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正派盟主心亦邪
第二章 小姐脾氣
「好一陣沁人肺腑的香氣，香燭閣果然名不虛傳。」飛鳥踏入香燭閣，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感慨。
一句關切的話，香香聽來卻尤為刺耳，這分明是訓斥。她用力一推，徹底掙脫了尋譽的懷抱，高聲喊著：「香香不怕，何況姐姐答應香香帶譽同去，你便保護著我就是。」
「姐姐，姐姐。」香香見琳兒進來，猛然從床上跳起來，躍到琳兒身邊，瑩白的牙齒，粉嫩的嘴唇，笑得猶如初桃綻放。
「姐姐，你要走么？」香香鑽出頭來，止住哭聲，屋內瞬間變得安靜了。
「好香啊！」香香被那粥香所誘，忍不住在衣袖下偷窺了一眼，只見白粥軟糯，棗子色澤紅亮晶瑩，在碗中若隱若浮，再綴上桂碎黃屑，簡直令人垂涎欲滴。
卷著香氣的白煙升騰在熱粥之上，濃郁的棗香中夾著桂花的清甜，絲絲縷縷地飄然入鼻。
尋譽一向笑臉迎人，見了飛鳥，自然是熱情地迎了上去：「你是教主的朋友，就是我尋譽的朋友。」
一雙眸子彎成了新月，香香將空碗捧至琳兒面前：「姐姐，可不可以再來一碗。」
尋譽面沉似水，眉頭高聳。香香只當無視，嘴裏嘀咕著：「香香就要去，就要去，就要出海……」
琳兒搖了搖頭，緊蹙了一對秀眉，指著地上，責問：「這又是為何？」
香香和尋譽對望了一眼，答道：「是姐姐和教主，我也要去，還有譽。」她最後一個字說得極輕，說罷小心翼翼地睨看丈夫的表情。
「好，好。」兩個男人信步前行，香香「哎」的喚了一聲，卻無人理會，只得垂頭喪氣
「香香！」尋譽正過香香的身子，雙手緊緊夾著妻子的雙臂。
「小心啊。」琳兒大驚失色，忙扶穩她嬌小的身子。
「怎麼，小日子過得不開心？」
香香甩開琳兒的手臂：「什麼啊，我香香堂堂天神教大小姐，還高攀了他尋王府不成。」
看到屋內狼藉的景象，琳兒不由皺了眉。
「嗯。我這就親自下廚熬一鍋紅棗桂花粥，給妹妹送去，興許這個合那小傢伙的胃口。」
「呃……肚子里的那個？肚子里的那個！」
香香一跺腳，紅了臉：「姐姐怎麼總是幫著他說好話。」其實這話正好戳痛了她的痛處，大婚之後，她也想克盡婦道，三從四德，但每每小姐脾氣發作，就是連自己也把持不住。
「好了，香香，先喝粥吧。」琳兒拍了拍香香的肩頭，她和尋譽之間的事琳兒不想再提，女子本該出嫁從夫，但她做姐姐的也不會勉強妹妹。
尋譽暗中瞥了一眼香香，陪笑道：「哪裡哪裡，飛鳥兄見效。」
眼放精光，香香又在喉間哽咽了幾聲，便接過粥來，一勺勺地往嘴裏送。其實香香一時賭氣不進食，也是緣于胃口不佳，油膩的味道令她望而生嘔，這時忽見一碗清淡噴香的粥送至面前，自然胃口大開。
香香暗喜，原來姐姐是為了這個原因，她抹了抹淚，踮起腳在琳兒耳畔低語了幾句，琳兒輕笑了一聲，繼而又面露難色，不由說道：「還是不好。出海尚需乘船，海上顛簸，你的身子……」
香香甜甜一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姐姐一勺
香香心花怒放，在姐姐的粉頰上嘬了一口，隨手拎起一件粉紅色的絲絨大氅，飛也似地奔出門去。琳兒臉上一熱，驚起緋紅一片，轉目再望香香，人已跑得沒了蹤影，只留在雪地上一串長長的印跡。
尋譽點了點頭，雙手相互摩搓起來，甚至是腳，也在原地跺了幾下。
這第二碗粥香香喝得吃力，始終和尋譽的心結未了，粥只喝到一半，她鼻子一酸，端著碗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一頭撲到琳兒懷中，失聲大哭。
「不可以。姐姐說了出海是去處理教務，不是遊玩。」
尋譽笑得咧開了嘴，躬身一拜：「多謝教主夫人。」
香香扭動了幾下，心中極不情願，暗暗生著悶氣：「剛才的事情還沒和你計較，這事又來阻攔，你定要處處和我做對。」
琳兒知道他極力掩飾著什麼，於是淡淡一笑：「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不吃東西怎麼能活，更何況那個小生命這麼弱小。」
眸底一酸，香香又低下頭，嗚嗚咽咽地抽涕起來，又是氣惱又是委屈。
「嗯。妹妹從小古靈精怪，還怕了他么？」琳兒上前一步，又拉上她，輕嘆：「但是你已為人妻，做事要懂得分寸，設身處地為夫君著想，小事上容忍包容，不要再鬧小孩子脾氣。」
香香再次接過粥，碗底的溫度傳到手上，內心俱都溫暖起來：「還是姐姐好，那個尋譽就會強逼著人家吃飯。我不依他，他就訓我……」說到一半
琳兒方寸大失，他和楊樂天之間彷彿從未為這些小事而爭執過，可謂毫無經驗。只得隨口勸道：「別哭，別哭了，明日姐姐就不能照顧你了，你還要好好保重，和尋公子好好過日子，姐姐才走的安心。」
飛鳥一躬身：「榮幸之至。」
香香立即羞紅了臉，低著頭，絞手：「原來……原來姐姐都知道了。」
尋譽轉到她面前，低頭勸：「你如今這身子，我還不看緊你么，出海是多大的風險，你知不知道？」
香香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尋譽那邊，這回連人也跟了過來，佇立在尋譽面前。
琳兒點點頭：「這是喜事，你該好好休息，在神魔崖上調養好身子。」
飛鳥落座，和尋譽寒暄了幾句，忽然轉頭看向香香：「教主明日出海，可是當真？」
「求求姐姐，姐姐只要答應香香出海，香香就答應姐姐，原諒了譽，不再和他計較，也不生他的氣了，好不好？」香香懇求著，眼看淚水又將奪眶。
離門口還有數丈，熟悉的香氣始入鼻息，清馨淡雅，這不是粥香，而是那百合花的香氣，但這個季節又怎生會有百合花開呢，琳兒疑惑地推開了香燭閣的門。
「出海？誰要去？」這聲音爽朗清脆，卻是甚為熟悉，二人倏然回頭，見一獨臂俠客從亭后閃身出來，正是飛鳥。
尋譽忽然見心頭的人兒出現，不禁愕然欣喜。香香甜美的笑容，被雪地反射出的白光一映，一張小臉更顯俏麗可人，甚是討人歡喜。尋譽怎能不心動，他環住妻子，細細端詳，食指在她鼻翼上輕輕一勾：「你這小傢伙
香香聞言登時斂了笑容，努了一張小嘴：「哼，還不是那該死的，就他會氣我。」
「真的么，喜歡吃就好。」琳兒看著她那張孩子般地笑臉，既欣慰又羡慕，她雖生在魔教，卻能遠離江湖恩怨，與尋譽獨處獨行，當真是神仙一般的逍遙。
琳兒見香香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心中觸動，又念妹妹尚懷有身孕，這一陣哭鬧，恐動了胎氣，連忙遞上香帕，柔聲安慰：「好妹妹，不哭了，姐姐不說便是。」
「那是自然，這可是大理國進貢的百合花精油，千金難求。」香香得意地回應。
琳兒的眼睛瞬間雪亮，驚訝地看著尋譽：「妹妹真的有了寶寶？」
「飛鳥兄，客氣了。」尋譽笑了笑，把剛才的事完全拋諸腦後，向飛鳥一擺手，「外面冰天雪地，不如去香燭閣一敘。」
「這怎麼行啊？」尋譽驚得一怔，面上的笑容頓時凝住。他伸手去撫香香的肚腹，五指在上面輕輕打轉，「你已經不是一個人啦。這樣吧，我再行去和教主夫人商議一下，作罷便是。」
琳兒輕笑頷首，當下趕去后廚煮粥。不大工夫，室內粥香四溢，鍋中之物色澤光亮、滾滑濃稠，總算大功告成。琳兒拭了拭額頭汗水，命下人送去一碗給教主，自己則提了食籃，去往香香的寢室。
「當然可以。」琳兒接過碗，欣然打開竹籃。
香香正嗚咽著，這時聽姐姐放下軟話，哭聲立時如雷。琳兒慌了神經，隨口勸了幾句，香香反而越勸越哭。如此一來，琳兒乾脆放下食籃，舀了熱粥送到她嘴邊。
「夫人是答應了？」尋譽
香香嘻嘻一笑：「告訴你個好消息。姐姐答應我，明日帶我一起出海。」她滿心歡喜，彷彿連眼睛都笑開了花。
「不啊，帶上尋譽同往，只要有他在香香左右照顧，姐姐大可安心做事。」琳兒攆著琳兒的手臂，撒起嬌來：「姐姐，好姐姐。帶香香去吧，香香從未見過大海呢，帶香香去，香香保證不會給姐姐添麻煩。姐姐放心……」
「出海？姐姐，香香也要去。」香香突然挺起身子，放亮了一對水汪汪的淚眼。
「對，明日我和教主出海，有些緊要的事情去辦。」琳兒皺眉。
香香才不理會，自顧喝光了碗里的粥，衝著她一咧嘴：「謝謝姐姐，姐姐熬得真香。」
茶盞碗碟碎落一地，幾塊紅燒肉，零落地躺在其間，閃著一層紅亮的油光，一顆青菜在桌邊半懸著，有果凍般的湯汁覆遍了它的周身，順著綠油油的菜莖一連串地滴落，混入地上那些尖利細碎的瓷片中。
琳兒不忍心讓她再哭，心下一軟，口氣也軟了下來：「你能和尋公子和好如初固然是好，只是樂天恐怕也不會答應帶你同去。」
「什麼？」這「作罷」兩字猶如五雷轟頂，「香香好不容易才求得姐姐同意，你怎麼能……」香香怨著，別過頭去，幾乎要哭了出來。
「好吧。」琳兒禁不起香香的軟磨硬泡，終是無奈地應承下來。
琳兒欣慰地望著她，卻見她狼吞虎咽一般，不禁搖搖頭：「怎麼吃東西還像個孩子，慢慢來，小心噎著。」
香香咯咯一笑：「沒事。」順勢環住琳兒的玉臂，一臉滿不在乎，全然沒把有孕之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