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三十三章 龍池斧鉞，劉氏當國（六）
這一夜，劉闞在車馬上未曾出來，徹夜未眠。
「涉將軍，我這裡有一封故人的書信，要轉交給你。」
不過，劉闞旋即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設置時間遠比被廣武城更久遠，按照始皇帝當年的說法，勾注山下的這座廣武城，叫做東廣武。
國尉？這可是早已經被廢止的官職了……
涉間疑惑的看著劉闞，而劉闞卻顯得很輕鬆，笑呵呵的看著他。
薄女在出發的前夜，再次哀求劉闞。
三月十七日，劉闞從樓煩，返回了馬邑。
左右領軍，加上中領軍，組成了三府兵馬。
可是，這騎虎難下啊！
「薄兒，君侯此去，定然不會有事，你莫要太擔心了！」
與此同時，那大漢怒吼一聲：「劉闞，忘恩負義的狗賊……蓋聶，來也！」
信封上寫著『涉軍侯啟』的字樣。涉間一蹙眉頭，軍侯？什麼意思？這是誰寫的呢？依稀覺得，這字跡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涉間取出書信，滿懷疑惑的掃了一眼。可這一眼，卻讓他臉色大變。手，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眼睛發紅，竟有淚光在閃動。
於是，涉間在大軍通過勾注山之後，繞過馬邑，直奔九原而去。劉闞則趁機在樓煩接掌了兵馬，安排人員，將老秦銳士有條不紊的輸送往馬邑。待大局已定之後，劉闞啟程，返回馬邑。
「立刻交給屠屠，同樣以八百里加急，送抵朐衍，轉呈蕭何先生。」
當然，這裏面也有涉間利益未曾受損的緣故。如果劉闞執意要壓制涉間的話，只怕最後，會是一拍兩散的局面。涉間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權益，而劉闞，也借重組之機，獲取了足夠的控制權。
劉闞想到這裏，立刻行動。他回到大車裡，片刻光景，薄女捧著一卷卷的地圖，走了進來。
不過……
國尉，自然指的是公叔繚。
要消化這六七萬人，又不能讓涉間等人感覺到不舒服。這其中牽雜著方方面面的為題，劉闞必須要仔細的思索，才能做出決斷。
「可是……」
劉闞之所以敢這麼隨便的過來和涉間談判，公叔繚的書信，無疑占居了一個很大的因素。
「立刻派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朐衍，呈交公叔先生。」
涉間剛要開口，不想卻被劉闞攔住。
可沒想到，公叔繚竟然曾是涉間的上官，更有師生之誼。
說著，劉闞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了涉間的面前，「您先看罷信，我們再接著商議事情。」
「主人，我和您一起去吧！」
涉間承認，章邯的確是有才華。可問題在於，章邯的根基太淺，邯鄲之戰的
最重要的是，涉間的兵馬雖少了，卻保持了完整的建制。
劉闞說：「鍾離，你若真想為我分擔憂愁的話，就在這裏，把一切準備妥當。如果涉間同意了我的要求，那接下來你的任務，恐怕會更艱巨。打散重組兵馬，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劉闞決定要和涉間談判，自然需要妥善的準備。
他倒是不清楚公叔繚和涉間的關係，原本只是想借用公叔繚的名聲，來穩定一下涉間的心。
鍾離昧一聽這個條件，立刻連連搖頭道：「君侯，萬不可答應下來。如此豈不是置君侯于險地？」
「國尉大人，尚安好否？」
「薄兒，你跟我去，有個甚用處？」
同月，項羽召集十五萬大軍，與章邯所部初次交鋒，並取得了勝利。章邯戰敗后，退守邯鄲郡，依城而守，避不出戰……
涉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又詳細的聽劉闞解釋了一番之後，總算是清楚了這其中的意思。
他必須要有一個緩衝的時間，來思考如何處理涉間這六七萬秦軍銳士的問題。畢竟，這六七萬秦軍銳士，對劉闞而言很重要。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很重要的同時，還有不可知的危險。
李成只開了個頭，他就立刻明白了劉闞的擔憂。
不過由於戰亂的原因，東廣武早已經破敗。
這九原雲中地域廣袤。從東到西，有千里之隔。書信往來肯定是不方便，有時候走上一整天，也未必能看到人煙。這樣一來，信使如果在送信的途中出了危險，甚至沒有人能知道。
就在薄女準備迎上前去的一剎那，眼角餘光，無意間掠過了城門樓上。
薄女很擔心，可又勸說不得劉闞。
劉闞不由得笑了，「我又不是去觀看歌舞，若是參加酒宴，我倒是可以帶你過去。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家莫牽扯其中。你乖乖的給我待在這裏，等事情妥當了，我們就要迴轉九原。」
「主人，那你穿上它。套在大襖裏面，也不會太礙事……萬一有什麼危險，說不定能有作用。」
以鍾離昧為鷹揚將軍，統領一切軍務。李成、蒙疾輔佐其行事，經略塞北雁門雲中三地事務；我領中軍，專事九原之地兵事；另有并州一地，關係重大。一方面那裡正在嘗試新法，另一方面，需要抵禦月氏國胡虜。故而并州一地，為右領軍，設鷹揚府，請涉將軍主持。」
如果按照秦法，十里一亭，恐怕也不合適。
薄女也在其中，遠
※※※
涉間沒有帶太多人馬，除了李成蒯徹之外，還有幾名親信隨行。
李成不敢耽擱，星夜啟程，趕回馬邑和劉闞彙報。
想當年，公叔繚在始皇帝身邊時，曾執掌藍田大營。而涉間，同樣也是出自藍田大營，甚至曾擔任過公叔繚的護兵。從一個護兵，一直到今日的裨將軍。但對於涉間而言，最難忘的時日，卻是當年在藍田大營中，執掌一曲之兵，接受公叔繚調教的歲月。沒想到，公叔繚……
涉間佔領了霍人（今山西省繁峙縣），約定十日後，在霍人和樓煩之間的廣武城，和劉闞見面。
說實話，涉間很不高興！
劉闞也不客氣，開門見山道：「涉將軍，我並非是不記恩之人。
蒯徹何等人？
隨後，兩人在柏門下，席地而坐。
鍾離昧不解的看著薄女。
「想來公叔先生在信中，已經向將軍說明了情況。如今，北疆正在準備推行新法，所以這軍中，也將要有所變化。我擬將兵馬打散之後，重組成三軍，並設立鷹揚府，實行軍屯之法。
衣甲上，內嵌幾十葉薄薄的銅片，正好護住要害部位。
一南一北，矗立在河畔。當地人把這兩株古柏，稱之為柏門，也算是一個別有情趣的景緻。
而蒯徹則帶著他的親信，和劉闞面對面坐下。
畢竟這北疆的人口，遠不如關中和山東那樣多。如果依照從前的律法，根本無法設立起來。
於是從行囊中，取出了一件衣甲，遞給了劉闞。
而今，你手中七萬銳士，加上我手上四萬軍卒，何計十一萬人，想要守住這三千里疆域，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我們現在要面臨的，不僅僅是北疆胡虜，還包括了山東，甚至關中的進攻。十一萬人，必須打散重組……這並非是針對什麼人，而是事在必行的事情。」
薄女輕聲道：「鍾離將軍，我也知道主人此去不會有大礙。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昨天開始，右眼就一直在跳。」
而涉間本人呢，由於心系老上官，所以向劉闞請假，先行趕奔朐衍，探望公叔繚。
於是，她向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而這時候，劉闞等人，已經走到了馬邑城下。
倒是君侯奪取了河南地，果然神機妙算。這假途滅虢之計，實在是出乎了涉間的預料之外。」
處理不妥的話，定然會造成巨大的危害。
人力、物力、財力……
「主人說過，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右眼一個勁兒的跳，
章邯，如今被圍困邯鄲，又捲入天命之爭，直接面臨諸侯的圍攻。
所以，乍聽李成的說辭，不免感到憤怒。可轉念又一想，若設身處地，自己在劉闞的位置上，恐怕也會是這樣的反應吧。而且，劉闞並沒有說要怎麼做，只是想要和他，單獨會面。
鍾離昧哭笑不得，看了一眼薄女。
涉間懷著激動的心情，讀完了公叔繚的書信。
※※※
涉間不是一個野心很大的人，對於河南地，沒有太多的想法。
設立驛站，已經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隨著九原雲中的事態漸漸平穩，這公文的傳遞，也將愈發頻繁。三千里沃土，如果沒有驛站連接，只怕是很不方便。可是如何設立驛站？又是一個問題。
上將軍駐紮北疆時，三十萬大軍尚無法完全掌控北疆。
想到這些，劉闞也只能，苦澀的一笑……
雲中，為左領軍，屯兵三萬。
這樣既可以保證劉闞對整個北疆地區的控制，同時也符合了涉間，不願與老秦交手的意願。
涉間也迎了上來，「劉君侯，敗軍之將，何來雄姿之說？
第二天一早，他命人找來屠屠，取出一封書信。
涉間沉吟不語，思索了一下之後，沉聲道：「那要如何重組？」
原本以為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沒想到靠著公叔繚的一封書信，就這樣解決了……
「君侯，我隨你去！」
劉闞倒是渾不在意。
薄女心裏的不安全感，越發的強烈起來。
當涉間答應的一剎那，劉闞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直到鍾離昧和劉闞匯合，簇擁劉闞往城裡走。
那銅片嵌在衣甲上，很均勻，也很平滑。
「鍾離，你是個爽利的人，如今怎麼變得婆婆媽媽？
「時間地點，由他決定？」
於是，兩人想了一個說辭之後，才去面見涉間。而涉間也不是傻子，隱隱約約，猜到了緣由。
鍾離昧的心裏，也隨著薄女這一番話，陡然生出了莫名的悸動。難道說，真的會有不測嗎？
不過李成並沒有直接去找涉間，而是先找到了蒯徹。
劉闞說：「我出發的時候，公叔先生的身子骨不甚康健。不過我已經請名醫調養，好轉了許多。」
沃土三千里，但同樣的，也有很多問題要解決。
鍾離昧站了起來，「萬一有什麼不測，鍾離也可以為君侯分擔憂愁。」
劉闞沒有任何猶豫，當下讓李成再辛苦一趟，迴轉霍人，轉告涉間，「十日後，廣武見！」
要知道，殺了他涉間，對於劉闞一點好處都沒有。且不說其他，只他部下的反應，就不是劉闞可
數日之後，涉間所部兵馬撤離了霍人，有條不紊的通過勾注山關卡，進入馬邑，重新整編。
李成走後，劉闞下令車隊放慢速度，徐徐而行。
也就是說，劉闞給了涉間開府之權。
於是兩人又詳細的商討了相關事宜之後，涉間點頭答應，願意把麾下兵馬交出，在馬邑重組。
故人書信？
幫著劉闞，在大車中把地圖鋪開。
涉間實在是想不起來，劉闞麾下，有什麼人和他算得上故人。
之所以派李成去阻攔涉間，其中更多的因素，是在於李成是隴右出身，又曾是扶蘇蒙恬的親信，涉間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君侯，小心！」
「薄兒，把取九原雲中兩地的地圖來！」
閉上眼，平息了內心中的激動之後，沉聲道：「劉君侯，按道理說，有國尉大人的書信在，我本不該再有什麼意見。可是，這畢竟是七萬老秦銳士的生死大事，我想知道，君侯要如何安置？」
看著劉闞遠去的背影，薄女站在城頭上，有些心驚肉跳。
三日後，李成趕回馬邑回復，說時間和地點，都已經確定了下來。
鍾離昧帶著眾將領，出城迎接。
劉闞自然樂得他不在。
而劉闞呢，更是簡單……他只帶了屠屠一個人，出現在廣武城外的柏門下。跳下馬，將馬韁繩和赤旗交給了屠屠，劉闞大步流星，走向涉間，「涉將軍，河水一別，將軍雄姿不減啊！」
廣武城，坐落在璩水之畔。
劉闞走下車來，換乘赤兔馬，眺望著天地之間的景緻。
都說當官是一件好事，可這當官的背後，又隱藏著何等辛苦，誰能知道？今日不過是一方諸侯，如若他日做了天下共主，只怕會更加的辛苦吧。劉闞性子好刺激，大多數時候，他更在意的是這個過程。如果真的讓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這公務之上，卻又感覺非常辛苦。
不為別的，就為劉闞那驚人的眼力架。
笑著點點頭說：「守慎，煩勞你再辛苦一趟，告訴涉間，就依他所說！」
兩株有三百年歷史的古柏，恍若廣武城的衛士。
劉闞看著地圖，腦袋裡飛快的計算著各種數據。
大約整整一個下午，腦海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輪廓。立刻讓薄女取來紙筆，寫好了一封書信。
「君侯……」
蒙疾蒙克？年紀太小了……涉間和蒙恬是一輩兒的人，蒙家兄弟，顯然算不上他涉間的故人。
對於這
那營建於趙武靈王時期的古老城牆，如今業已經殘破不堪。夯土壘砌的城牆，在歲月的腐蝕下，有一半已經塌陷了。昔年胡服騎射的痕迹，也在時間的沖刷下，有些模糊，甚至蕩然無存。
對於此，涉間沒有太大的意見。
「呃……這個……」
有時候，就如同後世官場上經常說的那樣：這政治，就是一場狗屎的交易！
※※※
屠屠接過書信，連忙轉身下去安排。從雲中到朐衍，路程可不近……又是八百里加急，恐怕那信使免不了一番勞累。
貼身穿好，沒有半點不適之處。除了增添了些許份量之外，不會產生任何的影響。劉闞笑著點點頭，接過了衣甲之後，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薄女的腦袋，然後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那五十里，或者百里，設置一處驛站，又將如何？
薄女下意識的大聲喊道。
沒有涉間插手，他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意，對各部兵馬進行重組，何樂而不為呢？
涉間的親信一聽，都愣住了。
薄女應了一聲，接過書信，急急忙忙的下了大車。
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北疆的狀況，也不比當年先帝在世時。原有的軍制，很難再執行起來。
蒯徹和李成，很自然的和屠屠站到了一起，在劉闞身後坐下。
鍾離昧雖然不情願，可是見劉闞態度堅決，也只好作罷。
涉間還真就不相信，劉闞敢殺了他！
好吧，就算是故人，憑一封書信，難不成就要讓我交出兵權？這世上，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情？
只見一個手持長矟，身披布甲的大漢站在城樓上，邁步登上城樓，一手握住大纛旌旗上的繩索，一手執矛，竟從城樓上一躍而下，俯衝下來。
可他也清楚一件事情，如今他被困在山東，除了北疆之外，就只有前往邯鄲和投降楚軍兩條路。
這小丫頭，似乎把君侯的每一句話，都奉若天命一般。
這廣武城，可不是劉闞的那座廣武城。
那麼除了蒙家兄弟之外，劉闞陣營中，還有誰有資格，敢稱是自己的故人？
「哪又如何？」
待處理完了這些事情后，劉闞一下子就倒在了褥子上，腦袋嗡鳴直響……
這不能說劉闞是杞人憂天，也確實是一件很無奈，而且很現實的事情。
三月初九，劉邦在穎陰城，大敗秦軍將領董翳，樊噲斬大將楊熊于魯陽，攻入南陽郡。
老子當年面對十萬匈奴，也照樣殺得他們丟盔卸甲。如今，我有兵有將，還怕他涉間弄鬼？」
兩人把臂相視，突然間……都笑了。
十里一亭，肯定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