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十二章 李玄霸
那邊，又有兩個白袍大漢上前，把尉遲寶慶捆綁起來。
當中一人的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體態單薄。
可聽闞棱和鄭大彪的對話之後，頓時勃然大怒。
得知尉遲寶林三兄弟要堵河南王府大門的時候，秦用正在當值。河南王府是什麼地方，秦用再清楚不過。河南王驕橫，卻深得皇上寵信。雖說到長安之後，一直都很低調，可再低調，那也是一頭凶虎。尉遲寶林這樣子過去，定會惹出大禍。
王府中一應武事，藉由沈光出面負責。而萬勝軍則歸於四大將軍掌控，名義上聽從沈光的調派。
闞棱一身白袍，正看得津津有味。
只見河南王府門前，一排排一隊隊白袍軍正森嚴列隊。
剛才他分開鄭大彪和秦用，也是撿了個便宜。鄭、秦二人酣戰百余合，力氣都損耗不小。如果是在兩人巔峰狀態，李玄霸想要分開這兩人，也絕非一件易事。
而鄭大彪正在巔峰年紀，雖然沒有進步，同樣也沒有退步。
柳亨一隻腳插在尉遲寶林雙腿之間，腿一用力，向內一扣，尉遲寶林可就站不穩了。
秦用也不示弱，大步上前。
手中陌刀拖地而走，火星迸濺。帶著一道奇詭的光弧，陌刀直劈向秦用。
秦懷陽用的是雙鐧，而程處默，也就是程咬金的大兒子，手裡則持一柄大橫刀。
聽我爹說，他現在相州做事……要說武藝，恐怕秦用大哥和他在伯仲之間。」
李言慶臉色一沉，厲聲喝問：「難不成我這河南王府成了菜市場，任人上門挑釁？」
上前一步，對闞棱笑呵呵的喊道。
言慶笑了！
王府台階上，站著三個男子。
「棱哥，讓我來玩玩？」
「可是……」
不過眼看著要和鄭大彪撞在一起的剎那，他猛然一個側身，和鄭大彪錯身滑過去，步槊掉了個頭，槊首在後，槊桿在前，一招橫掃千軍，呼，攔腰橫掃過去。
李玄霸笑道：「王兄，小王明白你的苦衷。」
「也罷，這件事本王可以不計較，但若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本王，那可別怪本王不講情面……另外，尉遲家的三個小子，最好不要繼續留在長安，讓他們回家去吧。他們想要報仇，大可光明正大。本王最討厭的就是在背後耍小聰明。」
他連忙閃躲躲避，向後退了幾步，扭頭想要去攔住鄭大彪。可闞棱一個大步上去就攔住秦用的去路，「小子，你的對手是我！」
見李言慶鬆口，李玄霸也鬆了口氣。
李玄霸大吼一聲，催馬就來到王府跟前。
饒是如此，剛才那一下，也震得李玄霸手臂發麻。
李言慶沉吟片刻，看了看李玄霸，又看了一眼遠處
「黑小子，你叫什麼？」
那巨漢身高近丈，生的膀闊腰圓。
卻被柳亨鉤住他的右腳，隨後棍交右手，一把攫住他的手臂，旋身就扔了出去。
程咬金是個滑頭，他這兒子，是個小滑頭……
李言慶一指程處默，「老老實實呆在那裡，否則本王必不會介意，取爾等項上人頭。」
站在中間的男子，正是沈光。
他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后說：「處默說的沒錯，咱們若都死了，誰為父親報仇，誰給娘養老？」
刀掛風聲，聲勢駭人。
秦用也好，鄭大彪也罷，都是少有的悍將。
兩人再次交手，可謂是難解難分，在伯仲之間……
「黑小子，你想要如何？」
「不投降，難道等著被殺嗎？」
但見秦用大步上前，掌中大槊一顫，呼的直刺闞棱。
秦用呢，是馬上將，不過步戰也並非不行。只是他今日奉命巡街，只帶了一柄橫刀出來。這橫刀平時耍耍還行，但若是和闞棱這等人交鋒，可就顯得很不趁手。
我觀察了一下，河南王沒出來的時候，這三個大塊頭都聽河南王身邊那個人的吩咐，說明那傢伙更厲害……我聽我爹說過，河南王手底下還有很多厲害角色。
李言慶有些不耐煩，擺手道：「柳亨，過去幫一下大彪子，本王沒時間在這裏耽擱。」
李言慶從府中走出來，來到沈光的身旁。他看了一眼斗場中的局面，突然開口道：「柳亨，莫再戲耍了……速戰速決，休得拖延。本王這就進宮，倒要看看這天下究竟是不是李家江山。一群毛孩子，居然敢衝擊我河南王府，宗室顏面何存？」
他的手臂比常人長，手中的陌刀，更比秦用的腰刀重幾十斤。
雙槍上下翻飛，叮噹聲響不絕於耳。秦用的部曲也是驍勇銳士，可想要擋住鄭大彪，卻不太可能。就見鄭大彪雙槍做棒，左右開弓。他也知道，這裡是長安，而這些兵卒，也非敵人，所以出手就留了三分勁。即便如此，依然無人能接住鄭大彪一招。他沖在前面，雙槍崩開對方的兵器之後，隨後的萬勝軍跟上，三人一組，前後不斷扯動，如同摧枯拉朽一樣，把秦用的部曲，瞬間打成一盤散沙。
另一邊，鄭大彪如同下山猛虎，就衝進秦用的部曲之中。
李言慶嘆了口氣，擺手示意把尉遲寶林，還有他們帶來的家人都放掉，沉聲道：「趙王，小王也是迫於無奈……這些人登門生事，小王若不教訓他們，這天家顏面何存？」
秦懷陽看了程處默一眼，點點頭，「羅叔叔和父親反目之後，就再也沒有
「闞棱，你……」
想必程處默，能夠明白李言慶這話語中的含義。
秦用往前這一跑，身後部曲紛紛跟上……若不知道的，還以為秦用是要攻擊柳亨。
李言慶差點被程處默這句話給嗆住，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被柳亨這一棍下去，震得虎口迸裂，右手鮮血淋淋。
偏偏他沒有喊，悶著頭衝上前去。
也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秦懷陽也被柳亨打翻在地。
寶懷道：「程處默，為何要投降？」
三人指指點點，不是低聲交談。
「秦王府欺人太甚……阿棱，過去和秦用打個招呼吧。」
李玄霸的確是很厲害，但若說能同時抵住闞棱三人，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尉遲寶林被撞的是頭昏腦脹，趴在地上渾身骨頭架子好像散了似地……沒等他站起來，白袍軍兩個彪形大漢就到了跟前，二話不說，把他按在地上，繩捆索綁。
也是秦用缺了個心眼兒！
「住手！」
程處默突然大喝一聲，「寶懷也住手！」
尉遲寶林的力氣不小，可終究還是個孩子。
「王兄，手下留情。」
五個小孩子聚在一處，坐在地上。
兩人當時沒有分出勝負，不過鄭大彪略勝一籌。
可話未說完，陌刀就已經劈來。秦用連忙擺刀相迎，只聽鐺的一聲響，刀鋒相扣，闞棱腳下不停，順勢向前一抹。一股森寒刀氣襲來，秦用橫刀再擋，同時腳下踩了個弓步，才算堪堪擋住了闞棱的攻擊。
聞聽李言慶質問，李玄霸忙把雙錘放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陣隆隆鐵蹄聲。
陌刀翻騰，直劈下來，把秦用後面的話，給生生憋了回去。
這步槊入手，自然氣度不同。
闞棱根本就不理秦用的解釋，縱身上前又是一刀。
早在李密時期，兩人就有過交鋒。
秦用大急，率部風一般衝進隆慶坊。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程處默是也。」
那闞棱本來就是步下將，比秦用高出半個頭。
「我不是來……」
闞棱聞聽之後，收刀向後一退，「大彪，這小子挺帶勁兒，你也來試一試吧。」
啪，程處默一巴掌打在尉遲寶懷的腦袋上，「不投降，難道和其他人一樣被捆著嗎？我爹說過，大丈夫不吃眼前虧，該低頭時就低頭……李王爺，我們投降，你把他們也鬆綁吧，我們絕不逃跑。」
你他媽的要還有點腦子，就不要開口……這件事已經鬧到宮裡面去了，連帶著秦王殿下也要跟著倒霉。如果河南王不鬆口的話，你們幾個傢伙，恐怕性命難保。」
他雖然沒有使用獨角銅人槊，可這鐵棍同樣是威力無窮。但見他猛然跨步斜撩，鐺
別看現在他五人攻的歡暢，那是柳亨沒有動真格的。如果柳亨認真起來的話，尉遲寶林五個可就有性命之憂。
「就是嘛，大丈夫報仇，二十年不晚……」
秦用認得那個和尉遲寶林五人動手的巨漢，赫然正是李言慶府中四家將之一的柳亨。
本來，被闞棱打得左躲右閃的秦用剛喘了一口氣，想要解釋一下。
好傢夥，還想動真格的嗎？
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那巨漢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他的神態，非常輕鬆，手中鐵棍每一次抬起，都會令尉遲寶林五人無功而返，好像是在戲耍一樣。
秦用想要開口辯解，可李玄霸卻不給他機會，連拉帶扯的把他給押到了旁邊。
「別廢話，你不是要找事兒嗎？」
李言慶帳下能人無數，絕非他可以對付。現在的情況，是先保住小命。大丈夫，能屈能伸……
※※※
「王兄，小王剛才也是一時急切，不願二虎相爭……絕無半點惡意。」
秦用看得真切，眼睛都紅了……如同瘋虎一樣想要衝過搶救，可是鄭大彪雙槍一分，死死的把他攔住。
鐺，鐺……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抵達隆慶坊，就聽見從坊中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秦用心道一聲壞了！看樣子尉遲寶林他們已經動手了……幾個小孩子的身手雖說不差，卻也要看對手是誰。李言慶的萬勝軍，那是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悍卒，縱觀長安上下的兵將，能與萬勝軍相提並論的兵馬，除天策府玄甲天兵之外，怕也只有趙王麾下的虎豹騎可以比擬。尉遲寶林想從萬勝軍身上討便宜，絕無半點可能。
李言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在心裏暗道：怪不得我到長安以後，人言李唐第一高手，就是這李三郎……
五人如同五頭小老虎一樣，和那巨漢戰在一處。
原來是程鐵牛的兒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刀來！」
秦用頓時起了急，大步流星衝上去，想要把尉遲寶林五人救下。
說起來，秦用和鄭大彪也算是老對手了！
尉遲寶慶頓時急了眼，上前就要阻攔。
可他卻忘記了，自己可是帶著人來的。
柳亨答應一聲，縱步跳下台階。
秦用嚇了一跳，連忙喊道：「闞棱，別……」
柳亨連忙回道：「王爺放心，俺這就幹掉他們。」
手裡拎著一根鐵棍，在尉遲寶林五人的圍攻之下，卻是進退自如，毫不顯得吃力。
見鄭大彪和秦用仍在酣戰，他一皺眉，跳下馬，從馬上摘下一對擂鼓瓮金錘，二話不說，縱身闖進兩人之間，雙錘左右
這句話，是說給程處默聽的。
他是王府的率更令，又是李言慶的貼身侍衛。
沈光再次下令，鄭大彪答應一聲，抽出雙槍，帶上一隊白袍軍，迎著秦用的部曲就衝過去。
王府門前，李玄霸也嘆了口氣，「王兄，今天這件事……小孩子也是一時昏了頭，得罪了王兄，還請你高抬貴手。其實尉遲家這幾個孩子的心情，王兄想必能夠體會。」
程處默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鄭大彪和秦用的爭鬥上，壓低聲音說：「說實在話，這河南王的手下，可真是有能人啊……這三個大塊頭，一個比一個兇悍。
秦用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如此局面。
而鄭大彪則是雙手虎口迸裂，險些拿不住雙槍，秦用手中步槊也脫手飛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眨眼的功夫，距離上一次交手，已經過去了兩三年。秦用比之當初，大有長進。
柳亨一怔，收手後退，疑惑的看著程處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這李玄霸竟然一個人，硬接兩人的攻擊，其神力可見一斑。
柳亨的個頭何等驚人！
但又如何能與柳亨相提並論？
秦用等人這一出現，讓闞棱也感到了不快……
橫刀抬起，一招鐵門閂，封住闞棱的攻擊。闞棱呢，則大笑一聲，「能擋住我一刀，也算一條好漢，再吃我一刀。」
秦用想要阻止，卻被闞棱纏住。
「王兄，父皇還有旨意，命你即刻進宮。」
他轉身面對王府台階上的李言慶喊道：「我們投降……李王爺，大人不許欺負小孩兒。」
而在他兩旁，各有一個彪形大漢，一個赤手空拳，一個背負雙槍。
「老秦，趙王這是在給你們開脫。
「二十年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人死了，什麼都沒了……尉遲叔叔就你們三個孩子，要是沒了性命，嬸嬸該是何等傷心？人死了，你們還報什麼仇？」
歷史上，李玄霸早夭，故而並沒有留下什麼驚人的事迹。
一隊黑甲騎軍風馳電掣般衝進坊內，為首大將，金盔金甲，正是趙王李玄霸。
這時候，鄭大彪和秦用，打得難解難分。
他想說：別誤會！
他氣往上涌，丟了腰刀，順勢從地上抄起一桿步槊，厲聲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爾等欺人太甚。」
鄭大彪解決了秦用的部曲之後，意猶未盡。
「大彪，帶上一隊人過去，把那些傢伙全部給我繳械。」
這幫傢伙把我當成什麼了？
他知道，程處默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輕舉妄動。
說著，他一擺手，示意把尉遲寶林三人鬆綁。
闞棱一笑，向後連退數步，而鄭大彪順勢搶上
幾十個家將被人用撓鉤死死壓住，尉遲寶林三兄弟、秦懷陽、程處默等人，正圍著一個巨漢狂攻。
沈光在李言慶耳邊低聲道：「這小子就是程知節的大兒子。」
這一下，秦用可就有點惱了……
「處默，我不投降。」
王伏寶啊，羅士信啊……對了，懷陽應該認得羅士信。」
他哪怕喊一嗓子手下留情，說不得也不會鬧出後面的誤會。
王府台階上的三個男子一看，不由得眉頭一蹙。
秦用擅自衝擊王府，乃大不敬之罪……來人，把這些人全部拿下，押送大理寺嚴加看管。無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與他們相見。」
剛才和五人交鋒的時候，柳亨就覺察到了這程處默的不對勁兒。這傢伙看似攻的很猛，可實際上一直都在躲閃。
「哥哥！」
就見闞棱二話不說，縱身躍下台階。除了沈光，誰也沒有看清楚闞棱是怎麼把那陌刀拿在手中。但見闞棱拖刀行進，快如閃電一般。刷的一下就攔住了秦用的去路，口中陰沉沉道了一句：「秦用，你的對手是我……爾等，欺人太甚！」
尉遲寶林突然道：「寶懷，閉嘴！」
尉遲寶林說：「程黑子，謝謝你！」
程處默抓住尉遲寶懷，根本就不理柳亨。
注：阿史那社爾，處羅可汗次子，娶李淵第十四女衡陽公主，貞觀年間降唐，拜畢國公，鎮軍大將軍。
闞棱一聲厲喝，自有親兵抬刀走到闞棱跟前。
兩聲巨響傳來，李玄霸噔噔噔連退數步。
不過評書野史，卻把他列為第一條好漢。如今看來，這李玄霸果然是非同凡響。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趙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傢伙果然是個怪物！
隨李玄霸前來的虎豹騎軍士齊聲應命，上前把秦用等人拿下。
尉遲寶林在同齡人中也算高的，可是在柳亨跟前，卻好像個小孩子一樣。
梁師泰壓低聲音，警告秦用等人。
所以，秦用立刻率部趕往河南王府，試圖把尉遲寶林等人攔住。
隨後，就見柳亨甩胯轉身，蓬的一下子，把尉遲寶林撞出去十步開外。
鐵鞭頓時脫手，尉遲寶林心道一聲不好，剛要往後退，柳亨滑步就到了他跟前。
一聽這事情鬧到宮裡面去了，秦用也有點怕了。
話音未落，柳亨與闞棱上前攙扶起鄭大彪，虎視李玄霸。
尉遲寶林三兄弟，人手一根鐵鞭。
尉遲寶林五個人，也都是甚得父輩真傳的好手。
「看刀！」
說著，他向李言慶一拱手，「王兄，小王是奉父皇之命，前來緝拿尉遲寶林等人。
奔跑中，闞棱猛然墊步騰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