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六十一章 江山一盤棋（二）
他轉身走出囚室，再也沒有去看樊噲一眼。
當晚，劉闞帶著剛抵達咸陽的陸賈和叔孫通，來到了咸陽天牢。
「大王，前面就是您要見的人。
雖然這裏不見陽光，但在大多數的時候，張良的日子，過的倒也滋潤。吃喝自然不用擔心，有什麼要求，也大都獲得了滿足。除了足不能出這三層天牢之外，基本上過的還算不錯。
劉闞看著面紅耳赤的樊噲，一言不發。
老唐死了……就死在周勃手中。我若不殺周勃，老唐如何瞑目？
之所以這樣安排，也是出自於劉巨的一個懇請。
那意思是說：我再不堪，也是堂堂的公士之爵。
劉闞並沒有把握。但他也知道，張良是一個聰明的人，雖則對老秦懷有深仇大恨，卻也的確有真才實學。只看他在短短的時間里，幫助劉邦迅速謀取三郡之地，其才能就不可小覷。
劉闞不由得笑了，「屠子，你以為你有什麼驕人之處，值得我威脅你嗎？論勇武，你比不得我；論智謀，你也相差甚多。別說我不在意，就算是劉季，對你在意嗎？哈，我可是聽說，你在劉季身邊，一直當他的護衛。潁川之戰、陳郡之戰、南陽之戰，你都是在一旁觀看。
而劉闞，直到此時，也才抽出時間，和樊噲相談。
由於在營建之初時，徐市就已經知道了這祖龍祠的用途，所以頗為費心，也沒有動任何手腳。
看守祖龍祠的官吏還一邊介紹：「這間牢室，曾是扣押齊王田建的地方；這間牢室，楚王在此斃命……」
所以，當劉闞走進囚室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其含義就是，天下諸侯皆為妖孽，有祖龍鎮壓，永世不得翻身。
叔孫通和陸賈正在和張良說話，看上去氣氛倒也融洽。
陳平倒也算是一個，但如今他在塞外，負責為劉闞謀划整個塞外局勢，一時間抽調不出來。
他沉吟片刻，低聲道：「劉季，死了！」
周苛的堂兄，就是周昌。
可是，能否說服張良？
耗費萬千錢帛，動用了無數人力，挖空了祖龍祠地下二十丈有餘，才算是達到了嬴政的要求。
如果硬要說張良敗給了誰的話，那也不是劉闞，實乃已經過世的公叔繚。
經過御醫的調治，箭傷已經無礙。
劉闞進入祖龍祠，沿著深邃的甬道而下，只見一間間牢室，倒也裝飾的不俗。
而目的，就是為了看押一人：張良！
可偏偏張良回到他身邊后，又迅速的崛起，甚至攻入關中……
人死了，昔年的恩恩怨怨，也似乎隨風遠去。
「威脅？」
劉闞一邊走，一邊點頭。
壯漢的身子一顫，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而樊噲則低著頭，更一句話也不說……
「唐王，你這是威脅我嗎？」
對這祖龍祠，始皇帝還是非常滿意。
對於關中的紛亂，劉闞已無暇顧及。
一個蓬頭壯漢，跪坐在裏面，劉闞進去，他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睜開。
始皇帝自號祖龍，這祠堂也是他在位時，由陰陽博士徐市營建而起。
咸陽有兩座大牢，其中又以天牢的守衛最為嚴密。它不似普
不過另一個人，被關押在第二層，您看……」
張良在他身邊時，他輕而易舉的在泗水郡站穩了腳跟，手握四縣之地，也算一方豪傑；可張良一走，劉邦立刻被劉闞詐取了沛縣。而後，亡命琅琊東海，在項梁麾下，更是毫不得志。
劉闞這番話的意思也是告訴對方：劉邦集團，已經被我徹底的摧毀了！
劉巨當初和劉闞一番商談，向劉闞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將來，劉闞抓住了張良，請不要害他性命。
且不說地下的守衛森嚴，就算是衝出去，那地上還駐守有兵馬，可謂是插翅難飛。
囚室的大門開著，似乎也證明了劉闞的那一句話：如何選擇，由他決斷。
這鎮妖祠，共有三層。地面一層，地下兩層。每一層之間，都有重達千余斤的鐵門阻隔。
在劉季麾下時，樊噲時常因不得重用，而以當年在河南地的戰績排解心中的鬱悶。可是，他當年的戰績，卻是因隨劉闞征戰才換來。也就是說，沒有劉闞，他樊屠子也就是個白身。
至於什麼勞什子武關之戰，要說穿了，不過是守將無能耳。
劉闞倒也不介意，在壯漢對面坐下。
數次遭遇打擊，數次奇迹般的崛起……
總之，如同大山一樣的陰翳已經散了。所謂的宿命，也在悄然之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劉闞聽罷這話，卻笑了，「屠子，你這公士爵，又如何得來？」
當得知劉邦死訊之後，一塊壓在他心頭的大石，彷彿突然間消失無蹤了一樣。不管劉邦人品如何，都不能否認他的能力。能在大浪淘沙的亂世之中崛起，本身就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
時至今日，劉闞和樊噲已不屬於同一個層面上的人物。一個是階下囚，一個貴為唐王，手握北疆關中和巴蜀，加起來超過十郡之地，如何有能平起平坐？把話說開了，如何選擇，是樊噲的事情。為敵也好，為友也罷，都在樊噲一念之間。而劉闞，再也不會把目光留住在他身上。
張良是在嶢領被俘，當時身受箭傷，被送抵咸陽之後，就立刻進入了這祖龍祠的第三層。
※※※
在霸上被俘后，樊噲就被打入天牢之中，一直不能和外界接觸。
叔孫通和陸賈躬身應命，隨獄卒往下走。
一方面是兄弟之託付，另一方面，他對這個在歷史上被稱之為謀聖的張子房，也有一絲幻想。
不過，天牢里的環境倒也不算太差。
「何公，你和陸先生先下去吧，我在這裏和老友說些話，而後再去。」
「那是樊老子拿命，拼殺換回……想當年，樊老子在河南地……」
樊噲自從被俘之後，似乎心如枯槁，整日里被關在天牢，也不鬧，也不喊，如同老僧入定般，整日的等死
「盧綰已表示願意投降……不過我還沒有想好，該如何處置他。昔日沛縣的老朋友們，夏侯嬰死了，周勃已被我下令，五馬分屍，車裂于咸陽城外；周苛被俘，被我交給他堂兄處置。」
祖龍祠下，就是天牢，又名鎮妖祠。
公士，是樊噲的爵位。
所以被關押入天牢的人，非富則貴，一般人休想進入。自鎮妖祠營造以來，先後看押過六國權貴，老秦反臣。總之一句話，不是大人物，休想被關押進來。可一旦被看押，就休想出去。
然則，自從公叔繚過世之後，劉闞身邊就少了一個能為他謀划全局的人。
這囚室的大門，是用生鐵打造而成，重達二百余斤。一旦鎖死，從裏面休想動的半分，只有從外面才能推開。獄卒連忙上前，把囚室打開。劉闞邁步走進去，親兵隨之守在了門外。
劉闞的這番話，說的是尖酸刻薄，刺耳的很。
壯漢，正是樊噲。
許久，劉闞突然起身，「屠子，證明你不是個廢物，跟著我干吧……想通了就告訴我。是窩囊的活一輩子，還是痛痛快快大幹一場，光宗耀祖，都由你自己選擇。我不會殺你，畢竟一場袍澤，我不想殺你。你願意留下來，就說一聲；不願意的話……我這就放你走，保重！」
囚室中，燈火很亮。
你憑一股子血勇之氣，攻克武關，算不得本領。若是我出鎮武關，八百人足以將你們十萬大軍
文有叔孫通，蒯徹陸賈這等才智高絕之人；武有灌嬰鍾離昧，乃至能獨當一面的涉間，才能不俗。
有百名鐵鷹銳士駐守於此。
「劉闞，你休要辱我，樊老子雖然一無是處，但也是堂堂四等公士。」
觀劉邦沉浮，就會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過如今，鐵鷹銳士已經成了一個過去式，劉闞只派駐了二十人在此。
說穿了，張良在關中的失利，不是敗於人，而是敗於天。
劉闞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解決這無休止的征戰。
劉闞則停在一間囚室門外，輕聲道：「把囚室打開吧！」
劉闞自然答應下來。
屠子，想當年，咱們在沛縣，為敵也好，為友也罷……我只想告訴你，我實不忍，再殺人！」
樊噲獃滯的坐在囚室中，目送劉闞離去。
劉邦死了，可項羽依舊如同一座大山般，橫在他的面前，隨時都可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威脅。
第三層，一共只有十二間囚室，但大都是空蕩蕩，沒有人居住。在始皇帝時期，這裡是看押宗室大員的所在。也許在始皇帝的眼中，宗室之禍，甚於六國諸侯，所以守衛更加嚴密。
「你可是奇怪，我為何要對周勃狠毒嗎？
你可以說，劉邦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但同樣也要為他那份堅忍而感到敬意。
思來想去，倒也只有這張良，能擔當重任。
聽劉闞的話，樊噲只覺怒火中燒。
劉闞麾下，如今是人才濟濟。
離開了囚室之後，劉闞徑直從甬道而下，來到了天牢的第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