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與虎謀皮俱傷痕
第二章 舊情復炙
那人健步如飛，不出一刻工夫就攜著琳兒穿過了神木林。琳兒一路被那人托在懷中，已感覺好生熟悉，此刻借了皎月，更是急著清面龐。
「刷刷刷——」神尊眼裡哪能容得這等沙子，他重重一嘆，三枚鋼針飛袖而出，幻化鋒芒。
琳兒戀戀不捨地點點了頭，楊樂天才放心離去。
「知道了。」楊樂天這才緩緩睜開雙目，其實他早就醒了，但見琳兒一直倚在他懷中沉睡，不想驚擾了愛人。
楊樂天見琳兒心中諸多疑團，藉此機會正好可以坦誠相告，便攬過她，一邊向神魔崖上走，一邊道：「此事又要扯上那妖女柳瑩，也就是天神教朱雀柳飛儀。大婚前日，柳飛儀來找我，告之你娘所中之毒根本無葯可醫，吳陰天是想藉此事相挾，促成婚事。柳飛儀要我在大婚時伺機殺了吳雨燕，和正派劃清界線，歸順神魔崖。」
東方露白，已近黎明時分，折騰了一整夜后，二人均已疲倦不堪，那得之不易的甜蜜好似一顆神奇的果實，將他們拉入夢境。
「如此說來，你豈不是代替了青龍主持這壇內事務？看來陸峰很器重於你啊。」
一陣冰冷的寒風拂過，琳兒忽又念起楊樂天的絕情來，此刻在他的懷裡，終於忍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仿若要把所受的委屈全都還了於他。
「其實當日拭劍大會，我本想一探煙雨六絕之事，卻不想被吳陰天撞破，原來是他暗中下毒，又以你娘性命相逼我與吳家大小姐成親。」
楊樂天知道這是懲罰不敢有絲毫躲閃，任由那鋼針穿透肩頭。
「琳兒……」楊樂天輕喚了一聲，才把琳兒從恍惚中拉
夜色漸漸消退而去，殿內的燭火黯淡下來。
此言一出，楊樂天明顯感到懷中弱小的身軀不再顫抖。
此刻楊樂天方才撤出酸麻的手臂，直起身來，溫柔地道：「琳兒，你先獃著這兒，我去去就回。」他扶著琳兒微微顫抖的香肩，感到了琳兒內心的恐懼。
楊樂天字字鏗鏘，琳兒聽了心中生得一團暖意，甜甜一笑，宛若梅花迎雪綻放。楊樂天看了心動，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輕嘬了一口。
楊樂天心下自明，神光定了定，「如果不出所料，那吳陰天和落花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總壇內，四門緊閉，黑紗低垂。
琳兒胸口一松，急急吸了一大口氣。俯仰之際，隱約可見數顆彈丸之石從樹冠間彈射而出，顆顆正中怪藤，那怪藤猛然吃痛抽回，然更多怪藤從神木中鑽出，只是不及那飛石前赴後繼，剛剛冒出頭來就被盡數打回，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依舊是燈火通明，在這裏白晝也變作黑夜，緊張壓抑的氣氛逼得人透不過氣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護法均已在下候著，陸峰端坐在神尊寶座之上。
那火焰正中有一條小龍，並不若其他紅黃兩色金龍，它通體碧綠湛清，盤踞其間，一對龍眼炯炯有神，好似這殿內的一切事物都逃不過它的法眼。
溫暖的液體劃過俊美的面頰，滴落在琳兒柔亮的發間，還有一絲殘存的溫度。楊樂天摩挲著那些披肩的長發，感受著她後背的起伏。胸前的衣襟已是濡濕一片，但那裡是暖的，暖了一陣，又開始心疼起來，他
殿內六根蟠龍金柱巍然矗立，每根大柱上蛟龍在盤，直飛殿頂。仰望之餘，那六隻蛟龍口吐六顆白色大珠，縈繞在一團流雲火焰之間。
這青龍壇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高低冥迷，不知西東。二人行了一陣，才轉到正殿。邁步進來，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副高約三丈的青龍圖，那圖下安放著金漆雕龍寶座，四周是雕龍圍屏。
琳兒嘴上不言，只是凝望著樂天的雙眸。
楊樂天看了看那神氣十足的牌樓，神采中微微得意，「青龍他長年在外聽候差遣，這青龍壇自是空了下來，陸峰老賊安排我暫居於此，還命青龍座下的小魔們任我差遣。」
「嗯？」
隱約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琳兒才猛然驚醒，發覺已經日上三竿。慘白的光亮穿透窗戶逼射進這青龍殿內，那柱上金龍彷彿活了過來，片片龍鱗在強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異常璀璨奪目，直勾得人雙目刺痛。
念及此處，琳兒不由質問：「難道你就任由一個魔人驅使？」
琳兒沒有說話，哭聲卻漸漸淡下來，彷彿等待著他的解釋。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琳兒的神采中閃出了一絲複雜之色，又問：「這目的朱雀可知？」
這算什麼，這是承諾么？無論是什麼，琳兒都願意接受，她的理智根本無法抗拒那洶湧如潮的情感。
猛然間，琳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抹了抹淚，將頭拔了出來，驚問：「怎生下毒的會是吳陰天，是落花才對啊？」
楊樂天輕聲安慰：「琳兒你不用擔心，我答應你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楊樂天微
二人相擁下，邊走邊談。話說之際，峰迴路轉，眼前閃現出一座牌樓。在月光的映照下，「青龍壇」三個大字筆走龍蛇，鬼畫桃符。
琳兒為這殿中氣勢所勝，連楊樂天叫她，也是心不在焉，暗暗回想起那次上白虎壇的情形，自己被俘綁于殿柱之上，任由白虎百般羞辱，不由得黯然神傷。
楊樂天明明痛徹心扉，卻紋絲未動，只是咬牙挺著，跪拜道：「神尊英明。」
「或許那落花是受吳陰天指使。可即便如此，你又怎會在大婚當日刺殺雨燕？」
「天神魔釘！」柳飛儀驚呼。
楊樂天豈會不知琳兒心意，這次一定對純情的琳兒造成了莫大的傷害。他當空一嘆，「這事情自始自終都是樂天的錯，不該對琳兒你有所隱瞞。」
「琳兒，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低沉地聲線道出了一片情深。
楊樂天與她心有靈犀，安慰：「琳兒，何必執著于往事。現在，有你的樂天在，你不會再有事，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楊樂天心念一轉，忽問：「不如說說你這一年是怎麼樣過的。自從上次飛鳥隨你求醫后，就杳無音訊，樂天人在魔教，沒臉再去見飛鳥兄弟，但前幾月偶然聽說他已斷臂回去吳家，是不是你們遇到了什麼意外？」
她心中一痛，想到楊樂天不是也想犧牲吳雨燕的性命來和正派劃清界限，這和吳陰天又有何區別？為何楊大哥要聽從一個魔人的意
「琳兒你不用擔心。我楊樂天命硬，那朱雀送我來到這神魔崖頂，豈料那魔頭陸峰會親自為我運功療傷，並輸了不少真氣給我，這次我不但武功得以恢復，還大為精進。」
琳兒有些羞澀地垂下頭，暗中吁了一口氣。她自嘆命運凄慘，自幼母親脾氣怪誕，對自己管教嚴厲，多半是受父親所累，如今母親不幸枉死，歷經劫難終於尋回心中摯愛，卻是衝著父親而來，殺之而後快，真是福禍相依。
琳兒就趁這個空當從怪藤中掙脫出來，然她還未及站穩身子，便有一道黑影從樹冠躍下，從後面猛地托起她的腰肢。
「啪、啪、啪……」怪藤一瞬間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紛紛從琳兒身上滑落。
「樂天，你居住在此么？」琳兒驚疑地望著楊樂天。
但聞來人漸進，腳步聲也放慢下來，他並未推門而入，而是在門板上輕拍三下，「副壇主，神尊命您即刻去總壇。」
「樂天……」琳兒一聲輕喚，飄散在夜風中。
「琳兒，讓你受苦了。」楊樂天說完，就把琳兒的嬌軀拉扯到自己懷裡，緊緊地抱住，他閉上眼睛，極力抵抗著喉間的哽咽，緩緩道：「是我……是我楊樂天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琳兒口中念道：「柳瑩是朱雀原本就在情理之中，但吳三公子表面上彬彬有禮，原來人面獸心，不惜犧牲我娘的性命來換取武功秘笈，用心居然如此歹毒。」
聽到此言，琳兒的臉上驀然僵住，眼睛直直地盯著腳下一階階陡上的石階，邊走邊道：「琳兒自知對不起飛鳥，若非他隨了琳兒前往龜谷，也
這一刻，兩人似乎都不想再計較過往，只想好好珍惜這失而復得的真情。
琳兒聽著楊樂天的道歉，沒有說什麼，她只是一直在哭，哭得沒有一絲聲音。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那樣依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不是應該馬上質問他的么，怎麼見了面就丟了勇氣？
楊樂天笑了笑，「當然不知，你真把樂天當做三歲頑童了么？朱雀她自視甚高，自覺魅力驚人，殺了雨燕向吳家還以顏色。然我楊樂天昂藏七尺，被吳銘當眾廢去武功，棄於市井，此仇我定當銘記於心。受此等羞辱，只為一雪父母之仇，絕不可為外人道。」說到此處，他微微一笑，低頭看向琳兒，補上一句：「除了我的琳兒。」
陸峰隨即揮掌而出，掌風的勁力將那鋼針直釘入骨髓，力道之快，針刺之處竟未見流血，過了片刻，鮮血才噴涌而出。
「沒想到居然是爹救了樂天，難不成他知道了我和楊樂天的關係，還是另有所圖？」琳兒心裏這樣想，口中言道：「恭喜你，樂天。」
楊樂天推進門來，自知來遲，忙「噗通」跪倒在地，磕頭道：「屬下來遲，望神尊原諒。」
「嗯。」一聲應和，輕得幾乎聽不到聲音，而楊樂天卻聽得清楚真切。他緊緊摟住琳兒，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堅若磐石地身體都跟著風兒搖晃起來。
「不是。」楊樂天下意識地收攏手指，握成了堅硬如鐵的拳，「我入魔教，只為接近陸峰，伺機報了父母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