之後，鍾離昧也沒有冒進。他依照劉闞的吩咐，迅速在勾注山營建關隘，站穩了腳跟。
可實際上控制在劉闞手中的兵馬，怕不足三萬。
蒙疾和馮敬手裡的兵馬，大都是昔日老秦部下，服從的是蒙、馮二人之命，卻不是劉闞。
陳余之所以同意讓出恆山郡通路，一方面是因為涉間所部秦軍並未遭到損失，戰鬥力極強。如果強行阻攔，其結果……虧本的買賣，陳余肯定不願意去做；另一方面，陳余內部也需穩定局勢。特別是在楚軍聲勢咄咄逼人的狀況之下，昔日師友又反目成仇，陳余急需一個盟友。
「哦，你也知道他嗎？」
此人對權力的渴望，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身為中丞相，他幾乎把持了關中地區所有的權力，唯一不受他控制的，恐怕就是北疆的王離，還有山東的章邯。王離，現在已經沒有了！
趙國大將司馬卬曾試圖攻打勾注山，但是幾次強攻失敗后，就乖乖的退走了。
好在，幾十年宦者生涯，讓百里術擁有著無比強韌的心。他無處可去，也只能留在咸陽宮中。趙高一開始撤了他詹事之職，讓他去掌理馬廄，做一些很低賤的事情，百里術忍下了。
頜下光禿禿的，無須，胖胖的臉，身體顯得很富態，卻又不失一分精幹之氣。
「阿父，您接著說啊。」
長女聞聽，瞪大了眼睛，輕聲道：「阿父，您說的可是九原天命？」
李成連忙說：「聽憑君侯差遣。」
蒯徹的書信，也迅速的送到了劉闞的手中，劉闞看罷之後，非但不喜，反而有一些發愁了！
忍耐……雖還要再回那魔窟里，但總算有了個希望，好過早先，她在那魔窟之中，毫無
那麼到時候，九原雲中，究竟以誰為主呢？劉闞現在擔心的問題，恐怕就在於此。別看劉闞有四萬人，能迅速形成戰鬥力的，怕還不足兩千。以這樣的一種狀況，劉闞如何取得優勢。
吩咐幾名小廝，把屍體埋在了後花園中。
「進來吧！」
王翦王賁兩代人凝聚出來的威信，可不容忽視。
長女聽罷，用力的點了點頭。
而這第三點，陳余準備復立趙王。
「我九原，如今有多少兵馬？」
閻樂沒有耽擱一點時間。
「長兒，你怎麼來了？」
「長兒，阿父無能，只怕是……」百里術閉上了眼睛，沉吟許久之後，輕輕嘆了一口氣，「阿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旁人看來，也許挺風光，可是……閻樂背後是中丞相，我雖有心為燕女討回公道，卻沒有這個力量。長兒，且忍耐一下吧，如果實在是忍耐不得……」
就這一點而言，百里術很有自知之明。
灌嬰的黑旗軍駐紮神木關，除了八百騎軍之外，這段時間有收編了三千多人，有四千之眾；季布駐守并州，已開始屯田。如果照目前的速度發展，到秋收之時，其麾下可增至兩萬；河南之地，有杭金山大營，約一萬人左右；鍾離駐守雁門，如今也有萬余兵馬……還有雲中郡，蒙少君出兵塞上，建武川鎮，大約有三千人，我麾下也有四五千人，再加上九原縣……」
又好生安慰了長女一會兒，百里術讓老蒼頭把她送走。
她是真不想再回去了。但她更知道，如果百里術不幫她，她根本就逃不掉。
「守慎，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總之，不管陳余怎麼想，反正這通路已經讓出來了。
始皇帝死了，而百里術卻還活著。
後來，他買通了趙高身邊幾個比較得信任的黃門，總算是逃脫了苦海。
不過百里術很清楚，和趙高比起來，自己在秦二世面前什麼都不是。
「長兒，你怎麼來了？」
美婢連忙走了進去，就見這書房裡擺放著一圈書架，正中央有一張書案，旁邊靠坐一名老者。
劉闞則
「阿父……」
劉闞，倒也能算得上一個盟友。
趙高後來向秦二世討厭，百里術也沒有站出來反對。其實，即便是他反對了，能夠有用處嗎？
但趙高並不會讓他掌握實權，只讓他負責訓練宮女歌舞，以取悅秦二世。百里術再一次忍了，而且是戰戰兢兢的做事情，用了一年多的時間，總算是熬出了頭。藉由那些宮女的歌舞而得到秦二世的賞識，重新坐回詹事之職。而在這時候，趙高想要壓制他，卻也不容易。
他一個人在書房中，來回的走動，似是在考慮什麼重要的事情……
見百里術不說話，長女忍不住叫了一聲。
美婢連忙把她聽到的事情，向百里術說了一遍。
換上一身樸素的衣裳，和府中管家打了一聲招呼。閻樂身邊有幾十個美婢，有的甚至是趙高從宮中，向嬴胡亥討來的宮女，都交給了閻樂。對於這個女婿，趙高還是很看重的。一來，他手裡的確是沒什麼人；第二呢，那過繼來的女兒雖然已經不在了，可這翁婿之情，甚濃。
似趙高這種人，仇視一切可能，或者已經威脅到他的人。
百里術說著話，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精光。
百里術喃喃自語，下定了決心。
「長兒，那閻樂為何要殺燕兒？」
蒙疾、馮敬、涉間……要麼是自己在軍中有威望，要麼就是父輩德高望重。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的話，勢必就會造成河南地的內訌。到時候，別說王天下，弄不好，連命都要搭上。
百里術在始皇帝活著時，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始皇帝產生過讓百里術接掌中車府郎中令的職務，以取代趙高。但可惜的是，這一切還沒有來得及發生，就一下子都煙消雲散。
所以他再一次放低了姿態，從不插手過問自己職責以外的事情。即便是自己管轄範圍之內，百里術也會先向趙高請示。一來二去，趙高也就消了戒心，這日子才算是好過了一點點。
這民宅看上去可是有年頭了，大門上的漆已開始剝落。美婢看了看左右，見沒有旁人，就走上了台階，輕輕叩響門環。不一會兒，
若非如此，趙高又怎會在王離死後，第一時間下詔懲治東陵王氏家族？王家滿門百余口，被他殺了個乾淨。現在，他又把矛頭指向了章邯，這分明就是想要，讓老秦徹底的滅亡啊！
與此同時，陸賈抵達涿郡，說服了陳余。
何去何從？
「閻樂老賊和人商議事情時，有時並不避諱我們。所以長兒也隱隱約約的聽說過那位九原天命。」
「君侯，您似乎並不高興啊！」
「只要能脫離那苦海，長兒有膽氣。」
而涉間此次帶回來的兵馬，已超過了六萬人。
在劉闞那輛特製的大車中，李成望著愁眉苦臉的劉闞，輕聲道：「涉將軍一來，咱們實力大增，您為何要不高興呢？」
到了最後，很可能就出現了，劉闞辛苦算計，卻平白便宜了其他人。
劉闞在巡視了神木關之後，和灌嬰分別。
美婢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老者的面前，哭泣道：「阿父，燕女死了，被閻樂殺死了……這已經是他殺死的第九個姐妹。長兒害怕，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那閻樂害了性命，請阿父救我！」
抵達雲中之後，劉闞幾乎馬不停蹄，只待了一天，就拉著李成，奔赴馬邑。
百里術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趙高對章邯的態度。不是趙高不想動章邯，而是他沒有借口。趙高對章邯懷有很深的顧忌，特別是章邯的聲望越高，他越害怕。
鍾離昧也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繼續穩守勾注山，同時李成迅速調派官吏，將雁門郡掌控手中。
把那東門裡的夥計打發走了以後，他立刻換上了一身衣服出門。
老蒼頭說著話，讓出了一條路，美婢閃身就走進了書房。
李成一怔，而後想了想說：「這不難計算……北廣武如今有兵馬三千人，其中車兵一千，輕兵兩千。
「一邊是廣武君，一邊是公子嬰……也罷，這咸陽的天，遲早要變，索性就賭上他一次！」
這一來，你總不好再說我是天命所歸了吧！
「詹事剛從宮裡回來，正在書房裡看書。」
下一站，劉闞
如果劉闞在這裏，就能立刻認出，這老者，赫然是當年和他一起伴駕的黃門，百里術。
他面臨的情況並不好，趙高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情，豈能容得下百里術？
美婢在府中的地位還算不差，所以管家也沒有在意。
他找到了趙國王室遺孤，趙歇，並準備以趙歇之名，復立趙國。陳余也是天命之人，他之所以要這麼做，是要消除楚軍的敵意。你說我是天命所歸？那好吧，我就復立趙國出來。
年紀大約在五十多歲，鬚髮都已經花白了。
老蒼頭顯然是認識這美婢的，輕聲問道。
美婢一個人坐在水池旁沉吟半晌，一咬牙，起身走出了花園。
百里術站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打開了房門。他探出頭，向外面張望了一下之後，退了回來。
以前是沒有兵將，想要兵將；而今，兵將都來了，可他又要為這十萬大軍，而絞盡腦汁的算計。
百里術說：「他是先帝親封的北廣武君，關內侯。當年與我伴駕東巡，曾擔當鷹郎將，是八大郎中之一。只可惜……長兒，我要你暫回閻樂府中，忍耐一些時日。待……我還要做些事情，到時候你幫我帶兩件東西給北廣武君，也算是一個覲見之禮。若成功，你我後半生當無需發愁了。」
書房中傳來一聲略顯尖亢的聲音，還帶著一絲疲倦。
「阿父，長兒聽你的！」
百里術很清楚的記得，前些日子趙高聽說王離大敗戰死之後，非但沒有難過，反而在府中擺下了酒宴。整個老秦人當中，最能威脅到趙高的人，就是在關中極具權威的東陵王氏家族。
因為涉間的人馬，快要抵達勾注山了！
那活下來的美婢，更是不敢露出半點不滿之意。
※※※
眼前的美婢，還有那個被殺死的燕女，是百里術一手訓練出來的宮女。
民宅不算大
她出了府門，沿著咸陽寬敞的大街一路過去，穿巷過街，很快就來到了一座民宅門口。
「我昔年有一位袍澤同僚，如今嘛……聽說他在北方還算得意。王離死後，他佔據了九原，雲中等地，也算是一方諸侯，不聽命于趙高。若你有膽氣，我可以寫封書信，讓他照顧你。」
李成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出門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看那倒在血泊中的美婢一眼，只是淡淡的吩咐另一個美婢，把屍體處理掉。對於閻樂而言，殺死一個家中的美婢，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不值得大驚小怪。
劉闞沉吟片刻，「我要你立刻奔赴雁門，在涉間所部還未通過勾注山之前，攔住涉間。我想要和他……單獨一敘。」
「長兒，你可有膽略？」
一想到這些，李成也有一點頭疼了！
長女和燕女，都是當初百里術很寵愛的宮女，視之為己出。
長女一怔，露出猶豫之色。
由此計算的話，涉間的兵力，只怕會遠遠超過劉闞。
但旋即，又黯淡下來。
但這天命，究竟對陳余有沒有影響？大家心裏都很清楚。趙歇只是一個幌子，等陳余站穩了腳跟，穩定了局勢之後，絕對是把這天命再拉出來。現在不做天命，只是時機不成熟而已。
劉闞不答反問，看著李成。
看著已經漸漸變冷的屍體，心中陡然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慨。今天死的是她，那麼明天，又如何？
「阿父在嗎？」
而且，等到涉間回來以後，九原之地中，必然會生出派系。
「阿父，救救長兒！」
百里術說：「你回去之後，要盡量忍耐，不可以露出半點破綻。還有，你要盡量打聽一些閻樂的動靜。每天正午，我會讓老百里在西門鋪，杜陵春酒肆待一個時辰，你可把消息轉告於他。」
劉闞麾下的兵馬，已增至四萬人左右。
乍聞燕女被殺，百里術的心，猛然像被針扎了一樣，捂著胸口，久久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