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五十九章 高祖末日（三）
張楚周章就曾攻破了函谷，但最終，卻落得慘敗。
他可不會在乎什麼臉面的問題，能求得活路，比什麼都重要。
片刻后，他輕輕嘆了口氣，「小豬，我若說，你姐姐的死，和我無關，你信還是不信？」
畢竟十幾年過去，他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加之經歷許多挫折，這氣質和相貌，都有了改變。
劉邦苦澀笑道：「我這一世，若說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天不該去參加你家的酒宴……小豬，我如今已是走投無路，無家可歸。你看我，已經快五十的人了，也活不長久，何不放我一條生路？」
門卒點點頭，倒也沒有太為難劉邦酈商兩人，而是舉起手，示意他二人可以通過。
可這一看，卻讓劉邦心裏暗自叫苦。
劉邦要拚命了……而呂釋之從一開始，就沒有放鬆警惕。話音未落，就見卷洞外軍卒後退，三排弓箭手上前，對準酈商，就是一通亂箭。一排弓箭手，是五十人。三排箭手分批放箭，一波波利矢，雨點般撲向了酈商。即便酈商武藝高強，卻也抵擋不住這樣密集的箭雨。
「哦，小人是潁川人氏，此次入關中是送一批貨物，如今要回潁川去。」
呂釋之卻笑了！
他拖刀走到了劉邦跟前，獰笑道：「劉季，無賴子！我何需綁你？取你人頭，豈不更簡單嗎？」
「你二人，為何攜帶兵器？」
它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南山，北塞大河，自古以來就是東去雒陽，西至關中的咽喉。
「武安侯，咱們拼了！」
呂釋之素來看不上劉邦，和劉闞走的很近。即便後來呂
臉上帶著一絲古怪的笑容，上下打量著劉邦。劉邦一下子認了出來，這將領竟然是呂釋之。
能多活一會兒，劉邦就要多活一會兒。
再堅持一下，出了函谷，則海闊天空！
卷洞長約八十步，他強硬的衝出去了四五十步之後，整個人就被射的，變成了刺蝟一樣。
許多山東子民，特別是生活在洛陽周圍的三川郡百姓，紛紛向關中遷徙；與此同時，不斷有客商往來，從關中前往山東。這年月雖亂，卻也是行商賺錢的好機會，有利益，就有那不怕死的商人。
冷不丁，若是聽到鄉音，難免會露出破綻。可劉邦心智堅定，早有準備，一副很迷茫的表情。
「小豬，你……」
對方顯然是在叫他，這也讓劉邦的心裏面，咯噔一下緊張起來。
穿過卷洞之後，兩人走在了要塞馳道之上。這馳道，一方面是用於過往行人通過，在戰時，也擔負著輜重的調運。碎石鋪成的馳道，很平坦，也很寬闊。兩邊有高聳的城牆，還可以看見在城上過往走動的軍卒。看得出來，此時的函谷關，似乎還沒有進入戰備的狀態。
那模樣，一副並不想出關的表情。
酈商神色一凝，有些緊張。
呂釋之也不出聲，反手從一名親兵肋下，鏘的抽出長刀，惡狠狠的看著劉邦，「
呂釋之上上下下打量劉邦，突然用沛縣方言問道：「你這是從哪裡來，要往何處去？」
劉邦的個頭大概在八尺開外，比酈商高一些。
但是劉邦卻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笑呵呵的說：「這位軍爺，非是我們想要帶兵器，實在是山東混亂，帶上把利器，也好防身不是？小的們行商天下，若非形式所迫，還真不想走這一趟呢。」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看著明晃晃的長刀落下來，劉邦不由得大叫一聲……血光崩現，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
劉邦心裏一顫，但卻死死的抓住酈商的手。
緊跟著，又有聽見一連串的口令傳來，兩邊卷洞關卡，剎那間停止行人通行。
劉季，還記得我大姐嗎？
自秦統一六國之後，函谷關的駐防相對鬆懈了許多，也是周章能攻破函谷關的重要因素。
聲音很陌生，但又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劉邦半佝僂著身子，緩緩轉過身來，低著頭，偷眼看去。
但畢竟是親戚，而且呂釋之那矮胖的身材，還有娃娃臉至今也沒太大變化，所以劉邦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呂釋之。反倒是呂釋之有點認不出劉邦了，只是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眼熟。
旁邊有親兵道：「將軍問你，是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呂釋之用長刀指著劉邦，咬牙切齒道：「可惜
劉邦和酈商兩人，一身平民打扮，混在人流之中，向關卡走去。
函谷關位於河水之畔。
雖說這天下動蕩，四處戰火紛飛，可相對於山東而言，關中依舊是一塊平靜的樂土。
「嘿嘿，劉肥已在三日前，死於我家大王之手。」
一來二去，劉邦和呂釋之很陌生。
劉邦連忙轉身過去，暗自出了一口氣，輕輕拍了一下額頭，「我們走！」
後世曾有詩讚曰：開天函谷壯關中，萬谷驚塵向北空。
看著城頭上張弓搭箭的軍卒，看著卷洞內外，明晃晃，光閃閃的兵器，劉邦心知，難逃生天。
酈商大吼一聲，舞劍沖向卷洞外的軍卒。
「小豬，我兒他……死了？」
「穿黑衣的兩個人，停步！」
就在劉邦快要走到卷洞的一剎那，呂釋之突然大喝一聲：「劉季，你往哪裡走？」
「信不信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大姐死在你兒子的手中……」
劉邦說著，撲通跪下，向呂釋之哀求。
而劉邦雖砍翻了兩個軍卒，卻被呂釋之一箭射中了大腿。
這也怪不得呂釋之記性不好！
「住手！」
你父子害死我姐姐，如今落入我手，正要為我大姐報仇雪恨！」
說著話，他呼的一下子舉起手，就見卷洞關卡的軍卒，呼啦啦舉起了兵器，對準了劉邦兩人。
「兀那高個子，轉過身來！」
如今的劉邦，和當年在沛縣時的劉邦，變化還是蠻大的。
突然間，身後卷洞上方城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就是那兩個穿黑衣，提利器的男子
而劉邦呢，早年的確是做過遊俠，走南闖北的，學會了不少方言。所以這麼一說，倒也不露破綻。酈商上前回話，一口濃郁的潁川口音，倒是讓呂釋之的表情，顯得有些鬆懈下來。
「你口音可不像潁川人啊……」
劉季的面頰，好一陣子的抽搐。
劉邦匍匐在地上，偷眼向四下觀瞧。突然間，他猛然雙手用力，折身而起，呼的撲向一名軍卒，劈手將那軍卒打翻在地，奪走了劍盾。同時口中高聲喝道：「酈商，和我一起殺出去！」
當然也並非一定正確。
劉邦還要開口說話，就見呂釋之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劉邦大聲叫喊：「我乃楚王麾下武安侯，我投降……小豬，你綁了我，去見唐王，也算大功一件。」
剛過了午時，函谷關前，人來人往。
一名青年將領，頂盔貫甲，手扶寶劍，從城門樓上走了下來，在距離劉邦大概十餘步時停下。
兩個人都談笑風生，神情平靜。乍一看去，這兩人好像過路的行商，也沒有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說完，他還瞪了酈商一眼，「讓你別帶兵器，你非要帶……不過也好，呆在家裡，更加安全。」
雖然也明白，劉闞絕對不會放過他。可是這心裏面，依舊存著一個念想……就算劉闞不放他，只要活著，就能有機會逃跑。在劉邦想來，呂釋之在沒得到劉闞命令前，決不可能殺他。
這函谷關始建於春秋戰國之中，是一塊兵家必爭之地。周慎王三年，楚國懷王曾舉六國之兵伐秦。秦依函谷天險，使得六國軍隊，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呂釋之也不走，就看著劉邦和酈商兩人的背影。
青年將領的年紀，大約二十七八的樣子，身材矮胖，不過七尺有餘。
「將軍，您在叫我？」
卻沒想到，他這看似無意間的一個舉動，卻讓呂釋之身子一顫，雙目一眯，露出一抹猙獰。
酈商的個頭和劉邦差不多，說是劉邦的侄兒，倒也不會讓人懷疑。
劉邦和呂釋之沒有太多的交集，哪怕兩人曾是親戚。
噗通摔在地上，沒等他站起身來，十幾支長矛長矟，就擺在了他的身前身後。
劉邦說：「這也難怪，小人很早就走南闖北，到處漂泊，這口音難免……您若是不信，這是我家侄兒，您一聽他的口音，就知道小人是不是潁川人了。」
過關卡后，要經過一個卷洞，算是進入函谷關要塞通路，大約三百步的距離，又是一個卷洞，出去之後，就算是過關了。走進卷洞的一剎那，劉邦和酈商相視，都露出興奮的神采。
呂釋之眼睛一眯，口中暴喝一聲，「放箭！」
特別是這兩年，劉邦身為武安侯，更執掌十萬大軍，氣度自非當年可比。
酈商鏘的抽出寶劍，輕聲道：「我可拚死殺出一條血路，保護您出去。」
當劉邦兩人走到關卡前，一名門卒攔住去路，手指酈商手中的寶劍，大聲詢問。
呂釋之冷笑道：「要我放你？也可以……除非，你能讓我大姐重生。」
又盤問了片刻，呂釋之見問不出破綻，於是擺手讓劉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