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雪月風雨照仙山
第三章 反戈一擊
「呃。」吳陰天緊擰著眉頭，捂著肋骨用手肘半撐著身子，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我以為是宮主，是十三誤會了。」
被高縛著雙手，男人頎長的身軀在空中晃了兩晃，就像個風中的布娃娃。吳陰天縮了縮墨黑的瞳仁，嘶力地高喊：「信我！」
繩子只有拇指大，對於吳陰天來說，只要稍一發力便可破開，但是他沒有那麼做，他忽然非常想知道這女人究竟會讓他付出什麼代價。不死星君毫不畏懼，他想著，大不了就受點皮肉傷，即使留下疤痕還有幻魄珠保著呢。
「滾？你以為我會一輩子聽你吩咐、拜倒在你的裙下？」吳陰天逼得女人退了兩步，向她臉上吹了一口熱氣，「宮主，夢該醒醒了！」
「我沒有，十三沒有背叛！」吳陰天竭力挽回著他半年來的努力，他不想因為今日的事而功虧一簣。既然他能成功敲開這女人嘴巴一次，那麼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有很多手段讓著女人開口，比如今晚他就在銀鼎中放入了一種類似春藥的毒煙，那是種很香的誘惑，令人意亂情迷。
吳陰天輕輕搖了搖頭，漆黑的瞳孔驟放，冷喝了一聲：「我現在就要知道縹緲峰的所在！」
「難道你真是不、死、星，呃……」未等說完最後一個字，女人的咽喉已被一隻魔爪鉗住。此刻，那滿面笑容的男人，就像會吞人的魔鬼一般映在她的眼中。
「月十三，你真是個不識好歹的畜生！」宮主怒叱
「沒注意？」宮主搖了搖頭，不認可，「編吧，我看你能編出什麼故事來。」
「十三。」見到心愛的男寵可憐兮兮的樣子，強勢的女人一時心軟，搖身撲了上來。但當握住吳陰天顫抖的手臂時，她又忽然蹙起眉頭，甩手給了吳陰天一個嘴巴，大叱：「你有臉背叛我！」
沒錯，吳陰天決定暫時委曲求全。他是個功利心極強的人，倘若現在攻下雪月宮與半年前攻下毫無差別的話，那麼，這將意味著他半年的努力全都作廢，而他也得不到縹緲峰的任何力量。況且，小小的雪月宮本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必心急。
呆了一刻，女人直到臉上轉為平靜才揚起頭，對著樹上的人叫罵：「畜生，我就將你一直吊在此處，等到十里以外的喚雨樓一來攻打，我就第一個把你踢出去，喂他們的劍！」
經過半年對宮主的了解，吳陰天更加摸透了這女人的脾氣。這宮主是鐵齒鋼牙，假如她不主動說，就算是嚴刑拷打，也別想從她嘴裏問出半個字。故而這半年來，吳陰天一直忍耐著，但這回，他與月三十六的事情在女人心中顯然已無轉圜餘地，宮主亦是個言出必行之人，既然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樹下白衣勝雪的宮主搖了搖頭，心中否定的答案令她想立刻銷毀袖間的東西。然而，當她的手指摸進衣袖之時，竟是撲了空——那個紅封呢？女人不禁驚恐地左右摸了摸，居然還是空的！
「滾開！」有著敏銳感官的女人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十三真的不敢欺瞞宮主，信我，信我。」吳陰天爬了兩步，毫無尊嚴地抱住了女人腳裸，這個動作他做得十分自然，就像是原來在柳飛揚腳下那樣。
「你沒有背叛？」女人抬起白亮的靴子，嫌惡地在吳陰天受傷的左肋上又補了一腳，指著地上的人道：「說！你和月三十六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可是親眼所見，你們連衣服都脫了，你們兩個大男人也不覺得噁心么？」
「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在哪兒……」聽著這張狂地笑聲，吊在樹上的男人臉色一分分地陰沉下去，內心由震驚轉為憤怒，又由憤怒轉為不願相信。
「呵呵。」吳陰天笑得居然有些大義凜然，他背著宮主做的事情多了，全部比女人眼中所見的事情要骯髒齷齪得多。
「我？」吳陰天張大了嘴巴。
鮮血滴在嫣紅的緞被上，將被子的顏色加深。吳陰天從被子里伸出一隻無力的手臂，晃了晃，然後氣虛地鑽出頭來，「宮主，我真的不會武功，您是想十三死吧？不過，宮主既然認為十三做了對不起您的事，那我就是罪有應得，該死。」
「我不說又怎樣？
「啪！」，束縛手腕的繩子如炮竹一樣地炸開，吳陰天落到地上，輕得似一片落葉。他緩慢地靠近女人，只是喉間震動而沒有發出聲音，卻成功地讓女人的臉頰染上了畏懼的色彩。
代價？吳陰天的耳朵抽動了一下，眼睛瞬時眯成了一條線，閃出冷光。不知怎的，他每做一個卑躬屈膝的姿勢，都會讓他憶起柳飛揚，憶起那段不堪的往事。而他心中的代價，便是為了得到金丹，手握匕首，一刀一刀地親手割開自己的麵皮，血淅瀝而下。
女人一腳踹開他攀上來的手臂，狠狠瞪著他，「看樣子，我必須讓你付出一些代價，你才會招認。」
「宮主一向強悍有力，當時他又在我上邊，十三還真沒注意。」吳陰天勉強辯白，他其實也是吸進了一些毒藥的，即使是事先服了解藥，但不想那毒煙的藥性太強，頭腦跟著犯起了迷糊。吳陰天口中所說的「沒注意」，倒是句實話，這種春藥是微生霧給他的，醫仙分明是故意為之。
「怎麼樣，你說不說？」女人一邊質問，一邊將繩子的末端在手上纏了幾圈，「你和月三十六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你還瞞著我，
「你到底是誰？」
心底一痛，吳陰天抬頭仰望著女人——這個女人會怎樣做？而我，會不會從此被打入冷宮？我是該繼續裝下去，還是該亮出底牌，召集正在趕來的喚雨樓弟子，來個裡應外合，剷平雪月宮？
「十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獨龍一樣，都是衝著縹緲峰來的。可惜，你做出了背叛我的事，就別再妄想從我這裏拿走任何東西！」女人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縹緲峰？哼，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在哪兒了，哈哈哈……」
「月十三是真心臣服於宮主的。」
「喂，等等我！」月紫瑤揮了揮手臂，一跺腳，也飛身追出了破洞。
「不信！因為我永遠不會相信一個背叛我的人！」本欲離去的女人，忽然轉身，眼冒火星，「我這一生，就錯信過一個人……」
女人狠戾的威脅，到了喚雨樓樓主的耳朵里簡直跟聽笑話一般，他忍住不斷翻湧的笑意，向著女人的背影道：「宮主，若是我有辦法讓喚雨樓放棄攻打雪月宮，你會不會信我？」
寢殿內，宮主大怒。她拚命地甩開蒙頭的被子，狠狠地擲向正在咯血的吳陰天。吳陰天裝死似地倒在地上，頭上矇著宮主剛甩過來的被子。
吳陰天一聲驚呼，頭向後仰去，俯卧在地上。與此同時，楊樂天將身上披掛著的錦被飛手擲出，罩上了宮主的頭頂。眨眼之間，俠客已從地上拾起了一個紅封，閃電般地從屋頂的破
女人心，海底針。吳陰天面對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有時覺得她比那個柳飛揚更難應付，一個動作、一句話，可能落在她的心裏都會變成一根炸藥的引線。就比如，剛才他只是顫抖了一下手臂，那雙疼惜關切的眼睛就立時變成了一對火目。
前面的女人快步走著，牽著的男寵在她後面一步一跌。吳陰天故意裝出一副狼狽的樣子，以博取那女人的同情心。但顯然，他是徒勞了。女人來到麻櫟樹下，將手中的繩頭一扯，那頭的男人立即向前一個踉蹌。
宮主冷笑，「自作多情！哼，當年獨龍騙了我的感情后，還不是帶著縹緲峰的地圖跑了。」意料之中的，她看到了男寵臉上驚愕的表情，仰頭繼續道：「告訴你，我不會在一個門檻上跌倒兩次，不會再相信一個意圖不軌的人！」
「我是誰？」吳陰天詭笑，「我早告訴過你了，只是你不信罷了。」
正在吳陰天猶豫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用繩子勒入了他的手腕，並將繩子的另一頭握在自己手裡，如拉牲口似地將他牽出了寢殿。
「你倒是蠻有想象力的啊。男女你不會分么？」
院中，月色正濃，宛若打翻了九天銀杯，瀉出一地的流光，落在碎石徑上。石徑的兩側，種著許多紫色的三葉梅，一簇簇地伸展著妖艷的枝條。沿著這條花路小徑走下去，正南方是一棵參天古木，五六丈高的麻櫟樹正伸出魔爪般的枝椏，探出牆外，蒼黃而茂盛葉子刻著風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