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8章 大地震之商屯（三）
鄧稷冷漠的看著那些耆老們的表演，嘴角微微一翹。
「但是，海西想要長治久安，單靠商人也不是長久之計。
這，不是在打臉嗎？
「告辭！」
鄧稷笑了笑，擺手示意黃整坐下。
那不是一雙普通的手，而是一對用青銅打造而成的拳套。怪不得王成今天一直沒有喝酒，甚至連手都沒有伸出。
王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光禿禿的手腕，鮮血泉涌。
「不行，海西絕不可以屯田，也無田地可屯。」
若這般輕易便能治理，也輪不到你一個毛孩子……
「其實本官倒是覺得這三害有失偏頗。」鄧稷毫不理會在座眾人的臉色，慢吞吞道：「特別是商賈，我倒是覺得算不上什麼『害』。相反，這些人行走南北，互通有無，給海西帶來了巨大的便利。本官曾做過一個調查，海西一共三萬七千餘人。其中靠著商賈生活的，就有近萬人……幾乎佔了海西縣的三成。不可否認，的確是有一些奸商存在。這些人擾亂市集，哄抬市價，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令百姓們恨之入骨。但大多數人，都是在本份經商。」
王成激靈靈打了個寒蟬，牙縫裡倒吸一口涼氣……
看起來，是應該掰掰腕子了！
過往數年間，海西人口流失嚴重，同時又有大批流民湧入海西。如此造成許多田地荒蕪，半數以上的人，不從事農耕。此等行為，于海西沒有任何益處。我們的糧食，布帛，包括金鐵，還有各種民生物資，都紛紛是從外面購入。這樣一來，也就造成了海西對外的依賴性。
「來人，把禮物拿上來。」
然則自曹司空迎奉天子，遷都於許縣之後，許都便迅速恢復了生氣。一方面，固然是天子恩澤，另一方面，與曹司空大力推行屯田有關。所以，本官思忖良久，決意效仿曹司空，在海西進行屯田。」
海西三害的說法，大家都很清楚。
幾個人相視一眼之後，索性閉上了嘴巴。
鄧稷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來海西，一無所知的年輕人。
所清查出來
鄧稷笑了，「王先生是要去接迎同伴嗎？」
黃整等人的腦海中，驟然間一片空白。
在過去月半中，本官一直未與諸公把酒言歡。一來呢，事情繁忙；二來則是因為有諸多不方便。今日請諸公來，除了敘一敘本土情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說一說本官對海西的看法。
屯田，有兩個極為重要的指標，一個是田地，一個是人口。
一個老者站起來，激動的大聲叫嚷。
從剛才的歡聲笑語，到此刻的劍拔弩張，沒有任何寰轉。在座的很多人，頓時有一種窒息的感受。
王成噔噔噔連退數步，噗通坐在地上，鮮血奪口噴出……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王先生不是一直在找這魚吻銅鎮嗎？如今看到了，不知是否歡喜呢？」
就在這時候，一聲低吼響起。
「許都本是潁川小縣，過去二十年裡，歷經戰火，比之海西不遑多讓。
「啊！」
「今日請諸公前來，其實就是為商量一件事。」
王成坐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
「王先生，你怎可能不明白？」
「狗官，死來！」
王先生，居然會武藝？
在他們看來，只要他們把這種強橫的姿態表露出來，鄧稷就得低頭。
這才是海西縣的力量嗎？
這一下，要是給抓實了，鄧稷至少也是個半死。黃整等人，啊的一聲驚呼……
那對斷掌上，還覆著一對青銅拳套。
而這兩樣，恰恰又是本土縉紳立足的關鍵。
「鄧縣令。」
「胡鬧！」
他的眼睛，不斷掃視花廳，卻沒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事物……
王成說著，就要往外走。
只見他一哈腰，猛然探手從食案下，抽出一柄短刀。
「自古以來，屯田多為邊戎之地，哪有在海邊屯田的道理？」
一個連糧米都無法自行供應的地方，又怎能讓百姓安居？又如何能使得海西長治久安呢？」
常聽人說起，海西
「呵呵，若非這魚吻銅鎮，只怕王先生也不會回來吧。」
別看只有一個月，卻經歷了許多事情，心智也逐漸的成熟起來。
手裡捧著一個托盤，走進花廳后，把托盤擺放在鄧稷面前的食案上，而後自動退到了一旁。
王成一聲慘叫，不等他回過神來，鄧稷身後的少年縱身越過食案，抬腳蓬的正踹在了王成的胸口。
就因為一個麥仁沒有來，就產生了這麼多的變數？這些本土勢力盤根錯節，在海西縣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平時，這張網悄無聲息，並不惹人注目。可一旦發生事情，他們甚至不需要商議，在一瞬間便達成了一致。怪不得阿福說，想要控制海西，麥仁將是一個關鍵。
鄧稷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聲音也不大，卻透著一股子強硬和冷肅。那雙猶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光，從在座的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黃整潘勇等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本地縉紳暗自出了一個口氣。
但卻從沒有一個人，好像鄧稷這樣毫不掩飾的說出來。特別是在座的商人，臉色都很難看。
簡而言之，本官對海西的現狀，極為不滿。
鏘，一聲龍吟。
「黃掌柜莫要著急，馬上就要說到了。」他看了一眼在座的縉紳耆老，抿了一口酒，潤了潤嗓子。
他們見識過曹朋的強硬，但是還沒有領教過鄧稷的強硬。
黃整等九大行首相視一眼，不著痕迹的交換了意見之後，也有了一個決斷。
海西縣的情況，尤為顯著。
這不得不說，是那些為國盡忠大賈的悲哀。
鄧稷的手指，沿著銅爵的邊沿滑動。
這兄弟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但是卻給人一種可怕的窒息感。
一名耆老勃然大怒，「一個小小縣令，竟然如此張狂。老夫倒要看看，哪個敢動我田地。」
縉紳與世家豪門還不同。
鄧稷一開始，並沒有去觸動這些人，其實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但
鄧稷看著王成，微微一笑。
如果說，此前鄧稷對此還不在意的話，那麼現在，他不得不謹慎起來。
「狗賊，恁猖狂了！」
站在鄧稷身後的少年，突然間出手。
商人歷來地位不高，即便是做出再大的努力，結果也未必被人承認。
這也是當初陳升能夠崛起的一個重要因素。
幾個耆老相視一眼，甚至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喜色。
「是啊，鄧縣令三思。」
那托盤上，一枚魚形銅鎮，在燭光照映下，閃動著青幽的光。王成咽了口唾沫，下意識握緊拳頭。
有了第一個人帶頭，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世家豪門就是一個以血脈為關聯的大家族，其內部的結構，與各項產業的平衡，非是一些小地主們可以比擬。即便是失去了土地，他們還可以通過家族的子弟，進行挽救，進行補償。
本朝已縉紳豪族起家，劉秀當年反王莽，靠的就是南陽郡的本土縉紳和世家大族。所以，也造成了本朝以來，縉紳豪族勢力強橫的尷尬局面。一些地方的豪族，已隱隱能對抗官府。
凡海西縣人，必須登記造冊。
王成的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指尖更閃動著一抹冷幽青芒。
黃整等人的臉色有點不正常了，隱隱約約的感到，今天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王成這時候站起身來，笑呵呵道：「鄧縣令所為，的確是為海西想。只是……呵呵，鄧縣令也許考慮一下我們這些人的想法。至於這屯田屯民，只要麥公同意，我自然沒有意見……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王成身子一震，轉身看著鄧稷，「鄧縣令，此話怎講？」
啪！
世家豪門，大多有家學傳承，除了土地之外，還有各種行業支持。
王成的臉色頓時變了……
「什
「鄧縣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整等人都懵了，完全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可是，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縣令出手。
屯田，屯民？
失去了土地，就等於失去了根基，同時更會造成莊戶的流失。沒有了莊戶，他們也就沒有了盤剝的對象，沒有了盤剝的對象，勢必會造成他們的實力削減。長此以往，縉紳將難以立足。
這年輕人，就是辦事不牢靠。好不容易拉攏了一批商人，有了那麼一點根基，便得意忘形了！怪不得麥公沒有過來，想必是看不慣這年輕人的張狂。哼哼，你以為海西，這麼好治理嗎？
心裏面非但沒有緊張，反而隱隱有一絲興奮。
那刀長約有三尺，是一支名副其實的短刀。但藏在食案下，卻無人能夠發現。只見一道寒光破空，咔嚓一聲輕響。兩蓬血霧噴出，一對斷掌，啪的掉在了食案上，鮮血淋淋，觸目驚心。
「敢問鄧縣令，如何屯田？」
比如當年馬邑之謀的主使者聶壹，也就是張遼的祖上，不可謂不是一個仁義大賈。然則所得到的結果又如何？到頭來馬邑之謀失敗，聶壹的後人不得不改頭換面，變成了如今的張氏。
此時將會有縣城濮陽闓主持，各里里長，三老務必儘力配合。
一名老者更是放聲大哭，「屯田，乃動搖國之根本的行為，若推廣起來，勢必會有大變故。」
鄧稷說的是斬釘截鐵，毫無半點商量的餘地。
而那些本土縉紳，卻蹙起眉頭。
「從即日起，將有本縣主簿步騭，本縣法曹戴乾兩人聯手，對海西縣土地、人口進行清查丈量。所清查出來的閑置土地，將收為官有。同時，本縣將會以高價回收土地，一併官有。
鄧稷抓起銅爵，用力摔在了地上。
可縉紳們……
從花廳外，走進來一個少年。
花廳里的氣氛，格外緊張。
一時間，接連走掉六個人，使得花廳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只見他，一反早先那笑眯眯的模樣，猛然間踏步騰空而起，雙手張開，成虎
鄧稷開場就說，海西縣沒有足以依持的資本，完全是依賴外界的供應。也是一個非常尷尬的事實，海西縣從事農耕的人稀少，以至於這些縉紳對海西的控制力，甚至遠不如大商大賈。
聽鄧稷的口氣，他好像很贊成商人們的地位？
「我堅決反對，沒有田地，也沒有人，如何屯田？」
「如若鄧縣令決意強行屯田，恕老朽不能苟同，告辭了！」
「你……」
「呵呵，我還有一樁禮物為王先生準備，先生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可惜？」
黃整等人的臉色頓時開朗起來，側耳聆聽鄧稷的言語。
期間三年縣令更迭，名存實亡，使得官府的力量，被削弱到了極致。
黃整眼珠子一轉，忙起身道：「還請鄧縣令指點。」
眼見著王成撲到了食案前，雙手朝著鄧稷的頭頂抓去。
「鄧縣令，你……」
曾幾何時，這不正是他所期盼的事情嗎？
幾個耆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間竟進退兩難。
說完，他甩袖就走。
黃整等人的臉色一緩，同時心裏，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是啊，還請鄧縣令三思。」
他身材高大，體格魁梧壯碩，濃眉大眼，身穿一件灰色布衣。
但是他們卻忽視了一樁事情！
「本官上任以來，已有月半辰光。
接二連三有耆老起身告辭，但是卻並沒有立刻離開。
其中，一旦屯田，勢必出現將土地國有化的狀況。而人口清查，更事在必行。
「薛州！」
因為在他們的眼裡，王成雖然粗壯一些，也僅只如此，只能說是一個健壯的教書先生罷了。
他伸出手，抓起覆蓋在托盤上的錦綢，往下一拉。
王成眼皮子跳動不停，心臟好像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一樣，額頭更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而且看他出手，似乎還不太弱呢……
「鄧縣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鄧稷穩如泰山，一言不發。
耆老們頓時叫喊起來，花廳中好像炸了鍋一樣，亂成一團。
「屯田，勢在必行，無需商榷。」