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正派盟主心亦邪
第十九章 玄魂寶劍
「恨你，你殺了義父，不恨才怪。」夜裡歡這兩個恨字居然說得沒有溫度，當然，他還在繼續保持著那樣的沉靜和冷漠，「死者已矣，恨有何用？難道要把自己搞得像你這樣，只為仇恨而活？我不想，也沒這個心情。」
江武興凝立在原地，望著蒼茫的月色，久久不能釋懷。
嗟嘆之間，正見楊樂天凝劍不發，左手掐著劍訣，右手劍懸在半空。
思索了一陣，楊樂天搖頭：「不對，不對，不是這樣……怎麼還是破不了！」他額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負氣之下，舉劍向地面刺去。
五指緩緩握緊劍柄，楊樂天臉上陰晴難定。他一直沒有否認手刃陸峰，對內而言，是為了保護琳兒的自尊；對外而言，是為了鞏固自己在天神教無人匹敵的崇高地位。至於那個所謂的真相，甚至連夜裡歡這個副教主也被蒙在鼓裡。
「記得在總壇地牢中楊樂天說過，他把招式和內功都交給了他的弟弟小雲，後來反被楊雲仇出賣……這樣看來，當時楊雲仇定是把這神功的全本交予了義父，義父便將這煙雨六絕獻給了他的主子吳銘。其實義父一心要得到煙雨六絕，說不準就是吳銘的指令！」
夜裡歡在旁觀之，只見劍光，不見劍身，有劍卻似無劍，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由得令觀者心蕩意奪。
「怎麼，夜副教主，教中的事物都處理完了？有心情來我這裏？」楊樂天隨口說著，卻不抬眼看他，自顧狼吞虎咽。
「玄魂劍乃是義父當年的佩劍。」夜裡歡一字
「接著！」夜裡歡抖手一拋，亮銀色的劍鞘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地落於楊樂天的手心。
若問楊樂天究竟有多在意魔教的榮辱和個人的名聲，他可以坦然地回答四個字：「無關緊要」。楊樂天一心所想，只有報仇，他不想就這樣認輸，又苦於無計可施。
楊樂天走過來，將手搭上夜裡歡的肩頭，朗聲笑道：「如此好劍，不用豈不浪費。」
日頭東升西落，時間總在流逝，到底要等到何時吳銘才會一命嗚呼，莫不是要等到吳銘壽終正寢，他楊樂天以年齡取勝？
「別動！」江武興緊了緊手腕，把長劍架回了原位。
「哼，你若還不信，那我再告訴你，吳銘也得到了煙雨六絕，可這神功應該出自天神教，是楊樂天的獨門秘笈。」吳陰天詭異一笑，反問：「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想到這裏，江武興抽回了神智，低聲道：「嗯，於是你也利用這個秘密，去教唆楊樂天對付吳銘，讓他把仇敵的矛頭指向盟主，你就坐收漁利。」
「西域蠱毒？一旦入腦，那是萬蟲噬咬的痛。年年歲歲，每每聽到後殿內的痛苦呻吟，我的心就如針扎一般痛。我知道，義父在裏面受苦，而我江武興身為人子，卻不能替他承受，原來……原來義父一切痛苦根源都是你！吳銘，你既然對我義父不仁，也休怪我不義。」
這日雲淡風輕，春風拂來已令人有了
「教主知道了這玄魂劍的來歷，可是還願意拿來一用么？」
江武興被問得一怔，心道：「他說的倒是實情，吳銘確實說過他幸而習得煙雨六絕，才避過了楊樂天的來襲。想不到這兩者竟然不謀而合……」
吳陰天捂著脖子，狠狠瞪了落花一眼，狼狽地消失在夜色中。
握劍的手失去了動力，江武興心思如潮：「義父打我打得再狠，也是為了成全我，讓我以血洗魔，名正言順地下山和雨燕一起。你吳銘打我？呵……憑什麼？就因為我幫著魔教？你不正是那幕後最大的魔頭么？我保著天神教，實際上就是在為你賣命，你卻反過來打著武林正道的名義教訓我？吳銘，你沒這個資格！我江武興可不想做你的扯線玩偶，你讓我殺了吳陰天，我就偏偏留著他和你作對。」
「究竟如何破解？他這一掌橫劈過來，我就……」思忖間，長劍攪起嗖嗖的風聲，流光飛舞。
楊樂天揚了揚劍眉，且聽夜裡歡繼續道：「義父陸峰在未創立天神教之前，也是劍門中鼎鼎大名的風劍客。劍門掌門沈傲當年將獨女沈妙齡許配給了雲劍客，他素知陸峰對她女兒亦有愛慕之心，便覺得對風劍客有愧，於是就將劍門的玄魂劍傳給了義父。後來劍門覆滅，義父創立天神教，便轉學了威力更勁的掌法，那玄魂劍自然收藏起來。」
夜
神魔崖頂，土壤覆蓋稀薄，大抵都是堅硬的岩石，以楊樂天的內功，將劍推入石縫本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卻聽得耳畔一聲脆響，清鳴之音，迴響于耳。再看那柄長劍，已然折成兩截，三尺六寸的寒鐵劍，就這樣廢了。
「怎麼，相信了么？」吳陰天看著江武興恍惚的眼神，大胆地抬起手，慢慢抽離他頸下的劍。
一個時辰過後，那個黑影再次回到崖頂。
「教主還有何吩咐？」夜裡歡回頭，冷聲問。
「你……」楊樂天微微張開口，猶豫著問：「還恨不恨我？」
「只是這劍……」夜裡歡低下眼睫，睫下忽然結起一層霜氣，「不知教主是否肯用？」
楊樂天可謂是逃回了天神教，他的狼狽意味著邪不壓正，魔教教主敗給了正派盟主。無論是江湖上的蜚短流長，亦或者名門正派們的大快人心，這場戰鬥，無疑成為了武林中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哼，連這死物都不爭氣！」楊樂天掃了一眼夜裡歡，吩咐：「去，再找一把劍來，要快！」
除去吃飯睡覺，楊樂天每天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在神魔崖頂靜思。他努力回憶著吳銘當天所用煙雨六絕的掌法，每一招、每一式他都反覆思量。
「那好，速速將此劍取來。」
略思片刻，楊樂天提了箸，三扒兩撥，便吃盡一碗白飯。一瞥之下，那些青菜綠油油的躺在盤中，依然無人問津
呵了口氣，夜裡歡終於吐完了他心底的話，滿足地闊步遠去。
艷陽下，夜裡歡久違的一笑，卻又不像是在笑，更多的是無奈、嘆息：「我夜裡歡一來自問沒你本事，殺不了你；二來你不珍惜天神教，我珍惜，那是義父留下來的心血，我會好好守著。」
楊樂天用劍之精妙，的確令夜裡歡刮目相看，然而，夜裡歡更希望楊樂天能放棄仇恨，好好做他的一教之主，因為以楊樂天的武功修為和聰明才幹，必能將天神教發揚光大。
「那我這就去為教主去取玄魂劍。」驀然轉身，夜裡歡拔步就走，怎料突被楊樂天一聲喝止：「站住！」
「兄弟多費心了。」楊樂天甩開飯碗，被夜裡歡這麼一攪，菜又忘記吃了。他提起劍來，徑直走向中央的空地，拉開架勢，腦海中憶著吳銘掌法，手上變換出種種破解之術。
一切都想清楚后，江武興將長劍反手插入了背上黝黑的劍鞘里，對面前的吳陰天冷笑：「我既然答應了你，就留你狗命一條，快滾！別逼我反悔。」
「你倒是落個輕鬆啊！你這個教主徒有一身蓋世武功，天神教內大大小小的事情，你是一概不聞不問。」夜裡歡倚上大石，雙臂相環，冷眼看他。
「只因
端起飯碗，楊樂天極力想找回一絲殘存的溫度，因為他知道，這些飯菜都是琳兒親手為他所做。妻子的一片心意他雖漠然視之，卻始終感念於心。
楊樂天微微一笑：「當然。」
狼狽，真正狼狽的又何止吳陰天一人。
琳兒見楊樂天對報仇如此痴狂，只是暗暗搖頭，卻也無奈。飯菜端到崖頂之時，還是溫的，琳兒見到丈夫意醉神迷的模樣，便悄悄放下食盒，默默離開。
「哦？」
夜裡歡從石上挺立起來，走前兩步：「教主，教內倒是有一把絕世好劍，乃是天山玄冰和百年玄鐵所制，名曰玄魂劍。」
每次都是餓得實在難忍了，楊樂天才會想起吃飯，食盒就放在那塊大石上，飯菜早已冷了。反正只為充饑而已，美味佳肴和殘羹冷炙對於楊樂天來說都沒有區別。
吳陰天的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你果然聰明。」微微一頓，出了口氣：「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你是不是也該把這劍移開點兒，嗯？」他從鼻中發出了一個高挑的音調，那柄長劍果然順著他的肩頭在緩緩下滑。
江武興驀然頓悟：「難怪義父每半月就要閉關一天，其實並非練就什麼難熬的苦功，而是默默忍受蠱毒之苦。而如此說法，義父從不讓我們碰吳家的人，也就順理成章，原來吳銘竟會是他的主子！後來我碰了吳雨燕，楊樂天殺了吳承軒，就難怪他老人家會動了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