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會師關中（三）
「你莫要再問了，趕快去準備，天一亮，就立刻出城。」
※※※
這裡有虎符一枚，唐王憑此可順利通過蕭關，進入關中。
趙高白眉一顫，「你是說……」
說完，他手指地圖上的一條線，「若我估計不差，你曼嬸嬸和蒙克少君已經通過陳倉小道了。
肥胖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而那青年，則將他那柄近六尺長短的開山刀收入黑色的蛇皮刀鞘之中，和前來送信的大漢，往回走。
唐厲笑了笑，「這我不管，總之明日日落之前，我要抵達谷口。
這對於唐厲而言，顯然非常重要。
趙高猶豫了一下之後，壓低聲音道：「你能調動嗎？」
只不過他現在到了何處，老奴也不太清楚。陛下，您也知道，這種事情，趙中丞不會告訴老奴。」
唐王，老朋友……我已經為你掃平了所有的障礙，接下來就看你的了……但願，你別讓我失望！
趙高沉吟許久之後，枯瘦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拍了拍百里術的肩膀，「百里，你這份情義，我記下了……對了，陛下這兩天，是不是要一直留宿在興樂宮中？」
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開山刀，刀光閃過，一片片蒿草灌木紛紛倒下。
所以，他舉棋不定，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術點頭道：「看陛下這意思，恐怕是要呆上一些時日。」
然後，他趁著夜色，送老百里和長女兩人從側門出去，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一屁股坐下。
他輕聲道：「陛下只管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將詔書和虎符，送到西唐之王的手中。」
百里術氣喘吁吁的說：「陛下他……要招西唐王那劉闞入關……不過，似是要對中丞不利啊。」
唐厲見其忠直，且粗通兵法，武勇過人，於是就要過來，在身邊擔任將領。
從丞相府出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嬴胡亥選擇了第二個可能。
「啊？」
眼睛幾乎都看不見了，嬴胡亥輕輕點頭說：「要說起來，北廣武君于朕，還有救命之恩呢。」
百里術的家人，也就是從閻樂府中放出去的長女。
而那位軍師，也就是劉闞當年留在巴蜀之地的唐厲。唐厲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劉信，輕輕搖頭。
百里術聞聽，露出了為難之色，許久之後，發出一聲嘆息……
雖然才十七歲，卻因為酒色，身體早已被淘空。
劉信小時候，在沛縣沒少被劉邦那些手下的地痞們
百里術聞聽，撲通一聲跪下來，匍匐在地說：「陛下，老奴對陛下之心，昭昭可鑒日月，老奴當然忠於陛下，這天底下，舍陛下何人值得老奴效忠？」
「中丞，你要我怎麼做？」
不禁微微一蹙眉頭，招手讓劉信過來，「信，南山氣象，變幻莫測。如今正是夏秋之交，就更加難預測。看這天氣，明天很有可能會有小雨。你通知下去，帶上雨具，並且加快行進速度。」
「中丞，陛下他……」
而幾乎是在同時，已拿下了漢中的巴曼，在唐厲的建議下，焚毀了從內史郡通往漢中的棧道。一方面是為了斷絕秦軍攻打漢中的路途，另一方面也是向咸陽表示，巴蜀無意向咸陽發難。當時的關中，正處於兵力空虛之時，對於巴蜀的這種表示，咸陽自然也樂得不聞不問。
「可走著，很不得勁啊！」
百里術雙手微微發顫，接過了這詔書和虎符。
你和老百里明天出城，找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然後靜等局勢平穩之後，再回來咸陽吧！」
百里術的臉色，頓時變了。
不過此人性情剛烈，極為忠義。
閻樂的提議，無疑讓趙高生出了興趣。可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這可是弒君之罪，且不說那武安侯會如何處置他，若是傳揚出去，關中四百萬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前去通報的壯漢也說：「軍師，這路的確是不好走啊……根本就沒路可走。我這一路已經小心的狠了，才三天的工夫，就損失了二百匹戰馬。這要是再走不出去，只怕士氣都要被影響。」
即便是精通，也沒有使用的機會。紀信算得上是除蒙克之外，唯一知曉騎戰之法的武將。
他從懷裡取出了那份詔書，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看著長女道：「長兒，你明日一早，和老百里一起，離開咸陽吧。」
在他身後，尚有百名魁梧壯碩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和青年一樣，手持開山刀，從灌木亂石中，劈出了一條通路。
趙高壓低聲音道：「明日戌時，請你調開興樂宮的守軍……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必理睬。」
一襲青灰色的長跑，頭帶黑冠。清秀的相貌，麵皮白皙。頜下黑須隨風而動，有儒雅之氣。
這天晚上，胡亥極為罕見的，沒有觀賞歌舞，而是移駕興樂宮中，翻閱過往的典籍和奏章。
站起身來，走出書房，深深的
他輕聲問道：「那你可知道，廣武君……哦，就是那西唐之王，如今陳兵於何處？」
劉信率部繼續前進，三千兵馬趁著黯淡的月色，消失在狹長的山谷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百里術深夜來訪。
※※※
青年一聽這話，登時苦了臉，撓著頭走到一邊，吃東西去了。
「紀信，莫要著急！」
這樣吧，若你做到了，我當向你二叔，為你請首功一件。等到了谷口，你可以好生的休整。」
他皺了皺眉，對唐厲說：「唐叔，不是我不願意加快速度，實在是路太難走了……若是明日小雨，只怕要放緩速度。這三天來，孩兒們都很盡心，也都用了全力，怕是很難加快速度。」
百里，你也有家小兒女，難道就不為他們考慮一下嗎？」
他沉吟片刻，又突然問道：「百里，你呢？」
楚攻樓倉，劉闞與項梁達成協定，讓出樓倉，撤出泗水郡，開始了為時近半載的長征之路。
軍師道：「你要是有意見，自去向你二叔抱怨。」
趙艾，恐怕不是那武安侯的對手。
「百里，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信，早已不是四年前，那個入蜀的懵懂少年。
從未似今日這般的勞累，對於胡亥而言，無意會感到疲乏。
「父親……」
「百里，朕要你選一心腹之人，立刻動身，出蕭關前去尋找西唐之王，將此詔書交付唐王。
他睜大眼睛，流露出驚恐之色，怔怔的看著趙高。許久之後，他做出一副口乾舌燥的模樣，咽了一口唾沫，「中丞，你莫非……」
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來乾糧和清水，默默的咀嚼起來。
百里術回到家中之後，把長女喚醒，叫到了書房中。
言下之意是說：只要陛下你是老秦之主，那劉闞就會忠於你。
巴人之中，少有精於騎戰者……
趙高這臉色，驀地一下子蒼白。
百里術不由得一怔，「恕老奴愚魯，不知陛下所聞，何意？」
紀信，是閬中人。
一進書房，百里術神情慌張的說：「中丞，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嬴胡亥也知道，百里術這不是推脫之言。
長女心知，這恐怕是要發生大事情了。有心勸說百里術一起走，可是看百里術的表情，她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拿好了詔書，向百里術深深一福，悄然無聲的退出書房。
要麼是趙高和百里術狼狽為奸，誰
這座峽谷，在此之前，人跡皆無。
「朕的意思是說，你，是不是也忠於朕？」
呆坐著，百里術整個人就好像失去了靈魂一樣。
這青年，正是劉信。
「我就覺得，這事情不對頭。」百里術說道：「招唐軍入關，一直是中丞負責的事情，陛下為何突然插手其中？而且，既然要招唐軍入關，為何又要偷偷摸摸，讓唐王秘密的入關呢？」
「我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情，還是要先告訴中丞為好。」
霸上一破，則咸陽不保。我原本想要為陛下效死力，以報君恩。可現在看來，陛下很可能……我一死不要緊，可這咸陽的百姓怕就要遭罪了。于私，我有一大家子，兄嫂女婿人頭難保；于公，若陛下不肯投降，這咸陽城破之時，幾十萬生靈，只怕就要遭受楚人的塗炭。
他輕聲道：「根據早先所探知的消息，這子午谷，有六百六十里。咱們這三天，已經走了差不多五百多里地了，再有一天，最遲明日日落時分，就可以走出去了……齣子午谷，就是霸上。」
而此時的趙高，正處於猶豫之中。
百里術連忙回答：「此前武關告破時，趙中丞曾派人前往北廣武城，要求廣武君，西唐王出兵。
「信，怎麼沒力氣了？」
長女不由得呆住了！
因為他知道，趙高和百里術之間，似乎頗有間隙。
「信公子，軍師說休息半個時辰，暫停前進！」
青年抱怨著，但聲音卻低弱了很多。
「哦？」
寫完之後，胡亥又用玉璽蓋上了印章，遞給百里術。
「那興樂宮的防衛……」
兩山加峙，峭壁嶙峋……地面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有很多地方的灌木蒿草，幾近人高。
青年舉起他那把比其他人要大一號的開山刀，百名大漢，齊刷刷停了下來。他取下兜鏊，撤掉了臉上的黑色遮風面巾，吐了一口唾沫之後，瓮聲瓮氣道：「大家休息，半個時辰後繼續。」
十七歲的他，自登基之後很少處理政事。除了登基時的一次朝會之外，胡亥也僅僅是在處置他那些兄弟姐妹時露了一面。而後，李斯下天牢之後，胡亥派人過問了一次，就再也沒有任何舉措。大多數時候，他都沉浸在歌舞聲色中。有的時候，甚至連續幾日，酩酊大醉。
「陛下是老秦之主，是嬴氏子孫。北廣武君嘛……至少有一點老奴能肯定，他
嬴胡亥已經十七歲了。
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急匆匆的從後面跑過來，壓著嗓門，傳達了命令。
秦二世二年時，大澤鄉起義已落下帷幕，各路諸侯紛紛崛起。
軍師聞聽，笑了。
在剛投降的時候，數次要以死盡忠，卻都未能得逞。最後，還是巴曼親自出面，將其安撫招攬。
少年時的圓臉，如今也變得橢長。
趙高輕嘆一聲，「你也知道，那楚國武安侯的兵馬，已經抵達霸水以東，隨時都可能過河攻擊。
百里術將虎符奉上，輕聲道：「剛才陛下召見我，讓我設法與唐王聯絡，請他秘密入關。」
抬頭看看天色，見皎月黯淡，星辰無蹤。
嬴胡亥問道：「那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忠於朕呢？」
一旦你二叔發動攻擊之後，咱們這支人馬，必須要承擔起牽制和突襲的作用，以方便你曼嬸嬸奪取武功縣……信，知道咱們這一次的對手是什麼人嗎？是劉季，你不是最看他不起？」
廣武君當時也答應了，會儘快出兵。
他輕聲道：「如果不是大王提起，我在漢中兩年，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峽谷，可直通咸陽。」
聞聽這話，他狹長雙眸閃過一抹凶光，瓮聲瓮氣道：「唐叔放心，我保證咱們在日落前，抵達谷口。」
「咸陽恐怕要有一陣子的混亂了……」
身高過丈的青年，走過來，瓮聲瓮氣的抱怨道：「這麼走，得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
「唐叔叔，這路也忒難走了！」
只是因為他並沒有什麼可用之人，而且咸陽宮中的警衛，大都是出自趙高的中車府。這使得嬴胡亥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於是在三思過後，他臨時做出了決定，由百里術出任衛尉，接掌禁衛之職。生於深宮之中的嬴胡亥，很難相信什麼人，所以也只好信任身邊的宦官。
「這是大王的主意。」
中軍之中，一個身材單薄瘦弱的男子，靜靜的站在一塊巨石前。
「百里，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雖不願，卻也身不由己啊。」
「不是沒力氣，只是這路，真的太難走了。」
一名親兵舉著火把在他身邊，青年在巨石上鋪開一副地圖，正凝神查看。
一百名彪形大漢，立刻躬身應命，席地而坐。
不過，隨著年紀的增大，胡亥也不似十二三歲時的那種懵懂。特別是在山東局勢日益糜爛，武關告破之後，胡亥開始對他一直信任的趙高，產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警惕，
趙高不由得一咯噔，連忙起身讓座，「百里，何事如此驚慌失措？出了什麼事情，何故如此？」
百里術說：「北廣武君嘛……這個人是個忠臣，只是性情耿直了些，不懂得什麼變通之道。」
這紀信，就是當時的降將。
百里術猶豫了一下，一咬牙，站起身來道：「好，就依中丞吩咐！」
出乎嬴胡亥的預料之外，當他任命百里術為衛尉的時候，趙高並沒有太過抵觸。
百里術躬身退出宮殿，將詔書貼身藏好之後，悄然離開了興樂宮。不過他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趙高的府邸。
雙眸狹長，高額闊口。亞賽似鋼針一般的短髯，蟠曲虯結，透出成熟穩重之氣。
胡亥疲乏的點了點頭，擺手示意百里術下去。
他突然詢問道。
隨著山東戰事漸趨激烈，巴蜀一時間，已被人拋在了腦後。
就說，朕需他出手援助，剷除朝中宵小奸臣，還我老秦之風。此關係我老秦之未來，朕就拜託你了！」
百里術又找來了老百里，好生叮囑了一番。
「百里，你覺得北廣武君這個人，如何？」
壯漢也露出敬佩之色，「軍師，別說您了，我自幼在漢中長大，也不知道有這麼一條路。」
於是他想了一下，命百里術取來一副白帛詔書，提筆疾書。
臉色蒼白，有一點病態。胖乎乎的小臉，如今更胖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當窗外雞鳴時，他突然間笑了。
百里術說著，把詔書放在了長女的手中，「這一次過後，嬴秦只怕是徹底完了。這份詔書，你要好生的保存下來。將來，如果是唐王入主關中，你憑此詔書，至少能混一個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一個身高近丈的青年，徒步而行。
已二十五的劉信，身高甚至超過了劉闞，不過相比劉闞和劉巨而言，卻略顯有一些瘦削。
原本為秦枳兄弟效力，然則秦二世二年，巴曼聯合嚴道原住巴人，一舉拿下了漢中。秦家兄弟面對巴曼兇狠的攻擊，全無半點辦法。最後只得獻關投降，不再做那無謂的抵抗了。
百里術的言語中，透著決絕之意。
秦二世四年七月，一支人馬穿行於南山莽莽群山之中。南山，也就是後世的秦嶺山脈，也是關中南面屏障。這支人馬的人數並不算多，大約在三四千人左右。旌旗收攏，馬裹蹄，口銜枚，靜靜的在一條長六百六十里的峽谷之中穿行。隊伍行進，有條不紊，同時有鴉雀無聲。
嬴胡亥，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