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正劍舞邪誰爭鋒
第七章 玄機暗藏
「這便是匣子里的那顆夜明珠么？」沁兒邊問著，邊來到暗處俯身去拾那顆正在發光的珠子。
「打開。」柳飛揚吩咐，有了中笑粉的教訓，他現在不想沾那匣子裏面的任何東西。
顫顫巍巍地拾起了紙，吳陰天看著紙上面的字，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心臟頂到了嗓子眼，此刻容不得他再考慮念出紙上的字的後果，只得硬著頭皮念。
柳飛揚一邊大笑著，一邊走下了玉座，站定在吳陰天的面前。「呸！」，他吐出了一口血沫，淬到了吳陰天的頭頂，那笑聲又在他喉結聳動了兩下，便是停了。
紅木的匣子，雕工精美，正中掛著一把玲瓏小鎖，嶄新鋥亮。玉座上的柳飛揚將木匣平放在腿上，用兩節纖長的手指擺弄著鎖頭。
吳陰天眼光一亮，趴了幾步，從匣子的襯墊下抽出了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膝行到玉座下，雙手奉上，「主上。」
「是是。」吳陰天依舊唯唯諾諾，趴在地上活像一隻畏縮的刺蝟。
「拜我所賜？」
「主上！」彷彿擔心柳飛揚遇到危險，吳陰天伸出手臂向前夠了一下。偏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有光照在柳飛揚的臉上，在那張白暫的臉上反射出柔和的藍光。
他告訴自己要鎮靜，並用左手的手指緊緊捏著右手拇指上的扳指，這是第三枚扳指了，他不打算再因楊樂天而毀。當然，這枚扳並不是那麼容易毀壞的，它有別於前兩枚，既非玉石所制，也非翡翠磨成，而是純度極高的黃金打造而成，內環之中還刻著一圈銘文。
此刻，
「是，是。」吳陰天不敢遲疑，捧著紙念道：「柳盟主，笑夠了沒有，如果笑夠了，就管好你的武林。記住，你的那些字條全部都在我手裡，一旦你做事不端，稍有差池，我楊樂天會讓你立刻變成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楊樂天，我倒要看看是誰先變成一隻過街老鼠。
「廢話！這還用你說。」柳飛揚踹了他幾腳，轉身走回到玉座上去。
這時，密室的門砰然敞開，沁兒突然急匆匆地闖入。
「哈哈哈……」吳陰天的笑聲凄冷，猶如墳墓中走出的惡鬼，欲索這陽世間一切能呼吸的生命。
壓迫、壓迫，全是壓迫，無時無刻的壓迫……如今我是當今武林盟主，揚眉吐氣了，難道還怕那個楊樂天的威脅么？不可以，永遠也不可以，我柳飛揚永遠也不會被你們這些螞蟻蟑螂踩在腳下，那些字條算什麼，我會蠢得去承認那些是我的東西么？
吳陰天雙腿發軟，「主上，這匣子到鬼面手裡的時候，就有這把鎖頭。鬼面不敢私拆，所以……所以……」
「鳩摩法？怎麼他也來了中原么？」柳飛揚從柔軟的獸皮中挺起了腰，嘀咕：「鳩摩法，鳩摩法，真是陰魂不散啊。」他托著下巴，思索片刻，然後擺擺手：「給我在他身上中幾隻蠱，之後轟出去！」
柳飛揚腦子裡飛快地轉了幾圈，內心的好奇終於戰勝了猜疑，他五指發力，在那鎖頭上一敲
平定了一口氣，柳飛揚有些疲憊地窩進獸皮玉座里。他突然覺得自己從西域回來以後，越來越控制不住情緒，最近脾氣暴躁得就像是一隻老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這樣的人，居然也有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時候。
「還有，那些匣子裏面原有的字條呢，怎麼一張都沒有？」柳飛揚手指著空空的匣子，冷聲質問。
這把鎖頭顯然是有意而為，而且重量怎麼會這麼沉，裏面難道有什麼玄機……會是什麼東西……這個匣子經過楊樂天的手了，那麼他會不會搗鬼……
「積陰德，好個積陰德啊……哼。」
這幻魄珠練成之後柳飛揚從未見過，他只是將匣子里原本的夜明珠交到八邪手上，之後由八邪去練了三年。只可惜，在幻魄珠即將練成的時刻，被楊樂天從王陵中搶了去。
吳陰天應了，顫抖著翻開了那張紙。「啊——」他叫了一聲，臉色變得和那張一樣的白。寫著黑字的白紙從手指中滑落，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沁兒單膝跪立：「主上。外面鳩摩大師登門造訪，說有要事求見。」
「哐，哐，哐……」
「啪！」機簧彈開，小鎖飛落到了地上。
聽到柳飛揚的笑聲，吳陰天也跟著悻悻陪笑。然而，這地動山搖的笑聲彷彿無休無止，過了半晌，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緩緩地，兩隻白如寒玉的手掌搭上了紅木蓋子的兩側，向上掀起……
「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呀
那是些華麗的光，正如他童年夢中的那樣，也如照在那間陋室的牆壁上的那樣。只有晚上才可以見到這些光，那些輾轉反側的晚上，幼年的他透過微睜的雙眼看到母親手中捧著的光，像一泓青碧的水，在柳樹下微微蕩漾。
「是，是。」吳陰天畏畏縮縮地應著，試圖把頭都鑽進衣領里。
「我這個樣子？」吳陰天笑容一收，在他布滿傷疤的下頜上方露出一隙白光，「呵，還不是拜你所賜！」
「對，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那木匣裏面有什麼，你不讓落花看，也不讓我看。最終的結果，你難道猜不到么？」一語至此，黑色的液體又湧出了他的眸子。
「三弟……」
「是。」沁兒斂目低頭，對於柳飛揚這個決定她並不感到意外，柳飛揚連自己的親生父親玉塞人都可以長期囚禁，更別說只是父親的一個友人。況且，至於中什麼蠱，柳飛揚並沒有說，那麼她便可以靈活掌握了。
「你怎麼搞出這個樣子？上次見你，不是這樣的……」楊樂天也被那張臉所震撼，不自覺間斂起了殺氣。
柳飛揚大袖一揮，指著被他摔在地上的珠子，「這珠子根本不是幻魄珠，而是一顆普通的夜明珠，它上面有裂紋，卻沒有紅色絲線。我想不出堅硬如鐵的珠子怎麼會被摔裂了，更想不出師父修鍊出的幻魄珠怎麼會沒有那些紅色的嬰孩亡靈！」
「字條？主上，還有一張字條！」
當他察覺有異常的時候，已
「打、開。」柳飛揚臉色轉陰，伸手挑了吳陰天的下巴，「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嗯？」
「是，主上。」吳陰天咽了一口吐沫，接著念：「匣內的夜明珠乃是玉塞人當年贈與柳如煙的信物。雖然此珠微有瑕疵，但畢竟是你母親的遺物，如今完璧歸趙，算是替你積些陰德，望好自為之。楊樂天。」
吳陰天嚇得保持著那個匍匐的姿勢，撅著屁股，莫不敢再多言一句。
伸手向頭頂一抹，黑色的血刺痛了吳陰天的眼球。他登時連滾帶爬地匍匐到柳飛揚的腳下，抖抖索索地道：「鬼面該死，鬼面該死，鬼面不知道這匣子里的東西有毒……是笑粉，一定是笑粉！」
良久，吳陰天聽不到了玉座上的動靜，偷偷地露出眼睛，順著地面看去。目之所及，那紅木的匣子在離他半尺之處靜靜地躺著，蓋子破裂，底部托珠的襯墊翹起了邊。
「何事慌張？」
然而，令他難以忘卻的，是那些光的消失——老鴇子深更半夜的撞門，逼著母親去井中打滿十缸的水。母親將那些華麗的光攏進了衣袖，匆匆合門出去，離走前還不忘為假寐的他掩好被角……
「別動！」柳飛揚喝止住了沁兒，「那上面有笑粉。」
念到一半，吳陰天已經聽到柳飛揚喉間涌動的怒氣，彷彿含著一口痰，他的嗓子里發出沙沙的響聲。
「做得不錯，我要找的正是此匣，但是……為何多了一把鎖頭？」柳飛揚眯著眼睛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飛鳥半張著嘴，一臉僵硬的五官都定格在面具脫落的一瞬，看著
「啪！」一記耳光，柳飛揚打掉了吳陰天的面具，旋即抓起吳陰天的衣領，摜在地上，大叱：「你好大的膽子！」
「不，這不是幻魄珠，但這塗了笑粉的夜明珠，與那顆幻魄珠卻是一對的。匣中原本有兩顆夜明珠，一顆玉塞人送給了娘，另一顆我交給了師父練幻魄珠。」柳飛揚那雙金眸中變得空洞，凝視著那些暗處的光。
幻魄珠？幻魄珠！是它么……是它么？
感受到周圍緊張的空氣，沁兒擔憂地看了一眼渾身顫抖的鬼面。她沒有急著退出密室，而是默默地退到牆角，侍立在旁邊。
看著匣中之物，柳飛揚眯起了狹長的眼睛，嘴角的弧度張揚起來，「天意天意啊，在水牢中逼問楊樂天幻魄珠的下落不成，想不到他竟用了這匣子來納珠！楊樂天一定想不到，這匣子被鬼面偷了去，最終這顆寶珠還不是落到我的手上。哼哼，難怪他要為這匣子加一把鎖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他從匣中托起珠子，狂笑不止。
吳陰天用銀蛇軟劍戳鑿著地上的泥土，一下又一下。忘記了楊樂天要殺他的恐懼，忘記了要拾起面具來維護自尊，他什麼都忘了，只沉浸在幾日前痛苦的經歷中……
十幾年後，當年的孩童正是站在萬柳山莊的玉橋上，低頭看著橋下的水，被微風拂皺。
柳飛揚看了看地上的紙，又衝著吳陰天詭笑，彷彿在說：念啊，怎麼還不撿起來？
「把他念完！」柳飛揚壓著火氣，竭力保持著語聲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