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三十四章 龍池斧鉞，劉氏當國（七）
屠屠認得蓋聶，倒也不覺得輸得冤枉。可鍾離昧卻沒有見過蓋聶，甚至在此之前，沒聽說過蓋聶的名字。
一快一慢，各有不同巧妙。
蓋大俠，你也是明白人，為何不能理解我的苦衷？」
而劉闞抵達河南地之後，奪了烏氏倮的家業，又殺了烏氏倮全家，這就叫做恩將仇報，乃小人所為。特別是當烏應元在匈奴被殺之後，蓋聶對劉闞的恨意，也就越發的強烈。若非劉闞奪走了烏氏堡的財富，那烏應元又怎可能會求援冒頓，最後落得個亂刃分屍，死無全屍的下場。
這二人說話的功夫，劉闞和蓋聶的招數，卻都生出了變化。
虧你也敢自稱俠客，你可知，這『俠』字何解？烏氏倮勾結胡虜，與你無關？那他日胡虜佔領河南地，肆虐我中原百姓之時，你就是走狗，你就是幫凶。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蓋聶，你當不得這『俠』字，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徒有勇力，而不知何為大義當頭的武勇莽夫。」
劉闞說著，捧赤旗緩步上前，向蓋聶一拱手，「聶兄，別來無恙。」
蓋聶的這柄青魚劍，是特製而成。並不追求鋒利的程度，更在意一個重量。
鍾離昧和屠屠被蓋聶的重劍，震得手臂發麻，漸漸有些抵擋不住。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太強的國家民族觀念。
蓋聶被逼到了護城河邊上，再退後，可就是冰涼的河水了。
他爆喝一聲，猛然間旋身甩手，青魚劍呼的脫手飛了出去。一抹冷幽的寒芒，卻從青魚劍中飛出，蓋聶執劍的同時，手中卻又多處了一柄短劍，趁著劉闞揮赤旗磕擋青魚劍的一剎那，猱身搶進。短劍帶起一道劍光，直刺向劉闞的胸口……子母劍，蓋聶用的是，子母劍！
劉闞的臉色，陰沉下來。
「蓋聶，我敬你為當世豪俠，卻不想你是個不明是非，不知輕重的莽夫。
劉闞心裏一陣發苦……
磕飛了青魚劍的同時，子劍已到了眼前。劉闞已來不及閃躲，只聽叮的一聲，子劍正中胸口。
匹練般的光毫，呼的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稍
所謂秦中元，是劉闞登基以後，做出的一項決斷。他將後世層出不窮的年號加以改變，統一稱作『中元』。以他穿越來到這個時代的那一年為中曆元年，而後以此推算，設立紀年體系。
驪丘的劍術，就已經很高明了，沒想到眼前這老人，竟是驪丘的老師，果然名師出高徒啊。
劉闞這兩年，的確是沒有當初那樣勤快了。
不過，蓋聶也很清楚，此時的劉闞，可不是幾年前落難烏氏堡的劉闞。
那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笑意。這笑容，在蓋聶看來，毫無疑問是一種嘲諷的笑容。
自他出道以來，誰不驚他俠義無雙？可是今天，卻被劉闞罵的一無是處，這心中如何不怒。
「蓋大俠，我知你現在對我誤會頗多。
劉闞的臉色，在來人出現的一剎那，就變得凝重起來。
攻取了五原城，殺了烏氏倮滿門之後，劉闞曾派人尋找過蓋聶。一來，這蓋聶是驪丘的老師，二來，他也不希望和蓋聶產生太大的誤會。畢竟被這麼一個人盯著，絕非一件好事情。
青魚劍的招數越發凌厲，剛猛起來……
赤旗在他手中，滴溜溜一轉，劉闞腳下步履虛沉，呼的一個旋身，迎著蓋聶就是一擊。
「驪丘的劍術，和他可不一樣啊！」
蓋聶心中先是一喜，但旋即就發現了不對勁。
蓋聶鬚髮賁張，虎目圓睜。
不管是在身體還是在反應上，劉闞都正處於巔峰狀態。
他看得出來，屠屠不是蓋聶的對手。只兩三個回合，屠屠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狼狽不堪。
「我和你拼了！」
屠屠聞聽這番話，也不禁笑了，「你若是看主公動手就這般模樣，那將來和大爺打一場吧，你就沒感覺了！」
他身邊要兵有兵，要將有將，可算得上是一方諸侯。要想刺殺劉闞，就必
長矟帶著一股銳風，從天而降。
鍾離昧輕聲說：「我只是想起來當年與主公相遇之事的事情。呵呵，那時候主公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倉令，武藝已經很高強了。但是若與現在相比，只怕還差了許多。主公身手越來越高，可我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老。當年我尚有信心與主公打個二十回合，可是現在，唉……」
蓋聶再次被擋了下來。
那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撐不過二十個回合了！
劉闞也清楚蓋聶為何而來！
可來人卻沒有因此而受到任何的影響，兩矟交擊的一剎那，他猛然鬆手，從身上拽出一柄青色銅劍，雙腳在落地的一剎那，如同踩著彈簧一樣刷的重又竄起，一抹青光，直刺而來。
「狗賊，我不與你逞這口舌之利，今日定不饒你！」
突如其來的刺殺，讓許多人意想不到。不過，鍾離昧最先做出了反應，劈手躲過一桿長矟，橫身就擋在了劉闞的身前。大矟嗚的一聲撩起，只聽鐺的一聲響，將撲面而來的長矟崩開。
氣沉丹田，口中發出如雷巨吼。
劉闞只是冷冷一笑，「我以前還敬你是個英雄，卻要讓你三分。沒想到你是個不知輕重，不分善惡，為虎作倀之輩。既然你要如此不知進退，那就休要怪我，不記當年情義……」
務必要一擊必殺，否則休想再有下次。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殺烏氏倮，乃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我欲立足北疆，就必不可少的要與烏氏倮發生衝突。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更何況，我當初請烏氏倮進駐河南地，是希望他能抗擊胡虜，保一方平安。可是他，卻與月氏匈奴勾結，在這河南地為虎作倀。
後世的公曆，源自於西方，據說是起源於耶穌誕生之年。
劉闞也沒有想到，蓋聶會有這樣的招數……
他用新打造的青魚劍，逼退了鍾離昧以後，縱步向劉闞撲來。可不成想，他剛逼退了鍾離昧，劉闞身邊還有一個屠屠。論武藝，屠屠比不得鍾離昧，但在劉闞麾
蓋聶的重劍，猶如燈草一樣，越來越快，每一劍刺出，必然會發出一聲『嗤』的輕響，顯然已經達到了力量的極致。而劉闞的招數，卻變得慢了。而且東一下，西一下的，看上去全無章法。可赤旗帶起的銳風，卻越來越猛，範圍也開始擴大起來，而且每一旗，正打在蓋聶的劍脊上，令蓋聶有力發不出來，換氣卻必須後退。別看他出劍越來越快，卻一直後退。
劍旗交擊一起，傳來雨打芭蕉一般，叮叮噹噹的連綿聲響。
鐺的一聲，劍矟交擊。鍾離昧手中的長矟，頓時變成了兩節。來人猱身撲了過來，鍾離昧不得不側身躲閃。可這一閃，卻露出了一個空擋。來人根本意不在鍾離昧，直撲向了劉闞。
和劉巨打？
秦中元十四年，榆次人蓋聶刺劉，不成，乃去。
「蓋聶生平的朋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沒有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聶兄這稱呼，蓋聶當不起！」
所謂子母劍，就是劍中套劍，防不勝防。
——《唐書—高祖本紀》
而蓋聶一見刺殺劉闞不成，心中大怒不已。抖擻精神，青魚劍在他手中幻化出萬道劍氣，縱橫交錯，與鍾離屠屠二人戰在了一處。與此同時，劉闞身邊的親兵也湧上前來，將三人困在中間。
「那你搖頭……」
這樣一柄重劍，絲毫不遜色與斧鉞之類的重武器。
蓋聶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蓋聶怒吼一聲，「我不管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你害了烏氏倮的性命。可烏氏倮，曾在你最危難之時，出手援助於你。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至於他與胡虜勾結，與我有何干？」
「我怎知道！」
鍾離昧一聽這話，也笑了。
鍾離昧想起來了。
但也不是他偷懶，而是諸多事務纏身，已經容不得他像從前那般，整日的練武，整日的打熬力氣。可這並不是說他就丟下了一身功夫，相反卻越發的精湛了。赤旗一出，身如電閃。
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劉巨力大無窮，皮糙肉厚。和他交過手
他很清楚，劉闞手中的赤旗，是何等的鋒利。普通的寶劍，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既然寶劍無用，那就換做無鋒重劍。青魚劍長四尺七寸，形若游魚。可重量，卻有足足的五十六斤。
鍾離昧和屠屠退下來，不停的抖動手臂。
劉闞的力氣本來就比他打，又用這種以柔克剛的招數，每一次都打得他發勁的滯點上，讓他難受不已。當年在烏氏堡，他就領教過劉闞這種太極招數。幾年來，一直尋求破解，卻不得其門而入。今日又一次遇到了這樣的招數，蓋聶顯然有點撐不住了。要知道，與三年前相比，劉闞此時不管是在精神上，還是在力量上，都處於一個巔峰狀態，遠非他能夠比擬。
劉闞武力之強，是蓋聶生平罕見。
事實上，對於生活在燕趙之地的人而言，胡虜和諸侯沒什麼區別。蓋聶欽佩劉闞，不是因為劉闞抵抗胡虜，而是因為劉闞以數百人擋住十萬匈奴大軍的那份勇武，和那一份慨然之氣。
說著話，蓋聶縱步上前，挺劍就刺。
出城迎接劉闞的馬邑士紳豪強，早已經躲到了一邊。
※※※
對這個人，他一點都不陌生。正是那個有天下第一劍客之稱的青魚蓋聶！
劉闞突然在一旁開口，蓋聶聽聞，隨之向後一退，青魚劍橫在身前，警惕的看著劉闞，不敢鬆懈。
子劍刺中劉闞的胸口之中，好像有什麼硬物阻擋住了推進。而劉闞在此時，卻一個側步，赤旗斜撩而起，蓋聶慘叫一聲，血光崩現。
「主公，這老兒是什麼人，竟如此兇猛？」
蓋聶和劉闞算不得仇人，但蓋聶殺劉闞之心，卻沒有半點動搖。
如果在往常，以鍾離昧對部曲的控制力度，蓋聶也不好混進去。可偏偏，七萬老秦銳士進駐馬邑，接受重組。整個馬邑處於一個短暫的混亂狀態，蓋聶也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其中。
「各人有各人的道，驪丘師從蓋聶，未必就要一定走蓋聶的路數，你
「哦！」
蓋聶偷眼看去，就見劉闞在戰團外，氣定神閑的看著這邊。
鍾離昧苦笑道：「我都看不清楚他二人的動作，不過主公攻的狂猛，正在上風。」
「鍾離，你搖頭作甚？莫非君侯落了下風？」
不是羞愧而紅，而是憤怒而紅……
為此，蓋聶一直在等，等一個他認為合適的時機。隨著劉闞出巡河南地，前往馬邑迎接秦軍，蓋聶立刻覺察到，這是一個最合適的機會。當劉闞接收了秦軍之後，一定會處於一個志得意滿的心情中，對於周遭的警惕，也必然會隨之鬆懈。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動手刺殺。
不過，在一部厚厚的《唐書》裏面，對於蓋聶刺殺的這一段故事，史家選擇了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速度太快了，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鍾離昧一手持盾，一手舞刀，與屠屠合斗蓋聶。
「太極！」
城門口上，三排弓箭手將蓋聶圈在正中央，只要劉闞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蓋聶休想活命。
站在三十步以外，鍾離昧仍能感受到赤旗和重劍帶起的銳風勁氣。不由得苦笑一聲，輕輕搖頭。
在蓋聶看來，劉闞在最困難的時候，烏氏倮幫了他，那就是救命之恩。
而一旁的鍾離昧，也換了一柄繯首鐵刀，猱身加入戰團。
鍾離昧啊的一聲驚呼，撤步向後一退，猛然收回大矟，反手橫掃。
蓋聶抵達馬邑，混入了軍營之中。
「鍾離，屠屠，你們退下！」
劉闞笑了笑，「連荊軻都不敢向其拔劍的人，劍術自然高明？他叫蓋聶，綽號青魚，是驪丘的老師。」
蓋聶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可是派人下去一問，才知道蓋聶在劉闞攻打五原城的前幾天動身，押送一批貨物前往匈奴了……
他知道，劉闞要出手了！
所以，他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設立紀年體系。
劉闞心裏一直覺得不太舒服，自家事自家清，幹嘛要去追隨別人？西方的公曆元年……始皇帝統一六國的時候，耶穌還沒有出生呢。中國有那麼多聖人，為什麼要去學那一個西方的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